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3章 傢俱
等到大家回到大使館的時候，餘連才知道，莉娜·維爾巴特夫人和大使館的幾位高層人員已經提前出發了。
作爲首席武官的奧斯伍德少將，倒是還在這裡焦急地等待着大家。當他在從席爾瓦上校那裡，得到了好消息之後，頓時便露出了頗爲誠懇充滿了感激之情的歡快笑容，緊緊握住了餘連的雙手足足搖了半分鐘，就差跪下來說“您簡直天降的救世主”了。
“其實，這次軍購案拖了一年多的時間，我們已經和聯盟方溝通了不下二十次會議了。可是，聯盟那邊真的很難搞啊！向宇宙之靈，我們真的是盡力了。可是，如果再這麼發展下去，地球那邊的大佬們真的會對大使館的工作很不滿意的。大使夫人和參贊有後臺倒是無所謂，但我這個第一負責人可就相當尷尬了，說不定就得被調到新神州去當警備隊顧問了。”
新神州是吃你大米還是怎麼的了？說得好像是流放地似的。還有，你要是真的盡力了，也不至於一次刺殺就被嚇得再也不敢出席會議了吧？
“可不管怎麼說，宇宙之靈保佑，您終於是來了。您來了，我們這些被地球的袞袞諸公逼迫，被聯盟奸商欺負的普通人，才總算是有了主心骨了。”
餘連倒是覺得，都是駐大國的首席武官，聯盟這邊，比帝國那邊的瓦特·拉爾少將實在是差得太遠了。說起來，拉爾少將現在在新大陸前線正在和賽約中將當副手，聽說兩人倒是配合得挺融洽的。
可不管怎麼說，奧斯伍德少將至少知道該在什麼時候，什麼地方，什麼人面前表現出足夠的低姿態，這職場生存能力至少是點滿了的，現在也就差跪下來給自己磕上一個了。作爲一個成熟的大人，餘連也總不好再給對方一耳光。
倒是切斯特·羅澤士在私下裡告訴餘連，奧斯伍德少將其實是共榮黨某位大佬的小舅子。現在，政友黨的尼希塔大總統上臺，雖然號稱是三大黨共同組閣的聯合政府，但他的立場是有點尷尬了，纔會如此焦慮的。
“……話說回來，全員地（球）奸，啊不，親帝國的共榮黨的人，爲什麼會跑到聯盟當駐在武官？”
“茅元祚先生其實是個明白人的。雖然共榮黨大多都是親帝國的遺老遺少，但誰說就不能稍微在聯盟落點子呢。”羅澤士道。
“確實也是，X奸這種生物，其實最擅長的就是這一點了。就算是茅元祚那個老蝙蝠……啊呸，老怪物，也有值得我們學習的優點。”
合着改了口也沒什麼好話啊？羅澤士心裡苦笑，卻道：“您說的是騎牆？”
“是審時度勢的政治敏感，已經靈活的行事底線啊！優秀的布爾什維克不要指望能唸經把敵人念死，而是在守住本性和原則性的同時，保持辯證發展的眼光，和彈性的做事手腕，這纔是真正的實事求是。”
羅澤士道：“茅元祚先生要是知道，你對他評價怎麼高，說不定會引伱爲知己的。家父上次參加他的私宴的時候，他可是在席上很惋惜地表示說沒能早早認識你，實在是平生憾事什麼的。好在，現在重新開始也並不算晚什麼的。”
他頓了一下，又道：“邀請我們的老校長麥克瑟爾上將從政，把他推到國防委員長的位置上，應該便是所謂的一個開始吧。”
餘連頓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說實話，自己姑且還能和尼希塔大總統虛與委蛇，甚至假惺惺地稱兄道弟一番，但換成是茅元祚那個老怪物，說不定就很難控制自己的右手直接上手一個大逼兜了。
“不管真善美或，奧斯伍德將軍在聯盟工作了五六年，拋開能力不談，還是有些能力的……呃，我的意思是說，他還是有些人脈和團隊的。我這次北方一行，考察得那麼順利，也幸虧他的幫助了。我們這四艘無畏艦的舾裝工作要全部完成還有半年，其中有許多工作要靠他配合。至於後續的八艘，他只要按照你制定好的方略，也能如期保質完成。按照你們東亞的典故怎麼說的來着？對了，蕭規曹隨。您也不想把寶貴的時間一直耗在聯盟，處理這些瑣碎的文書案牘和耍嘴皮子的工作吧？”
好吧，餘連承認對方說得也還是很有道理的。奧斯伍德少將既然是一個把辦公室生存技能點滿的人，說明應該會是個優秀的官僚。
優秀官僚的劣勢在於沒有變革和創造的勇氣和擔當，但優勢便在於，只要給他們個計劃，總是能按部就班地執行下去的。
“等等，達瓦里希切斯特，你每天就在琢磨這種東西嗎？”餘連忽然覺得似乎哪裡不對。
“我們之中，總有人得琢磨這些吧。”羅澤士倒是不以爲意地聳了聳肩：
“我還是有些自知之明的，統兵作戰的天賦算不得頂尖，絕對不可能超過你和霍雷肖，哪怕是比威廉和正清，也缺了點有進無退的果決。運籌帷幄也比不上八幡和米希爾，也就喜歡琢磨一下軍備和作訓。現在再琢磨一點人事工作，也算是物盡其用了吧。”
你這算是人事工作嗎？餘連總覺得對方這話有點凡爾賽的嫌疑，但既然是同伴自己選擇的努力方向，便也不好隨便表示反對了。
然後便是這場晚宴了，預計會是在晚上六點，在寶石海岸的星河會議中心的鏡廳舉行。
雖然對方說過，邀請的是這邊軍購談判團的全體成員，但只要是成熟的大人就還是能聽得懂潛臺詞的。其實，真正有資格參加這次宴會的，也就是身爲團長的餘連本人，以及他的左右哼哈二將席爾瓦上校和羅澤士少校了。
大家舒適立整的軍官常服換成了掛滿了勳章、綬帶和各種裝飾用零碎掛件的軍禮服，拉着完全依舊不想去的餘連上了車，迅速趕往了宴會所在地，大名鼎鼎的星河會議中心大廈。
如果拋開外層空間的軌道建築，以及那些埋在億萬年堆積的岩土下的啓明者遺蹟，這座星河會議中心，便是全銀河表上最龐大的單體建築了。
其高度超過兩千米，建築面積超過2000萬平方米，屹立在墜星海的海岸，宛若一尊頂天立地的神祇一般，眺望着自己守護和支配着的國度。當然在，這其實是由於其極具壓迫感的巨大尺寸所致。
實際上，這座大廈的外表更像是一片倒插在地面上的太陽帆，亦或者是一座兩頭窄，中將寬的紀念碑，大約是爲了紀念偉大的星際大航海時代，那些早期的星辰大海的開拓者們吧。這也是宇宙上非常著名的旅遊景點了，歷史上有多次著名的國際會議在這裡召開，在教科書上和各種影視作品中的出鏡率也是相當高的。
只不過，飢腸轆轆的餘連卻總覺得這棟大樓看上去更像是一個倒插在地上的雞腿。
是的，他現在又覺得自己餓了。畢竟長時間的會議，和克雷爾以及北極星設計局的人鬥智鬥勇，也還是相當考驗精神和體力的。
當然了，他現在畢竟是一個六環的“聖者”，就算是食量比普通人大得多，現在也能吸取天地日月精華，甚至靠着宇宙輻射就把自己的小命延續下來。可是，這樣不就會讓自己越來越不像人了嗎？完全違反我靈研會道家一脈的傳承。
人該餓的時候就得餓，這才順其自然的。
餘連望着這個會議大廳，忍不住嘆了口氣：“鐺鐺鐺~~~~爺餓了。”
雖然不明白對方爲什麼要“鐺”，但席爾瓦上校還是趕緊道：“您，您再堅持一下。雖然是冷餐會的性質，但還是有廚師現場服務的。這種高端晚宴，美食應該是不會缺的。”
餘連彈了一下肩膀的將星：“放心，我也是一個成熟的將軍了，該應付的場面總是會應付一下的。我也只是好早以前，就想要說一次這樣的名臺詞了。”
席爾瓦上校當然也不明白這樣的臺詞到底“名”在哪裡，但他現在已經習慣這種事了，便一副心有慼慼的樣子點頭道：“原來如此，下官太理解您了。”
這位老學長的生存能力確實是極強的，但餘連覺得也是可以理解的。
宴會是在鏡廳舉行的，這也是會議中心大廈著名的高端宴會廳。這裡同樣也發生過很多次歷史事件，還舉辦過許多次國宴。
不過，此次宴會的舉辦方並非聯盟的中央政府，而是聯盟國防部和星際貿易委員會，聯合牽頭舉辦的一次慶功宴，邀請的除了外交使團，也有兩國的商貿代表。這自然用於慶祝最近兩國之間生意的蒸蒸日上云云。
這種商業晚宴，居然還是由軍方牽頭，聽起來似乎哪裡不對。不過只要仔細想想，這幾年兩國之間最大宗的貿易都是軍火交易，也便可以理解了。
除了這筆跨時五年，總共十二艘無畏艦，涉及到上萬億交易的“本世紀第一”軍工訂單之外，還有各種各樣的中小型戰艦、戰機、地面裝甲載具、新型動力甲。甚至還包括了相當數量的生產線和生產授權的交易。
可以說，除了主力艦和神秘學武裝，聯盟還真是頗有一種賣血武裝共同體的味道。
不過，餘連卻知道，這麼操作下來，兩國政府的財政會怎麼樣，他倒是說不清楚，但至少聯盟軍工複合體們的日子是過得很愉快的。
這不，自己纔剛帶着哼哈二將才剛進了宴會廳，明明是已經遲到了，卻依舊受到了大家熱烈地歡迎。短短五六分鐘，他就收到了四五十張做工精美的名片，全部都是爐堡重工，仙達奴集團、雷神防衛集團這些大名鼎鼎的軍工企業的高層。
其中最讓餘連介意的是一位名叫艾格爾·諾休科特的雷神工業的執行董事。這是一位四十出頭，體型高大，神采奕奕的中年美大叔。
諾休科特這個姓讓餘連很是瞬間浮想聯翩了一番。這也是“據說”在幕後統治着聯盟的十四家之一。
可是，對方卻笑着表示，聯盟並沒有所謂的幕後統治者家族。更何況，家族的歷史是如此悠久，聯盟境內姓諾休科特的人沒有一萬也有八千了，他也真的只是一個普通人家出生的打工人罷了。
出於外交禮貌，餘連決定姑且還是相信一下吧。
隨後，這位董事先生便表示，雷神重工正在和共同體洽談T95全地形泛用戰車，U77魔笛多功能導彈，以及18型廣域引力源雷達的引進事宜。如果有機會的話，希望餘連這位“戰爭英雄”兼“軍工專家”能站在更高屋建瓴的執行高度，給出一份理中客的評估報告。這對雙方來說，都是非常重要的。
餘連覺得自己這個“戰爭英雄”姑且還可以算得上，何時卻又變成“軍工專家”了？自己在戰神祭上的玩法都是綠皮操作，據說一直被學院派的軍工專家嗤之以鼻，應該是不怎麼“等大雅之堂”的。
或者說，本人兩個小時給北極星設計局整出一百多條修改意見的操作，已經傳出去了？
當然，以上都不是重點。
重點是，這三款武器，可都是雷神工業的明星產品，也是聯盟的國之重器。它們裝備聯盟軍方已經有些年份，也確實在實戰中表現出了卓越的性能，卻始終沒有出口。
這難道也是某種程度上的蝴蝶效應嗎？
餘連覺得，這背後的情況，自己還是應該好生琢磨一下的。
無論如何，這些人雖然是資本利益的代言人，但個個都是說話好聽，做事又實際的優秀人才。他們控制着數以萬億計資金流向和全宇宙最龐大和最完整的軍工產業鏈的產業巨頭，地位和權力甚至遠超過不少小國的國家元首。
相比起來，金融業的高層人員都已經被擠在外圍了。
餘連頗有些快意，竟然覺得這樣也是可以接受的。他堅信，當一個國家控制在軍工複合體手中，雖然邪惡，雖然反動，但總體而言做的還是大生產大工業的人事。可一旦控制在了只會玩弄數字遊戲的金融財閥手裡，墮落速度簡直會讓癮君子都歎爲觀止。
……當然了，餘連作爲一個清廉如水的共同體軍官，和金融業的聯繫也不算太緊密。
另外，他也確實在宴會中看到了不少文體界的人士，包括上次在圖蘭卡星系，克雷爾的酒店中遇到的那幾個平均顏值在二點五以上的小姐姐。看得出來，她們除了讓人驚豔的美貌之外，確實在各自的職業領域中還是很有些成就的。
只不過，這種宴會，文體界人士其實就是妝點現場，活躍氣氛的花瓶，他們雖然身處這豪華的鏡廳之中，但和那些精緻典雅的傢俱沒什麼區別。
飢腸轆轆的餘連，便這樣始終保持着經過菲菲精心設計的營業用笑容，忍着把一切都毀滅的衝動，遊刃有餘地應付着這種沒有生產力的高端社交活動。
他只能安慰自己，這種聯盟式的冷餐會相對來說還是比較開明的，至少可以一邊託着酒杯一邊自由行動，也不需要和一些壓根不認識的賓客大眼瞪小眼地坐在一起，互相迴應着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一邊還要聽臺上的哪位大佬嘮上一長串絮絮叨叨的話。
是的，大廳的講臺上並沒有什麼正在發表演說的政商界大佬，只有一羣正在演奏的樂隊。廳內也沒有專門設立餐桌，而是在大廳兩側擺上了休息區、餐檯和廚師們工作的服務檯。中央寬闊的大廳則一覽無餘，相當寬闊，任由賓客自由活動，尋找看對眼的合作者來互通有無。
不知道有多少政治陰謀和政商勾結，就是在這種輕鬆的氛圍中決定下來的。
在打發走了最後一撥送名片的高層大人物，餘連趕緊一個人溜到了休息區，琢磨着吃點啥。如果要找他們給自己弄一隻烤全羊，可能還是有點過分了。
然後，他便看到在休息區的角落裡，克雷爾·貝爾蒙特真的在擺弄一頭烤全羊。他很快就感受到了餘連的視線，頓時嬉皮笑臉地示意後者趕緊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