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年夜飯,唐錦兮吃得索然無味,她心事重重的,總是覺得有什麼事情將要發生與一般,心裡總是盪漾起各種不安,整個晚宴上,唐錦兮彷彿魂不在一般。
管家的飯桌上本就有食不言的規矩,唐錦兮一頓飯下來菜沒有怎麼吃,倒是獨自飲了不少酒,放在她身前的二斤一小壇的梅花釀,已經快要被唐錦兮喝完,唐錦兮平日裡不怎麼飲酒,就是喝酒也是饒有興致地小酌,哪裡像是如今這般沒完沒了的飲個不停。
陳玠一直默默注視着唐錦兮,對於她的行爲,陳玠很是不滿,只是礙於家中的規矩,他不好阻攔訓斥,只是一直用眼神盯着唐錦兮,期盼着她可以收斂一些。
唐錦兮心中格外的空落落,她不知道自己應該用什麼樣子的情緒填滿,她現在只求醉,醉了變可以什麼都不要想了,醉了心裡就不會難受了,醉了整個人都可以輕鬆下來了。
管欣顏看着唐錦兮的模樣,也是一臉的擔憂,隨後停箸,看着唐錦兮一杯接着一杯,將那梅花釀當做甜水一般幾乎喝了個乾淨,不由得眉頭蹙得越發的緊,她看了看桌子四周的家人,不由得心下格外的擔憂,他們亦是看着唐錦兮,覺得此事的唐錦兮過於失禮。
而管欣柳向來不管這些,她起身上前直接奪過了唐錦兮捏着的酒杯,隨後訓斥着說:“錦兮,這梅花釀雖然不醉人,但是畢竟也是酒到底傷身,你的胃才被調養好了,是想喝酒喝傷了後,再讓我們大家擔心嗎?”
管欣柳家主的位置已經是板上釘釘,是以誰也不會覺得管欣柳在家宴上開口訓斥唐錦兮有些不妥。
唐錦兮被奪走了酒杯,心下有微微地不悅,只是她迎頭對上了管欣柳幾乎擦出火光的眸子,不由得噤聲不再說話,她可是惹不起管欣柳的說。
“好啦,好啦,欣柳你也別與錦兮着急了。梅花釀味道不烈,不醉人的,你也就不要擔心錦兮的身體了,終歸有祖母這裡看着了。乖,坐下。”陳夫人見管欣柳略有些生氣的模樣,不由得開口笑着打圓場,作爲祖母,她自然是不希望看到錦兮與管欣柳啓爭端的。
管欣柳對待祖母一向是敬愛有加,不由得點了點頭,應了下來,“祖母說什麼便是什麼了。”隨後管欣柳看了一眼唐錦兮,“不許你在吃酒……”
唐錦兮癟了癟嘴,她心頭格外擔憂,又不好將心頭的擔憂,與自己那個夢境說出來,她都好幾日沒有好好地安眠過了,她求醉只是爲了好好的安歇,並不是不在意自己的身體,僅此而已。
“將四小姐面前的酒撤下去……”陳夫人看着唐錦兮眼底有些發青,想到日前發生的事情,又吩咐着,“讓廚下端一碗甜酒蛋花園子過來,讓錦兮多吃幾碗。”
管欣柳本想叫侍女不要去,可是看着陳夫人這般吩咐,她更是疑惑不解,唐錦兮的胃並不好,雖然已經調養痊癒,可是再喝了那麼多的酒後,再吃甜酒丸子,就很的會醉了。
教養良好的管欣柳是不論如何也不會質疑陳夫人的決定的,只是暗暗觀察着,她瞭解她的祖母,如此這般做一定是有着她的道理的。
甜酒蛋花丸子的味道香氣撲鼻,濃醇的酒香、宜人的枸杞甜香、濃郁的桂花香氣三者混爲一體,更是勾得人十指大動,胃口大開。
唐錦兮試探着喝了一口酒釀圓子,溫溫暖暖的確比冷酒滑入腹中要好受得多了,原本因爲空腹飲酒的灼痛感,也已經消失不見了,一碗酒釀下去,從胃到心口都溫暖極了,有說不出的舒服感覺。
有了酒釀吃,唐錦兮也算飽了腹,待三小碗酒釀下肚後,唐錦兮是已經滿足了口腹之慾,填充了空虛的五臟廟,面上的表情也變得輕鬆愉悅了起來。
唐錦兮有些薄醉了,她的容貌本就出衆,再加上酒醉後面容上有一坨令人豔羨的紅,紅撲撲地小臉蛋上,掛着有些天真無害的笑容,靠在椅上便熟睡過去了。
看着唐錦兮歪在躺椅上便睡了過去,陳玠皺了皺眉,今夜乃是除夕夜,按理說需要闔家守歲的,這才戌時剛過,錦兮就睡了過去,實屬不應該,想着這是錦兮在管家過得第一個年,陳玠便欲叫醒唐錦兮,給她喂點醒酒藥讓她繼續撐着守歲。
只是陳夫人略略皺眉,看了一眼自家的小兒子,不由得嘆息了一聲,“阿玠,你想讓錦兮與衆人一同守歲,是你有你的想法,只是你也得看好錦兮現在的身體,依着她現在的身體,根本不允許她再熬着。”
陳玠打量着因爲醉酒熟睡後的唐錦兮,臉頰雖然紅撲撲的,卻又有點尖瘦,才養出來的二兩肉,幾乎兩三日的光影就又不見了。他細細查探着唐錦兮的一切,發覺唐錦兮的眼底有着一層青黑,是太久不曾好好睡過的倦色。
“那麼我便抱着她會和暢院就去休息了,這丫頭又不知道發什麼事情,就這樣折騰自己,真讓人着急。”陳玠唸叨着將唐錦兮抱着回到了院子裡,吩咐好下人好好照顧後,才又折返回了主院。
一夜睡得甚是香甜,唐錦兮睜眼之後,發覺天色已經大亮。牀前的幔帳雖然還合着,但是唐錦兮還是可以感受得到從窗外透進屋內的陽光。
唐錦兮伸了個懶腰坐了起來,睡得很是不錯,她很久很久,沒有曾這般好好睡過了。唐錦兮勾脣一笑,這樣難得好眠的日子,當真是不多啊!
“小蟲子……”唐錦兮自己掀開幔帳的簾子,向外看了看發覺並沒有找尋到鳴蟬的蹤跡,隨後皺了皺眉,“小知了……”
鳴蟬原本在外間的軟榻上守着,聽到了唐錦兮的呼喚,緊忙穿上鞋子奔走了進來,看着大牀幔帳已經被掛好,唐錦兮已經盤膝坐起,不由得緊忙那了斗篷上前裹住了唐錦兮的身體,“小姐怎麼自己起來了?有什麼事情喚我一聲不就好啦……這冬日裡的,着涼了可怎麼辦?”
唐錦兮輕笑一聲,“那裡有你說得那麼誇張,今年是初七的春,再有幾日春日就要來了,哪裡就冷了,你不要這樣小題大做啊!”
“這可是不行,二爺說了,得注意好了小姐,不能讓小姐凍到了,我就必須要聽着,您昨日酒醉了,今日可的注意不能受風寒,否則寒氣入了骨,對未來可是不好。”鳴蟬裹着唐錦兮,隨後對着外間呼喚,“去湯池候着,小姐要沐浴了。”
唐錦兮看着眼前這個婆婆媽媽的丫鬟,心裡其實是好生喜歡的,隨後她欣賞一笑,“鳴蟬,你這樣關心我,這樣照顧我,我遲早有一日會離不開你的。”
“離開做什麼?”鳴蟬微笑着看着唐錦兮,她攙扶着唐錦兮的手,態度堅決地說:“我是要照顧小姐一輩子的。”
“可是我畢竟不能在管家住一輩子啊!”唐錦兮笑了笑,如同看孩子一般看着鳴蟬,“我也要嫁人的,你是祖母撥來伺候我的,又不是送給我了,怎麼就成了我的人,你一直都是祖母的人才對。”
鳴蟬有些警惕地看着唐錦兮,神情之中帶着些許哀怨,“您是不是嫌棄我曾經是老太太的下人?我一定會忠心的,上次的事……您不要再介意了好不好?我改,我一定改……”
唐錦兮笑了起來,輕輕地搖了搖頭,“這不是改不改的事情,鳴蟬……我是說真的,如果有一天,我必須離開管家,而你又要怎麼辦?”
“我跟着小姐,天涯海角一步不差。”鳴蟬信誓旦旦地說着。自從鳴蟬瞭解到唐錦兮的心性之後,她就越發肯定了自己的信念,在有生之年將自家小姐保護得好好的,不會讓任何人欺負與她,這個人是誰都不行。
唐錦兮忽然有些暖心,“好,我會帶着你的,不論走到哪裡,都會帶着你的。”唐錦兮已經想開,她知曉她必須要有真正屬於自己的人,她必須要扶植起來自己的力量,如果日前卜卦爲真的話,那麼那個龍潭虎穴之地,她勢必要回去,到時候鳴蟬將會是自己最大的助益。
因着是初一,唐錦兮梳洗沐浴之後,便前去正廳拜見陳夫人與管寒山,唐錦兮的太爺是初一一大早纔回來的,老爺子很個性的並沒有通知任何兒女子孫便獨自一人命下人驅車而歸,在正月初一給管家的人來個一份驚天大禮。
管太爺名喚管東嶽,已經是年近百歲的老人,只是老爺子保養得極好,可以說是鶴髮童顏,比起眉目之間有些滄桑的管寒山來說,他倒更像是做兒子的。
這太爺唐錦兮乍然一見到,便是目瞪口呆,震驚不已,她木楞楞地看着眼前的這個老人家,不知道該如何呼喚與他,更是不知道自己應該以什麼樣子的一種心境去面對他。
這世界簡直是太奇妙了,真的太奇妙了……這個老頭子,不不不,她的太爺,怎麼會是一個瘋瘋癲癲古古怪怪的老頭子呢?
而那官東嶽看了一眼唐錦兮,亦是覺得熟悉非常,隨後想到當年路過盤風山時候,那個聰慧可愛,翹家下山的小丫頭……
“小丫頭,多年不見,你可是好啊!”管東嶽笑了笑,只是神情之中帶上了試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