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非甜美煙花

魔法界世界盃組織者在英國各地投放了兩百把門鑰匙, 而作爲特權階級的馬爾福家族在莊園中就擁有一個。

比賽開始的前一天凌晨,Olivia跟隨斯內普教授,和德拉科以及盧修斯一起出發。他們到達了一處看上去像是沼澤地的地方, 還有很濃的霧。但是很快, 就有人來迎接盧修斯·馬爾福。託他的福, Olivia很快穿過了荒無人煙的沼澤地, 走了大約二十分鐘, 漸漸地眼前出現了一扇門,然後是一座小石屋。

Olivia勉強可以分辨出石屋後面成千上百個奇形怪狀的帳篷,它們順着大片場地的緩坡往上, 那片場地一直伸向地平線上一片黑乎乎的樹林。他們從兩排長長的帳篷間穿過。大多數帳篷看上去沒什麼特殊,顯然, 它們的主人費了心思, 儘可能把它們弄得和麻瓜的帳篷一樣。在營地中央, 有一個帳篷特別顯眼。它十分鋪張地用了大量的條紋綢,簡直像個小小的宮殿, 入口處還拴着幾隻活孔雀。再前面一點,他們又看見一個帳篷搭成四層高樓的形狀,旁邊還有幾個角樓。再往那邊,還有一個帳篷的門前還有一個花園,裡面鳥澡盆、日晷儀、噴泉等樣樣俱全。

盧修斯停了下來, 指着拴着活孔雀的帳篷示意德拉科進去, 又指着那個帶花園的帳篷對斯內普教授說, “我知道你不喜歡花哨的東西, 已經儘量簡樸了。”

Olivia嘴角抽搐了一下, 這樣叫簡樸,真想見識一下馬爾福家的“不簡樸”會是什麼樣子!

Olivia彎下腰, 從帳篷門簾下面鑽了進去,只見裡面的佈局和她在馬爾福家借住時的臥室簡直一模一樣,只不過小牀換成了一張雙人牀。

自從雷古勒斯那天離開之後,Olivia接連兩天都沒有合過眼,支撐到今天已經睏倦極了,一碰到牀就閉上了眼睛,連鞋子都沒有脫就睡熟了。

斯內普教授隨後進來,一眼就看到已經沉入夢鄉的女孩,他這兩天一直緊皺的眉頭微微舒展開來,但願她能夠放下——否則……他揉了揉眉心,脣角抿得更緊了。

Olivia睡得並不安穩,雖然眼皮沉到無法打開,卻能隱約聽到外界的聲音:遠處巫師們的聊天聲,旁邊森林裡鳥類的鳴叫聲,帳篷裡那人翻動書頁的聲音……全部都清晰的傳入耳中,她卻只是不想醒過來。

斯內普教授從一開始的躲避到如今甚至可以主動,轉變的突然表明背後發生了她所不知道的什麼事情。

她不願意深想,卻無法自欺欺人。

……

人語鳥鳴都漸漸低了下去,直至完全消失了,周圍變得極其靜謐——是晚上了吧。

有輕輕的腳步聲響起,是誰停在了帳篷的不遠處;細小的摩擦聲中,斯內普教授撩起帳篷門簾走了出去。

“你都知道了?”先開口的是來人,這個聲音……

Olivia緊閉的眼皮收縮了幾下,睫毛也迅速眨動着,是雷古勒斯!

“是的。”斯內普教授的聲音低沉,但卻是面對雷古勒斯時難得的平和語氣,“她早晚也會知道的。”

雷古勒斯輕輕笑了一下,“記得你立下的牢不可破的誓言。”

斯內普教授沉默。

雷古勒斯又說道:“你收好。”似乎是將什麼東西交給了斯內普教授。

斯內普教授還是沉默。

雷古勒斯也沉默了。

不遠處的森林裡有不知名的鳥突然發出一聲淒厲的叫聲,似乎是被驚醒了,撲扇着翅膀飛走了。

“我該走了。”雷古勒斯吸了口氣。

一直沉默的斯內普教授突然開口道:“活着回來。”頓了一頓,他的聲音低了下去,“爲了她。”

雷古勒斯笑了笑,“現在我有點相信,你真的對她很好了。”

終於睜開眼睛的Olivia,一下子跳下牀來,衝出帳篷,卻只看到斯內普教授一個人站在外面的星空下。他看到

Olivia的那一瞬間迅速將手上的東西轉移到了背後。

“小哥哥來過?”雖然是問句,卻已經不需要回答。

“他爲什麼不見我一面?”Olivia繼續問道,她看着斯內普教授臉上的神情,突然明白過來,“他不知道我就在帳篷裡?”

斯內普教授走上前一步,張口欲說卻又被她打斷,“你呢?你知道我是睡着了的,但是不知道我能聽到——不,不是這樣的——如果我被吵醒了就會聽到,如果我睡得沉了就什麼都不會知道……”

Olivia緊緊盯着斯內普教授,卻突然伸手按住太陽穴,“所以,你既想讓我知道又害怕我會知道——什麼事情會讓你既想讓我知道有害怕我會知道?”她的聲音低了下去,語速卻越來越快,簡直像是自言自語了,“你要他活着回來——小哥哥要去做什麼?!”

Olivia一下子擡起頭來,眼中迸射出嚇人的亮光,彷彿一剎那所有的事情都有了解釋,“你原本一直都在躲避我,我不知道究竟是因爲莉莉·伊萬斯還是因爲你和鄧布利多的約定——但是,從那天,我們從打人柳下回來的那天之後,你就不再躲避了……因爲你已經不用再擔心,不用再擔心伏地魔了……你要小哥哥活着回來……”

她猛地退後了一步,“就像是十年前小哥哥將我託付給盧修斯一樣,他現在將我託付給了你!”

斯內普教授又走上前一步,似乎是想要安撫處於崩潰邊緣的女孩,誰知Olivia又退開了一大步,卻又猛地撲了過來,攥着斯內普教授的袍角,湛藍色的眼睛裡有隱忍的淚光,聲音低到嘶啞,“你知道的,雷古勒斯他究竟去了哪裡?他要走了戒指——我知道戒指裡封存的巨大魔力,連我都無法控制——雷古勒斯究竟要做什麼?!”

斯內普教授任由她抓着自己的袍角,眼神幽深,良久,脣角泛出一絲苦笑,“十年前我在馬爾福莊園教你熬製魔藥,那時候就知道你是聰慧的——只要你願意去想,任何秘密在你面前都無所遁形。”他垂眸看着努力控制情緒的女孩,嘆息道:“如果你想要去找他,現在就去吧。”

Olivia望了斯內普教授一眼,轉身往兩側帳篷唯一的通道口——森林深處跑去,直到這時,她才發現自己是赤着腳的——是她睡熟的時候斯內普教授幫她脫掉的鞋子嗎?鋒利的草葉邊緣在女孩白嫩的腳上劃出一道道細小卻疼痛的血口……

一道白光閃過,斯內普教授單手抱住昏過去的女孩,他幽深的黑眸默默注視着面容潔白的女孩,低聲道:“即使你以後會難過,我還是……不能讓你離開。”

被璀璨星光驚醒的成羣鳥雀“呼啦啦”地從樹枝上飛向夜空,像是逃避着已經預知的災難……

中了斯內普教授昏迷魔咒的Olivia錯過了當晚營地裡的大騷亂,當她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半夜了,斯內普教授就坐在牀邊,閉着眼睛一動不動。

“我渴了。”

斯內普教授睜開眼睛,看到女孩正抿着有些乾裂的脣,他的瞳孔微微收緊,低聲道:“忍一忍。”

“或者你可以去盧修斯那邊借杯水或者溫牛奶。”Olivia對上他的視線,慢慢笑了,“我衝動過一次,不會再跑了。”她的視線緩緩下移,落在還殘留着血跡的腳上。

斯內普教授看了她一眼,低聲道:“不要出去。”而後一言不發地握着魔杖走出了帳篷。

Olivia迅速下牀套上鞋子,拿起枕邊的魔杖,輕輕將帳篷門簾掀開一個小縫,卻看到外面一片人仰馬翻,奔走的巫師,混亂的魔咒——詭異的是,沒有任何聲音。Olivia閃身出了帳篷,聲浪一下子涌了過來。

原來是斯內普教授給帳篷施加了靜音咒。

Olivia躲避着不受控制的魔咒,一心一意往森林深處跑去。她能感覺到那股氣息,來自那枚她戴了十四年的戒指——標誌着雷古勒斯的方位。林子裡到處都是受到了驚擾的鳥獸,Olivia無心顧及,突然整個世界彷彿震了一下,短暫的寂靜過後,四面八方齊齊爆發出尖叫聲來。

Olivia望向震動發出的方位,左手側的天空:那是一個碩大無比的骷髏,由無數碧綠色的星星般的東西組成,一條大蟒蛇從骷髏的嘴巴里冒出來,像是一根舌頭。就在她注視的時候,骷髏越升越高,在一團綠瑩瑩的煙霧中發出耀眼的光,在漆黑的夜空襯托下,就像一個新的星座。

黑魔標記!

Olivia一下子按住了心口,黑魔標記出現在傳來戒指氣息的草地上空!

那個標記現在已經升得很高,像一個恐怖的霓虹燈招牌一樣,照亮了整個樹林。Olivia在黑暗中尋找那個變出骷髏的人,但是沒有人——沒有任何人在視線內!

巨大的惶恐攫取了她的心臟,她拼盡全力向着黑魔標記下方奔跑去,冰冷的空氣灌入她灼燒着的肺部,一種像是哮喘病人會有的呼吸聲傳了出來。

星光與黑魔標記的綠光下,森林的腹地,是一汪黑色的湖水。

Olivia以手支着膝蓋停在了湖邊,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氣,她的心臟不規則的狂跳着,說她有預感也好,說她神經病也罷——雷古勒斯有危險!很危險!她甚至能感受到那種直面死亡的刺骨寒冷……越來越近……

攝瑰怪,至少有一百個,黑黑的一團,在湖的周圍向她滑行過來。她飛快地轉身,冰冷的感覺滲透了她的五臟六腑,霧氣開始模糊了她的視線,這幫傢伙從四面八方的黑暗中更多地擁來;它們在包圍……

“Olivia,想想高興的事情!”Olivia在心中對着自己大吼,她舉起了魔杖,狂怒地眨着眼想看得清楚些,搖着腦袋以便擺脫腦子裡已經開始氤氳上來的痛苦記憶——想一想和小哥哥一起生活的日子,以後將會和斯內普教授在一起,必然會幸福快樂,她開始吟唱:“呼神護衛!呼神護衛!”

“呼神護衛!呼神護衛!”她的呼喊聲越來越微小,終於忍不住嘶聲喊道:“小哥哥!呼神護衛!”她知道雷古勒斯一定就在近旁的某處地方,只要有小哥哥在——只要有他在!

攝魂怪逼近了,離她不到三英尺了。它們在Olivia周圍形成了一道堅實的牆,而且越逼越近……

“呼神護衛!”Olivia狂叫,努力阻止腦海中翻卷着的黑色記憶。“呼神護衛!”她的魔杖冒出一縷銀色的光線,像霧一樣在她面前搖曳——她不快樂!她沒辦法欺騙自己!她能夠真切的感受到那種正在失去的感受——像有一萬把冰刀在凌遲着她的心——雷古勒斯離她越來越遠,她幾乎已經感覺不到戒指的氣息……

憑藉她發出的不成形的守護神的微光,她看見一個攝魂怪停下來了,就在離她很近的地方。它不能穿過Olivia發出的銀色迷霧,斗篷下面滑出一隻細長的死人的手。這手做了個姿勢,好像要撥開那守護神。

“不—— 不—— ”Olivia在心底吶喊,可是她的喉嚨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扼緊了,什麼聲息也發不出來。她能感到它們在觀察他,聽到它們格格的呼吸聲,這種聲音像有害的風一樣在她周圍吹着。離她最近的傢伙好像在考察他,然後它舉起兩隻腐爛的手—— 而且放下它的頭巾——在應該有眼睛的地方只有薄薄的結痂的灰色皮膚,單調地蒙在空眼眶上。但它有嘴……一個沒有形狀的洞,以死前喉鳴的聲音吸着空氣。

Olivia滿心恐怖,人像是要癱瘓了一樣,既不能動也不能說話。她的守護神閃動着就要熄滅了。

突然,從心臟中傳來一股暖流,戒指的氣息一瞬間強勁起來——Olivia僵硬的肢體又可以活動了,她還來不及辨別清楚心中的感受,喜悅已經在她魔杖端頭綻放出花朵來——銀狐竄了出來,撲向成百的攝魂怪——與此同時,在攝魂怪包圍的間隙,她看到湖對面同樣跳躍而來的銀色狐狸……

兩隻一模一樣的銀狐在黑魔標記與星空下相遇了!

炫目的光照亮了她周圍的草坪……尖叫聲停止了,寒冷的感覺正在消逝……什麼東西把那些傢伙趕回去了……這東西把她包裹起來……那些傢伙格格作響的吮吸聲漸漸遠去。它們在離開……空氣又暖和起來了……Olivia集中全身力量把頭擡起來幾英寸,看見光線中對面的湖畔站着一個熟悉到不可思議的身影……湛藍色的眸子裡閃動着細碎的悲哀,他在對她說話,他說:livy,回去。

Olivia以爲方纔的奔跑已經耗盡了全部的體力,沒想到這一刻——就像是被注射了某種強效藥劑一樣,她猛地跳了起來,顧不上分辨道路,趟着湖水往對岸而去,水花四濺中,她哭喊着,她喊:“小哥哥,回來!”

“小哥哥!我知道你想做什麼!”湖水已經沒到了Olivia的腰際,她卻還在往更深的地方前進,“我根本不應該把戒指給你!它的確是有融合吸收各種魔力的能力!但是——要是你想拿這個毀掉伏地魔——反噬的力道會將你也毀掉的!連靈魂都不剩!”她望着雷古勒斯的表情,突然定格了一瞬間,聲音一下子高了八度,幾乎破音,“你早就知道!你想跟他同歸於盡!”

雷古勒斯沒有說話,他沉默着望着Olivia,目光眷戀,最終他微微低了一下頭,轉身往森林的另一方走去。

“誰稀罕你做這樣的英雄?!雷古勒斯,你個混蛋!”強烈的悲傷裹着憤怒洶涌而來,Olivia艱難地往湖對岸游過來,她迅速上岸,追着雷古勒斯的身影,向來嬌嫩的嗓音此刻嘶啞乾澀,“想滅掉伏地魔的人多了去了,誰說一定要你去了?!就算是你——爲什麼一定要用這種蠢辦法!”

不對——小哥哥從來不是蠢人——他一定有他的原因,是什麼原因——讓他甘願拋下她,與伏地魔一道毀滅?!

Olivia停下腳步,如果說這個世界上有能讓雷古勒斯拋棄她的原因——那個原因必然就是她!

特里勞妮教授的聲音嘶啞着在耳邊響起,“你不肯回去,至親之人的血將作爲祭獻!”

寒氣從渾身的毛孔中透了進來,一直冷到骨髓深處。至親!她沒有至親!雷古勒斯就是她的至親!

她蒼白着面色,所有的事情幾乎就要連成一條線,突然,豔紅色的光從前方迸射出來,籠罩了半邊天空,接着巨大的爆破聲傳來,Olivia腳下的草地震動了幾下,她立足不穩地跌坐在地上,一股巨大的熱浪向她襲來——陣陣眩暈中,她看到一顆藍色的星向着黑魔標記——飛去!

“砰!”得一聲,那顆藍色的星炸裂開來,湮沒了黑魔標記的存在,隨後化爲一場煙花一般的星雨隕落下來……

Olivia一口咬在自己的手腕上,劇烈的疼痛令她獲得了力量,箭一樣得射向星雨的下方……那裡,有戒指的氣息……

最璀璨的星光下,最殘酷的森林裡,藍到憂傷的煙花灑落在金髮女孩的身上,如同翩翩飛雪,一旦靜止,倏忽不見……熟悉到令人想要流淚的氣息縈繞在她身周,Olivia含淚閉上了雙眼……

一個黑色的身影大步奔跑而來,將搖搖欲墜的女孩擁進懷中,他的聲音中有帶着火氣的焦灼與擔憂,“不是告訴你不準出來的嗎?!”

Olivia靜靜一笑,望着來人,湛藍色的眸子裡彷彿有妖異的光閃過,“先生,我再問一遍。您沒有什麼要跟我說嗎?”

斯內普教授喉結上下微動,終於沉聲道:“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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