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猴子臉面面相覷了半天,等我定下神下牀去開門的時候,敲門聲已經停了。我打開門,門外空蕩蕩地,沒有人,卻有一張折得很小的紙條從門縫裡掉了出來。
我把紙條拿進屋,關上門跟猴子臉一起打開看了看,上面寫着一句話:快回家!身邊人越多,就越安全!
我們看得一頭霧水,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這紙條上的字跡娟秀清麗,一看就是出自女人之手,會是誰呢?爲什麼不親口告訴我們,卻要這樣神神秘秘地寫紙條,還不寫清楚。
就算沒有這張紙條,我也要回家的,我們決定先把這張紙條的事放到一邊。還有幾個小時天就亮了,我們倆沒敢都睡,輪着睡了一會兒。
天亮後,我跟猴子臉洗漱一下就坐在牀上等着,等聽見外面人聲嘈雜起來,才小心翼翼地快速走出賓館,坐上出租車,往我家的方向開去。
這一路上,都有一種被人跟蹤的感覺,可是每次回頭,後面都是不同的車,並沒有發現什麼特殊的情況,到家下了車,我搖了搖頭使勁甩脫這種詭異的感覺。
回到家,媽媽正在做早飯,爸媽看到我後先是一瞬間的驚訝,然後就笑得嘴都合不攏了,飯也不做了,知道我早上不愛喝稀飯,招呼我爸出去買點好的回來,我爸忙不迭的就出去了。
進了家門後,我緊繃的心一下子鬆了下來,再也沒有被人盯着的感覺了。我毫無形象的靠在沙發上,身邊坐着的猴子臉也明顯鬆了一口氣的樣子。
我媽看到我的樣子,還以爲是坐了一夜火車累壞了呢,心疼的一直讓我多吃點。猴子臉也受到了同樣的對待,一臉感動的使勁往嘴裡塞着小包子。
猴子臉的身世我媽已經大概知道了,這個善良的家庭婦女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在行動上對猴子臉展現出了最大的關懷和愛護。
因爲知道在家待不了多久,所以我總是搶着幹活,陪爸媽聊天,散步,買東西。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希望時間能慢點,再慢點,能讓我多感覺一點家的溫暖。
可是爸媽並不知情,還一直感嘆,上班了果然像個大人了!我強忍着對死亡的恐懼和對這溫暖的留戀,沒有在爸媽面前露出一絲一毫來。只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默默地點上一支菸,獨自坐到天亮。
不管我再不情願,還是到了該走的時候,我已經在家待了來十天了,還有好多事等着我,再不走要來不及了,我還要爲自己爭取那一絲好好活下去的機會!
猴子臉也依依不捨的樣子,這十來天裡,他的幸福感達到了人生的頂峰,我媽對他跟對我完全一樣,連發現我們大半夜抽菸時打人的力度都一樣。對於從小沒了父母的猴子臉來說,頭一次對於“媽媽”這個詞有了切身的體會。
只有不知情的爸媽對此毫無感覺,送我們到了火車站囑咐我常回家後,就沒什麼留戀的走了。他們並不知道我即將面對的是什麼,以爲我只是假到了,要回去上班,下次有假期時還會回來。
看着父母離去的背影,我頭一次流下了眼淚,也許這一別就再也見不到了!我懷揣着壯烈的心情,登上了回程的火車。
這趟列車到達的時間是早上,但是爲了防止再出現上次在火車站被人冒充的事情,猴子臉一上車就給溫陽打了個電話,詳細說了這事,並囑咐他一定要來車站接我們。
車上乘客並不算多,我跟猴子臉在的隔間只有我們兩個,於是分別佔了兩個下鋪。晚上睡覺的時候,那種被人盯着的感覺又出現了。
我迷迷糊糊的,感覺一道惡毒的視線猶如實質一般釘在我的身上,讓我全身一陣刺痛。我一下翻身坐起來,向外看過去。
在我感覺到的視線來源處,並沒有人。車廂裡已經熄了燈,有隱約的呼嚕聲從別的隔間裡傳來,窗外偶爾閃過一盞燈,打在車廂裡又轉瞬消失在遠方。
我擁緊了被子,卻仍然有一陣陣的寒意漫上心頭。在家這十來天,一直跟父母形影不離的,並沒有感覺到什麼被跟蹤的感覺,讓我不由生出一種自己太敏感的錯覺。眼下這突如其來的感覺,趕跑了我心裡僅存的一絲溫暖和希望。
到底是誰在暗中窺視我?還是,有什麼東西?我靠在狹窄的小牀上,胡亂的想着,太陽穴突突直跳,這樣的感覺讓我即惱火又沮喪,好像一直在被人牽着鼻子走。
我煩躁地躺着,直到那被窺探的感覺消失了,才漸漸睡了過去,期間被這感覺又驚醒了兩次,我越發的煩躁和恐懼,可是除了被窺視的感覺,並沒有發生其他的事,我暗暗攢了一身的力氣使不出來,憋得直想吐血。
早上火車到站,一下車就見溫陽在出站口等着我們,上了他的麪包車發現小玉也在,互相看了幾眼,都好好的,大家默契的一同笑了起來,頗有一絲慶幸的意味。
溫陽直接開車把我們送回了家,沒有我們兩個大男人搗亂,家裡收拾的分外整潔。小玉直接從廚房端出了溫熱的小米粥和包子,我們圍坐在茶几旁,邊吃邊聊着天。
好像不想打破這溫馨的氣氛一樣,溫陽好幾次話到了嘴邊又吞了回去,我忍不住問他:“有什麼事就說吧,都到這一步了,還有什麼不能說的呢!”
溫陽放下吃了一半的包子,看了看我,垂下眼睛說道:“對不起,我們還沒有找到張藝寶,線索也斷了,像是有什麼人在暗中幫他。”說完,他一副事辦砸了,等我發落的樣子。
乍一聽到這消息,我愣了愣,接着就笑着安慰他道:“沒事,還有時間呢,不着急!”其實說這話的時候,我心裡就像破了一個洞一樣,一直往下墜。可是爲了我的事東奔西跑的,不管怎麼樣都不能怪他,他並沒有義務爲我的遭遇負責。
這頓早飯過後,我明顯的沉默了下來,猴子臉和小玉在我面前也小心翼翼起來。
從當天開始,我每天都去那幢別墅守着,那裡已經人去樓空,連痕跡都打掃地一乾二淨了。每天都會往房東的手機上打個電話,每天都是無法接通。張敏也像消失了一樣,找不到人。
我每天定時往家裡打電話,跟爸媽聊會天,爸媽雖然奇怪我突然變得這麼粘糊,但也沒有說什麼。
我越來越沉默,有時一整天都不說一句話,除了去那幢別野轉轉,就是在家裡悶着發呆。溫陽每天都過來看我,找房東的事依然沒有進展,他彷彿人間蒸發了一般。
日子過得飛快,從凱旋姐幫我壓制身體裡的毒到現在已經三十天了,我漸漸開始不正常起來。每次睡覺,不是被恐怖血腥的噩夢驚醒,就是發現自己又莫名其妙地出現在其它地方。清醒的時候也越來越暴躁,一點點的不對就能惹怒我,總是有強烈的暴力傾向。
我開始把自己鎖在屋子裡,把自己弄得傷痕累累,猴子臉和小玉每天輪流守在外面,我很害怕自己會傷到他們,他們肯定不忍心對我下手的。
恍惚的時間越來越長,清醒的時間越來越短,我總是趁清醒的時候趕緊給家裡打電話,因爲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死去,或者再也清醒不過來,變成另外一個人。
我知道,我的時間快到了,也已經對找到房東不抱希望了,現在問題只有一個。
我到底是會死呢?還是會變成我最不想變成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