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皓見冷顏是真急了,那雙眼裡噴着火,似乎還有晶瑩之色隱含其間,心裡不由一動,自己剛纔那幾句玩笑話是不是說的太過了?
可是在這裡怎麼解釋?而且有些話,他發過誓,不到時候,是決不能說的。
君皓有些心疼,那些嬉笑的心情隱去,認真作答道:“當然記得。“
冷顏見他老實,稍感安慰,也放緩了語氣:“還算數嗎?”
當然算數!君皓差點就脫口而出,但是一看下面這黑壓壓的人頭攢動,兩人中間又隔了這麼遠,眼神一閃,帶了三分輕佻道:“算數如何?不算又如何?隨便說說的話,你也當真?”
“你——”冷顏眼一紅,那些宮裡妃嬪閒來無事聊天時說的“但見新人笑,哪見舊人哭”原來都是真的嗎?男人的話都只是說說而已,哄得女人一時開心罷了?
不,冷顏纔不要做那些哭哭啼啼,只會依附在男人身上的弱女子。好,你不算數,我也可以不當真,又何苦要費這番心力,吃力不討好的來爲你挽回顏面和形象?
君皓見冷顏似乎就要落淚,假如是在鸞鳴宮,早就過去抱住她軟語溫存,然後嬉皮笑臉逗她開心,很快也就會雨過天晴了。可現在不行,只能急在心裡,臉上仍是那滿不在乎的笑,在衆人面前維護着一副居高臨下的姿態。
這下好,美人笑的頭牌清倌被兩個大男人爭來爭去,怎麼就變成了好像是這兩個公子之間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情愫了?
大盛貴族好男風,也不是什麼隱秘的事情,就在座的,有不少就是男女通吃的。於是轉瞬間,他們就明白了,這盛公子,傳說中的太子,大約也好這口,這小白臉樣的公子就是他的情人,跑到這裡潑醋來了,這下可好看了,男人跑到美人笑來跟女人爭,爭的卻是個男人!
於是院中交頭接耳,衆說紛紜。
君皓不耐煩地對冷顏道:“你話說完了沒有?完了就請便,本公子沒有功夫在這裡跟你說那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天色不早,不要耽誤了語琴姑娘收拾行裝。”
“我沒什麼好說的了,請你記住今天當着這麼多人都說過什麼,言盡於此,你好自爲之。”冷顏說罷,看看三樓那還未曾見過的美人,高聲道:“語琴姑娘,希望你不要後悔今天的選擇。”
“多謝公子成全。”語琴不卑不亢地回答。
沒有衆人預料中的激烈爭吵,冷顏對語琴告誡時,也沒有絲毫的威脅壓迫,倒是有幾分誠懇的提醒。
可是她越表現的平靜,君皓心裡就越覺得不踏實,這比冷顏跟他吵鬧叫囂還令他難受。
冷顏神情冷漠地掃了君皓一眼,變心的只是這個男人,沒有必要跟個女人過不去,而且這個女人想必也是被君皓這副好皮囊,高貴的身份,還有那甜如蜜的嘴給哄騙了,想將終身託付於他的吧?現在自己說什麼都只會被人誤以爲是在嫉妒,只有等時間來讓一切都水落石出。
看着冷顏帶姜幼萱看似一派瀟灑地步出了美人笑,君皓緊握雙拳。冷鋒也不好出面阻止,萬一冷顏在這裡鬧起來,大家都不好看,他在君皓身後低語:“這下她可恨死我了。”
“你算什麼?我纔是真麻煩了。”君皓心想冷鋒只是跟來保護自己,冷顏都要找他算賬,那自己這個主謀在她心裡還不死個透心涼?
“你先回去吧,我想走走。”冷顏出了美人笑,沒有上馬車,茫然地走了不遠對姜幼萱說道。
“你現在這樣,沒有人跟着怎麼行?”姜幼萱見冷顏身邊一個護衛都沒有,不願離開,自責道:“說來都是我不好,先前要是不告訴你,也就沒有今天的事情了。”
“這不關你的事,你要不說,難道等他把人都帶回宮,那時候我知道了,反倒好過了?他做得出來,還怕我知道?我現在擔心他真要把人帶回去,母后知道了還不知道會怎麼生氣,還有父皇,前幾天他們才吵過,萬一氣出個好歹……”冷顏想到此,只覺頭疼。
“那可怎麼辦?你難道就真讓他把這個青樓女子娶了回去?”姜幼萱關心地問。
“不知道,現在心裡好亂,讓我一個人走走,好好想想。”冷顏皺眉道。
就在這時,只見迎面走過來一個青衫少年,圓圓的臉上,一雙晶亮圓溜溜的眼睛,含着笑意,遠遠地就在打量冷顏,只是冷顏現在心事重重,沒有注意。
那青衫少年走得近了,驚喜地睜大了眼睛,叫道:“阿巖。”
因爲冷顏曾經用這名混在軍中,猛然間聽見,不自覺地去尋找這聲呼喚的來源,但是馬上又啞然失笑,現在誰還會這麼來叫她?早在回來登上皇城城樓的時候,君皓就已經揭開了她女扮男裝的身份,軍中都知道了太子妃是巾幗英雄。
這肯定是在叫別人,冷顏收回目光,正欲繼續往前走,那青衫少年幾步竄到她面前:“阿——,太——”
他喊了兩聲,似乎都覺得不對,人也做出一會想抱拳作揖,一會想大禮參拜的樣子,有點手忙腳亂,十分地滑稽。
冷顏這才定神看向眼前的少年,眼睛陡地一亮:“祁越,你怎麼在這裡?”
祁越見冷顏一眼就認出自己來,激動的有些臉紅:“是啊,真巧,我昨天剛到龍城,還沒來得及進——,想出來轉轉居然就碰上了你,太——”他不知道該怎麼稱呼冷顏好了,比起從前來也顯得拘謹了些。
冷顏倒是很親切地在他胸前輕輕擂了一拳,能夠在這裡見到曾經生死與共的邊關將士,真是一件喜出望外激動人心的事情。
“叫我冷公子吧,別這麼見外了。”
祁越笑呵呵地一下子感覺和冷顏親近了許多,況且她現在還是着的男裝,也就更容易找到了熟悉感。
“這位公子是?”姜幼萱見他們這麼熟絡隨意,問道。
冷顏大致將祁越的身份對姜幼萱介紹了一下,讓他們打過招呼後說:“時辰不早了,你先回去吧,我和祁將軍聊一會,自己回去就行了。”
姜幼萱這次倒不堅持,點頭答應,很快就離開了。
少了姜幼萱,祁越更是活躍起來:“當初我就說阿巖怎麼長得那麼漂亮,原來你居然是——,我聽到這消息的時候,那個震驚,真讓我們這些男兒自愧不如了。相請不如偶遇,不如我做東,找個安靜點的地方坐坐?”
祁越來自邊關的軍營中,雖然比起一般的邊關將士來是頗懂禮貌,但畢竟是第一次進得都城來,又與冷顏是舊相識,根本就沒往男女禮儀大防,冷顏又是太子妃這麼尊貴的身份怎麼能與男子在外面隨意遊蕩上面想,他只當了是老友重逢,所以纔會有這樣在別人看來多麼唐突的邀請。
冷顏正心情鬱悶,這下一拍即合,也把自己當成了那個和將士們嘻嘻哈哈的阿巖,隨了祁越就去找了間小酒肆,要了個單間。這個時辰家家酒樓都忙,且達官貴人來來往往,倒不如這小地方清靜了。
他們只顧了高興的邊走邊聊,都沒有覺察到遠遠的有個人影一直跟到了那酒肆的附近,見他們進去,還在外面等了一會,確認他們暫時不會出來,才悄悄地離開。
“祁越,你怎麼這時候來龍城?”坐定後,冷顏奇怪地問。
前一陣子,他們剛回龍城,朝廷大肆封賞這次在對臨海國戰役中的各個有功之臣,比如韓超,祈遠山,江濤都親自上殿聽封領賞,那時候祁越沒有來,怎麼事情都辦完了,大家各回駐地了,他倒是跑了來,現在可啥事也沒有了。
祁越剛纔還要酒要菜叫的熱鬧,聽到冷顏這麼一問,忽然臉上微微一紅,那麼大方的人居然有些不好意思地壓低了聲音道:“不但是我來了,還有我叔叔,江將軍和江小姐……”
冷顏還沒仔細想,大大咧咧地一擺手:“喂,我問的是你,幹嘛扯出這麼一串人來。他們的事情等會再說,先說說你來幹什麼了?不會是來參加永壽王的成親大典吧?”
“上次我們在天闕城,觀花燈的那次,你還記得嗎?”祁越想到了什麼笑得開心。
冷顏怎麼會不記得?那次,她以爲君皓和柔兒約了去看花燈,賭氣和冷鋒去看花燈,半路上哥哥被人拉走,正巧遇見了祁越,兩個人跑到一個賣鬼面具的攤子上遇見了君皓他們,冷顏還狠狠地踩了君皓一腳報復他,然後兩個人大吵一架,冷顏氣沖沖地跑掉,君皓急着去追她,丟下了不知所措的祁越和江柔兒……
“當然記得,怎麼,今天來是要怪罪我不告而別了嗎?”冷顏開玩笑說。
“不,不,當時我是真糊塗了,不知道你爲什麼會和太子殿下那麼樣,現在都明白了,我還要感謝你們呢,不,是我和柔兒要感謝你和太子殿下做了大媒。”祁越有點不好意思。
冷顏恍然大悟了,後來君皓告訴過她,當時他急着追趕冷顏,將柔兒丟給了祁越護送回家,看來在花燈節那樣的氣氛環境下,那一路他們走得想必是十分地溫馨美好。
“那是你們的緣分,謝我幹什麼呢。”冷顏也笑起來。
“怎麼不謝你們呢?上次,叔叔來領賞,太子殿下閒聊,無意間知道了我和柔兒的事情,向皇上請旨賜婚。這次我們一起來謝旨,邊關的將士們都說這是皇恩浩蕩,是對我們邊關將士的重視,但是我最感謝的是你和太子殿下爲我們請了這道旨,讓我這麼快就能與柔兒成親,也光宗耀祖,讓我們整個祁家都覺得很是風光。”祁越舉起酒杯,很是誠懇地說:“這一杯,我代柔兒敬你和太子殿下。”
冷顏舉杯,心裡卻在想自己何時請過這旨?只怕都是君皓一人所爲,順手拉上自己白撿這個好名聲。君皓對這事情這麼上心,推波助瀾,難道還暗含了別的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