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如失眠長夜非常緩慢，萬鬼道人只感渾身不自在，老臉微微抽搐幾下，悄然將目光移開。
白澤詭異笑着，自然也沒有了對視的想法，目光輕移向一側，淡道：“昔年罪孽種下之時，你可與女子有染？”
聞言，萬鬼道人深吸了一口氣，瞳孔微縮，眼神逐漸變得複雜起來。
淡淡一聲，二人又陷入沉默之中。
見萬鬼道人苦思，白澤臉上笑意逐漸散去變得平靜，他並沒催促萬鬼道人，而是靜靜等待。斟酌之餘，他目光移向石壁前那團遮掩小字的黑氣，金色鎖鏈魚遊蕩起，轉眼間將黑氣稍稍驅散一些，依稀可見蒼勁有力的小字。
越看，他心中越是驚詫，字裡行間，小字無一不透露着萬鬼道人對丘青幽恭敬與殷切，與數年前截然不同。
愛屋及烏的道理白澤不是不懂，只是昔年確是糊編幾句，“仙祖”名號與他並沒什麼關係，萬鬼道人如此堅定認爲他就是“仙祖”，讓他感覺無奈之餘，多少有些敬佩。
一名老怪物恭敬對待一名修士，雖然那修士不知是否存在，但這份執着與堅定，修煉界實在不多見。
小字入心，疑惑悄然升起，白澤眉尖微挑了下，斟酌一二，正想問出疑惑，卻被萬鬼道人忐忑細語打斷。
“師……師傅，徒兒年青時風流倜儻，造的孽有點多，但與女子也只是露水一場並沒什麼牽扯，而且時間長河吞噬萬物，沒至徒兒這境界，根本抵制不住飛逝光陰，她們多半迷失在時間長河了，徒兒應該算不得與她們有染。”
目光輕移，白澤凝望着萬鬼道人，微側了下頭，淡道：“真沒有？”
“徒兒不敢欺瞞師傅。”萬鬼道人神情微凝，又過了一次思緒，才頷首道。
“東海某個島上有一名身材婀娜的黃裳女子，這女子有些特別，差點將我許給某名女修，就不知你認識不認識一名黃裳女子？”白澤嘴角稍翹起，似笑非笑說道。
老眼微眯，眼珠暗自轉動，疑惑呈現眼中，萬鬼道人眉頭皺皺，斟酌好一會，認真道：“師傅，修煉界黃裳女子何其多，有一兩名身材婀娜根本不算怪，徒兒不認識。”
“哦，既然如此，想必真不認識了。”白澤搖頭輕笑了下，眼神微有恍惚，嘆息一聲，隨之向着洞府外踏步而去。
聞言，萬鬼道人神情一凝，愣了愣，眼中閃起絲絲好奇，枯脣跳動似想說什麼，卻猶豫不定未有出聲。待他決定問出疑惑，定眼一看，白澤已走到洞府門口，他匆忙追去，殷切道：“師……師傅，那黃裳女子是何模樣，徒兒有些好奇。”
“能有何模樣，黃裳女子修煉界何其多，你不是見過很多嗎？”白澤眼中閃過一絲賊光，大義凜然道。
“師傅，徒兒……”轉眼眼，萬鬼道人追上白澤，低沉出聲。
“一襲黃色衣裳，婀娜身材，優美曲線，瓊鼻，櫻桃小嘴，靈動眸子，勝似仙女入凡
塵，不過眸子中有一絲隱晦黯淡，藏得頗深，她有一個特別愛好，喜擄男修女修，強行撮合他人成道侶。”白澤輕搖了下頭，悠然道。
話音落下，萬鬼道人凝望着白澤背影，眼中疑惑更重，似想不明白，又似在苦思什麼。
略等幾個呼吸，未見萬鬼道人出聲，白澤嘆息一聲道：“她芳名趙月荷，你若再想不起，我也沒必要再說下去。”
“趙月荷！”
萬鬼道人瞳孔收縮，枯瘦身軀一震，陰寒鬼氣隨聲悄然散出。愣了幾個呼吸，他眼神變得猶豫，似驚非驚，似喜非喜，倉猝道：“師傅，她有沒給你什麼信物或者帶什麼話？”
“她有我身上留了一道禁制，當時說只有她與你能解開，你可有辦法？”白澤扭轉身軀，凝神望着萬鬼道人，認真道。
萬鬼道人眼神微驚，枯手輕輕揚起，陰寒鬼氣化蛟低沉嘶吼幾聲朝白澤衝去，眨眼間形若無物從白澤身體穿過。
頓時，他眼中驚意更重，枯手向着白澤肩膀一抓，黑氣驟然將白澤籠罩。
幾個呼吸後，黑氣如長鯨吸水般收縮回去，萬鬼道人眉梢皺皺，道：“師傅，禁制已被徒兒解去。”
“看來趙月荷說的是真的，你確是她的道侶。”白澤微笑着頷首，說道。
“一言難盡，她當年用了非常手段，徒兒恰巧意氣風發，被她迷了心神，纔會與她有染。”萬鬼道人嘆息一聲道。
“看你這模樣，似乎並不想與她相見？我也不理會你們間的恩怨，不過你有一女兒在蜃樓島，總得去見上一二吧？”白澤眉梢皺皺，淡然出聲。
聞言，萬鬼道人枯脣微張，眼中驚駭盡顯無餘，驚恐出聲：“女兒？”
活了不知多少年，萬鬼道人縱然與老怪物爲敵也未現出過這等神情，也只有至親才能讓他驚恐不安。昔年意氣風發，風流修煉界，多未有過生下子女的念頭，枯老暮年隱於天塹崖，他何曾想過有一個女兒？
驚濤怒浪根本無法形容他心中驚駭恐慌，女兒一詞，確讓他心中升起無限遐想，該如何面對？
瘋魔念想如浪層疊，萬鬼道人眼中異芒已不知閃過多少道，時光匆匆而過，轉眼已是半刻鐘，他依舊未從驚恐中回過神來。
白澤眺望着洞府外異影，久不見聲音傳來，不由出聲：“是否至親，我也不知，去一趟蜃樓島你心中疑惑自然解去，趙月荷在霧風島困了一羣男修女修在島上，你若無事也去那一趟，昔年罪孽是重了些，就當做件善事如何？”
悠悠聲音打斷萬鬼道人思緒，他瞥了眼白澤，臉色驟然尷尬，細如蚊聲道：“徒兒……徒兒不知如何做父親，師……師傅能不能教徒兒一二？”
“呃，這……”
白澤臉上現出絲絲黯淡，啞然無語。做父親還要他教？他也沒經驗，哪裡敢貿然出聲。
思緒轉動，白澤凝神皺眉苦苦斟酌，好一會後，眼中才閃過一
絲晶亮，臉上黯淡消散無蹤。
“咳咳，這做父親嘛，就如你在石壁上刻字一般，你怎麼對丘姑娘，自然就怎麼做父親。”白澤乾咳兩聲，直了直腰桿，認真說道。
聞言，萬鬼道人眼神一定，暗自皺眉，殷切回道：“徒兒怎麼就沒想到呢，多謝師傅！徒兒這就去蜃樓島一趟。”
他向白澤躬身作禮，轉眼間化作黑色豪光沖天而起。
萬鬼道人向蜃樓島而去，虞情琪重歸自由，一道念想終於落下。眺望着天際，白澤嘴角翹起，現出絲絲笑意。
豪光消失在天際中，白澤正想向着崖邊走去，卻見一個黑色光點遠遁而來，頓時停下了腳步。
神識散開，未見有修士氣息，白澤心中恍然，警惕放下，向那黑色光點掠去。
片刻後。
去而復返落到崖邊，掌中持着一道傳音符，白澤神情凝重，任由山風肆意刮在身上，將頭髮吹得幾分凌亂。此時，他心中同樣凌亂，掌中傳音符來自萬鬼道人，聲聲刺得他生痛。
萬鬼道人已發現他身上蝕玄絲，卻也無從下手，唯一可能便是尋到一縷精血，一縷來自某個人魚族女子的精血，原因在於蝕玄絲上隱藏着一縷血影。
人魚族女子精血何其難求？而且只能是與蝕玄絲上那縷血影同源，才能將蝕玄絲徹底除去。
此事纏繞未有解決，小師妹、滄音研繞在耳邊，曾經二人都說自己身上有一道熟悉氣息。諸事聯繫一起，怎麼看都指向那名人魚族女子，此女子興許就是滄音研母親，碧海宮滄禹堯的道侶。
若這名女子出現在修煉界，以滄禹堯溺愛滄音研情形來看，碧海妖族怎麼都會大舉進入修煉界。
鬱大師一事也幾分古怪，不了了之，他當時也疑惑不定，如今卻有幾分明朗，當年針對的並非小師妹，而是那名人魚族女子！
蝕玄絲出自巫靈宗，他早已揣摩出宗內有詭異，但昔年修爲低下，根本觸及不到，如今回想，一個驚念出現在腦海裡：三宗橫檔人魚族女子去路，巫靈宗莫非也參與其中，人魚族女子被巫靈宗控制，或者被五宗同時控制？
異思亂想如蝗蟲遷徙，白澤越想臉色越青，萬鬼道人那傳音符太過驚詫，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身上蝕玄絲竟然牽扯到諸多事情。
涼氣倒吸，白澤凝望着天際，忽向北望了幾眼，眼神變得深邃。
風天宗以巫靈宗爲根基，厲害修士羣起，大陣重改，虛還峰坐落，難道是藉着尋找祖師的秘密，在找尋人魚族女子？
驚念一過，他瞳孔微縮，眼中閃過異光，驚詫出聲：“萬老怪！難怪巫靈宗成了附屬，他絲毫不怒，還安危坐陣臨海城！”
疑惑迎刃而解，似變得明朗，白澤頓了頓，頭顱轉動目光移向南面，喃喃道：“碧海妖族，萬老怪……”
也不知他斟酌出什麼詭異，臉上悄然現出狡詐笑容。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