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了拍蹲在門口的兩條狗的腦袋，走進二樓書房的小姑付泰章見房間裡竟是沒開大燈、不由的有些驚奇。“正義，怎麼不下去看春晚？”
坐在臺燈下的付正義轉過了身來，有些無奈。“春晚越來越不好看了……”
走過去的付泰章佯怒擡手預打，可原本蹲在門口的兩條狗卻嗖的一下就躥了過來、擺出了一副護主的模樣，哭笑不得的付泰章只好順勢蹲下揉着兩條狗的腦袋抱怨了起來。“你呀你呀，在家待的時間本來就不多，守個歲也不知道多陪陪你爸你媽，太不像話！”
“小姑，過年了可不興罵我的啊，不然我可是要被人罵上整整一年呢……”
伸手在付正義腦門上戳了一記，付泰章笑了起來。“這不還沒到十二點嘛，過了點兒我才懶得說你呢！”
“小姑，過完年西郊那邊就要建唯知技術的生態園了，你平時上班順路就幫我過去看一眼……”
“啊？那個化工廠真的建不成了？”
“除非化工廠縮減用地面積，不然就只能放棄在邗州落戶。”
付泰章高興的一拍巴掌。“哎呦喂！你小子可是辦了件大好事！污染那麼嚴重的企業要是真搬到西郊、整片的地下水可就都沒法用了，年前我們開發區這片的企業還聚在一起討論這事兒呢，可惜工業園裡的都是些小企業，在市裡面說不上話的，區政府也根本就不支持我們，要不然我們都準備寫舉報信送到省裡面去呢……”
付正義撇了撇嘴。“舉報信？那玩意有什麼用？這種日資企業有的是辦法通過環保評審、拿到各式各樣的安全許可證，等廠建下來要是真的出現了污染，誰又能拿這種企業怎麼辦？最好的辦法就是不讓這種企業落下來……”
“是啊，國外對環境保護的要求可高着呢，有丁點問題都不允許你企業開工的，國內現在就是在竭澤而漁，還美其名曰是在以資源換髮展，豈不知環境被污染之後的治理費用是賣掉的那些資源的幾十倍、甚至是幾百倍！都是些鼠目寸光、只看重眼前利益的，反正當官的任期一結束就會高升、就會挪地方，哪裡會管當地老百姓的死活……”
一通牢騷發完，付泰章徒然臉色一變也反應了過來。“正義！你剛纔說什麼來着？那八百畝地是被你拿到手的？”
“是啊，名字就叫唯知生態園，準備搞成花園式的企業，就跟美國的硅谷一樣！”
“你沒開玩笑吧？區裡面春節前的茶話會上區委書記還提過一嘴的，說是有個規模高達十億美元的高科技網絡企業準備在邗州落戶，也不知道是哪個領導那麼大的本事，竟是忽悠的讓這個企業同意將可以不付的那幾千萬的買地錢拿出來搞了個什麼特別獎勵……”
“嗯，原本尹書記說是一塊錢一畝地的，可我考慮了一下覺得這樣的優惠拿着燙手，就乾脆將這筆錢讓市委轉爲專項資金、給予那些在打拐行動裡立功者的獎勵，目前這事兒還在走着程序，估計快的話也要到三月份才能定下來了！”
付泰章失聲驚呼了起來。“啥？六千萬？你開玩笑的吧？這可是一大筆錢啊……”
“小姑，沒事的。錢是賺不完的，可有些事情現在看起來企業得了便宜、沾了光，可若是以後萬一出了事、這筆錢可就是個原罪，足以將企業搞死的。”
愕然瞅着自家這侄子，付泰章過了許久才搖了搖頭道。“我搞不明白你是怎麼想的，別人恨不得市委市政府能再撥點款下來、給企業資金方面的扶持呢，你可倒好，名正言順可以拿的優惠不要、反倒是考慮那什麼‘萬一’，要是按你的說法、所有的民營企業的老闆都是能被抓起來的啦……”
“小姑，您的廠子沒幹偷稅漏稅的事兒吧？”
付泰章理直氣壯的嚷嚷了起來。“當然沒有啊！建廠的時候你不就交代過的嘛，該納的稅一分錢都別省！現在寵物食品這塊的利潤足夠多了，何況還牽涉到出口貿易，手續方面財務說想要通過做賬隱瞞利潤實在是有些困難，所以我就沒讓財務那邊搞什麼名堂了……”
“千萬別搞什麼，想要利潤怎麼都可以做出來，可一旦開始佔到了便宜，以後那就再也收不住手了，早晚是要出事的！”
拽了張椅子坐了下來，付泰章怔怔的瞅着自家侄子，雖說還是有些小夥子的青澀、但也已經有了些成年人的模樣，記起三年前的那頓年夜飯，她可就很是有些唏噓感慨，擡起手將他的衣領褶皺撫平，這纔有些不好意思的開口道。“正義呀，小姑有個事還想跟你商量一下……”
“您說！”
“是這樣的，現在美國跟歐洲的一些寵物食品商們在搞4d糧，意思就是說寵物食品中不能添加已死、有病、垂死、傷殘的等4d及副產品的動物蛋白，推崇天然食材所加工出來的寵物食品，價格高、市場前景也非常的可觀，所以小姑我準備上馬最新的生產線……”
“這是好事啊！寵物食品大有可爲，賺老外的錢我可是沒有任何的心理負擔！能賣多貴、就賣多貴！”
付泰章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問題是貸不到款啊！這邊的幾個銀行一聽要貸款兩千萬都搖頭，說以我那廠子的性質而言、頂多可以給貸個三五百萬的，再多那是不可能的……”
“兩千萬？美元還是人民幣？”
以爲自家侄子是明知故問，付泰章惱了。“人民幣啊！你當你小姑的廠子是印鈔票的啊？這才幾年就能按美元跟你說了呀？”
“得了，那就以合資方進行技術改造爲由，讓合資方提供全套的生產設備吧，過完年你就跟外方代表說一下這事兒，讓他去負責這一塊的落實就成了……”
見付正義說完便準備站起來，付泰章趕緊將他給按了回去。“正義啊，不只是設備的問題，小姑還準備跟後山那邊的農民搞聯合養殖，一方面是讓農民們能多賺點錢，一方面則是解決原材料被農藥、化肥等污染的問題，你別看江省經濟僅次於浙省，可還是有不少偏遠地區的農民處於赤貧的狀態，住着茅草屋、完全依靠勞力種田餬口……”
付正義終於有些驚訝了。“小姑，你這是準備搞農企一體化啊？可以啊，只要能夠對種植、飼養整個過程進行監督，那所生產出來的寵物食品就絕對能在國際市場上佔據主動！天然糧！對，就以天然糧爲賣點、搶佔國際市場，這事兒要是辦成了，不但企業能夠在國際市場上佔據一席之地，工廠的規模迅速擴大十倍都是相當輕鬆的！”
付泰章有些激動了。“你也覺得這事兒可行？”
“能行！當然能行！扶貧本身就是個好事，若是既能夠扶貧、還能夠讓企業獲得國際競爭力、擠佔老牌國際食品公司的市場、自然是可行的！這事兒您就放開手腳去做，資金、海外市場的問題我都能幫您的忙，唯一需要您把關的就是原材料的進廠了，寧願多僱點人、日夜盯守，也一定不要讓不合格的原材料進來……”
“成！成！只要有你這句話小姑就安心了，你是不知道年前我跑了幾個地方、看到當地農民所過的苦日子心裡有多難受，年均收入都不到三百塊，打下來的糧食扣除上繳的跟自留口糧，一家人忙活一年、都不敢添置些新衣服的，有個小女孩數九寒天的還穿單鞋，腳上的凍瘡都化膿了還笑着跟我說習慣了……”
見小姑說着眼圈都紅了，付正義趕緊拽着她站了起來。“小姑，除夕夜可不興掉眼淚的，您這麼大的人了、總不至於要我這侄子來教你規矩吧？”
心裡面的感傷、被付正義這麼一打岔可就淡了，付泰章啐了一口便拽着他往外面走。“你個混小子！除夕夜本不該說這些事兒的，可小姑平日裡又撈不着你，可不是要見縫插針的逮着了就趕緊說正事兒啊……
付正義可是被鬱悶着了。“小姑！怎麼你這話說像是逮耗子一樣啊？”
“你小子就是個大耗子！這才幾年時間啊，幾千萬說不要就能不要的，你不知道那天茶話會上大家都說什麼來着，都覺得這樣的企業簡直就是敗家子開的，八百畝地拿下來還搞什麼花園式的企業，固定資產可是死的，房子蓋起來想走都走不掉的。現在的企業可不是以前搬家三年窮的時候了，直接就是一搬家就肯定死！好多國有企業現在一聽要他們搬廠子、就跟要企業立刻破產一樣了，立馬就慫恿着廠裡的老職工去市政府堵門……”
“小姑，過了年經濟形勢可能會相當嚴峻，國有企業改革是勢在必行的，我倒是覺得您那廠子該趁着這個機會，多招些有本事的老工人、老技術員進來，爲以後企業的擴大規模進行人才儲備……”
付泰章懵了。“啊？你小子都想什麼呢啊？八字都還沒一撇呢、就讓你小姑去考慮人才儲備？？”
付正義笑了起來。“小姑，這叫超前意識，一定要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