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曾是樓雲在四明書院的師長,但王安撫使果然如瓦娘子所見,做起官來不太精明?
季青辰其實並不在意這些,因爲謝七小姐不在,她這一回到胡府的大事就是暗暗和王清河商量了怎麼和樓雲惡鬥到底,非要搶到西河道碼頭的生意。
除了齊府,她當然還想再拉上謝七小姐和王世亮一起。
王清河開始還詫異她盡選些對頭人家,後來卻是擊掌叫好。
這樣的辦法,就是要從樓氏族裡和謝氏族裡找出一些能聯手的人。挖這兩家的牆角。
不是這些人,也不敢出頭和樓雲作對。
畢竟,如今的京城裡,樓雲是聖眷日隆……
官家的皇后之位更是虛懸。
“聽說他要是過了眼前這個坎,把大理寺的那樁案子辦穩妥了,眼前就有兩個缺。一個是執掌大理寺丞,再加封一個翰林院的品級。這就是將來要入閣的兆頭了。要麼,他回泉州城,從泉州市舶司升任到福建路市舶司。那可是從三品的肥差事,西南一帶的商人必定要和他結好的……”
王清河顯然對樓雲有所忌憚,季青辰便也笑了起來,不緊不慢地搖着扇。
“姐姐你只管放心。世上越是好事,就沒有這樣順利。他那案子得罪了宗室,得罪了太后,甚至連泉州水師那邊也得罪了。他不把這案子辦成鐵案,不提官家如何了,他自己的前程就保不住……”
王清河頻頻點頭。
“只不過,這位樓大人也應該知道。我不過求一碗飯吃,可不是要和他政鬥。他還是找機會退讓一步爲好。畢竟。現在我與他是友非敵,”
王清河當然明白她話裡的意思,銅鏡案裡的那一箱銅鏡,不就是她唐坊裡的。
除了她,誰的堂上證詞還能讓這案子辦成鐵案?
……
因爲樓雲不好得罪,所以一夜過去,王世強被樓雲放了鴿子。半點也沒有生氣。
前日。他就得到樓雲進紹興港的消息,又接到了樓雲在港口向王氏貨棧的招呼。
說是當日晚上來拜訪。
他備了一桌水軒酒席,卻沒等到人。
原來人家還住在港口的驛館裡。不知在憂愁什麼。
驛館裡的船丁悄悄傳回消息,說樓大人那晚本來要去拜訪王世強,出門前突然接到了明州城傳來的消息。
結果,樓大人兩宿沒睡着。聽說還發怒砸了擺設,對着空氣罵了一通。
罵的是一個姓張的書吏。還有一個叫駿墨的人。
王世強當然知道,那是他留在唐坊的書吏和書童。
王世強雖然遠在紹興,但有江浙海商的地方就有人給他遞消息。
所以,雖然空等了樓雲一晚。他自然也不生氣着急。
樓雲憂愁他當然高興。
別人或許看不出,但他王世強打從知道他在房中掛過季青辰的畫像,無論秦從運、黃七郎他們如何地搖頭不信。他就從沒有懷疑過:
樓雲對季青辰有意。
一連等了兩天,樓雲前來拜訪的消息才重新傳來。
他坐了驛館的湖船。一路駛向了了紹興府北的西施山下。
看到王世強買下西園竟然是一座佔地足有二十畝的山湖園林,水路入園的山徑邊還有着吳宮舊跡,西施洗髮的水池,樓雲意外的吃驚化成了一串冷笑。
“王世強,這是想在外頭娶平妻的意思了?”
難不成,這商人庶子剛剛出頭,就敢把明州樓氏當成了可有可無的擺設?
樓雲站在船頭,黑着臉,只覺得一肚子邪火沒處泄。
樓葉早早就去了明州城找陳家叔侄傳信,順便接張孔目和駿墨過來,沒在驛館裡見識樓雲的怒意。
留下隨行的樓春躲在了艙門邊,深怕被他突然抓到錯處,痛罵一頓。
自從駿墨把這幾個月在唐坊的消息傳來厚厚一封信,信裡說張孔目一直爲陳家向唐坊要西河道的份額,樓雲就一副馬上要抽風的暴躁狀態。
兩宿沒睡後,他直接把趙秉林給他的退婚書拿出來,在趙秉林的退婚書私章邊用了他自己的私章,畫了花押。
他又喚了兩名家將,一個是樓蟋兒,讓他把退婚書急送泉州城去。
眼下他和趙德媛都是泉州人氏,退婚書是需要泉州府衙用官印,才能真正算數的。
一個是樓蟈兒,讓他拿了親筆信去明州紀府,約着紀二公子,讓他老實在明州城呆着,他過幾天去明州城第四次找他。
紀二公子要是再敢不在府裡等着,以前他欠他樓雲的賭債統統馬上付清:
比如四副東坡真跡,十一件秦漢時的金石古器,再加上他紀二公子從出生前到昇天前的所有月錢,他攢下來將來娶老婆的聘禮,甚至還有他婚後生出來的第一個女兒……
樓春沒見過紀二公子,但對於他敢把沒影子的女兒都賭輸出去的氣魄佩服萬分。
他也能猜到,當初紀二公子敢說起這樣的賭注,必定是說樓雲將來成婚後要是有了兒子,甭管是什麼歪瓜裂棗,就讓他紀老二的女兒嫁過來的意思。
他們的交情倒是好得很。
甚至他都能隱約猜到,紀家二公子,三公子,四公子都沒有訂親,樓雲這是準備讓順
昌縣主慢慢挑一個合她心意的。
這樣,公子在趙秉林趙老爵爺面前也算是能交待了。
這些倒也罷了,樓春卻是愁着,樓雲突然絕斷地退了親,回京城後怎樣和官家交待?
拖幾月,等案子結了官家高興的時候再退親,都行的……
然而就是這樣的忠言他也一句不敢提——樓雲明顯不想聽——所以他必須要爲樓雲傻
樂傻高興,因爲他家大人現在是是無親一身輕的單身漢了。
現在在大街上,他要是看中了哪一戶人家的美貌小娘子。他就馬上可以去提親了。
這是喜事。
“縮在那裡幹什麼?”
樓雲陰沉着臉轉頭看他,一副要吃人的樣子,“我又不會吃了你。”
“……大人,小人就是在想……”
樓春不得不冒險接近了他,小心翼翼地陪笑問着,“怎麼大小姐就和王綱首鬧成了這樣?他不是還讓大小姐在京城裡幫他走動人脈?怎麼這邊又置這樣的大園子納了妾?”
樓春覺得這是一個安全話題,完全是爲了讓樓雲分心。
“……這是一榮俱榮的事情。他不開口。鸞佩也是會去做的。這些事情上。她比王世強還明白。”
樓雲站立在船頭,忍着心裡的煩惱。
爲了扼制韓參政府,爲了讓吳太后和那些宗室消停些。所以他在楚揚西河道上排擠唐坊。
儘管季青辰在那段河道上押了血汗錢,冒了最大的風險。
這樣一來,他在公事上叫她討厭是理所當然了。
但他並不想在私事上也叫季青辰討厭他。、
他本來是想討好她的。
在唐坊時,他是訂錯了親。他確實是不知道能不能退親。
但他就是願意向她獻殷勤,他就是願意留人給她。就是想叫她在和陳家訂親的事情上佔便宜。
這樣做,誰也不能說他風流花心,誰也不能說他錯!
更何況,他喜歡的人本來就是她。
他是訂錯了人!
但就是他這樣小心曲折。瞻前顧後,他想討好她的隱*心怎麼就沒人能理解呢?
駿墨太小也就罷了,張學禮老年持重。疼愛家中老妻,保媒的時候該怎麼替女方拉偏架難道還要他樓雲明說?
他皺眉看着西園水路。那面駛出來兩條烏篷船,上面有王家小廝恭敬爲他引路。
江南園林建在山水之間,取其自然之意,本地人家並不在意遊人進出賞景,湖邊的漁居水村也是連綿不斷。
引路的烏篷船停在了湖畔一座水亭邊的時候,樓雲已經看到了亭子裡的王世強。
“他也不嫌庶子庶女生得太多。”
樓雲現在看誰都不順眼,他嫌棄的眼光落到他身後的女子身影上,忍不住眼角一跳。
因爲那女子繫着一條綠綾子裙,身段纖細苗條,所以肚子微微凸起,一看就知道有一兩月的身孕。
“樓大人,下官有失遠迎了。”
王世強的樣子似乎和養病的傳說並沒有二致,臉龐瘦削了一些。
樓雲卻知道,他是不習慣西南山城的空氣,得了輕微的疫病也有可能。
“妾身沈氏見過大人。”
那沈氏女子雖是有了胎,仍是落落大方地和樓雲見禮,爲丈夫和客人親手倒茶。
樓雲眼光一閃,王世強真要拿她當平妻,是不會讓她這樣懷着胎出來見客人的。
現在看來,不過是個隨時能打發掉的妾侍?
然而,樓雲心裡正沒好氣,雖然領會了王世強暗中的示意,他也不打算叫王世強以爲樓鸞佩好欺負。
這廝不過就是猜到了他樓雲的來意,覺得官位可求了,老婆家親戚現在用得上了,所以馬上表示壓根沒有娶平妻的意思?
他擡眼就掃了過去,毫不客氣在沈氏的臉上結實轉了一圈。
王世強只當是沒看到。
看過這一眼後,也不知怎的,樓雲暗暗鬆了口氣。
這沈氏姿色不俗,但和樓鸞佩那般的絕色,和她那樣的世家千金相比,顯然差上不少。
更重要的是,此女雖然也是白衣綠裙,小家碧玉的模樣,和季青辰的容貌卻沒有半點相似之處。
就因爲那一襲綠綾子裙,他剛纔在船上遠遠看着,還吃了一驚。
雖然式樣料子都不一樣,但他畢竟見過季青辰穿綠裙。
在樓雲看來,此女除了沉靜大方的儀態還有一絲可取外,遠不及季青辰美貌可愛。
王世強那就是瞎了眼。(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