邗州有句老話，七十三、八十四，閻王不請自己去。
張文武的奶奶今年剛好是七十三，但依然思維敏捷、口齒清楚、行動自如。
將給老人的禮物遞了過去，付正義便隨着張文武坐在院子裡的葡萄藤下。
不等付正義還沒有開口，張文武便搶着說自己肯定是不回公司的，但公司裡那幫小傢伙們誰要敢扎刺，他立馬就過去收拾。
華雲芳從屋裡端着茶水過來，聽到最後半句話可就火了，放下茶壺便去揪張文武的耳朵。“收拾！收拾！天天就只知道嚷嚷收拾這個、收拾那個！你怎麼不把你房間先收拾收拾啊……”
“哎哎哎！男人說話女人甭插嘴！”
說歸說，但張文武還是第一時間用雙手捂住了耳朵，這讓付正義忍俊不禁，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這纔開口說道。“武哥，你不回公司去打理總要有個說道吧？我聽人說是你沒臉回公司，所以才準備從公司裡挖些人出來跟剛子打對臺的……”
張文武當場就炸毛了，棱着眼便要跳起來，可站在他身後的華雲芳卻一手壓在了他的肩膀上，笑吟吟的衝着付正義挑眉笑道。“正義啊，你呢也別激阿武了，這事兒是我們倆商量後才決定的！剛子將公司搞的蒸蒸日上，阿武要是回去剛子這兩年的苦可不就白吃了……”
說到這裡見付正義想要爭辯，華雲芳搖了搖頭便順勢坐了下來，將張文武的右手捧着舉了起來。“正義，你瞅瞅阿武的這手……”
藉着屋裡的燈光，付正義這才注意到張文武的右手在不受控制的微顫。
“阿武今年才三十二，估計是因爲七八年前那次火拼傷及了右手的神經，我跟他都不算是什麼好人，可我們的孩子不能走我們倆的老路，所以我跟阿武商量着國慶辦完了酒，就一起出去看看有什麼可以做的，不談能發大財了，只要能過的下去也就罷了……”
聽完華雲芳的這番解釋，付正義越加的困惑了。“華姐，這事兒跟武哥回不回公司沒關係吧？”
華雲芳先給付正義的杯子裡續了水，這才笑吟吟的道。“阿武也不能再多喝酒了，而且醫生說他最好也不要經常的動氣。剛子將公司搞的不錯，可還是有人想着要分了錢出去單幹，要是阿武碰上這種事兒，他一準的會拎着砍刀去劈了那幾個混賬東西再說……”
見張文武一直都沒吭聲，付正義知道這也是他的想法，於是便將邗州市局因公犧牲的小程那事兒說了一下，拜託二位明天以邗州雨瑤公司的名義過去，看如何才能保住小程的遺腹子，解決小程對象的實際困難？
張文武看了華雲芳一眼，便問道。“剛子呢？他爲什麼不去？”
“剛子左手受了傷，他說華姐跟小程的對象應該更好溝通……”
得知方大剛是因爲救付正義而負的傷，張文武一臉的得意衝着華雲芳炫耀了起來。“瞅瞅、瞅瞅！人家剛子就是仗義，徒手奪刀就不說了，面對槍口都敢挺身而出，你手底下那幫子姑娘做不到吧？”
華雲芳不受激，反倒是拍了張文武一巴掌便撇着嘴道。“你就慶幸着吧！人家剛子雖說跟你的時間短、可比你那些個老兄弟們仗義多了，還有臉跟我炫耀，沒羞沒躁的……”
張文武嘿嘿直樂，華雲芳轉過臉便問付正義。“小付，小程對象這事兒只要那女孩真心喜歡小程，我保證能說服她將小程的孩子生下來，不過人家這麼一來可就成了孤兒寡母的，你能保證她未來不被人欺負嗎？”
“小程是因爲打拐而犧牲的，原先我就準備給這些破獲類似案件的刑偵人員發獎勵、鼓勵各地公安機關強化打拐力度的，不過最終因爲上面公安部可能是覺得讓民間這麼搞面子上下不來纔沒成，所以小程這事兒我就準備搞成了範例，不但要給小程家人一個妥善的交代，還要讓他未婚妻和遺腹子都能活得堂堂正正，只要我還沒窮到吃不上飯，小程的遺孀和孩子就沒人能欺負的了！”
華雲芳豎起了大拇指，讚了句‘夠爺們’，便將事情一口應承了下來，說這事兒自己接了，明兒一早就過去。
將寫有小程和他對象家地址的紙條給了華雲芳，付正義便準備回家，不過張文武陪着他走到停車場的時候似乎有話想說，一臉的糾結。
付正義本已經拉開車門準備上車了，見此將車鎖上便調侃道。“怎麼，你也有婚前恐懼症？”
“正義，這次要分錢走人的都是剛子管不住的，所以我才支持那幾個人離開公司出去單幹。邗州雨瑤的路是你幾年前就鋪好的，所以我一點都不擔心那幾個混賬走了之後會對公司造成什麼影響。可剛子這人雖說是仗義，但心還是太軟了，要是這麼下去公司裡的那幫人早晚是要跟他造反的，雲芳不讓我參與進去，可我放心還是有些不下啊……”
邗州雨瑤一切正常，所以付正義也就很少會過去，對於下面的那些個銷售員他也都不太認識，聽張文武這麼一說便有了些警醒，掏出煙遞了根過去，便問張文武有什麼好辦法？
張文武一臉的無奈。“讓我出去砍人我眼都可以不眨，可要我管理公司那真是難爲我了……”
“華姐不是說國慶後要跟你出去轉轉選個好點的項目嗎？現在不會、可不代表以後不會！”
“跟着雲芳回來的小花不願意吃閒飯，其實公司給我發的工資已經夠用了，她說的出去找項目、更多的是說給小花聽得，你剛纔沒注意到小花就躲在廚房裡嗎？”
見付正義一臉的茫然，張文武苦笑着搖了搖頭。“小花這丫頭走路就跟貓一樣，丁點聲音都不讓人聽見的，原先在鵬城大市場裡是被雲芳逼着還能出來見見人的，可來邗州這些天連門都不想出，雲芳要是逼得緊了那丫頭能跑出去躲個兩三天才回來，也不知道她一個姑娘家又沒錢又沒認識的人，是怎麼熬過來的……”
不能說話、腿還有些瘸的那女孩，付正義印象到是有點，可聽完了張文武的說辭他覺得後脖頸涼颼颼的。“武哥，那女孩我見過的，怎麼被你這麼一說怪嚇人的啊……”
張文武白了他一眼，幽幽的說別說你覺得害怕了，我這麼個大老爺們也快被那小姑娘搞的神經失常了。
付正義很想笑，可面對着張文武那嚴肅且糾結的表情，他只好問道。“你奶奶呢？你奶奶覺得小花如何？”
張文武那張臉瞬間就垮了下來。“我也納悶着呢！我奶奶就愛特別喜歡那姑娘，一見面就說這姑娘是遭了大罪的、可以後一定是會有福報的，還特意叮囑我不能怠慢了她，搞的我在家裡就比那幾條狗的地位高點……”
付正義終於忍不住笑了起來。“武哥，沒這麼離譜吧？”
張文武沒笑，反倒是轉過臉瞅了瞅過來的那小巷，半響後才感嘆着說那姑娘真有些邪性。
付正義記得小花那女孩個子高、腿也長，可臉上有疤、又不會說話、還瘸了條腿，要說她‘邪性’似乎也有些過了，可見張文武那模樣也不是在開玩笑，他便搖了搖頭問他覺得公司裡那幫銷售員該怎麼敲打才合適？
“我聽黑子說你將雨瑤置業的柯雅媛、孔維國都調到了雨瑤科技，孔維國這些天找黑子抱怨說銷售員不好招，我覺得不行就將那些不安穩的都扔過去，外資企業、又是在魔都，等收拾的服服帖帖的，再考慮回來……”
“這主意不錯！雨瑤科技的商務通項目估計還有一兩個月就要展開了，手機銷售按道理來說是容納不下那麼多銷售員的，讓他們去魔都鍛鍊一下，無論是對他們個人、還是對公司，都只有好處沒有壞處的。何況這樣一來是不是真的適合幹銷售，撒出去很快就能看出來了，都窩在江省這個小圈子裡是看不出能力的！”
見付正義贊同了自己的意見，張文武松了口氣，笑着說這事兒最後還是我來吧，惡人我來做，這樣剛子以後管理起來會更加的方便。
付正義回到家之後，便立刻給雨瑤科技的孔維國去了電話，得知銷售人員的招聘依然困難，便告訴他先別急，邗州雨瑤這邊可能會有不少人調過去，相應的培訓工作稍微晚些安排。
“付總，七月份過來的那個小毛子有些不對頭啊，到現在已經要求公司給他支付了近六萬塊的設備款，晨昏顛倒也就不談了，可最近半個月連門都不出也太離譜了吧？”
付正義有些費解。“小毛子？什麼小毛子？”
“就是從美國過來的那個，又瘦又高，叫莫、莫爾……”
“莫爾恰林？”
“對對對！就是這麼個名字！”
付正義一拍額頭，他是真的忘了這個因爲黑進了紐約警察局、而不得不逃亡海外的傢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