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景玉哼着《我和我的祖國》、換好漂亮裙子時, 克勞斯剛剛合上她的行李箱。
景玉渾然未覺,還在愉悅地和他打招呼:“早上好啊,先生~”
克勞斯站直身體, 光線讓他的眼瞳泛出漂亮的綠色:“早上好。”
景玉昨天花了一晚上想好該怎麼面對自己職業生涯的第一道危機, 消耗掉好長時間來調整, 最後總結出一個硬道理。
樹不要皮, 必死無疑;
人不要臉, 天下無敵。
只要她臉皮夠厚,意志力足夠堅定,就不怕被炒魷魚。
確定好初步作戰方針後的景玉, 睡覺甜甜,吃飯香香, 就連看克勞斯先生, 也如此的英俊帥氣——
好吧, 無論什麼時候看,先生都這樣迷人。
不同的是, 當對方掏錢的時候,景玉還會給他加上一層亮閃閃的金錢濾鏡。
這次一同去法蘭克福的還有可可愛愛的安德烈,克勞斯會送安德烈和他的父母團聚。
一路上,景玉撫摸着安德烈的金色頭髮,好像撫摸着燦爛的金子:“金色捲髮真好看呀。”
說到這裡, 她摸了摸自己的頭髮:“不過這並不代表我討厭我的黑色頭髮。”
景玉很喜歡自己的黑頭髮和黑眼睛。
安德烈也喜歡景玉, 經過包餃子時候的薰陶, 他現在已經能夠運用東北話中的“老妹”和“哎呀媽呀”這兩個詞語了。
不過, 對於他這個生長環境的人而言, 學中文是很困難的。
因此,在安德烈面前, 克勞斯和景玉一般都會選擇用德語交流。
安德烈坐在景玉旁邊,伸手摸着她的頭髮,像洋娃娃一樣的眼睛睜大:“你的頭髮摸上去好柔軟呀。”
說到這裡,安德烈轉身看看克勞斯:“叔叔,你會和姐姐生出來黑髮的寶寶嗎?”
克勞斯糾正他的稱呼:“是阿姨。”
景玉提醒:“安德烈,還是叫姐姐吧,姐姐這個稱呼更加年輕,我喜歡聽你叫我姐姐。”
克勞斯無法理解景玉的這種心態,他頓了頓,繼續回答安德烈提出的問題:“大概會。”
安德烈哇唔叫了一聲:“也會有像姐姐一樣柔軟的頭髮嗎?”
克勞斯換了個坐姿,他漂亮的金髮有着燦爛的光:“會。”
“不啊,”景玉決定重新給小孩子科普,“純正的亞洲人和金色捲髮歐洲人結合生下來的寶寶不可能會是黑色的、柔軟直髮喔。先別說我完全不可能會和你的克勞斯叔叔生孩子——”
克勞斯側臉看她。
他右手手指觸到了左手上的錶帶,貼上去敲了一下,細微的啪嗒聲,銀色的錶帶動了一下,折着寒冷光芒。
景玉並沒有察覺,她聲音冷靜:“——就算是有寶寶,也不可能會是我這種頭髮。”
指腹摩挲着錶帶,克勞斯一言不發。
“假設出生的孩子真是和我頭髮一摸一樣,那也只有一種可能,”景玉認真地對安德烈說,“孩子的父親不是克勞斯。”
克勞斯:“……”
景玉沉浸在那種情景中:“在那個黑色柔軟頭髮的孩子出生的一刻,整個巴伐利亞都會迴盪着一種低語,告訴你的克勞斯叔叔,孩子不是你的,是老王的,老王的——”
克勞斯打斷她的抒情:“老王是誰?”
猛然注意到自己在倆德國人面前玩梗過頭,景玉立刻停止玩笑話。
她琢磨着這個梗不太好解釋,只能簡略概括:“我們國家對於男性第三者的稱呼。”
克勞斯慢慢地說:“很怪異的一個稱呼。”
安德烈仍舊好奇滿滿,纏着景玉問:“那你和克勞斯叔叔會生——”
“不會,不會生的,”爲了防止讓克勞斯誤會她打算攜子逼迫,景玉義正嚴辭地聲明,極力和克勞斯撇清楚關係,“安德烈,即使全德國的人都戒掉啤酒,我也不會和克勞斯先生孕育後代。”
安德烈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克勞斯坐的端端正正,他凝視着窗外的風景,面容平靜。
抵達法蘭克福後,克勞斯先將安德烈送回他的家中。
安德烈的父母客氣而友好地和景玉打招呼,等到克勞斯和景玉兩人離開後,才問安德烈:“安德烈,你在路上和Jemma聊天了嗎?”
安德烈點頭。
父親追問:“你們聊了些什麼,寶貝?”
安德烈苦思冥想良久,手指在額頭旁邊彎了好幾下,才努力想起來路上景玉最後那句話的最後幾個重點單詞。
“Jemma姐姐說,”安德烈將雙手合握在一起,信誓旦旦,“她會和克勞斯叔叔孕育後代哦!”
-
克勞斯先生在法蘭克福的家,是一個巨大的、漂亮的城堡。
卓越的巴洛克式建築,美麗盛大的花園,當經過一輛巨大的鐵門後,映入眼簾的,是一座高達8米的銅質雕像。雕像周圍環繞着美麗的噴泉,能夠噴射出高達15米的水柱,而這個日夜不停的噴泉不僅僅只在雕像周圍,往後一路延伸,直到盡頭。
不過埃森先生今天並不在這裡,景玉忐忑不安的一顆心,在確認到這個消息後才慢慢、慢慢地落了下來。
謝天謝地,她還沒有做好談分手費的準備。
負責整個城堡的老管家奧勒頭髮已經幾乎全白了,但是脊背挺的很直,他戴着白色手套,身穿黑色的西裝,胸前口袋中放着懷錶,留着一些鬍鬚——就像是從80年代電影中走下的那種裝束。
他彬彬有禮地招待着景玉,穿過漫長的、鋪着厚厚地毯、懸掛着弗蘭芒和荷蘭巴洛克風格風格的畫,奧勒用流利的英文向景玉問好,簡要地爲她介紹經過的房間。
景玉並沒有睡在克勞斯的房間中,而是在他臥室旁邊,木質傢俱頗有曲線感,有個可以眺望到銅像和噴泉的大陽臺,房間中還擺放着伊特魯里亞和羅馬的花瓶,作爲裝飾品。
景玉在牀上睡了三個小時,被傭人叫醒,下樓去吃晚飯——在那之前,傭人爲她拿來了新的衣服,讓她換上。
景玉用德語問她:“埃森先生會參加嗎?”
傭人說:“不會的,Jemma小姐,埃森先生今天沒辦法回到法蘭克福。”
景玉問:“一起吃晚餐的除了我和克勞斯先生外,還有其他人嗎?”
“有的,”傭人回答,“還有克勞斯先生的外祖母。”
喔。
景玉想起來了,克勞斯先生的外祖母,同樣是一位中國女性。
克勞斯提起過,外祖母名字叫陸葉真,北京人,性格直爽。
景玉立刻端正了自己的姿態,對着鏡子調整呼吸後,纔在傭人的指引下,慢慢地往餐廳靠近。
陸葉真女士今年近70歲了,但精神狀態仍舊很好,她穿着旗袍,坐在椅子上,氣質威嚴。
景玉叫:“老奶奶好。”
陸葉真笑起來,指指克勞斯:“瞧你找的這小丫頭片子,叫奶奶就算了,還丫的叫老奶奶。”
景玉:“……”
她大概明白,克勞斯的中文是跟誰學的了。
克勞斯示意她過來坐下,陸葉真倒是對景玉頗爲好奇,和她聊了許久。
陸葉真在德國的時間久了,和景玉聊起來,話語裡都充滿着濃濃對故鄉的懷念,只是兩個人之間畢竟有着近五十年的代溝,有些事情還是無法徹底溝通。
但景玉的心態慢慢地穩下來了,至少,外祖母並沒有炒她魷魚的打算。
總體而言,今晚的晚餐,還算得上是賓主盡歡。
克勞斯今天說話的次數不太多,一直到洗漱完準備睡覺前,景玉才猛然意識到,克勞斯好像是……生了她的氣?
景玉試探着發短信給他。
景玉:「先生,您睡了嗎?」
克勞斯:「沒有」
景玉:「您怎麼還沒有睡呀?是有什麼煩心事嗎?」
其實發送這句話的時候,景玉心裡面沒有什麼底。
畢竟克勞斯先生不會把她當情緒的垃圾桶,德國人喜歡壓抑情緒,就算是憤怒時,也不是提高嗓門,而是壓低聲音說話。
但克勞斯先生這次回覆的很快。
克勞斯:「的確有點」
景玉剛剛擦乾淨頭髮,她趴在牀上,飛快打字。
景玉:「爲什麼呢?我可以知道嗎?」
克勞斯:「我是不是沒有提醒過龍,在簽署的合同中,違約者要付另外一人雙倍賠償?」
這個話題成功讓景玉精神煥發,她蹭地一下就支棱起來了。
龍、軀、一、震。
雙倍……雙倍賠償???
她想想之前克勞斯慷慨付給她的那些錢,不由得眼前一黑,搖搖欲墜。
景玉彷彿聽到金子掉入火山岩漿中的聲音。
等等,這手不能分!!!
景玉:「不不不,我絕對不會違約」
景玉:「放心」
克勞斯只回了一句話,言簡意駭。
克勞斯:「甜心,你會拿到更多500萬」
克勞斯:「不用厚臉皮分分合合」
克勞斯:「用小龍可愛的腦袋瓜想想,哪一種更划算?」
景玉:“……”
糟糕,她好像發現克勞斯先生的不悅原因了。
——這纔是景玉職業生涯最大的危機。
——僱主因爲她的跳槽念頭而表示不開心。
而在景玉腦袋中,完全不存在“哄男人”這種技能。
她壓根就沒考慮過自己會有男友。
但眼下情形看起來有點緊迫,在經歷過深思熟慮之後,景玉決定向錢看齊,再度使用自己那三寸不爛之舌,姑且對克勞斯先生軟一些,好讓對方能夠放下芥蒂,繼續出錢。
至少,讓他忘掉“分分合合好幾年”這件事。
雖然景玉心裡面明白,最好的辦法就是一炮泯恩仇,angry sex和make-up sex聽起來也超級刺激的噻,但理智也告訴她,身體大概不能承受克勞斯先生的爆擊。
於是,景玉選擇——邀請克勞斯一起打遊戲。
畢竟就景玉所體驗到的,在項目中,一起打遊戲時候結交的戰友情誼,能夠增進友誼。
雖然克勞斯熱愛戶外運動,但偶爾也會嘗試一些新事物,譬如去年索尼德國公佈遊戲排行榜單的時候,他還購買了些,不過都是試玩一會後丟給景玉。
克勞斯先生喜歡多嘗試,也會把自己不喜歡的拋到腦後。
十月末,LOL的全球總決賽在柏林舉行,喜歡玩這款遊戲的德國人也不少,恰好景玉也會一點點。
因此,在克勞斯還在休息的時候,景玉就帶着自己的小筆電,敲響了克勞斯的臥室房門。
她主動服軟的姿態太過於明顯,克勞斯垂眼看她。
景玉抱着電腦:“先生,您想玩點快樂的遊戲嗎?”
就像一個龍扛着空口袋可憐巴巴上門,手裡還握着一塊糖。
他知道龍準備用這塊微不足道的糖換取更多的珠寶。
克勞斯側身讓開:“我現在很有興趣。”
克勞斯臥室有張足夠讓景玉平躺上去的大桌子,現在上面放了兩臺電腦,景玉興致勃勃地爲他科普、講解這款遊戲的玩法。
雖然國內的《王者榮耀》也推出了海外服,但由於種種原因,外加西方社會中,Q|Q和微|信並不是主流通訊軟件,玩這款遊戲的德國人並不多。
景玉還貼心地幫克勞斯註冊了遊戲賬號,教他走完初始流程後,景玉自己手也癢癢,出去請傭人另外拿了臺電腦過來,吭呲吭呲下游戲。
等她回來的時候,克勞斯的電腦屏幕上已經混戰一片了,敵我雙方各種技能,一羣人都集中在中路打團。
景玉無意間一瞄,只看到寒冰衝上去,被對方打的只剩殘血。
被小學生坑怕的景玉憤怒了,不假思索:“淦!這寒冰誰啊?這他爹——”
話音剛落,克勞斯側臉看她,捲髮有着金子般的光澤:“是我,甜心,怎麼了?”
景玉冷靜一秒。
她說:“沒什麼,我覺着您衝上去的姿態真的好勇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