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沒有爭吵與怨念,兩人輪流說着分別以來對對方的思念,將彼此間曾經的心結誤會一一打開。
這時,他們才知道自己從來不是一個人在付出,對方也曾爲這段感情做出了怎樣的犧牲,讓步,所有的委屈,孤獨,憂傷在這小山洞裡化作濃濃的愛意。
這一刻死的恐懼被拋開忘卻,敞開心門坦誠相見令他們對彼此的愛意更深,眷戀更濃,就這樣不停的傾述着,從清晨到日暮,直到相擁着沉沉睡去。
當冷顏陡然心驚,從夢中醒來,發現君皓正從身後摟着她,他的頭貼在她的後脖頸處,一隻手很自然地搭在她胸前的柔軟處,而她的手正覆在他的手上,這姿勢與以往她們同牀共枕親密時一樣。
她暗暗鬆了口氣,還好,剛纔只是做了個夢,夢見他趁自己睡着又偷點了自己的昏睡穴,然後獨自離開,她再也找不到他。
“在想什麼?”耳後一陣溫熱的風,呵得她癢癢的,是君皓在頑皮。
她轉身緊緊抱住他:“想你什麼時候又會丟下我,一個偷偷溜掉。”
他一怔,隨即也擁緊她,笑道:“其實我早醒了,原本是打算偷偷溜走,可是你防範的這麼嚴密,我哪裡溜得掉。”
他說着挑眉壞笑,往身下看去,冷顏臉微微一紅,知道他身上那一層單衣下什麼也沒有,否則先前說那些什麼媽媽姐姐們們來觀賞的話,君皓又怎麼會着急?
那時君皓昏睡過去,冷顏尋了柴回來生了火,看到他身上原本華貴的衣服,因爲在山林胡亂奔逃,後來又疼得滿地翻滾,上面泥土,血跡,撕破,種種痕跡,弄得從裡到外都破爛骯髒不堪。
於是冷顏將他的衣服全部脫掉,將自己的單衣用來給他裹傷,身上只着了中衣,其餘的墊在雜草上,蓋在君皓的身上了,假如君皓要離開,除非是穿上女人的衣服,一來他穿不上,二來他也決不會做這樣丟臉的事情。
脫衣服時,冷顏只是想讓他睡得舒服些,並沒多想,倒是安頓好以後,她忽然想到這倒也是一種防備他偷偷溜走的好辦法,於是將衣服洗淨摺好後藏了起來。
沒想到君皓隨便一個玩笑正說中了冷顏的心思,叫她不禁想這傢伙真像自己肚裡的蟲。
君皓此時精力充沛,看見冷顏尷尬的樣子,笑眯眯道:“哎呀,‘小別勝新婚’這話真是不假,這些日子不見,娘子看來是想爲夫的很,一見面就把我扒光了,要是我不做點什麼,實在是對不起你這番情義。”
說着,他一翻身將冷顏壓在身下,也不管衣衫滑落,精赤了身體,羞得她臉上通紅,卻是雙眼含情,並不推諉。
君皓極有耐心的慢慢親吻着她,額頭,臉頰,鼻子,嘴脣,然後兩人脣舌相纏,火熱繾綣,當他鬆開她時,亮晶晶的雙眸看着她變得嬌媚的模樣,大手輕輕撫過她優美的脖頸,聽到她的呼吸變得有點短促,埋首伏在她的胸前,深深地嗅取她身上芬芳的氣息。
“顏兒,你真香。”他陶醉地說。
冷顏不知道爲什麼明明他的身體想要自己,卻在這時被一帶而過,難道他對這事也會難爲情?那就不是盛君皓了。
她輕輕捏捏他的肩膀,無聲的暗示。
他卻沒有再進一步的表示,依然喃喃道:“你真美。”
這次巫蠱發作看來比以往要重的多,也許是他覺得身體還虛弱吧。冷顏也不習慣在這種地方與君皓太過親熱,先前只是想着讓他高興,現在自然也不勉強,順着他的話答:“哪裡有你這個天下第一的‘大美人’漂亮?”
“有,當然有,你是天下第一的心裡的第一,不,是唯一的女人,所以,你是最漂亮的。”他擡起頭開心笑着,抓了衣服遮住肚腹滾落到一邊。
“不論你是盛君皓還是方破,大黑,我都是你的妻子對不對?”冷顏伸手去摸他身上快到胸前的花紋很認真問道。
君皓一手飛快的將衣服拉上遮住花紋,一手握住她的手正正經經地看着她:“是。”
“無論怎樣,我們都不要再分開了。”
“好。”
“不要以爲你是爲我好,是善意的,就撒謊騙我。我只想聽你的真話,真心話。”
“好。”
“從現在開始,我要帶你尋訪天下名醫,你不可以拒絕,也不要過問,安心聽我的安排。”這一點對冷顏來說尤爲重要。
好在君皓一路什麼都答應下來,在這條上也沒猶豫,仍是無比聽話的回答:“好。”
這倒腳冷顏有些不安了,他實在太反常了,有些不安地問:“你可別在心裡打什麼歪主意,答應了就得算數,不然有你好看的。”
君皓瞭然的朗聲笑起來:“顏兒,你看我打算做個好夫君,你倒不信了,沒關係,以後我會好好表現給你看。其實我早知道你這跟蹤人的功夫是一流的,又怎麼可能從你手裡逃得掉?所以我也懶得逃了,說不定娘子的癡心打動上天,真被你尋到了解藥,我又何必要放棄這個機會?你放心好了,就是你趕我也不走了,我就賴上你了。”
說着,他將頭擱在冷顏肩上,裝出一副小媳婦的樣子,眨眨眼:“我現在不是太子了,無權無勢,還一身病痛,真是可憐,娘子可千萬不要拋棄我呀。”
冷顏被他的無賴樣“撲哧”一聲逗笑了。
“現在爲夫可以提一個小小的要求的嗎?”他趕快得寸進尺地要求。
冷顏心情大好說:“你說吧。”
“看在我這麼聽話的份上,娘子可不可以允許我穿上衣服?不然我真怕被別的女人看去了我這麼美的身段,你會休掉爲夫。”他撒嬌地說。
雖然覺得君皓今天的行爲有些反常,但是重逢的喜悅,他逗得她開心,冷顏也沒深想,覺得他說的有理,還是找出衣服按他的要求親手給他換上。
出了山洞,兩人都覺得神清氣爽,並肩攜手,看天高地闊,對尋找解蠱之法心中有了期望和信心。
簡陋的石屋中,瀰漫着濃烈的藥味,冷顏手拿一條已經被汗浸溼的帕子,緊張的注視着泡在深褐色藥液裡的君皓,繚繚升騰的水汽中,他頭上豆大的汗珠不停順着脖頸胸膛滾落到身下的大木桶裡,臉色由紅變青,又變得煞白,身體哆嗦着,緊鎖眉頭。
“夫君,你行不行啊?還是行就再堅持一下,不行就歇會吧,別勉強自己。”冷顏感覺不妙,對君皓說。
君皓的身體抖得更利害,藥液竟然開始翻騰起來,忽然“嘭”地一聲,他一聲悶哼,藥液四散飛濺,大木桶竟然四分五裂破裂散了架,他也倒在了地上,昏了過去。
冷顏慌忙上前,將君皓抱在懷裡,隨手扯了件衣物掩住他的下身,呼喚道:“夫君,你醒醒,醒醒。”
他們一路走來,什麼樣的名醫都找過,什麼樣的法子都試過,君皓果真是聽話,讓他扎針就扎,讓他吃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他就張嘴,甚至一碗碗的喝那些他最怕的苦藥,有時還會摻進一些符咒香灰,他也強行逼着自己往下灌,經常會喝下去,身體自己受不了又吐出來。
看着冷顏不忍的樣子,他會擠出笑臉來求她一個吻,再接着喝。
他真想活下去,想和冷顏在一起一輩子,不想丟下她一個在這世上。
但是,他的願望是如此強烈,每次都這麼配合,卻還是一次次的失望,花紋依然在擴散,他知道那不是一件好事,那代表着身體裡的巫蠱根本沒有得到控制。
可是隻要冷顏尋來了大夫,找來了方子,他仍是順從聽話接受,從不拒絕。
這時,他們早已經不在大盛境內,遊歷了好些以前都沒有聽說過的國家,走出了好遠。
這一路冷顏看着君皓是怎樣慢慢地一次次爲了活下去,忍受着各種折磨與痛苦苦苦掙扎,原本風神如玉的容顏,漸漸變得形容枯槁,蒼白憔悴的象換了個人,只是在他不那麼痛得時候,還儘量陪她遊山玩水,打起精神與她說笑。
夜裡摸着他日漸消瘦的身軀,她就止不住暗自落淚,現在他們情深似海,心意相通,可是在一起的日子卻一天天減少,上天怎麼如此不公平?
冷顏喊了幾聲,君皓一點反應也沒有,她又急忙給他輸送內力,看着他胸腹上那一張一合的花紋,現在即使巫蠱不發作也不會消失,而是越來越清晰的擴張着,是那麼刺眼。
折騰了良久,她都懷疑懷裡的人是不是沒有了氣息,只是胸膛在極不顯眼的微微起伏。
終於感覺到君皓微微嘆了口氣,冷顏低下頭,將臉頰與他貼在一起,哽咽道:“你怎麼樣?怎麼那麼不聽話,要你撐不住就別勉強了,還硬撐,你看,差點就……”
君皓那濃密的睫毛閃動了一下,並沒睜開,幽幽道:“顏兒,對不起,讓你擔心了,我不想辜負你的一番心意,只是,我這身體太不爭氣……我,我,現在這樣子太難看了,我不想,不想再這麼難看下去……”
他不敢睜眼看冷顏的表情,因爲這話就表明他不要再這樣痛苦的活下去,要放棄繼續尋醫問藥,那就意味着放棄生的機會,冷顏能明白他的心意嗎?她能答應嗎?
他知道她甚至比自己還希望自己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