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這麼一說,白錦淵也不禁有些好奇。
他母親可是個恬淡的性子,一般東西可勾不大起她的興趣,但她說到季琳帶來的東西的時候,眼神中有些欣喜,甚至還有幾分回味。
如此一來,白錦淵倒是忍不住好奇了。
“哦?是什麼奇特的東西?”
“嗯,那個……叫什麼來着……”夫人一時有些想不起那個令她感覺拗口的名字,邊說邊思索着朝旁邊的侍女看了一眼,不過很快,她馬上反應過來,“對對對,叫什麼‘刨冰’的。”
“刨冰?”很顯然,白錦淵也完全不知道那是什麼玩意兒。
於是這般,夫人也不由笑了起來。
“怎麼樣,你也不知道吧?”詢問間,她的語氣忽然變得像是小女孩一般,帶着幾分得意,似乎自己知道這東西是何物是一件多麼了不起的事情。
“還請母親細細說說。”白錦淵配合着她的語氣和神情,露出一副求知慾甚強的模樣。
他的配合果然讓夫人心情愉悅,只見夫人秀眉一挑,道:“就是用冰碎加以西瓜汁還有葡萄乾調製而成,冰碎入口即化,西瓜汁香甜可口,葡萄乾甜而不膩,三種東西融在一起,簡直就從嘴裡甜到心裡涼到心裡,讓人覺得這大熱的天啊,都沒那麼熱了。”
說着說着,她恨不得能馬上再吃上一碗,那才真是叫好呢。
見她這般形容與稱讚,白錦淵是更加好奇了。
“真有你說的那般奇特?”他還真沒聽過什麼“刨冰”,更沒有聽過還把西瓜汁葡萄乾拌在什麼冰碎裡面的。
“若是你能嘗上一口,保準比我還讚不絕口。”夫人邊說邊笑了起來,爲自己比他更先享受到那種口福而有些得意。
白錦淵看她心情這般愉悅,他的心情也跟着好了幾分。
因爲身體和其它的特殊原因,除了去渡化寺,幾乎終日在這白府,雖然她從未說過什麼,並一直保持着笑容,但白錦淵知道,那笑容不過是爲了安慰他罷了。
而那笑容,還能看到多久,他不願想,也不敢去想。
“聽你這麼說,我倒還真有點迫不及待了,回頭定要向琳姑娘討上一碗才行。”說着,他已經都想好怎麼去開這個口了。
不過一說到季琳,夫人這臉色便又恢復了幾分正經。
她看了看白錦淵,道:“你與這琳姑娘,是如何相識的,爲何母親從未曾聽你提過?”雖然已經從季琳那裡探來了原因,不過她還是忍不住再詢問自己的兒子。
大概所有當母親的,心思都總是這般。
“此事……”白錦淵跟季琳一樣,說到這事兒的時候,同樣有些停頓。
雖然是母子,但許多事情,夫人並不過問他,他也從不向夫人彙報,所以這事兒他也不可能如實回答。只道:“我只是在琳姑娘遇險的時候,正巧碰見,於是便出手相助了一把。”
“便是這般?”夫人故作追問,心裡卻道,看來季琳說得都是真的。
說起來,當時季琳那短暫的遲疑和猶豫,也是她這會兒特地就此事再問白錦淵的原因。
那丫頭看起來古靈精怪的,又如此貿然住進一個陌生男人府中,她這心裡,多多少少還是會有些疑惑。
不過現在聽白錦淵這麼回答,雖不能深刻地說明什麼,但至少可以證明,季琳在這事兒上面沒有對她撒謊,這一點印象分,到底沒有降下去。
“嗯。”白錦淵點點頭,表示確定。
夫人看看他,又道:“那你就這樣把她帶回府中,是否不妥?”
“母親可是介意?”白錦淵反問,夫人連忙搖了搖頭:“我並非是介意,只是她一個姑娘家,與你非親非顧,你便這般把她帶回府中,若是別人知道,豈不是惹人非議?你一男子倒也罷了,可琳姑娘到底是個姑娘,母親只是怕沒了姑娘家的名聲。”
她當然並不介意這些,這府上安靜得太久了,突然來這麼個性子鬧騰的人,倒也是件好事,至少和季琳這兩次或長或短的接觸讓她覺得挺好的。
但也就像她說的,季琳始終是個姑娘,這種事情,多多少少說起來還是有些不妥的。
“母親說得是。”白錦淵垂眸,接着道:“那日琳姑娘遇險後又身體不適,我這才未經多想,將她帶回了府中,如今母親這般提醒,倒是真讓我覺得有些過於魯莽了,回頭合適的時機,我會盡快送琳姑娘出府。”
這番話,他不過是順着夫人的話這麼一說,當然並不是真的要送季琳離開,只是他這麼一說,夫人卻聽着有一股子賭氣的意味。
“你這孩子,真當我是那般小氣之人?”她故作責備的看了白錦淵一眼,又道:“你若現在送她離開,豈不更顯得你這人無情無義,她一個姑娘流落在外,與家人失散,你要送她去哪裡?又可知她家住哪裡?”
白錦淵擡眼對上夫人的目光,她的眼中與她的語氣一樣,帶着責備,雖然刻意之意明顯,但白錦淵還是看到了夫人的內心。
“母親這是不捨?”他勾起脣角,故意問道。
“我這是可憐琳姑娘的遭遇,咱們白家,可不是那無情無義之輩。”
“母親說得是。”白錦淵連忙陪笑表示贊同,“尤其是母親這般心善之人,怎會忍心看着琳姑娘一人獨自流落在外,更何況天氣這般炎熱。是吧?”
“你呀,就是貧嘴。”夫人伸出纖指,在他眉間點了一下,語帶寵溺。
“孩兒只是實話實說嘛。”也許因爲面對的是自己的母親,即便平日裡溫文而雅的白錦淵,此時也不經意的露出孩子氣的一面。
只是說完,他又馬上斂了斂色,道:“不過,孩兒還是有句話想問問母親。”
“什麼話?”夫人面帶笑意,疑惑反問。
“母親覺得琳姑娘此人如何?”白錦淵問。
夫人微微一怔,隨即笑開。
這話問得,怕是人都聽得出這言外之意了。只不過,她沒有拆穿。
有些東西,聽穿看穿,但不能戳穿。
“琳姑娘性子活潑,不拘小節,倒是不錯,不過說到底,少了大家閨秀的風範,多少有些難登大雅之堂。”在夫人眼裡,古往今來的女人,氣質都應該是端莊秀麗,賢淑之息,然而這些,都是季琳不曾擁有的,雖然她的個性並無不妥,甚至令人甚好相處,但若是往嚴了說,她自然還是得從傳統思想出發。
而她這麼一說,白錦淵心底不禁劃過一抹失望。
原來不僅世人皆是這般,連自己的母親也是如此。
大家都認爲,只有大家閨秀才是大雅之人吧。
他沒有將那失望表現出來,只是笑道:“母親說得不錯。”
“我說得錯不錯,你最明白了。”夫人笑着回了一句。
白錦淵點點頭。
這一坐,便坐了許久,又陪着夫人用過了晚餐,白錦淵這才從清雨苑離開。
而從清雨苑出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微微暗了下來。
渾濁的空氣籠罩着這灰濛濛的夜色,天邊還殘留着幾片殘陽留下的印記,鮮紅明麗,但大勢已去,已不足以撐起整片天空,照亮這片土地。
晚風輕輕吹來,帶着季節的灼熱,讓人只覺悶熱煩躁。
他原本是想去季琳那邊看看,但今天與君子墨的見面,始終門他心裡莫名有些煩鬱壓抑,想了想,終究還是走向了另一個方向。
……
季琳悠哉遊哉的在白府過着她的小日子,她已然忘記了自己是個“跟哥哥失散的無家可歸的可憐人”,反正她想好了,君懷笑一天不來接她,她就在白府多悠閒一天。
反正,今天的一切,都是他和白錦淵造成的。
一個不招惹白錦淵,不欠情債,她就不會被綁架。
一個不綁架她,不用她威脅君懷笑,她就不用被君懷笑拋棄。
所以這兩個男人,是整個事件的罪魁禍首。
而想通這一切的季琳,過得更加心安理得了。
只是這只是她的世界,她的世界裡一片風平浪靜,悠然自得。
……
白錦淵和君子墨暗中見面的事,傳到君懷笑的耳朵裡。
“君子墨……”他低低重複了一遍這三個字,真是陌生又熟悉的名字,他的長相,君懷笑覺得自己已經快忘了。
“公子,怕是皇上與景妃前來的事,已經走漏消息了吧。”月琴在一旁道。
君懷笑勾勾脣角,那種事情,要是傳不出去他纔會覺得奇怪。
這是什麼地方,琉武的京城,天子腳下,不管誰的耳目,都可以說是遍地都是,更何況皇帝這樣的身份,盯的人估計更多。
不過那又如何?
如今的狀況,沒有人能掌控,甚至沒有人能吃得準。
“君子墨和韓王……有意思。”他岔了話,將話題回到君子墨身上來。
月琴聽罷,連忙又道:“他們之間似乎有什麼交易,甚至連小姐也被牽扯其中。”
季琳?
君懷笑微微蹙眉。
當初白錦淵利用季琳與自己談判的時候,他便想過定有什麼原因,不過倒沒想過跟君子墨有關。
“明日去白府。”默了默,君懷笑丟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