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醫生也不客氣,進屋脫鞋上炕,坐在熱乎乎的炕頭,盤着腿跟丁茉莉要吃的。
丁茉莉的眼角溼潤了,這就是她久違的親情,老醫生就像她的爺爺,在和孫女撒嬌。
“小雞燉蘑菇,醋溜白菜木耳,紅燒獅子頭,澆汁魚,怎麼樣這個菜譜您老還滿意?”
丁茉莉歪着脖子,俏皮的報着菜名,水波流轉的雙眸中,跳動着喜悅。
“好好,老伴啊!今天你有口福了,我上次來她纔給我做了一個菜,你一來人家直接做四道菜,吃醋哦!”
老醫生看向身旁的老伴,見她不言不語,雙眼含淚,癡癡的看着茉莉,就輕輕拉了她一下,故意和她開玩笑。
“啊,好啊,我去幫你。”
老太太被老伴拉了一下,才覺出自己的失態,就想下地幫忙,被丁茉莉按住。
“奶奶,不用你,我做飯很快的,你要是幫忙,我反倒不知道該怎麼做了,萬一把糖當成鹽,鹽當成糖就不好了。”
“我幫着扒蒜和蔥總可以吧?”
老太太想着多和她在一起呆一會兒,哪怕什麼都不做,就是看着她也好。
“也好。”
丁茉莉不再阻攔,她看到老太太看自己的目光,充滿慈祥,這讓她的心柔軟一片,笑着答應她的要求。
而陳致遠就留在屋裡招待老醫生,他拿出象棋舉着,獻寶一般問着。
“爺爺,您會下棋不?”
“會啊!你怎麼還有象棋?”
陳致遠聽了,臉上的笑容僵了僵,其實他不怎麼會這東西,只是以前在村裡,看到爸爸和人下過,而這幅象棋就是他老人家留下的。
“爺爺,可以讓我個炮不?”
尷尬的笑了笑,他不想輸的太慘,他這個臭棋簍子,若是遇到高手,一定會丟盔卸甲,輸的很慘。
“嗯,還可以讓你個馬。”
老醫生笑着點頭,從陳致遠不自信的目光中就知道,他根本不擅長下棋。
不過他對陳致遠的印象特好,這個年輕人,成熟穩重,對人熱情,說話辦事不毛躁,很配茉莉那個丫頭。
屋裡面熱火朝天,廚房中也是溫馨一片,很像是真正的一家人。
老太太坐在桌子邊心不在焉的扒着蒜,看着丁茉莉忙碌的身影,小丫頭動作很利索。
把蘑菇,木耳用熱水泡上,小雞拿出來用溫水化開,就開始削土豆片,片白菜。
看的她眼花繚亂,不過怎麼看都喜歡,想了想,有意識的問了一句。
“茉莉,你家裡都有什麼人?”
“爸爸媽媽,還有哥哥姐姐。”
丁茉莉往大鍋裡舀了兩瓢水,一會兒把小雞抄一下,出出血沫子,省的腥,聽到老太太問她,也沒有隱瞞,老老實實的回答,不過卻隱瞞了她不是親生這件事。
她根本就沒有多想,手下的活也沒閒着,把肉從水盆中拿出來,半凍的狀態下特別好切。
“哦。”
老太太眼中劃過失望,手下的動作也停住了,望着面前的空碗發呆。
“奶奶,您是不是不舒服?”
當丁茉莉切完肉餡後,看到老太太發呆的樣子,放下菜刀,走過去關心的問她。
“沒有,茉莉你家是哪裡的?”
老太太從恍惚中醒過神,看着茉莉的臉接着問她。
“北京,我是知青,下鄉插隊到這裡的。”
丁茉莉以爲她在和自己閒說話,問什麼答什麼,她也沒覺得做知青有什麼不好。
“北京,好地方啊!”
老太太低下頭,低低的說了一句,丁茉莉看不到她臉上的神情,可能感覺到她的哀傷,知道她又想起女兒,很想問問她上次的話題。
可猶豫了一下,那次問她後,老人家很傷心,還是別再說這個敏感的話題。
這之後,老太太一直靜靜的坐在那裡,一句話都不曾再說。
童麗雅聽到有人來了,一直躲在屋裡,不敢出去,她現在雖然還沒有顯懷,可也怕被人知道,這孩子可是掛在丁茉莉身上的。
心裡很悲傷,自己這樣像做賊似的躲藏,到什麼時候是個頭?
可現在不止是她自己的問題,她的臉已經丟盡了,但孩子還有長長的人生要過,不能讓人知道他是個沒爹的野孩子。
見老太太不再問話,丁茉莉只得沒話找話的和她閒聊,但又不敢觸及老太太的傷心事,就說些下鄉的趣事,和所遭受的難事。
“我剛開始來這裡的時候,那雪天一色的景色把我深深的迷住了,可從火車站到靠山屯,這一路走下來,我被凍得手腳都失去知覺,最初來到這裡的喜悅,變成恐懼,我怕自己被活活凍死。”
鍋裡下了油,丁茉莉把喂好口的肉餡,團成大丸子,下到鍋裡炸,這丸子要想鬆軟可口是有秘籍的,應該放麪包渣,沒有的話饅頭渣也可以,她現在用的就是。
還有就是火候要掌握的好,油在七分熱的時候,丸子下鍋,慢火炸至金黃色就可以出鍋了。
她手下忙乎着,嘴也沒閒着,把第一次到北方時的心情講給老太太聽。
“奶奶您知道嗎?我來這裡插隊就是致遠去接我的,沒想到我會成了他的媳婦。”
四個大丸子下鍋後,丁茉莉回頭看到老太太心疼的看着自己,心裡一暖,笑着把和致遠見面的過程告訴她,
“是嗎?這是千里有緣。”
果然,老太太聽了他們相遇的經過,臉上的心疼少了幾分,多了幾分笑意。
“對啊,老天爺對我不薄,給了我一個重情重義的男人。”
說起陳致遠,丁茉莉的嘴角就忍不住勾起,黑黝黝的雙眸,閃動幸福的光芒。
“嗯,那孩子看着就不錯,你是個有福氣的。”
老太太頻頻點頭,就衝丁茉莉這幸福的模樣看,那個小夥子對她就不差,只不過現在是新婚,窗戶上的喜字還在,若是能堅持一輩子對她好,那才真是好。
四個菜很快就做好了,主食是餃子,這些天沒事的時候,丁茉莉就包一些,放在外面凍着,吃的時候煮一下很方便。
陳致遠到供銷社買了瓶二鍋頭,他要和老爺子喝幾杯,慶祝自己在輸了十盤後,終於打平手一次。
“哎呀,真香,茉莉,你是怎麼做的?”
老醫生還沒坐下就指着飯菜誇張的說,配合他的表情,讓人信以爲真,自己做的飯菜有人賞識,丁茉莉當然開心。
“爺爺,多吃點,不許剩哦,我去把我姐姐叫出來。”
丁茉莉幫老爺子滿了一杯酒,就跑去西屋叫童麗雅。
心裡覺得她挺可憐,只要家裡來人了,她就躲在西屋不敢出來,不過今天來的老爺爺她也認識,懷孕的事情不用瞞着他。
一桌五人團團圍坐,說說笑笑的,像是一家人一般,就連童麗雅心情也明媚了許多,眼裡的愁緒淡去不少。
“爺爺,有個事想求您。”
酒過三循菜過五味,丁茉莉覺得正是開口的時候,看了陳致遠一眼,他們要幫八一哥和李梅做點事。
“這丫頭,有什麼話你就說,別求來求去的,我不愛聽。”
喝了兩杯酒後,老醫生面色紅潤,聲音郎朗,顯出他豪邁的一面。
“是這麼回事,我有個朋友,結婚那天摔了一下,也不知道怎麼了,現在瘋了,爺爺有沒有辦法治療?或者您認識不認識會治這種病的人。”
丁茉莉說完,目光殷切的看着老爺子,顯示着她心中的急迫、
“這個我可以試試,用藥物和鍼灸兩樣並行,若是瘋的不嚴重,應該可以治好。”
老爺子一聽是這個,笑着點點頭,他家正好有治療這種瘋病的方子,據說效果不錯,不過他還沒有碰上過,所以具體的療效,還要看一看,因此,他沒有把話說死。
“太好了,需要多久能治好?”
這是個問題,若是三五日即可,那她可以給張八一她們在旅店裡開個房間,若是時間久了,這錢也不少,她就要考慮他們住的地方。
城裡離着靠山屯太遠,來回要走三個多小時,現在雖然天一天比一天長,可到了五點左右也就全黑了,天黑路滑,張八一又沒有交通工具,來回走太吃力。
“最少要一個月才能看出效果,中醫不同於西醫,是從根本上治療的,而且我還沒有看到病人,若是她瘋的嚴重,一個月也是不夠的。”
“這樣啊!那住的問題就麻煩了,天太冷了,八一哥腿腳不方便,實在不行,致遠你就要天天跑一趟。”
丁茉莉嘆口氣,這一來一去,致遠什麼活都別幹了,多耽誤在路上。
“咱們家的倉房收拾出來不行嗎?”
陳致遠聽了也愁,一天兩天,十天八天他都可以跑,可一個月兩個月,這就困難了。
“你也知道李梅對你......”
丁茉莉嘆口氣,李梅對他的癡戀實在可怕,再說她們住在他家,屯子裡的人還不一定會說什麼,就算是八一哥,也可能會認爲致遠有別的企圖。
到時候明明是幫助人,卻變成費力不討好。
“到時候再說。”
陳致遠看到老醫生夫婦在望着他們,就不再提這個話題,舉杯敬老爺子。
老醫生也沒多言,他家倒是有地方住,可他不喜歡家裡來陌生人,若是陳致遠和丁茉莉去,那還可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