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羣面無表情的赤裸蠟像,圍成一個半圓緩緩逼近過來,接着臉上的皮膚開始不停地蠕動,像是皮膚底下的蠟蟲醒了過來,只是片刻的功夫,這羣長相各異的男人蠟像,一個接一個的變成了我的樣子。直面他們的溫陽和猴子臉倒吸一口氣,頓時有點慌了陣腳。
看着一羣跟自己一模一樣的人赤身裸體的圍過來,我瞬間產生了一種空間錯亂的詭異感。我身後的張敏和小玉大概也看見了這詭異的一幕,默默地跟我拉開了距離,我心裡悶悶地,感覺自己真是無辜躺槍的那一個。
溫陽和猴子臉回頭看了看我,咬着牙衝了上去,我以爲這羣蠟像會有什麼手段,原來也只是近身肉搏,像打羣架一樣。這時就看出來了,溫陽身爲人民警察,素質確實不是蓋的,身邊圍了大部分蠟像,依然打得虎虎生風,遊刃有餘。猴子臉就慘了,只對着五六個蠟像,就手忙腳亂,身上捱了好幾下了。
幸好這些蠟像動作僵硬,比不上真人那麼靈活,猴子臉還可以偶爾反擊一下,但是這些蠟像都是死人,並沒有痛覺,一拳打過去,只是皮膚凹下去一塊,瞬間就恢復了,根本造不成什麼傷害。打了半天,溫陽和猴子臉已經氣喘吁吁了,這些蠟像一點都沒有損傷。
我着急起來,四處找着趁手的武器想給他們送過去,凱旋姐看出了我的意圖,攔着我說道:“等等,他們身上有武器,只是不能用。”我愣了愣,問道:“爲什麼啊?”凱旋姐皺着眉頭說:“這蠟像就是個殼子,打壞了殼子,裡面的蠟蟲跑出來,我們誰都走不了!”
凱旋姐的話讓我一下絕望起來,怎麼辦,打又打不得,跑又跑不了,難道真得交待在這兒嗎?我慌亂的想着,就聽張敏清脆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黑寡婦,是爺爺讓我帶他們來找張藝寶的,你快停下!”
黑寡婦聽到後愣了一下,嘬起來的嘴脣也放了下來,沒有了黑寡婦的控制,這羣蠟像停下了動作,溫陽和猴子臉退了回來,喘着粗氣擦了把身上的汗。黑寡婦冷笑了一聲,說道:“小丫頭,想詐我嗎?”
張敏在我身後也冷笑了一聲,說道:“你可以試試啊!只是不知道,爺爺發起火來,你有幾條命扛着!”這時,黑布簾子後面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黑寡婦扭頭看了看,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一樣,再也不理我們,又嘬起了嘴脣。
剛剛靜止不動的蠟像又開始了新一輪的攻擊,溫陽和猴子臉再次迎上去,這次連溫陽都只能保持被動防禦了,猴子臉更是連着發出好幾聲慘叫,也不知道被打到了哪裡。
我遲鈍的大腦飛速的轉着,突然想到什麼,我大聲對他們叫起來:“用火!用火試試!”猴子臉聽到後,一手抱頭,一手從兜裡掏出一個打火機,忍着雨點般落到身上的拳頭,飛快地脫下只襪子,點着後就一把塞到了面前一個蠟像的嘴裡。
可是沒有用,那蠟像眼睛眨都不眨,嘴裡叼着着火的襪子,手上的動作一點都不慢,眼看襪子一點點燒完了,蠟像卻一點事都沒有。說實話,要不是這些蠟像沒有感覺,光是燒襪子時那一股燒糊了的臭味,都能放倒幾個。
猴子臉邊狼狽的躲着,邊喊到:“沒用啊!快想別的辦法!臥槽,疼死我了!”黑寡婦在一邊冷冷的哼了一聲,一臉的不屑。
這時,只見溫陽一個閃身退出包圍圈,伸手從懷裡掏出一張黃色的符紙,中指和食指夾着,一晃,就燃起了淡藍色的火苗。他飛快地把燃燒的符紙貼到了追過來的一個蠟像臉上,接觸到蠟像的一瞬間,像是火苗掉進了一片汽油裡,“嘭”的一聲,這個蠟像變成了一個巨大的火把。
這巨大的火焰,逼得溫陽和周圍的幾個蠟像都不約而同的後退了幾步。接着一人高的火焰轟然倒塌,一聲尖利的慘叫從火焰中傳出來,只是片刻的功夫,火熄滅了,蠟像也沒有,地上乾乾淨淨的,什麼都沒有剩下。
黑寡婦像是傻了一般看着那一片空地,擡起頭來衝着溫陽大喊:“你敢!”溫陽挑釁地看了看她,又掏出了一疊符紙,猴子臉已經退了回來,揉着被打疼的地方,解氣地看着。
黑寡婦失了心神一樣,喃喃道:“天火!你居然有天火符!”溫陽晃着手裡的符紙,輕蔑地說道:“笨蛋!你看清楚!天火符早就失傳了,這是防制的!不是真正的天火,不過對付你這些,綽綽有餘了!”
說着,拿起一張符紙就要往面前已經靜止了的蠟像身上貼去。這時,黑色的大布簾後面傳來一個有氣無力的聲音:“珠珠,讓他們過來吧!”
這個聲音讓我止不住的渾身顫抖起來,就是這個聲音的主人,讓我承受了有生以來最強烈的痛苦!讓我這一個多月來,日日陷在隨時都會死去的恐懼中!讓我明白了,什麼是切齒之恨!
房東張藝寶,果然在這裡!
聽到這句話後,黑寡婦像一下子卸了心勁一樣,再也不看我們一眼,低頭走進了黑布簾後面。溫陽趁機將符紙挨個貼在了已經不動的蠟像上。隨着一蓬蓬的火焰,屋裡此起彼伏地響起一片尖利的慘叫聲,爾後,一切歸於平靜,那十幾個蠟人像是從來沒有存在過一樣。
溫陽拍拍手,笑眯眯地帶頭走進了黑布簾。簾子後面只有一張牀和一張竹製的搖椅,這搖椅上坐着一個瘦骨嶙峋,髒兮兮的男人。這男人頭臉也會一塊黑色的薄紗罩了個嚴實,身上穿着皺巴巴的睡衣。
我吃了一驚,如果不是聽見聲音,我怎麼也不會認出來,這就是那個看上去胖胖的憨厚的房東,只是一個多月的時間,居然瘦成了這個鬼樣子。
他露在外面的手和脖子上,滿是紫紅色的猙獰恐懼的傷疤,臉上應該也不例外,怪不得會蒙起來呢,就算沒有別人看到,照鏡子也會嚇着自己的,我不懷好意的想到。這應該是我上次逃跑的時候給他留下的記號。
他擡起頭來,輕輕說道:“你們還是找過來了。”然後把頭轉向張敏的方向,冷冷說道:“只是沒想到,是你帶他們過來的。”
張敏扯着我走到他面前,看着面前蒙着頭臉的男人,眼睛裡有心疼,有不捨,有厭惡,有憤怒,更多的是失望和不知所措。各種情緒在眼神裡交織,最終化成一片壓抑的冰冷。
她冷冷地說道:“爺爺說了,這人不能出事,你自己的爛攤子,自己收拾!”張藝寶靜靜地看着她,看不見黑紗下的表情和眼神,良久,長長出了一口氣。
他從睡衣口袋裡拿出一顆雪白的珠子,跟我說道:“你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