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但可以做出馬車,還做得比這幾架好。”司馬景班自信地說:“以我們工場現有的人手,七日內便能交一架給公子使用。”
林強雲高興地說:“既是能在七日內就做出來,那我現在可以告訴你……”
指點着馬車,把自己所知的幾處地方應該要如何改動,需要另外加些什麼東西,應該如何製作,逐一對司馬景班說明。最後道:“司馬師傅,這就似我們以前做的雞公車一樣,軸承用上銅的,再加油潤滑後車子跑起來會輕鬆很多。你來看,這幾匹拉車的馬由於前面有條彎曲的橫杆,因爲車轅過高而將橫杆壓住它的頸,跑起來就會勒得它喘不過氣,有力也使不出,如何還能多拉快跑呢?所以,車轅一定要放低些,而這條橫杆也是絕不能要的,將它改成鬆軟結實的胸套,馬車的前轅用繩索連繫胸套,馬背則用來承受馬車前部車轅的重量。這樣一來,拉車的馬輕鬆了,相同的一匹馬拉我們製作的馬車,就可以拉得多,也跑得快。”
林強雲看司馬景班聽得認真,接着說道:“再有,這馬車的車體與車軸連接得太過僵硬,我想如果道路不是很平的話,車子的重量直接傳到車軸上,車軸就會很容易折斷。假如我們加上幾片鋼板制的彈簧,使車體與車軸間有個緩衝的餘地,車軸不會直接受到車輪的硬性衝擊,很不容易損壞。人坐上去又可以減少顛簸,舒服多了,會少受許多罪。僅就這幾樣改進後,我們的馬車一定比回半城的這幾架好,到時候肯定能贏他十升珍珠回來。”
司馬景班一拍大腿,連聲說道:“公子果然好細密的心思,只看了一會的功夫就能想出這麼多改進的方法來。沒說的,只要鐵工場能保證他們的銅、鐵件趕得上應用,小老兒在七天內定能按公子所講的樣子將馬車做出來。公子若是沒其他的事情吩咐,小老兒就先回去了。”
林強雲笑道:“司馬師傅若是沒什麼急事,不如一同去看看今天的陀螺博賽……”
司馬景班把頭亂搖,一迭聲說:“不,不。小老兒還是回去做我們的馬車,看陀螺賽是你們年輕人才有興頭的事。告辭了!”
天后官前的廣場上,陀螺賽進行得如火如荼。今天全部四個花式的陀螺玩法要決出勝負。
比自制陀螺的賽事已經開場,四個人各佔擂臺一角,用鞭子抽打他們自制的陀螺。他們中的一個陀螺大如磁碗、高近五寸,比雙木商行出賣的放大了兩倍左右;另有一個做成細高樣子,轉動起來搖搖擺擺,不久便倒地不起;還有一個又矮又笨,任人怎麼用鞭抽打也轉不急、走不快;最大的一個陀螺竟然大如人頭,它的主人也是身高近八尺的大漢,使一根粗約近寸的大鞭才能將它抽動。
林強雲到看臺上坐下不多時,成人、十三歲以下小孩兩組比陀螺花樣的也接着自制陀螺賽之後開始了。
林強雲這時才注意到,陀螺花樣玩得還真多,正如叔父大人林岜所說的那樣,參賽的人要令陀螺先連跳三個八寸高的臺階,而後則要使陀螺衝上一尺高、五尺長、寬度僅五寸的木板斜坡,接着便是使陀螺沿着個彎彎曲曲的木槽急進,出了木槽後還必須以最快的速度讓陀螺立定在一個指定的小圓圈內旋轉不倒。無論你用什麼辦法都可以,只要停下抽打的鞭子後,陀螺要在圈內轉足五十息方算結束。
孩子的比賽也還罷了,吸引人的還是成人比賽。
十二個最後決勝的人中只有七個能連跳三個臺階,第一關就淘汰了五個。第二關衝坡又淘汰了三個,剩下的四個人顯然都是玩陀螺的高手,有六個急緩不同彎道的木槽總長近二丈,他們全是一衝而過,每個人的陀螺也全都是在規定的圓圈內轉足了五十息。
應承宗赫然也是四個入圍的競爭者之一。
前面沒有分出勝負,那就要看最後誰的陀螺能在停下鞭子後,能在尺二大的圓圈內轉得最久了。
當主事的人將這消息一宣佈,擂臺下立時起了一陣騷動,人們都朝回半城和雙木商行所開設的賭莊奔去。不管原來是否有下注博彩,不管下過注的人之前是輸是贏,他們都要在這最後的四個人中選出一個自己最鍾意的陀螺高手,狠狠地再博上一博,機會難得呀。
林岜第一天贏了錢,本想就此收手不再下注,可看到臺下的人們紛紛跑到兩處賭莊的桌前,不由得心裡大動,叫過看臺邊站的僕人,要他去再爲自己下一千貫的注在應承宗的身上。
林強雲看過幾個人玩陀螺的技巧後,覺得這次應承宗所用的陀螺比別人差了些,贏得第一的可能性不大,連忙攔住林岜:“叔父大人稍待,依小侄看不如把賭注下到另一個人身上更好。”
林岜笑道:“賢侄不必費心了,那天贏得的兩千貫還沒動過,就是輸了一千貫也還能賺到一千貫麼。爲叔就下在那曾經幫我贏錢的小傢伙身上,能贏最好,不能贏也沒什麼關係。”
賽完下來,應承宗果然只得了個第二名,林岜嘴上雖然不說,心中卻也是懊惱得緊。
此時已經是午時正,瘦小中年文士宣佈下午再進行陀螺打鬥比賽,場中大部分人俱紛紛散去。
林強雲看到林岜悶悶不樂的樣子,叫四兒去把應承宗悄悄叫過來,林強雲拉着他閃到一處沒人注意的地方,問道:“承宗,你告訴大哥,下午的打鬥能得第幾?”
應承宗遲疑了一會纔回答說:“本來我是準備拿下花式、打鬥兩個狀元的。可惜昨天冒出一個小子,把今天的花式狀元給奪了去。從剛纔的情況看,打鬥賽不會有多大危險,爭到第一我是有七八分把握的。因爲那人雖然年紀和我差不多大,用的也是我們商行賣出去的陀螺,不過被他在陀螺外鑲了一圈鐵料,比我花式比賽用的陀螺重了許多,所以他的陀螺轉得比我的久。也是我一時大意,把鑲鐵的打鬥陀螺留着沒用,以至於讓他將花式第一奪了去。若非如此,說到玩花式陀螺,他在技巧上絕非是我練習了數月時間的對手。”
“那麼,能否奪得第一隻能算是五五之數了。”林強雲想了想,斷然地說:“不管能否奪到第一,你只要盡力去爭就行了,什麼事都勉強不來的。依你看,你的打鬥陀螺與那人的陀螺比,誰的陀螺更好?”
應承宗:“當然是我的好嘍。一是我的陀螺鑲上的鐵件比他的陀螺重,二是我這顆陀螺經司馬大叔和吳炎師傅精心打磨過,重心稍低轉動很穩,轉得急時等閒陀螺根本撞它不動;再者我這個陀螺四周的重量極爲均勻,鞭子一去,就能按我的意思如臂使指般地聽話,極爲靈活地進行迴旋衝擊。弄得好時,還可對同一目標連撞數下呢。”
林強雲高興地說:“那好,希望你能把陀螺打鬥的第一爭到手,爲我們雙木鏢局爭光,也爲我那位本家叔父大人爭回點利錢來。”
回到家門外二三十丈,在門樓下焦躁不安來回走動的張山遠遠看到林強雲,立即跑步迎來,隔着數丈遠就叫道:“公子,我們的水晶……”話說到這,立即警覺地閉上嘴向四周觀望。
直到林強雲走近,張山纔不好意思地開口說:“公子,我們的水晶杯已經打磨好四隻,放在書房的桌上。嗬……真是寶貝啊!看來好得不得了地好看吶!”
林強雲笑着對張山點點頭,快步向內走。他也急着要看看經過打磨後的玻璃杯,究竟會是個什麼樣,能不能值得別人花大把的銀錢購買。
經過打磨拋光後的“水晶杯”,與剛做出來時真是不可同日而語了。四個幾乎無色的圓形玻璃杯放在桌上,遠些看去時它們向四下裡反射出熠熠光芒,入眼就能察知桌上放有寶貝。走近了看時,卻又不覺它們剌眼,只是泛出非常柔和的淡淡藍光。它們可比材料沒經過磁石吸走粉末、沒加錳礦粉前做出來的玻璃板好看得不知超過多少倍。半分多的杯壁和杯底,厚薄十分均勻,杯底和杯壁的弧形也不見與其他地方有絲毫差異。放在紅黑色的漆桌上,若非是在中午,很強的光線從窗外直射入書房,不留心細看的話恐怕會對它們視而不見。
山都心急向桌前跑去,還沒到桌邊就飛快地伸出右手,想抓起桌上的杯子細看。他的手快碰到玻璃杯時,山都想起那天會自行破碎的東西,生怕這次的“水晶杯”又會認主,便硬生生地把手頓住,急速向旁邊移開。
可他顧得了手,卻沒顧到自己的頭,急衝而前的腳步沒來得及停住,下頜“碰”地一聲撞到桌沿,痛得他眼中流淚、歪曲着醜臉直跺腳。但他咬着牙就是不肯叫出聲來,只是轉過身來淚汪汪地看着林強雲。
四兒看到山都的鬼樣子,笑倒在凳子上。
林強雲一把拉過山都,手掌輕輕爲他揉動下巴上碰着的地方,既心痛又好笑地說:“看你這樣子,碰痛了吧。喂呀!”
林強雲這一聲從山都那兒學來的怪嘯,把山都驚得一蹦而起,掙脫林強雲的懷抱跳開數尺,轉動頭顱向四周探望觀察,左右手齊動要去拔匕首和取下腰間的短手銃。
“沒事,沒事,千萬不要緊張。”林強雲笑着問山都:“現在怎麼樣,不會那麼痛了嗎?”
四兒也被林強雲的怪叫聲嚇了一跳,聽他這樣問山都後,這才明白是爲了轉移山都的注意力。
山都稀裡糊塗地點點頭,好一會方明白了林強雲的意思,不由得也是暗自好笑,揉了揉還有些微疼痛的下頜,撲到林強雲的身邊扯住他的衣服下襬,像個孩子般的露出燦爛的笑容。
林強雲伸手拿起一個玻璃杯細看了一會說:“還真是不錯,打磨得很好,比我見過的所有杯子都更好很多。”
發現山都和四兒的手都欲伸又止地向玻璃杯探去,不由得笑罵道:“你們兩個現在的樣子啊,怎麼看都似想偷東西的賊一樣,自己家裡的東西想看就拿去看,爲什麼要做成這副模樣?每人拿一個去,讓你們看個夠。”
這時書房外傳來陣陣孩子們的叫嘯聲,翠娥滿臉驚慌的跑進來。
沒等她說出話,隨着翠娥的身後,幾個連路都還不大走得穩的小不點也要搶進門裡。走在最前面的一個,林強雲還認得,正是去年八月因爲姐姐纏小腳被自己發現,差點被趕走的大丫弟弟。他到門前一看到林強雲,小嘴一扁“哇”地一聲哭了,朝門內快步而入。一不留神被書房的門檻一絆,就向地下撲下。
林強雲驚得猛地一下從凳上躍起,張開雙手急搶向前。剛剛撈住那小男孩時,耳裡聽得“啪”地一聲脆響。衆人向響聲處看去,山都他們——連翠娥在內,都“啊”地驚呼出聲。原來林強雲心裡一急,把手中的玻璃杯甩出了數尺,打到四兒的頭上後掉落在地摔得粉碎。
四兒臉色煞白,暗道:“不好,這下禍事來了!”
大丫的弟弟經這個變故一嚇,哭聲也止住了,驚慌地看看地上的玻璃碎片,又看看抱着自己的林強雲,抽噎着不知如何是好。
林強雲抱着小男孩急步衝到四兒面前,慌亂地伸出右手往四兒頭上急急地揉動,口中連聲說道:“糟糕,起了一個大包,怕是要痛上好幾天呢。山都,快把雞膏拿來給四兒抹上,會好得快一點。四兒,對不起啊,我不是有意的……咳,咳……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看到山都把雞膏抹到四兒的頭上,林強雲焦急地問:“怎麼樣,好點了沒有,還痛嗎?”
四兒點頭,林強雲終於鬆了口氣,轉向抱在手上的小男孩問道:“你不是和姐姐一起跟你媽在長汀的嗎,怎麼到這裡來了?”
小男孩一聽問起姐姐和母親,小嘴一扁又要哭出聲來,慌得林強雲手足無措地連聲安慰他說:“別哭,別哭,有什麼事給大哥說,大哥一定幫你辦好。”
山都、四兒和翠娥驚奇地睜大眼睛看着林強雲,他們還從來沒見過自己心目中如天神般的公子,會有這樣的舉動。
涌進門的四個兩三歲的小不點、十多個八九歲的小毛頭圍在林強雲和四兒身邊,不聲不響地靜靜看着,這一幕深深印在他們的腦海裡。
小男孩倒是沒哭出來,書房門外卻傳來了他姐姐大丫的哭訴聲:“公子,媽接到別人帶信,說我爹和大伯跟人去出海飄番,要賺錢來贖我們,被海外的野人捉去吃了,他們一船人只逃回六七個……”
“啊!”林強雲沒想到會是這樣一回事,連忙問道:“大丫,你進來說,你媽呢,她是和你一起來這裡的麼?”
大丫走進書房,看到林強雲就像看到自己的親人一樣,哭着跌跌撞撞地撲到林強雲身上,抱着他的腿不放。
林強雲蹲下身,撫着大丫的頭問:“大丫,好孩子,先別哭了好不好,告訴大哥你媽在哪裡,你們又怎麼會來泉州的。”
此時,沈念宗走進書房接下林強雲的話頭:“她媽正和張嫂一起,其他的事情我來給你說吧。上月二十二日,潮州有一客商到汀州來買我們的蚊香、菜刀等貨物,併爲她們母子三人帶來了一個壞消息,說是大丫的父親和伯父爲了賺些錢,幫一家大戶做出海的生意,卻不料在繞過萬里石塘後被風吹到一處海島,同行的三艘海舶僅逃出一艘,其餘兩艘被當地的野人捉去當家畜。她們的父親和伯父所在的船也是那兩艘之一。據傳話的人說,被捉去的人十有八九已經不在人世了。六弟得知這個消息後,本也想將他們母子留在汀州的。可彩娟不知如何聽說你準備過一段時間要出海去做生意,堅決要求到泉州來做事,以便到時候跟去海上尋回丈夫。六弟勸說不動,只好派人將他們母子三人送到這裡來。”
林強雲眼睛掃到大丫沒有自己想象般的又被纏了小腳,心中暗道:“總算還好,那犟女人倒也守信,沒有說一套做的另一套。不過,她一個小腳女人要出海去尋找丈夫,那可萬萬使不得,定要想個什麼辦法勸勸她才行。”
看着靜靜盯住自己的孩子們,林強雲心中暗歎:“這些孩子不是有娘沒爹,就是連一個親人也沒有的孤兒,趁他們還小時一定要讓他們多學點謀生的本事。現在麼,得把他們悲傷的情緒扭轉,省得他們小小年紀就要承受大人才應該承擔的心事。”
“孩子們,吃飯了沒有?”林強雲大聲問。
“都吃過了。”孩子們異口同聲地應道。
“那好,大哥要去吃飯了。明天,我們小孩兒兵也來玩一場推竹圈比賽,讓大哥看看誰能玩得最出色。”林強雲煽動地叫道:“玩得最好的人大哥有獎,獎品就是一個新鮮的玩具,那是隻要一拉線就能飛上天的東西。你們說,好不好啊!”
孩子們一聽贏的人將最先得到新玩具,而且是能飛上天的東西,頓時把什麼都忘掉了,七嘴八舌地應道:“好啊,好啊!大哥(少主、公子)快去吃飯,吃完了就開始比賽。”
林強雲笑着對孩子們大聲叫:“喂喂,別吵,別吵呀。”
等嘈雜的聲音稍靜,林強雲才又說道:“聽你們又是大哥,又是公子、少主的亂叫,我都煩死了。現在我再給你們立一個新規矩,那就是我們孩兒兵——不管是大孩兒兵還是小孩兒兵,只要還是我們雙木的孩兒兵——今後在沒有認字、訓練時都叫我大哥,在認字訓練的時候再按規矩叫,聽清楚了嗎。聽清楚了就好,你們也跟你們的統領說,就說是我新立的規矩。呵呵,你們倒也心急,剛纔我說過,明天才比賽呢。今天大哥還有事去辦,所以只能等明天。好了,大家先回去吧,大哥要去吃飯嘍,你們不想大哥被餓死吧?”
看到林強雲裝出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孩子們都嘻嘻哈哈的笑了起來,紛紛攘攘的擁出書房去。
林強雲拉住大丫不讓她走,小聲說:“帶我去找你媽,大哥有話要和她說。”
抱小男孩牽着大丫去見了彩娟,林強雲對這位消瘦了不少的犟女人安慰了幾句,讓她安心在泉州住下,再請他幫着張嫂照看這裡的生意後,纔去吃飯。
下午去到天后宮的看臺上,林強雲的心情一直都不好,老想着將來要乘海舶到外國去做生意的事情。
看來,雖然海外的生意也不是那麼好做的,一路上有風有浪不說,還有礁石、暗沙,以及剛聽說的各種不可知的風險。好在現在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再把物質和人力方面的準備工作做好,應該不會出什麼大的問題。
而目前林強雲自己面臨的最大難題,就是自己所用大船的動力,雖然帆船是以風力爲主,自己也想到用螺旋槳作爲輔助動力。但問題就在於自己根本就不知道如何才能讓想象中的螺旋槳動起來,而且要讓它具有能推動偌大一艘船的力量。
“難啊,難矣!”林強雲長長地嘆息了一聲,坐在身旁的沈念宗看到他愁眉苦臉的搖頭不止,擔心這個異姓侄兒的身體,認爲他大病剛好不久不宜過於焦慮,太過勞神的話會再出什麼毛病。忙拉了拉林強雲的衣袖,特意轉移他的注意力,問他說:“強雲,想什麼呢?把事情說出來,讓叔爲你分憂。”
林強雲有些發愁地說:“叔幫我參詳一下,我們這次北上臨安,大致已經決定坐船了。但我今天聽到大丫父親的事以後,心裡總覺得我們的準備工作沒有做好。第一是我們招請的火長、篙師等人才太少,遠不足以我們三艘海舶之用;第二呢,就是我們沒有弩牀,應該想辦法弄上數十具三弓弩牀,或者是其他的什麼弩牀才能保得住我們的安全;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件,我們現有的兩艘船和正在造的另一艘大海舶,全都仰仗風力來吹動。我在想,萬一遇上沒風的天氣時,那我們不是隻有等着老天給我們吹來一點風才能動了嗎?這樣也就太過於被動了吧,若是沒風時再遇上有其他的什麼危險的時候,我們怎麼辦?總不能眼睜睜地等死吧?所以,不管怎麼樣,我們的所有海舶,在出海之前都必須有另外一種動力,使船在沒風的時候也能行動。這個事情已經想過很久了,大致有了一點眉目。另外,即使我們在船上裝了強弩,也並不一定就能打擊岸上的敵人。所以,還要製出一種威力如同牀弩射出‘雷火箭’般大,甚至更厲害,而且又便於攜帶的兵器,方能擊敗敵人,誅殺李蜂頭爲鳳兒和叔媽報仇。”
沈念宗越聽心裡越是吃驚,林強雲準備北上到臨安開店做生意他是極爲贊同的,也爲此做了大量的準備工作。但林強雲要在此時就赴淮南找李蜂頭報仇,爲此而殫心竭力費盡心思,卻是他始料不及的事。
想到自己所有的護衛隊合起來還不足二千人,真要與李蜂頭的十數萬淮東軍對抗,勝算實在有限得很。當下立即搖手止住林強雲,對他使了個眼色,附耳小聲說:“強雲,這事我們回去以後再詳談,此時不宜多說。現在我們還是看看陀螺賽吧,承宗這孩子能否奪得第一,就是此刻了。”
沈念宗的話果然引開了林強雲的注意力,想到族叔林岜上午已經輸了一千貫錢,這時就有心幫他贏回來,便走到林岜的身邊說:“叔父大人,下午曾否下注到我們雙木那孩子的身上?若是沒下注的話,小侄勸你還是趕緊在他身上下點本錢,說不定能把上午輸掉的錢贏回來呢。”
林岜一聽可以贏回輸掉的錢,立時眉開眼笑地說:“是麼,那爲叔要馬上叫人去下注了,賢侄看應該下多少本錢纔好?”
林強雲道:“叔父大人也不必投進太多本錢,只把前天贏來的錢全部放去就是。”
林岜覺得有理,心想就是把錢輸了也沒什麼關係,就等於自己沒有賭這一次,便緊趕着叫家僕將了錢去下注。
到申時末陀螺比賽結束時,應承宗果然沒讓林岜失望,不費多少力氣就得了第一,林岜不但贏回了上午輸掉的一千貫錢,還因爲許多人不看好應承宗而改在別人身上下注,讓林岜多贏了五百多貫,把個林岜樂得合不上嘴,拉着一起看比賽的翁甫、田嘉川等州縣官員,一迭連聲的說道:“這幾天運氣好,憑空得了二千多貫銀錢,今晚本官做東請各位到‘含香苑’去,務請大家賞臉。”
林強雲聽得大奇,悄悄向沈念宗問道:“叔,我那叔父大人說的‘含香苑’,怎麼聽來像是妓院的名字,難道說當官的也可以去嫖妓,沒人管的麼?”
沈念宗回答他所說的一番話,讓林強雲聽得直搖頭嘆氣不止。
“唉,這又怎麼與你說好呢。”沈念宗長長的嘆息了一聲,徐徐說道:“‘含香苑’正是此地最出名的行院,那裡的粉頭最爲妖豔,也最會討男人的歡心。當今之世,文人雅士們但凡有了幾個錢,又有那一個不是縱情聲色之樂的。先不說高官大戶們家中養有數不清的家伎舞娘以供淫樂,就連我大宋皇朝的官府也開了不少伎營以收斂錢財。至於小家小戶的人家,蓄養幾個丫頭婢女,納上三個五個小妾那就更是平常得很了。強雲呀,似林大人這般偶爾纔去一次勾欄行院的州官,算得上是極有自制力、很不錯的人了。”
林強雲見別人都基本上走光了,連忙止住沈念宗的話頭,搶着說道:“叔,依着侄兒的看法,這大宋恐怕是時日不多了,我們必須做出最壞的打算。再這樣下去,說不定什麼時候會有亡國滅種的一天到來呢……”
沈念宗聽得一驚,截住林強雲的話說:“我們先不說這些,回去找歸永和張兄弟一起再談論這事,我們叔侄是要好好地談談今後應該走的路了。”
當晚,大廳桌上三個光閃閃的“水晶杯”吸引着十多個人的眼球,再次讓人們發出“嘖嘖”的讚歎聲。當人們聽四兒說起,中午林強云爲了搶着抱起即將摔倒的男孩,而把其中的一個打碎時,又都連道“可惜”。
忽然,大廳一角掛着的一個小銅鈴似乎被風吹動,響起幾聲細碎的“叮叮”聲。張本忠向陳歸永看了一眼,匆匆朝廳門外走去。
林強雲倒是無所謂的說:“這種杯子算得了什麼,只要有了人,什麼東西會做不出來!”
徐子丹擊掌叫好:“說得不錯,強雲啊,你這話說得頗有俠義之風,也不枉了你這‘飛川大俠’的名頭。沒說的,你若有事時,我徐家上上下下數十口都會爲你盡一份心力。”
門外一個陌生的聲音傳入廳內:“好啊!徐老兒難得有這樣豪爽的時候。小娃兒還不緊盯着這老頭子的話,與他擊掌爲誓,令其無法反悔。”
山都“喂呀”一聲急嘯,從廳角衝到林強雲面前擋住,握着出鞘的匕首作勢欲朝廳門撲去。
陳歸永也在同一時間飛快地拔出腰間的手銃,指向廳門暴喝一聲:“什麼人,敢私自闖到林家來?”
天松子的聲音適時傳到:“貧道天松子偕師弟、門下弟子等,特來向飛川小友請教,陳統領且慢動手,林小友也請收攏你那山魅朋友,以免滋生誤會。”
在天松子聲落的同時,廳外的大院裡亮起了數十支火把,天松子和另一個老道站在廳門外八九丈的地方,張口結舌地看着周圍。
火光的照耀下,四十多個白衣藍巾的護衛隊員分成三方,隔十四五丈將兩人團團圍住。另外的黑暗處,也有金屬的光澤閃爍,還不知有多少人在看不見的火光外圍。
陌生老道看到刀槍在前,鋼弩稍後,虎視眈眈隨時準備撲上的護衛隊員,苦笑着對天松子說:“師兄果然沒有騙我,還把林小友手下人的厲害說得不夠,害我跟着你丟了個大大的臉。”
林強雲把山都拉到身邊,讓他把匕首收起,亮聲叫道:“天松子道長,請兩位進廳內奉茶述話。”
只聽隱身在暗處的張本忠一聲叱喝,院中的數十名護衛隊整齊劃一地收起刀槍鋼弩,“刷”地一個轉身向四下裡散去。
所有這些,把個徐子丹、徐興霞和兩個老道看得吐舌不已,暗自心驚。
廳內的衆人見走進來的只有天松子和另一個老道兩個人,俱都一怔。徐子丹問道:“不是還有你們的徒子徒孫麼,如何只有兩個老而不死的道士,其他的人呢?”
那位陌生的老道叱道:“老兒,你道這林家是這麼好進的麼,若非我們師兄弟倆輕身功夫還過得去,光是這前後院牆內的數頭獒犬就能把我們撕碎。原本以爲避過了狗兒便能登堂入室,沒想到林小友的手下早瞧破了我們的行藏。若是我們那幾個不成材的弟子也跟來引起小友手下誤會,怕是連我們兩把老骨頭也得葬送在此地。丟人,丟人啊!”
張本忠緊隨老道的身後進入大廳,看清他們確是沒有什麼不妥的舉動,這纔將提在手上的短銃插回皮套內。
這個動作又讓眼尖的陌生老道看在眼裡,臉上微微發紅地向林強雲等人稽首:“貧道飛鶴子,和師兄來得孟浪,請林小友大人大量,原宥無知的老道則個。”
林強雲輕拍山都的頭頂,示意他不可輕舉妄動,躬身抱拳回道:“道長不必多禮,林飛川雖然年輕,卻也還不是那麼小器的人。兩位請坐下說話。”
徐子丹“哼”了一聲,半玩笑半認真地說:“若非天松子見機得早,出聲及時,稍遲片刻的話,只怕兩位不死也得帶上點傷吶。”
飛鶴子目光一轉,看到桌上閃爍着淺色藍光的玻璃杯,再次稽首道:“那桌上放着的,想必就是小友的珍寶了,恕老道見獵心喜,可否借來一觀?”
林強雲笑道:“道長儘管去看,別說一觀,就是送給道長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把手向桌邊虛引說:“道長請。”
飛鶴子:“能張口就送出寶物的人,老道這也還是第一次遇到,足見小友你宅心仁厚,直把錢財當糞土,難怪能毫無難色地將出數十萬錢收養千餘落難的孤兒寡婦。此舉不但上體天心,而且還暗合我道家入世渡劫之法,正是‘曲則全,枉則正,窪則盈,敝則新,少則得,多則惑’之意也。觀小友這行事之間,當是‘上人’之所爲。”
這幾句老子《道德經》中的話,林強雲倒是聽父親說過許多次,卻不是十分明白其中的意思。
但沈念宗聽了飛鶴子的一番話後,卻是大爲驚懼:“這老道看出什麼不對的地方了嗎?‘上人’,那是人上人的意思,也是‘人王’的別稱。若是他把這些話傳到外面去,被朝庭風聞的話,強雲只怕會有殺身之禍。不行,得和歸永、本忠兄弟他們說說,就是殺了兩個老道和他們同來的弟子滅口,也說不得了。”
想到要緊處,沈念宗趁兩個老道去桌邊看“水晶杯”,不注意的時候悄悄拉了陳歸永和張本忠走出廳外。
趁兩個老道到桌邊看“水晶杯”的時候,應君蕙拿起一隻杯子走到林強雲身邊,小聲說道:“大哥,若是能做出樣子和大小都不同的‘水晶杯’,倒也不妨多做點。並不一定每年只做五十個,可以每種做他二三十個,既可多賺到錢,也不怕別人買到同等式樣……”
可能是忙了一天還沒洗浴,應君蕙靠得近了,林強雲鼻中聞到一股狐臭味,雖然不是非常濃烈,但也薰得他幾欲嘔吐。方纔清楚白天在天后宮那股怪味是從何處來的了。連忙站起身說:“君蕙,你跟我到書房來,有話與你講。”
應君蕙聽到林強雲只叫她一個人到書房,嬌豔的臉上騰地飛起了兩朵紅雲,看着地下幾不可察地微微點頭。待她把“水晶杯”放回到桌上時,林強雲已經走進了書房內。
林強雲看到應君蕙走進書房,馬上把手裡的一個紙包遞給她,交代說:“這是明礬,你每天洗浴後用溫開水將它調開,找根鴨毛抹到腋下。十天後只需三天抹一次,就能把腋下的汗腺封住,可以免去體味之苦。”
應君蕙吃驚地瞪大眼睛,一副你怎麼知道我有體臭的表情,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林強雲看她表現出的樣子,忽然想起那《陰陽養生決》上的幾種藥方,正好有幾種配出來後對應君蕙能起大用,說不定連山都那樣天生黝黑的皮膚也能改變,便笑笑道:“過幾天忙完以後,我會配兩種藥給你,不出一個月的時間,便會讓所有的人大吃一驚。”
應君蕙:“大哥,小妹又沒病,爲何要吃什麼藥丸?”
林強雲捉狹地笑道:“沒病麼,身上會有體味不是病?再說,你不希望身上的肌膚既嬌嫩又晶瑩潔白?告訴你吧,我配製的藥不但能消除你身上的體味,讓你全身都散發出陣陣幽香,讓人一走近聞到你身上的香味就捨不得離開,還能使你的肌膚變成既嬌嫩又晶瑩潔白。你自己說,這種藥要還是不要?若是不想要的話,那大哥就不用費心去尋找藥料了。”
女孩子哪有不喜香、不愛美的,再者能讓自己渾身散發幽香的還是心中的神人大哥呢。應君蕙慌忙說道:“大哥就會逗人着急,誰說過不想要的話了。大哥啊,你的藥用了真能讓人身上有陣陣幽香嗎,真能讓人的肌膚既嬌嫩又晶瑩潔白?快給小妹說說,要服用多少才行,什麼時候才能製出來呀?”
林強雲:“且別心急,我還要找齊所需的藥材,再看看是否能把其中的一種煉入到‘雪花膏’裡去,也能使人用起來時更方便些。好了,我要說的就是這些,我們出去吧,大廳裡還有客人呢。”
應君蕙這段時間以來,好不容易纔有了個與林強雲單獨相處的機會,那肯就此離開。遲疑着幽幽地問:“大哥,你……你……沒有其他的什麼話說了嗎?”
林強雲心中一動,但想起外面的大廳裡還有客人,再不出去的話怕人會說閒話。掃視應君蕙一眼,起身向門外走:“要說的話都說完了,當然沒其他的話說嘍。怎麼,你還有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