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頓生萬般情緒。
有緊張,有心動,但同時,也有不知所措,還有從未有過的恐慌。
這已經不是她的第一次,也不是這具身體的第一次,但是…幅…
她現在的感覺,就好像是在第一次悔。
作爲一個成年女人,還是個從小接受現代開放教育的女人,她應該可以放得很開的,可以很隨性的,但是她做不到,無法做到——
何況,她那尚還清明的理智,還在腦子裡不死心的一遍遍的告誡她。
這一步走出去,也許是海闊天空,也許是萬丈深淵。
薄雲朵啊薄雲朵,到時候,你還能像所說的那樣,從容自若,隨性而安的對待嗎?
你,是做不到的!
“不願意?”燕夙修緊緊望着雲朵的眼,把她泄露於眼底的情緒,全都收儘自己眼中,於是鬆了她的脣,面面相對的問她。
見雲朵欲言又止,燕夙修有所悟的微微一笑,食指擱在了她的脣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沒關係,本宮不會強求你。”
說罷,眼睛直勾勾的望向她的眼,他俯下頭,勾着妖嬈笑容的薄脣,落在她被吻得發紅發腫的脣上一個親吻。
之後,竟然還伸出舌頭,將她嘴角殘留下的,兩人剛剛嘴脣分開而拉扯出的晶瑩,給舔舐了去。
那般的動作,滿是淫-靡,滿是風情,滿是晴色……
彷彿被他舔食去的,不是那種令人臉紅心跳的害臊東西,而是她的整個人——
一時,雲朵只覺腦中炸裂,一片空白嗡嗡作響,心如擂鼓,心亂如麻,口乾舌燥。
腦子裡尚存的那絲清明,頓時警鈴大作,只在不斷的迴響一句。
這妖孽在撩我,這個妖孽居然又在撩我!
雲朵猛地想要推開對方寬厚的肩膀,但對方卻先她一步,將她的雙手扣了住,砰的一聲,摁在了她的身側。
她的心立刻跳到了嗓子眼兒,“燕夙……”
“噓,別動。”居高臨下的看着凌亂在自己身下的女人,燕夙修眸色深深,俯下臉,湊到她耳邊呵氣,“如果你捨得讓本宮傷口又撕裂的話……”
雲朵頓時就想哭笑不得,但此時此刻,她真的做不出這個表情,“燕夙修,你還是放開……喂,你在做什麼!”
感覺着腿上傳來的不對勁,她驚愕的偏頭瞪向眼前男人放大的妖容。
“薄雲朵,把你的雙腿借給我。”狸目眯起,燕夙修朝她露出迷人微笑,微露貝齒,“如果你不肯,那就只有……”
不用他說明白,雲朵就已經知道他後面是什麼意思了。
不肯借,就乾脆把她吃幹抹淨了是不是?
可他嘴上說‘借’,人卻早已先有了動作,騰出一隻手合攏了她的雙腿,就此包裹了他的……
被他的舉動弄得有一時呆滯的雲朵,以前還從來沒有做過這種事,居然用腿就……
幾乎是從來想都沒有想過的。
尤其,兩人明明沒有實質性,這感覺卻彷彿兩人已經契合一起,而眼神迷離絢爛,動作卻異常野蠻的男人,就好像真的是在她身子裡……
轟得一下,雲朵只覺得本就滾燙的血液被點火燒了起來,燒的熱血沸騰。
一種異樣的,似熟悉,卻又似陌生的感受,在她體內越來越清晰。
她知道那是什麼感覺,知道那是一旦深陷就會無法自拔,令人沉淪的東西。
所以她只能緊咬着脣瓣,試圖以這樣的方式保持清醒,守住這道防線。
可她卻沒想到,死守這道防線的過程,竟是這樣的漫長和折磨人……
燕夙修將她所有的反應看在眼裡,看着她明明情動卻還要嚴防死守的隱忍模樣,嘴角勾起一抹極具惡趣味的妖笑。
等到結束那一刻,雲朵是猛地推開對方寬厚的肩膀,什麼都已經顧不得,落荒而逃。
“第二次,這是你第二次逃跑了。”
被推倒在一邊的燕夙修,沒打算起身,索性隻手撐着腦袋,懶洋洋的斜躺在了牀-榻上,狸目微眯,狹長的弧度透着他還未饜足的暗光,望向雲朵逃竄背影的目光,極具野獸-侵略性的危險。
“沒有第三次了,薄、雲、朵。”
下一次,你的人也好,你的心也罷,都只是我……
燕夙修的。
本在睡覺的孟非離剛看完樓獄傳來的消息,隨後就有手下前來上報薄雲朵去了東華宮一事。
他有些歡喜也有些不放心,故而,只在遠遠的庭院外觀望,看到薄雲朵匆忙縱身翻牆離開的身影,這才一手攏好披着的外衣,一手提着琉璃燈籠,踏着碎步進了東華宮。
見自家主子正斜躺在牀-榻上一臉陰翳的樣子,孟非離遠遠的將腳步停在了隔開內外殿的翠玉珠簾外,彎腰垂首,“殿下,樓獄來了消息,春狩圍獵一事,已經準備妥當了,還有……是薄家小少爺薄鳳眠的身世一事。”
“唔。”燕夙修聲音低沉的應了一聲,漫不經心的理了理身上亂掉的衣袍,疲憊的垂下了雙眼,“怎麼樣了。”
“樓獄已經排查過薄家的祖祖輩輩,已經確定,絕沒有能夠通靈之人。”孟非離的一雙濃眉皺了起來。
“薄久夜的夫人,那孩子的生母,朝霞和朝家也查了?”燕夙修頓了頓,聲音聽不出喜怒的再問。
“是。”孟非離的表情很是困惑,“朝家的人比較雜,在大燕舉國四處零落,也是因爲這個原因,樓獄纔等了七殿下不少的時間,纔將消息這麼晚傳過來。雖然麻煩複雜了點,但七殿下四處歸攏消息,已經可以確定,朝家同樣沒有這樣的人存在過。”
“不是朝家也不是薄家,那那孩子天生的通靈本事,又是從哪裡來的。”嚯的睜開了眼睛,燕夙修眼中全是鋒芒,“如果不是今天有這麼一個機遇,只怕這孩子,就要徹底被埋沒在薄家了。”
“殿下說的是,薄家小少爺的通靈之能還未開封,如不是百花蛇受過殿下長久的訓練,恐怕是難以感受到薄家小少爺竟然和殿下您……是同一種人。”孟非離有些不知該慶幸,還是擔憂。
“你是知道的,靈霄宮已經在這個世上銷聲匿跡多年了,聽本宮的……”
說到這,燕夙修頓了一下,一種莫名的哀傷,涌上了他的眉目間,整個人身上的戾氣都消失的無影無蹤,變得特別的柔和,“那個人說過,靈霄宮其實真正還有能力會通靈之術的人早就已經所剩無幾,而天生就擁有通靈術的人,更是屈指可數……”
孟非離悄悄拿眼透過珠簾縫,瞥了主子一眼,輕聲一嘆,“這麼看來,這薄家小少爺的身世,只怕不是那麼簡單了。”
*
比起上一次的腳底抹油,顯然這一次的薄雲朵也沒有好到哪裡去。
雖然只是有些衣衫不整,雖然表面遠沒有上一次跑得那麼狼狽,但是隻有她自己心裡頭明白。
這一次,她的心,要遠比上一次狼狽的太多。
如果上一次的‘事發’是偶然,是在她還不是很清醒的情況下。
那麼這一次,是她自己明明知道送上門去可能會發生意想不到的結果,甚至,她自己就是那個結果的主動製造者——
如此,這一次的‘事發’,明顯就是必然。
既然是必然,也是自己搞出來的,可事到臨頭,她卻退縮了,成了窩囊的逃兵。
她做事一向果斷乾脆,從不扭捏,但這一次,卻頭一回違背了自己的處事原則,當了縮頭烏龜。
這回,沒有使用輕功,而是索性漫步在這半夜空無一人的街道上,吹着仍有冷意的春風,雲朵雙臂環胸,感受着脣上身上還殘留的他的味道與體溫,哭笑不得的如是想着。
雖然窩囊了一點,但,除了一點點的惋惜之外,她,並不對自己的逃兵行爲而感到後悔。
因爲她知道,自己這樣纔是對的,纔是理智的。
一旦兩人走過最後的底線,她知道自己,以後絕對不可能坐視不管,絕對不可能再把燕夙修只當成燕夙修,當成大燕未來的帝王。
她一定會不折手段,讓他成爲自己的所有物——
絕不可能和其他任何一個女人,來分享同一個男人。
哪怕,只多一個女人。
是以,到那時,很多東西,很多人或事,都會發生翻天覆地的改變。
而這些可預知與不可預知的改變,都是她現在還沒有做好準備,該如何策劃,該如何去承受的!
微涼的夜晚春風,吹去了愁緒,吹走了混沌,雲朵深吸了一口氣,強制穩了穩還殘留着那股灼燙感,依舊在打着顫兒的雙腿。
人,越來越清醒。
*
翌日。
昨晚回到隨雲院後,雲朵悄悄清洗了一番,便還是在玉笙寒的屋子裡睡的,趴在桌子上就睡着了。
這個晚上,她做了很多很多夢,有清楚,也有不清楚的,混雜在一起,特別的亂。
她是被噩夢驚醒的,等醒過來就看到一雙盯着自己黑漆漆的大眼睛時,更是嚇得一屁-股就從椅子上摔到了地上。
“雲……云云,你沒事吧!”大眼睛的主人也被嚇到,就像被驚嚇到的小鹿一樣,立刻從椅子上站起身,膽戰心驚的跑到了雲朵的面前。
雲朵抹了一把臉,然後立刻對受驚小鹿露出善意的微笑,“沒關係,姐姐不礙事,只是做了個噩夢而已,倒是嚇到了我的小笙寒吧。”
說笑着,雲朵頗爲狼狽的從地上爬了起來,尷尬的都不知道該怎麼面對自己的弟弟,只好揉着頭,裝作頭疼的別開臉垂下眼,不去看他,重新慢吞吞的坐回到了椅子上。
一般這種蠢事她是不會做的,主要是昨天晚上那個噩夢實在是……
玉笙寒聽到雲朵那個‘我的’時,臉上閃過一抹可疑的紅暈,而聽到‘小笙寒’三個字時,臉上的表情就變得特別的怪異,還有點兒陰沉。
他揉着衣角垂下了臉,也不知道後面到底是個什麼情緒,又在想些什麼。
“笙寒,你怎麼不穿鞋呢!”雲朵低垂的視線這才發現玉笙寒是光着腳站在地上,不由惱怒的斥責,“知不知道你纔剛醒,身子還虛弱的很,這樣不注意自己,是想再讓我-操心死嗎?!”
玉笙寒渾身一顫,站在原地瑟瑟發抖,好像隨時就會搖搖欲墜的一樣,頭垂的更低了,“對……對不起……”
隨着顫巍巍的,還帶着些許沙啞的道歉聲說出,一顆顆淚珠子,跟着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雲朵看的心疼,連忙起身,上前將與玉笙寒輕輕擁在了懷裡,像哄孩子似地伸手輕輕拍着他的背。
明明,兩個人的身高都是差不多的,她卻像個老母親一樣,“好了好了,不哭了,先把鞋子穿上好不好?”
她現在的聲音,溫柔的簡直能滴出水來。
玉笙寒微微的點了點頭,抽抽噎噎的,小手就像抓住了救命浮木一樣,死死揪着雲朵的衣角不放,看起來那麼的可憐巴巴。
雲朵放開他,擡手替他理了理額前遮了眼睛的碎髮,恬淡的笑。
邊把他領着走向牀-榻,她邊關切的問,“身子哪裡還有不舒服的?好幾天都沒怎麼吃東西了,姐姐也只給你餵了點清粥,現在一定很餓了吧,想吃什麼就告訴姐姐,嗯?”
玉笙寒搖了搖頭,乖巧的跟着雲朵走,“沒……沒有特別想吃的,云云……決定就好。”
“這大病初癒,油膩葷腥肯定沾不得。”走到了牀-榻前,雲朵扶着玉笙寒坐在了榻沿上,自己則蹲下身,拿過榻下的鞋子,親手爲他穿上。
她的動作很生疏,是第一次爲別人穿鞋,“先吃點清淡的吧。”
有人爲自己親自穿鞋這種事,換了誰,都一定會感動或是開心的,可玉笙寒垂眸看着蹲在自己腳下爲自己穿鞋的雲朵,精緻纖美的臉上,不見半分的喜色。
“云云……不要送笙寒走,好不好?”
玉笙寒的聲音,有着試探性的小心翼翼,隱忍的哭腔裡,透着濃濃的懇求。
訝異的雲朵擡眸仰視他,“你都聽到了?”
玉笙寒緩緩點了點頭,朦朧的一雙淚眼充滿祈求的對望雲朵,還帶着些許的幽怨,“昨天……那個野蠻人治好笙寒沒多久後……笙寒就醒了,所以……你們在外面走廊上大聲說的話……笙寒,笙寒都聽到了。”
野蠻人……這個稱呼還真不是一般的適合魘那個無聊的面癱男。
不過,雲朵直到現在都還始終搞不明白,他作爲一個笙寒的救命恩人,可以說有千千萬萬的要求可以提,甚至是無理的要求。
害的她都不知道做了多少的心裡建樹,準備好了多少的心情,來等待他治好笙寒以後,一定會耀武揚威毒舌腹黑的苛刻要求。
然而,他卻只是提出這樣莫名其妙的要求。
雖然確實有點過分,但是對於她來講,還並沒有超出她的承受底線,甚至,
還恰好與她早就做好的打算,是不謀而合的。
思量到這,雲朵舒了一口氣,臉上揚起燦爛的微笑,“笙寒,姐姐希望你能好好的,再也不要受到任何的傷害,你能明白嗎?”
玉笙寒乖巧的輕輕點頭,臉上有了一絲容光,溼漉漉大眼睛充滿希冀的望着雲朵。
“薄家,就是個龍潭虎穴。”笑容漸漸斂卻,雲朵的表情正經而嚴肅起來,伸手攀上玉笙寒瘦削蒼白的細小血管都露了出來的小臉,“你啊,就像是隻被待宰的小羊羔,只要一個不注意,就會被他們吃的骨頭都不剩,所以……”
“不會的,再也不會了!”玉笙寒連忙伸出雙手,緊緊握住了雲朵撫在他臉頰上的那隻素手,很是激動,“笙寒以後會小心的,以後一定會很小心很小心的,云云你要趕……咳咳咳……不要趕笙寒……咳咳……好……好不好?”
因爲過度的激動,玉笙寒咳得很厲害,一下子都咳的臉紅脖子粗,眼睛也紅的愈發厲害。
雲朵見他咳得這麼厲害,就像再多咳嗽幾下就會散架了似地,連忙起身坐到了他的身邊。
手不停的輕撫着他只剩了一把骨頭的後背,給他順順氣兒,“別激動別激動,姐姐這不是要趕你走,姐姐只是想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保護起來,不讓人再傷害到你,怎麼會是趕你走呢?”
“笙寒不怕……笙寒真的不怕……”玉笙寒一個勁兒的搖頭,哭的愈發厲害,咳得像是肺都要咳出來了。
“你不怕,我怕!”雲朵見自己的溫柔攻勢沒有半點成效,反倒令玉笙寒愈發固執的想要留在這裡,心裡心疼又着急,蹭的一聲站了起來,居高臨下的看着這個脆弱的就像一隻美麗蝴蝶的大男孩兒,眉尖緊蹙。
“你一直口口聲聲都說自己是個大人了,可你看看你都做了些什麼?你除了像個小女人似地在這裡只會縫縫補補,只會做菜燒飯,只會哭哭啼啼,只會扯後腿,你到底還會做什麼?!”
眼看着少年眼睛裡,有什麼堅定不移的東西,正在一點點的破碎,從驚愕到震驚,從震驚到絕望……
雲朵的心裡就像被堵上了一塊棉絮,悶得教人難以呼吸,發悶的疼,但她只能強行壓抑着。
“你只會是我的絆腳石,只會讓我不能毫無後顧之憂辦事的拖油瓶,你根本……毫無價值。”
說到這,雲朵已經無法再去面對少年令人心碎的眼神,只好冷漠的轉過身,無情的甩下一句‘你必須離開薄家’後,就徑直摔門而出了。
少年想去追她,想去拉住她,挽留她。
但是,纔剛大病初癒又沒吃過什麼東西的他根本就沒有多少力氣可以使用,纔剛追出兩步就膝蓋一軟,狼狽的摔倒到了地上。
這一摔,摔得有些狠,剛好磕到了少年的額頭,登時,薄薄的蒼白皮膚就被磕掉了一層的皮,鮮血立刻就流了出來。
將少年整隻右眼全都蒙上了血跡,配上少年此刻陰沉血紅的眼睛,死白的皮膚,就像地獄爬出的惡鬼——
“七爺——”端着水盆進來給主子洗簌的方瑩看到摔在地上的少年這一幕,驚呼一聲,忙跑了過去,扔掉手中的水盆,伸手去攙扶少年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