第十四章 雜記(上)
1.“小鬼子”
一方面是時間、資源，——特別是人力資源的極度緊張、匱乏，一方面是這些寶貴東西的極度揮霍、浪費，這就是今天一些國際高星級酒店管理的現狀。管理大佬似要以這種揮霍、浪費，維持酒店業仍如同一、二十年前般的鼎盛、輝煌的假象。
這年的聖誕節就快到了，對客部門幾個好出風頭、急於炒作自己的奶油男女，給禿頭總出了個以臨摹《上海灘》、《情深深雨濛濛》等懷舊劇爲主，用自編自導的音樂情景劇，來爲聖誕節、甚或公元新年、農曆新年等演出助興的“創意”。不知是不是禿頭總知道了其將在那劇目裡飾演歷史大名人蔣**的緣故，——且有豐滿、風韻猶存的銷售總監酈氏飾演伉儷宋**作陪，禿頭總沒有過多猶豫即批准了這個“創意”。
這個音樂情景劇，調動了酒店幾乎所有的管理層人力資源，——包括酒店方和業主方，也就是小屁孩“編導”爲這些人每個都安排了角色：蔣**和宋**的飾演者就不說了，業主方闢氏和人力資源部的烏氏配對分別飾演馮敬堯和馮程程；業主方的“fang”和客房管家矯飾配對分別飾演許文強和丁力；安全部經理章氏與財務部某美女配對飾演書恆和依萍：前廳部高級經理元氏和某美女（確實忘了）配對飾演杜飛和如萍......；而我，小屁孩“編導”爲我安排了一個當今人人滅而誅之，當年在上海灘爲非作歹的“小鬼子”角色。飾演這反面角色是工作，不接受還不行。他們說我的外形，從樣貌到身材，都像標準的“膏藥旗”國人，很適合飾演這個角色。在先前的一些酒店，倒是有人稱讚說，從外表上看，我有“膏藥旗”國人的機智和矍鑠。
這個情景劇的演出排練，很是困擾我“亞歷（壓力）山大”、忙得喘不過氣來的工作，——相信很多參與演出的“角色”都有同感。經常是工作剛起了個頭，“微信”就又反覆喊開了：“快來參加排練了哦！遲到、缺席要按規定扣‘米米’（錢）哈！耽擱大家的時間越多，扣的‘米米’越多喲！......”。於是，各路“演員”就“撲爬筋斗”的往位於六層的彩排地彙集。
一次聯合彩排中，我見章氏與配對的女伴個頭相當，配合默契，就問禿頭總那女孩兒是誰，——我到的時間不長，好多人尚不熟識，禿頭總的回答讓我驚愕：“好看嗎？拿回去用吧！”，那女孩兒比較靚麗倒是事實，但在禿頭總眼裡，難道我也像他那樣輕佻、飢渴？！這ML人也太......。
除了場地，所有演出用的東西，包括音響、燈光，舞臺佈置——含高租金的LED屏幕，演出服裝、道具等，不管酒店本身是不是具備，組織者都全部向外有償租借，這活動實際上是給一些人提供了個撈錢的機會。勞民傷財，實在算不得個正事兒！
我的道具是一套“小鬼子”軍官服裝，加一把一碰槍桿就斷的手槍，和一柄“剖腹謝罪”的木質軍刀。我穿戴上全部行頭，多事兒的“化妝師”再在我上脣用墨汁“橫”上一筆小鬍子，就有小屁孩“編導”在微信上瘋傳我的鬼子“劇照”，說：“沒有比甄總扮演‘小鬼子’更出神入化了!”
這情景劇事實上我只登臺“公演”了一場。整個演出大獲成功。演出結束，“演員”集體謝幕時，主持人特地提議觀衆，向勇於“自我犧牲”飾演反面角色的我二次鼓掌致謝，提議自然得到熱烈的響應，因爲我的酷肖，臺下甚至有觀衆當即高喊提醒我：“下去趕快把妝卸了，不然出去要遭打！”，算是收穫意外的快哉！
我“逃離”此地後，誰作爲我的“替身”參加了之後的公演，就不得而知了！也不關我的事了！
2.最後的晚餐
這是個週末。
下午，安全部章氏一開始是告知晚上與禿頭總一塊兒晚餐，後通知六點半在酒店大堂集合，才知道是“外吃”，待人到齊了，——後到的就禿頭總和前廳部元氏，已快七點了。我們一行四人向酒店大門走去。路上，章氏拍着我的肩膀無不興奮地說：“甄總，聽說你一個月幾萬，交五千塊錢給老婆，其餘的拿來找小妹，好安逸喲！”我只笑不語。
我們是怎麼到達晚餐地點的，——打的？章氏安排車送的？確實忘了！
晚餐地點是在安全部一個員工家裡，這倒讓我意外和新鮮，一個地方的民俗、民居總是能激發人的興趣的。一旬紅葡萄酒下來，知道了今晚“做東”的，是前面曾提到過的安全部消防主管仍氏，——實際當然是章氏，他只是借仍氏的家一用。
看得出來，主人對今晚的招待進行了精心、充分的準備。餐桌中間，是一大鍋沸騰着的羊肉湯鍋，四周擺滿各種葷、素菜餚，應該全是當地的名菜、招牌菜。餐桌上碟盤的豐盛、擁擠，讓就餐者幾乎沒了擱碗筷、酒盞的地方。
不大一會兒，我就看出，今晚這宴席，是以章氏爲首的安全部，首先是要用各種酒，——啤酒、紅葡萄酒、“章氏”白釀......，撂翻、擺平全部來賓，——尤其是禿頭總的“鴻門宴”。陪宴的人，坐着、站着，擠了滿滿一屋子，全是安全部的人。或許是“拋磚引玉”，章氏等先是“打內戰”，你一杯，我一杯，交杯換盞，展言子兒、提勁打靶、賭咒、發誓，喧囂聲一片，像是一羣年光垚手下的青幫，只偶爾有人來禮敬下來賓。安全部秘書，——當然是個靚麗小妹，被灌得有些遭不住了，向章氏求饒，章氏一臉嚴肅道：“那你先敬總經理一杯，讓總經理給你做主！”，於是，灌酒的“戰火”燒向了來賓。
接下來，安保部各路人馬，啤酒、紅葡萄酒、“章氏”白釀......伴着各種動聽醉人的奉承、吹捧......甚或“玩笑”嚇詐，輪番向我們三人“轟炸”來，——當然主要還是針對禿頭總。幾圈下來，我感覺有點上頭了，——儘管我只接受紅葡萄酒。之後的敬酒，我都以晚上要值MOD(經理值班)婉拒了，——這是事實，禿頭總當衆爲我做了證。在近似“山外青山樓外樓，西湖歌舞幾時休？暖風薰得遊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的暈乎氛圍中，章氏向我們透漏了下一個 “節目”內容：“完了給你們一個配個小妹，好好度個週末！......甄總，酒店有事你遙控下就是了！今晚不準走哈！......”。我一下明白章氏是如何控制歷任老總的了，禿頭總眼下也必走歷任總經理的老路。對章氏的安排，我和元氏都堅決但禮貌的拒絕，只是美餐還在進行中，醇酒還在享用中，最後的結局誰也難料......。
快晚上十點鐘時，我的手機突然響了,見是老婆打來的電話，我急忙離開喧鬧的餐桌去到就近的洗手間接電話。電話那一頭，是老婆哭泣、痛苦的聲音，她告訴我她感覺幾年前曾發過的美爾氏綜合徵好像又發了，現在是頭暈、嘔吐、不能動彈......，要我趕快回家！從衛生間回到餐桌，禿頭總可能發現我的表情有些異樣，問：“酒店沒事吧?!”，我若無其事的搖搖頭，故作輕鬆道：“沒事兒！”
此時，我已完全沒了在餐桌前待下去的興致。十分鐘後，因爲持有“充足的理由”和我的堅持，章氏派人將我送回了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