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關東奔雷

三年後,一個風雪漫大的冬夜裡。

“幽明山莊”三十里外,“小連環塢”,“楓林渡頭”。

這裡附近一帶,三四十里內已無人家,有也早搬個乾乾淨淨,自從“幽明山莊”鬧鬼一事傳開來後,“幽明山莊”真的就成了名符其實的“幽冥山莊”,住在附近的人,搬之不迭;取道的人,不惜繞遠道過“幽冥山莊”。

當然有些自視甚高,膽色過人的武林豪傑,不願改道而行,或是一些趕路的人,以及不知“幽冥山莊”鬧鬼的人,仍會打從此路經過,不過還是馬不停蹄,不敢向“幽冥山莊”望上一望,彷彿望上一眼也會有大禍臨頭似的。

要經“幽冥山莊”出湘江,必經過這“小連環塢”,這小小連環塢裡水路分十三道,綜錯迷離,不諳水道的人,很容易迷失,所以稱爲“小連環塢”。“小連環塢”只有一個渡頭,叫做“楓林渡”。因爲“幽冥山莊”鬧鬼事件發生後,渡客奇少,不少船家都不幹了,要渡船也相當不容易。過客不請水路,難以過渡,也促成此道極少人經過的原因。可是到了冬天,水道結冰,反而易行;現在正是初冬時分,冰薄結,但仍未可通人。

“楓林渡頭”之旁,有一個酒家,打着破爛的酒旗,在北風中、雪花中,像一個巍巍顫顫、滿頭白花花的老翁在招招搖搖。

“幽冥山莊”的過客都會在這小客店中打酒壯膽、小息提神及充飢解渴,以打足精神,過“幽冥山莊”。

這家小野店,叫做“楓林小棧”。

這日風大、雪大,賣酒的老頭兒看着呼嘯的北風、陰黯的天色,喃喃地道:“看來老天爺再下幾天雪,渡頭的冰兒就要堅了,便可以過人了。”一面撥着算盤,發出空洞的“得得”之聲,忽聽小夥阿福在門口大嚷道:“老爹,老爹,有客人來了,有客人來了。”

老爹一怔,心道今年的來客倒特別早,出門一看,只見風雪之中,走來了一對男女,沒有座騎,衣着單薄,但在風雪之中,兩人飄飄若仙,毫不費力,已到了店前。老爹不禁張大了口,因爲此地荒僻,向無人煙,常有雪狼等出沒,一般婦孺,尚不敢出外,而今這兩個年輕男女,不過二十幾歲,竟穿着這樣單薄的衣服出門,老爹倒是向未見過。只見男的身段頎長而略瘦,但眉宇之間,十分精明銳利,猶如瓊瑤玉樹,丰神英朗;女的一身綵衣,垂髮如瀑,腰上挽了一個小花結,結上兩柄玲瓏的小劍,更顯得人嬌如花,容光照人。那女的看了看發愣的老爹,抿嘴一笑道:“老爹好。”

這一笑,更是有傾國傾城之貌,老爹呆住,連大夥計阿笨小夥計阿福,也說不出話來,那青年笑道:“老爹,有沒有吃的,先來一盤?”

老爹如夢初醒,招呼上座後,關切地道:“二位客官,要過‘楓林渡’啊?”

男的笑道:“不錯。”

老爹呵着氣道:“兩位客官不嫌老爹吩叨,老爹要相告二位,這兒的‘幽冥山莊’,死了好多人哇——”

男的笑道:“我倆知道,不打緊的。”

老爹看看這對男女氣字非凡,顯然是貴家子弟,背插長劍,可是又不放心,於是道:“二位不怕鬼呀?”

女的嬌笑道:“哪會有鬼?”

老爹見女的尚且不畏懼,當下又道:“二位穿得那麼單薄,敢情不怕寒咧?”

女的笑道:“寒?我們不冷呀!”

老爹知道這兩人定非常人,當下不再嚼舌,酒菜都送了上去,這對男女正在吃着時,忽然不知何時,店門已經站住了兩人,這對男女連頭也沒擡,繼續小聲交談,並挾餚吃菜,老爹及兩個夥計,都嚇了一跳,老爹幾以爲自己老眼昏花了,竟沒看見這兩人是如何走進來的,當下趨前笑迎道:“二位客官,請坐,請坐。老朽老眼昏花怎沒看見。二位大駕?”仔細一看,只見二人居然長得一模一樣,冷靜沉穩,不過一個是斷了右臂,一個是斷左臂罷了。

那老爹一問,兩個漢子都沒有說話,找了一個地方坐下來,點了茶,那右邊的漢子冷冷地說了一句:“雪花飄的時候,我們便進來了。”那老爹看見風吹掛簾,果然是有雪花飄進來,但也不怎麼明白這人的話,忽見破簾飄起處,有七名大漢,已行近店門。老爹大叫道:“阿笨,阿福,迎客!”

只見那七名大漢,粗眉大眼,橫步而入,神態卻都十分沉靜,與形象大爲相異,奇的是這七人腰上各懸掛兵器,但卻件件不同,爲首的一人,掛的是一雙流星錘,第二個人掛的是鏈子槍,第三個人拿的是丈二金槍,第四個人纏的是軟索,第五個人執的是雷公轟,第六個人拿的是判官筆,第七個人抓的是一柄長鐵錐,鐵索不住地搖晃,更奇的是這些大漢在冬天赤敞着胸膛,胸膛上居然都用刀刻着兩個字:“復仇”!這兩個字不單是用刀刻的,而且想來刻的時候下刀必十分之深。這七人使的兵器,在武林中,並不多見,都屬於奇門兵器。

這幾個人也不發話。靜靜地坐着。忽然門簾又無風自蕩,四名灰衣老僧,雙掌合十,魚貫而入,在一張桌子旁坐下,更不發話。那老爹、阿笨,阿福正錯愕問,只聽又是一陣急蹄聲,馬急止,幾乎在馬止長鳴之際,兩名老道羽衣高冠,背懸長劍,飄然而入,幾乎下盤不動,一入店門,見到四僧,長長一揖,四僧也連忙合什,唱了一個暗爲禮。

這時候,店內又走入了一人,這人一身錦衣,態度雍容,叫一壺酒,逕自斟飲;這時店外老遠就響起了一陣沉重的腳步聲,一步一步的,既不快,也不慢,聲音沒有減弱,也絕不增強,慢慢走到店門,“颶”一聲掀起了布簾,走了進來,在錦袍大漢的對面坐下,也是一言不發,自斟自飲。要知道這人腳步聲如此沉重,內力必高,在數十丈外,腳步聲便沉若行雷,已屬難得,而來人不因行近而使步聲疊增,仍保持一樣,這份內力,就更加不可思議了。那對青年男女,男的擡頭,向這重步而入的黑袍客深深地看了一眼,那女的卻猛擡頭,凝睇向錦袍大漢,同時間黑袍客與錦袍大漢也擡目,向這一男一女望來,四人眼睛裡忽然神光暴長,各自低頭喝酒。

那老爹、阿福及阿笨,幾時看過在這樣一個活見鬼的冬夜裡,竟來了這麼多奇奇怪怪的客人,心中正大呼詫異的時候,又有四名頭陀,忽然閃入,來勢之疾,無可形容,眼看四人就要撞上一面大桌,老爹正叫得一聲,那四人卻不知怎的,突然變得好端端的各佔一席,那老爹才吁了一口氣,只覺今晚真是邪門。

在這之後,客店內又來了四個金衣壯漢,六個武林豪客,又相繼走入客店之中,一時之間,老爹和阿福、阿笨三人,忙得不可開交,而這後來的十人,談笑之間十分無拘無束,雖仍似各懷心事,但還不如最先人店的一男一女、斷臂兩人。七名胸雕“復仇”大漢、四名老僧、兩名老道以及錦衣。黑袍兩人和那四名頭陀神情凝肅,這十人大笑大鬧,大飲大食,除那四名老僧、兩名老道及那青年男女外,各人臉上都顯厭煩之色。

這時店內的位置,已完全坐滿了,忽又一陣喧譁,店外人聲嘈雜,阿笨幾時見過這種陣仗,不禁苦笑道:“我的媽呀。”阿福走前去跟老爹說:“老爹,今日生意過後,您老就多賞給阿福幾個錢啦。”

老爹用手輕拍着阿福的頭,催促而憂心地道:“去,去,去,快去幹活兒,我老爹看這些人員怕都不是常客,得罪了只怕店都砸了,還要少給你串錢兒哩。”

說着時,門外的人已走近店門,兩名大漢首先掀起布簾,一個打扮得一身華貴綢服的少年公子,笑嘻嘻的走了進來,一進來即掩鼻道:“這店兒好臭。”

那掀簾的大漢笑道:“公於就屈就一些,先歇歇,待冰結時好上路。”

另一名大漢則陪笑道:“咱公子乃京城第一才子,哪個地方沒有去過?這等小店,能獲公子光臨,不知是幾生修來的福了。”

那公子哥兒拿着玉瓷鼻壺,用手抹了一抹,在鼻子上吸了一吸,滿不在乎的大模大樣,走了進去,後面竟跟着十八個人,有老有少,臉上不是阿諛,便是乖戾、猥瑣的神色。那爲首的公子,樣子還不難看,但十分女兒腔,又自以爲樣子清俊,裝模作樣,裝腔作態,令人舌酸肉麻。

這二十來人,進了店內,見店裡已坐滿了人,這公子哥兒背後的一名背插虎頭鐺的大漢便吼道:“咱們白帝城大公子常無天常公子來了,你們還不迴避,不知死麼?”這大漢嗓門也挺大的,喊了幾聲,卻無人擡頭看他一眼,這大漢仔細一看,只見店中諸人神色肅穆,這狐假虎威之徒,竟嚇得再也沒敢出聲。

只聽見那身着綵衣的少女向那頎長朗俊的青年笑盈盈地道:“這公子打扮的人,是白帝城富豪之子,叫做常無天,他爲富不仁的父親替他請了幾個有名的護院,也學了一身武功,但這種人從不好好下苦功學武,所以武功有限,倒是作惡累累……”那少女娓娓道來,那少年不住點首。

這一來,店中的老爹、阿福、阿笨都替這倆捏了一把汗,因爲那少女旁若無人的談話,那常無天已聽到了,大怒回首,眼前一亮,竟是如此一位天仙化人的美女,當下見色心開,怒氣頓消,嬉皮笑臉他說道:“小娘子,好哇,你說我功夫不濟,來來來,回去給公子我練練功夫,你就知道公子我的‘功夫’,嘿嘿嘿,是好還是不好了……”

那青年猛向常無天一望,目光煞氣畢露,那常無天倒是被唬了一跳,常無天身旁的五個身着紫衣的猛漢向常無天壓低聲音道:“常公子,這孃兒咱兄弟替你拿下,殺掉那男的,如何?”

常無天露齒笑道:“決去快去,重重有賞。”

那五名大漢一聽有賞,爭相步出,其他的人一聽有賞,只狠自己錯過了搶功的機會。

那五名紫衣大漢已走近那對青年男女的身後,其中一名臉頰長有肉瘤的大漢喝問道:“小娘子,你跟不跟我家公子風流快活去……”

那綵衣少女依然情深款款,望向那青年,似完全未察覺到五人就在身後,仍侃侃而道:“那些人都是這常無天的食客,可惜個個都只會助紂爲虐,**搶擄,無所不爲,助長常無天無法無天;像這五個穿紫衣的,便是‘江左五蛟’,當日專搶漁舟殺人,無惡不作——”

那臉長肉瘤的大漢聽到這裡,無名火起三千丈,當下“錚”地拔刀,一刀往那青年的頭頂砍了下去,一面道:“好!俺就宰了你的人頭再把你獻給公子!”

那青年仍注視着那綵衣少女,像就算有天大的事,也不願把目光離開了少女,對這一刀,竟是全然未覺。

正在那時,坐在東首的黑袍人突然站了起來,根本看不清他有何動作,忽然已到這長肉瘤的漢子前面,這長肉瘤的漢子只覺眼前人影一花,手腳竟似被人全部吸住,掙脫不得,那一刀再也砍不下去了。

那黑袍人面對面抓住了這長肉瘤的大漢,忽然衝出店外,這店裡己坐了不少人,店門更有十多二十人,但這黑袍人一縷煙般閃了出去,連別人的衣角也不沾一下,店門的布簾也不多揚一下,外面的雪地上,便傳來了一聲短促的慘叫,那黑袍人倏地閃入店內,已坐在原地對着錦衣人的位置上,坐下來,用一雙帶血的手,氣定神閒的喝酒,像什麼事情也沒發生過似的。

適才這黑衣人入店時,步聲沉重,可見內功之深厚,可是適才所露的一手輕功出手之快,更加不可思議。

只見那綵衣少女仍笑容可掬地向那青年道:“……這位黑袍先生,來自粵東,內力有極深的造詣,據說他十二歲時便用內力震死以內功稱絕的河北‘金爪獅魔’戚威,剛纔那一式是‘吸盤,中的‘寸步不移多,那大蛟如何能夠接得下來!……這先生外號‘黑袍客’,姓巴,名天石……”

說到這裡,那黑袍人向綵衣少女望了驚奇的一瞥,他沒料到自己一出手之下,竟會被這少女道出了來歷,這綵衣少女向這“黑袍客”盈盈一笑,這時,那“江左五蛟”的四蛟,如夢初醒,情知大蛟已遭毒手,大喝一聲,紛紛出刀,向這“黑袍客”巴天石劈去。

巴天石不閃不躲,那青年向綵衣少女微微笑道:“適才這位巴先生出手救我,乃是爲了咱們的事,而今這四人卻往他身上招呼,我倒是該出手了——”“出手”二字纔出口,忽然起立,人仍站在原位。忽然手上多了一柄細長的薄劍,“嗤”地一聲,劍光一斂,劍已還鞘。”

那四名紫衣大漢,只見眼前劍光一斂,還不知如何是好,手上“噗”地一聲,掌心已被劍尖穿過,手中刀鏘然落地。四人盡皆如此,原來在“嗤”地一聲中,這青年已刺出了四劍,四聲急速的“嗤”連成一聲較長的“嗤”聲,那四名“江左五蛟”哪有見過這麼快的劍法,被刺中後暮見手上流血,才知道疼痛,撫手痛呼不已。”

那青年淡淡地坐了下去;那“黑袍客”巴天石驚異地望了那青年一眼,而他對面的錦衣大漢,卻脫口道:“好劍法!”

但在突然間,奇變又生,那四個痛得在地上打滾的“江左五蛟”之四,忽然似被一股巨流吸得向後疾退,倒撞向店裡大門。

這股大力吸得四人向後倒飛,衆人大是詫異,擡頭一望,不知何時,店內竟站了一個六十上下的銀鬚老翁,赤臉通紅,身高七尺,極是壯碩,一身着火紅大袍,腰間懸着一面板斧,斧面亮黑,閃閃地發出烏光,少說也有五六十公斤。

這紅袍老人吐氣揚聲,雙手一翻,竟自掌心之中,卷出兩道氣流,把“江左四蛟”吸向自己,眼看三蛟和四蛟就要分別撞上他左右雙掌時,這紅袍老者忽然雙手一分,自左右兩桌的筷子簡中拍出二根筷子,握在手中,這時三蛟與四蛟已撞了上去,“嗤嗤”二聲,那筷子竟自二人背後貫入;二蛟和五蛟也撞了上來,紅袍老者左右手食、拇二指一彈,又是“噗噗”二聲,筷子竟從三蛟和四蛟的前胸帶着血箭飛出,又刺入二蛟和五蛟的後胸,四人連慘叫也沒有一聲,齊齊倒地斃命。

這紅袍老者露了這麼一手,自是人人大驚,因爲這雙掌竟能把人吸得倒飛,也夠聳人聽聞,而紅袍老者竟以筷子殺人,每一絲、每一扣,無不捏得十分準確,而且下手狠辣,轉眼殺了四人,臉不改色。

更奇的是,這紅袍老者看來笨重,但何時到了店門,連站在門前的常無天這幹人也一無所覺。他拔筷子的那一手,坐在左右兩邊桌上的四名金衣壯漢與六名武林豪客,連看也看不清楚,更吃驚得張大了口,說不出話來。

只聽那紅袍老者做視全場,朗聲道:“老夫屈奔雷,關東來客!”

屈奔雷這三個字一說,全場十個有九個莫不臉色大變,連黑袍客與錦衣大漢,也不覺微微變色,兩名道人微微一震,四名老僧八目齊張,神光暴長。不變色的唯有那青年人,以及那老爹、阿福及阿笨,後者三人,根本不懂江湖中事,什麼“屈奔雷”、“娶笨女”等的,他們可丈二金剛,摸不着頭腦。

綵衣少女一雙妙目,亦注視了屈奔雷一會,才向那青年人悄聲道:“這人呀,叫做屈奔雷,又叫‘斧鎮關東’,行事於正邪之間,性格剛烈,脾氣古怪,不過從不作傷天害理之事,只是明目張膽的搶劫燒殺,這人可幹得多了;據說他武功很高,內功外功兼備,鐵斧也使得出神入化,公子,你的快劍遇着他,可得小心了。他這個人,行事喜歡獨往,不喜與人同行……”

那少女說話極其輕聲,偏偏屈奔雷都好像聽到了,突然轉過頭來,臉上乖戾之色竟也減了大半,向綵衣少女咧嘴一笑道:“小姑娘,倒沒料着你也曉得大爺的名頭。”

原來這“一斧鎮關東”屈奔雷,年近六十,但豪氣干雲,行事的確獨行獨斷,生平得罪的幾乎一半是江湖上的人,可是武功高極,沒有人能製得了他。

只聽屈奔雷朗聲道:“咱們明人不作暗事,諸位來的都是爲了‘幽冥山莊’的事,大爺是爲莊裡的‘龍吟秘笈’而來的,跟大家同一目的的人,如果自認不是大爺的對手,知趣的先滾!免得大爺動手發落!”聲音震得店內屋上的瓦,簌簌落下一些塵上來。

這時跟在常無天后面的十來個人,有四五個曾在屈奔雷手下吃過苦頭的,再也不敢招惹,偷偷地開溜了;那常無天看見來人一出手間,便殺了“江左五蛟”,這常無天性子十分涼薄,竟不圖復仇,心忖:自己有財有勢,不如引此人歸爲自己的屬下,不是更可放心胡作非爲,當下阿諛地笑道:“老丈的功夫,高明得很呀,少爺我……”

屈奔雷猛地雙目一瞪,常無天竟嚇得“騰、騰、騰”地退了三步,只聽屈奔雷吼道:“你是狗,大爺沒跟狗說話!”“砰”地一拳擊出。

這一拳只是平平板板的擊出,也不知怎的,常無天把頭一偏,竟沒避得開去,這一拳敲在他的牙板上,兩排門牙,全都飛了出來,有三四枚,還和着血吞到肚子裡去了,常無天哇哇叫道:“打!打!打!給我打!”

這時常無天身旁的食客,有四個人是常無天的護院,雖懼屈奔雷,但爲了飯碗,更不敢開罪常無天,心忖這老傢伙雖厲害,但雙拳難敵四手,不如一齊去制住了他,於是四人同心一意,齊齊大喝一聲,分四邊向那屈奔雷撲來。

這四人剛剛撲近,尚未出手,屈奔雷哈哈一笑,臉對東面的大漢道:“打你天靈蓋!”

那大漢一呆,屈奔雷的拳已捶在他的腦門上,登時沒了命;屈奔雷又是一轉,面向南面的大漢道:“打你人中穴!”

那大漢的拳才伸出,只聽對方要打自己,忙收手欲招架,但人中穴“碰”地一聲,已被屈奔雷一拳打中,鮮血長流,哪還有命?

屈奔雷又是一轉,面向第三名大漢,這大漢見連倒二人,早已嚇呆了,只聽屈奔雷道:“打你胸膛!”

那大漢忙手封胸前,但屈奔雷仍一拳擂了過去,只聞“格格”二聲,那大漢遇上了屈奔雷的拳,不單封不住,連手也震折了,“蓬”地一聲,那一拳仍打在胸上,噴了一口血,立時氣絕!第四人看得手也軟了,拔腿欲跑,屈奔雷道:“打你小腹!”

那大漢大叫道:“好漢饒——”“崩”地一聲,小腹已着了一拳,飛出店外,再也沒有一點兒聲息。

屈奔雷自頭部打到腹部,一拳一個,連殺四人,面不變色,常無天身旁的人,一下子嚇得走個精光,只剩下了常無天逞自掩着血口,怔怔發愕。

那青年忽然長身而起,向綵衣少女道:“此人殺性太大,我去阻阻。”

那少女牽着他的衣角,要他坐下來,一邊溫婉地道:“公於勿躁,這四人也着實該死,助這常無天無法無天的,都是這四人,也不知污辱了多**孺,傷害了多少無辜了,而今死在這位屈大爺手下,算是不冤了。”

那青年道:“哦。”

屈奔雷耳目極靈,聽那青年要與自己一決高下,倒是非常欣賞那青年的膽色。

轉目望這一男一女,忽然若有所悟,笑着道:“我道是誰,原來是大名鼎鼎之‘武林四大世家’‘南寨’少寨主殷乘風,這位想必是‘彩雲飛’女俠了。”

那青年拱手道:“不敢不敢。”

這一起立,頎長的身影猶如玉樹臨風,神威凜凜,店中諸人不禁大是喝彩。

原來,武林中有“天下三大”,這三大乃,天下第一幫”:長笑幫;“天下第一莊”:試劍莊,及“天下第一局”:風雲鏢局。

“長笑幫”與“試劍莊”,多年前因互並盡亡,只剩下“風雲鏢局”。“風雲鏢局”座下高手無數,但最大的助力,乃得自“武林四大家”。“武林四大家”分“東堡”、“南寨”、“西鎮”、“北城”。這殷乘風。雖年方二十一,但卻是“南寨”新任寨主。

青年殷乘風,外號“急電”,乃形容他的身法、劍法及招數,自幼精學文武,心無旁騖,又潛修“快”一字,加上他悟性奇佳,又肯苦學,所以武功已大有所成,“南寨”之老寨主忽然暴斃,而殷乘風以二十之齡,接任寨主,武功才智,卻不在前任寨主之下,也絕不遜於“東堡”堡主,“西鎮”鎮主及“北城”城主任何一人。

只是殷乘風專心習文學武,在未接任寨主之職前,對江湖中事,甚少閱歷,這有好處壞處。好的是因而他的武功更專心苦習,精而奇絕;壞的是他對江湖中事,大多茫然無知;可幸的是“南寨”前任寨主,遺下一位孤女,這孤女便是武林中所謂的“彩雲仙子”武功已得其父真傳,雖不及殷乘風,但對江湖中事,因與其父及寨中高手常有接觸,又廣讀羣書,見識十分廣博,各家各派,各門各系,莫不了如指掌;而殷乘風是“南寨”前任寨主伍剛中的養子,與伍彩雲自幼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殷乘風接任寨主後,伍彩雲跟他出雙人對,不斷地教他認識武林中的事物,殷乘風一身穎悟,也幾乎一學就會。

這伍彩雲清麗脫俗,其父伍剛中有兩大絕技,一是劍法,一是輕功,伍彩雲畢竟是女孩兒家,不敢殺人,所以專心潛修輕功,已是出神入化,故江湖中人,素稱之爲“彩雲飛”,或稱之“彩雲女俠”,便由此來。

各人一聽原來這對青年男女竟是殷乘風與彩雲飛,莫不報以驚訝或欽佩的眼光。

忽聽屈奔雷一聲怒吼道:“小雜種,還不走,真的要大爺再動手麼!”

那常無天嚇得臉無人色,給屈奔雷這麼一喝,全身顫抖了起來,結結巴已地道,“是……是……”便跌跌撞撞的衝出大門。

屈奔雷依然站在門口,大聲道:“諸位聽着,我屈奔雷是爲“幽冥山莊”之‘龍吟秘笈’而來的,凡與大爺我同謀一事者,快與大爺決一勝負,否則也要露一手,方可與大爺同行,否則就給大爺滾出去!”同樣的話,說了三遍,震得各人耳朵轟轟地響,桌上的碗兒,竟被震破了。

那有六名武林豪客的一桌,有一大漢正盛酒碗中,碗忽破裂,濺得一口一鼻是酒,當下拍桌怒起而大喝道:“兀那老鬼,咱們就是爲‘龍吟秘笈’而來的,你待如何?”其餘幾個武林豪客,紛紛站起,拔出兵器。

屈奔雷張着大口,大笑數聲,道,“不如何,給你們瞧瞧!”

忽然一伸手,拔出了斧頭,衆人以爲他要撲近動手,沒料到屈奔雷只是把斧頭隨即一丟,又大咧咧地站在那裡,並不動手。

那六名武林豪客一呆,忽然“呼”地一聲,一斧已自後面飛出,衆人要躲,已然不及!只見烏亮亮的斧閃一閃,這六名大漢各自往上一摸,只見頭戴的帽於被切了一半,綁中的巾兒被割了一截,什麼東西也沒有戴的,頭髮也被削了一片,那出聲拍桌的大漢尤其臉無人色,原來他不單頭髮給颳去,連頭皮也見了血,只要這一斧再下半分,他哪兒還有命在?當下作聲不得,臉若死灰,呆立當堂。

這六個江湖豪客,畢竟在江湖闖出道兒來的,雖然粗俗不堪,卻也知道服輸,當下六人臉色灰敗,互覷了一眼,一聲不響的,相繼走了出去。

“一斧鎮關東”屈奔雷大笑三聲,忽然神光一閃,瞪住那四名金衣壯漢,那四個金衣人被瞧得心裡一慌,忙不敢看屈奔雷,逕自低頭喝酒。

屈奔雷笑道:“裝聾作啞麼,那也不行,接得大爺一招,纔算好漢!”

說着大步走了過去,推出一掌,這一掌推出之勢甚慢,這四名金衣人早已是驚弓之鳥,一見屈奔雷行近,紛紛躍起,沒料到屈奔雷掌到半途,才突然加快,“砰!”地拍在桌子上。

那四名金衣人離桌極近,萬沒料到屈奔雷那一掌乃擊於桌上,當下一呆;不料桌上的四大碗酒,忽然激射而出,四人紛紛逃避,但也淋了一身一臉,而且臉上還被射得辣辣生痛,好不狼狽。

桌上的酒,全都激射而出,而桌上的碗與酒壺,井無一絲破裂的痕跡,單是這身內功,已到了隨發隨收,縱控自如,甚至匪夷所思的地步了。

這四名金衣人互望了一眼,渾身溼透,心知若屈奔雷以內力激碎瓷碗,射向自己,哪還有命在,當下長嘆一聲,一名金衣人向屈奔雷拱手道:“青山依舊,綠水長流,屈爺今日阻了咱“金衣幫’這單買賣,兄弟無話好說,只望他日相見,恩償仇報!”說罷一行四人,大步跨出店門,頭也不回。

彩雲飛向殷乘風悄聲道:“剛纔那六個武林中人,是湘北六個性格相投的異姓漢子,結爲‘湘北六豪’,雖粗野不堪,但卻甚少仗勢欺人,也鮮有見義勇爲的,那六個,算不了什麼‘豪’,這四位穿金衣的,名頭也不少,是湘江一帶有名的‘金衣幫’四名分舵主,不過除了打家劫舍,平生也無大惡,看來這位屈大爺,下手有分輕重,不像江湖上一般傳說得那麼殺人不眨眼呢……”

這些話講得極爲小聲,屈奔雷的內力深厚,還是給他聽個清楚,又向彩雲飛咧嘴一笑,走前去道:“小姑娘,大爺對你們小倆口子,覺得蠻有意思的,你們放心,不過俺是言出必行的,不然江湖上怎有我屈奔雷威名?且接我一招,記住,接不下時千萬不要硬接。”

原來屈奔雷被彩雲飛讚了一讚,心中大樂,對二人心生好感,可是這屈奔雷脾氣固執,素來是說一句算一句的,所以他勸“接不下時千萬莫要硬接”,也真是一番好意。

屈奔雷的那一番話,說得彩雲飛粉臉飛紅,原來彩雲飛早就鍾情於殷乘風,殷乘風也十分愛慕彩雲飛,不過兩人都未談及婚嫁,屈奔雷稱他們爲“小倆口兒”,他倆也着實高興,但聽“接不下時千萬莫要硬接”,以爲諷刺自己武功不濟,心中對屈奔雷雖無敵意,但有心較量一下,殷乘風昂然道:“屈兄請進招便是。”

屈奔雷哈哈一笑,突然間拔斧,烏光一閃,勢如驚電,但不是劈向殷乘風或彩雲飛,而是一斧劈在桌上。

這屈奔雷的功力,實是不可思議,猛烈時如翻江倒海,陰柔時如風捲雲涌,這一斧力可摧山,劈在桌上,人人料必木片翻飛,不料桌子竟絲毫不倒,倒是桌上之筷子,瓷碗、瓷碟、酒壺,乓乓乒乒的,如二三十件暗器,向殷乘風及彩雲飛身上砸了過去。

這一下,那七名胸刻“復仇”的大漢齊齊大吃一驚,脫口“啊”了一聲。殷乘風與彩雲飛卻連眼也不眨,殷乘風雙臂上下翻飛,把杯、碟、碗、筷一一接住,迅速置回桌上,彩雲飛卻一手抓住了壺耳,專心一致的倒了四杯酒,四杯酒倒滿時,殷乘風把所有的東西都接住了,而且歸回原位,與原先所擺置的不差釐毫。

殷乘風一擺好這些杯碗筷碟,彩雲飛水袖一捲,四杯酒連杯帶酒,相逐撞向屈奔雷,只聽彩雲飛笑道,“屈爺,咱們也請你一杯……一杯不夠,四杯!”

第一杯已迅如閃電,飛襲屈奔雷臉門!杯勢奇速,但杯中的酒,一點也不傾出來,這和屈奔雷酒噴出而碗不破裂,有異曲同工之妙,但卻更精妙一些,只聽屈奔雷哈哈一笑,道:“那我幹了。”

也不閃避,張口一咬,竟咬住杯沿,仰着幹完了第一杯,板斧一送,其餘三個杯子穩穩託在斧面上,屈奔雷一一取過幹完,大笑道:“年紀輕輕的,功夫這麼好,了不起,了不起,縱大爺不讓你們同行,只怕也力有未逮了。”說着哈哈大笑,轉身而去。

其實屈奔雷心中也是暗驚,而店裡的人,也看得心裡雪亮。

屈奔雷的板斧,入店以來,已挫衆敵,但只有殷乘風能一一接下,從容不迫,若一對一戰,屈、殷二人,勝負未可預知,但殷乘風再加彩雲飛,只伯屈奔雷就要勝少敗多了。

殷乘風、彩雲飛二人小小年紀,就有此造就,又不做不驚,當下諸豪心中都大爲敬眼。

屈奔雷現在提着板斧,瞪着眼睛向四僧,四僧忙唱了一個喏,其中一名雙目精光閃閃的老僧緩緩起立道:“屈檀樾,老衲等此番自嵩山而來,是爲了四個小徒,三年前在‘幽冥山莊’下落不明,特來查訪,非爲‘龍吟秘笈’而來,屈檀樾放心便是。”

少林僧人倒不是怕了屈奔雷,強忍一口烏氣,是武林人所不屑爲的,不過少林僧人畢竟是出家人,爭強好勝之心早消,所以道明來意。

屈奔雷偏了偏頭,道:“不錯,三年前,確然有四個少林和尚失蹤在‘幽冥山莊’,大爺看你們出家人不打誑語,既不是衝着‘龍吟秘笈’來的,那不關我大爺的事。”當下便向那兩名道士行去。

那兩名老道十分沉得住氣,本來見屈奔雷如此盛氣凌人,也有心較量,但見少林四僧避而不戰,當下二道交換了一個眼色,其中一名道人道:“屈施主,貧道二人,乃爲三年前失陷於‘幽冥山莊’之‘武當三子’而來、與施主欲得之‘龍吟秘笈’,並無絲毫瓜葛。”

屈奔雷打量了二道幾眼,漫聲道:“武當乃名門正派,相信其弟子們都是老古董,不會撒謊的,既跟‘龍吟秘笈’無關,那自然是大爺走大爺的陽關道,雜毛走雜毛的獨木橋。”

另一道士聽得屈奔雷出言不遜,身形一晃,正欲掠出叫陣,另一道士卻迅速把他按了下去,那道士也沒有再逞強,因爲他們都知道,這個看來既癲也狂,蠻不講理的屈奔雷,武功卻着實不好惹的。

另一方面,彩雲飛卻向殷乘風細聲道:“那四位老僧是少林寺赫赫有名的達摩院護監。達摩院有龍、虎、豹、彪、蛇、熊、鶴、猿、馬、猴十大高僧,據說‘龍、虎、彪、豹’四僧失陷於‘幽冥山莊’,這四位老僧,便是那四僧的師父了,武功自是了得。少林一脈,本都是苦學之士。而武當一派,一直以來,都是人才濟濟,這兩位道長,是‘武當三子’的入關大師兄,號稱‘武當雙宿’,一個叫青松子,爲人辛辣剛烈,另一個叫青靈子,爲人和藹沉着……”彩雲飛娓娓道來,對武林中的人,竟都如數家珍,一一道出。

這時屈奔雷已行到那七名胸刻“復仇”的大漢身旁,那七名大漢只是暗握兵器,沒有作聲,屈奔雷道:“我大爺問你們的話,你們聽見沒有?”那七名大漢雖畏懼屈奔雷的武功,但這七人都十分剛毅,寧可硬接,也不願向屈奔雷道明來歷,讓人以爲他們在求饒。

屈奔雷見他們並不答話,當下冷冷一答,道:“那你們是爲了‘龍吟秘笈’而來了?”

正要出手,只聽彩雲飛叫道:“慢着。”

屈奔雷對彩雲飛本來便很有好感,當下停手道:“何事?”

彩雲飛向那七名大漢道:“諸位大哥可是來自陝西?”

七人互覷一眼,不知彩雲飛從何瞧破自己來歷,只聽彩雲飛笑道:“諸位大哥尊師可是‘十絕追魂手’過之梗前輩?”

那七名大漢見彩雲飛如此尊敬自己及師承,樂意地答道:“不錯,姑娘何以得知?”

彩雲飛笑道:“我看七位身上兵器便知道了,七位兵器皆屬奇門,但身法相同,顯然同一師承。一身兼長十種不同的奇門兵器的,天下除尊師外,還有誰人?諸位大哥胸刻‘復仇’,敢情是來爲過前輩復仇了,屈大爺,我看這幾位大哥也不會是爲了‘龍吟秘笈’來的。”

那七名大漢中使流星錘的大漢見彩雲飛伶俐乖巧,於是笑道:“不錯,我們是來替師父報仇的。”

忽然聲音轉而悽烈,七人一同拉開胸襟,露出強壯而毛茸茸的胸膛,指着“復仇”二字道:“我們十個不成才的弟子全憑師父一手帶大,沒料到老七、老八、老九大逆不道,敗壞門風,做出傷天害理的事,致令師父因探‘幽冥山莊’而失蹤,想必被那三個畜牲害了,師父尚且不能出來,以我們的武功,又有何指望替師父報仇!可是不報師仇,枉在人世,所以我們在三年前刻下‘復仇’二字,以志不忘,今日……”說到這裡,語音大是激盪。

彩雲飛幽幽道:“矢志報師仇,武林之中,又有哪位像你們如此重恩重義;據說七位爲報師仇,三年來苦練,每位的武功,已不下當年的過老前輩,可喜可賀。”

殷乘風亦站立道:“更是可敬可佩,屈大爺,你出的招,讓在下替這七位接便是。”

那名使雷公轟的漢子卻一躍而起道:“咱們‘十絕追魂手’的弟子,雖然不才,但沒有一個是貪生怕死之輩,現在咱們改爲‘復仇七雄’願領教屈先生高招!”

沒料屈奔雷大聲嘆道:“似你們這等漢子,要大爺我動手,跪下來求我都不肯哩。要是大爺我收的徒弟,有你們一半的心意就好咯。你們又不是爲了‘龍吟秘笈’,大爺我跟你們過招幹什麼?”當下走了開去。

“復仇七雄”見這極其難纏的老魔頭竟不向自己動手,心中暗自慶幸,彩雲飛等倒是覺得,此屈奔雷,倒非是非不分明的人。

這時店中的人裡,殷乘風與彩雲飛,己與屈奔雷交過手;少林四僧及武當雙宿,因不是爲“龍吟秘笈”而免交手;屈奔雷又不願向“復仇七雄”動手,店裡就只剩下黑袍客、錦衣漢及那四名頭陀及兩名斷臂人。

那四名頭陀,眼見屈奔雷盯向自己,心中大覺惶恐,但外表仍自鎮定;黑袍客臉色鐵青,錦衣人自斟自飲,毫不動容,斷臂人神色冷然。一臉殺氣。

屈奔雷哈哈一笑,大步向那四名頭陀走過去。

那四名頭陀神色冷肅的站起來,看得出是在全神戒備。

只聽彩雲飛向殷乘風細聲解說道:“這四位頭陀,本來是川中人,武功很高,是四名大盜,爲首的叫‘三節棍’施銅,第二個叫‘方便鏟’公冶肆,第三個叫‘奪魂鈴’畢扁,第四個叫‘行千里’彭古建。他們在川中有一次劫了御用寶馬,驚動了江湖四大名捕,追得他們走投無路,只好裝扮成四名頭陀,來到湘江,掩人耳目,暫避風頭。”

那四名頭陀,一聽之下,心中不禁一驚,忖道:“怎麼自己的行藏,竟也給這小小的姑娘瞧破了,這樣怎瞞得過名震江湖的‘四大名捕’呢?”

沒料到別人平常自看不出他們的身份,而今這四人已紛紛亮出了兵器,一個手執三節棍,一個手拿方便鏟,一個手執有九個小鈴的大刀,一個手抓用來點地而行的明杖,要想別人認不出他們,倒也不易,人儘可裝扮,但手上的武器使用慣了,便任你怎樣要裝也裝不來。

屈奔雷大笑道:“好哇,官府正在追捕你們,驚弓之鳥,看斧!”猛喝一聲,一斧劈下。

施銅、公冶肆等見斧並不正面砍來,心料屈奔雷必是故技重施,提防屈奔雷又是震起桌上碗筷,射向自己。

“涮”地一聲,斧破長空,忽然之間,桌面下陷!

這一下突變,十分意外,原來屈奔雷這“喇”地一斧,是一連四個變化,因爲太快,所以連成一聲,這四斧居然把桌面下的四條支柱,都在半中削斷,桌面立即下陷,這樣一來,施銅、公冶肆、畢扁、彭古建人在桌邊,定必被酒水淋得一身都是。

屈奔雷這四斧之妙,比殷乘風的四劍穿掌,尤有過之而無不及,也許是屈奔雷有意向殷乘風露這一手,表示:你可以做到,我也可以做到。

可是施銅等人畢竟非同凡響,見勢不妙,四人冷哼一聲,右手執持兵器,同時左手一翻,竟每人各佔一角,以手托住桌面下的柱,這桌面立時穩穩托住。

同時間,屈奔雷手中斧,快若電光,烏光一閃。

就在施銅等四人托住桌面之際,屈奔雷的斧已到。

施銅、畢扁、公冶肆、彭古建等人大驚,拿起兵器要格,忽聽“隆”的一聲,手託的桌面忽分爲二,自中間折倒了下去,烏光此時一斂。

原來屈奔雷這一斧,乃是劈向桌面,把桌子中間劈斷,這一來,在桌邊的四人,仍是被酒水菜餚,淋了一身。

屈奔雷對時機的把握、內力的運用、斧招的快速,實令人心驚,施銅等臉色灰敗,正不知如何是好,只聽屈奔雷哈哈大笑道:“不錯,不錯,你們四個人,能接得下我大爺的一招,就算是爲‘龍吟秘笈’而來,也可與我同行。”

原來他適才見這四人處變不驚,沉手託桌的一招,也很喜歡,自己翻斧斷桌,畢竟是屬於第二招,他是一個信守諾言的人,對方既接得下第一招,他也不願多作爲難,於是又走向那兩斷臂人處。

那兩個斷臂人臉色一沉,翻身而起,左邊的道:“‘勾魂’辛仇。”

右邊的斷臂人疾接道:“‘奪魄’辛殺。”

左邊的斷臂人繼道:“乃是爲‘龍吟秘笈’而來。”

右邊的斷臂人續道:“姓屈的出招便是。”

這兩人一搭一配,說話神色冷峻,但配合得卻十分巧妙,店中的人,都大力動容。原來這對“勾魂奪魄”兄弟,自幼殘肢斷臂,受人歧視,故苦練奇技,仇殺江湖,無人不畏之如神鬼也。

屈奔雷笑道:“好,痛快。”推出一掌,他也知道這兄弟倆並不好惹,所以這一掌,遙空劈出,也用了六成功力。

“勾魂”辛仇與“奪魄”辛殺冷笑一聲,也拍出一掌!三道掌力半空相交,原本必發出蓬然巨響,但竟聲息全無,屈奔雷只覺自己的掌力如泥牛入海聲息全無,不禁一驚,這是他出道以來未見過的事。

同時間,辛仇與辛殺的斷臂一揚,一股無匹的巨勁,向屈奔雷衝來。

屈奔雷是何許人也,立刻明白了過來,原來這“勾魂奪魄”兄弟,竟是用一種特異的掌功,把自己的勁力引了過去,再自兩人的斷臂中,加上兩人的功力,激盪了過來。

這一來,等於是三道勁力,直襲屈奔雷。

好個屈奔雷,忽然暴喝一聲,臉漲赤朱,胡虯根根聳起,運起十二成功力,硬接一掌。

“砰!”一聲巨響過後,屈奔雷晃了一晃,屋頂上罩落滾滾塵沙,而辛氏兄弟,肩並肩的退了三步,勉強才把樁得住,又不禁“騰、騰、騰”地退了三步,臉色灰敗。

只聽殷乘風向彩雲飛問道:“飛兒,這對兄弟的招法很怪異,,是哪派的武功?”

彩雲飛笑道:“這不是哪一門派的武功,乃是他們兄弟自創出來的,以一手去引對手的內勁,再自斷臂上連帶自己的功力一齊逼出去,很少人能接得下,他們叫做‘斷臂奇功’,的確是一門奇異武功。”

屈奔雷雖力震辛氏兄弟,但是畢竟是第二掌,對方接下自己一掌後,居然還能反攻,而且自己的第二掌也用了全力,才把“勾魂奪魄”兄弟震退幾步,心中也大爲激賞,於是道:“好功夫,好功夫!”又向那黑袍客與錦衣人行去。

那黑袍客再也按捺不住,本來是背向屈奔雷的,現在忽然一翻身,站了起來,竟是面對屈奔雷。

要知道桌椅之間,距離極近,黑袍客他竟不用挪動桌椅,一剎那間便翻了過來,各人也看不清楚他用的是什麼身法,但各人見他適才閃電的一瞬間,便抓住“江左五蛟”之首,在雪地上斃了又回來喝酒,身手之快,無可比擬,而今與屈奔雷對敵,人人都知道會有好戲看了。

誰知道彩雲飛忽然叫道:“巴老前輩。”

黑袍客忽然一震,回首道:“你認識我?”

彩雲飛盈盈笑道:“適才巴老前輩使的‘吸盤功’與‘瀉千里’身法,我怎會不知道呢!武林中會‘吸盤功’又使得那麼幹淨利落的,除巴老前輩外,還有誰呢?”

彩雲飛說到這裡,衆人不覺大悟。

原來“吸盤功”是一門極其深奧的武功。練成的人,出手多爲笨重不堪,打鬥時雖然實用,可是糾纏得相當厲害,武林中只有一個人,能練得此技,而且絕不拖泥帶水,出招時乾淨利落,那便是這個巴天石。

同樣他的師弟,外號人稱“笑語追魂”的宇文秀,因是讀書人,怕練這種“吸盤功”不雅,所以也就練不成,只練成“一瀉千里”的身法,江湖上便大有名望,稱之爲“笑語追魂”了。

這巴天石更是兩樣兼備,適才無怪乎“江左五蛟”之首遇着了他,半絲掙扎不得,便了帳了。

彩雲飛向屈奔雷笑道:“屈大爺,這位既是巴前輩,想必是爲了宇文前輩的事而來的。”

巴天石被彩雲飛讚了一讚,雖性格乖戾,但終究馬屁不穿,當下厲聲道:“不錯,宇文師弟自入‘幽冥山莊’後便瘋了,老夫正要去莊裡會會那乾兒妖魔鬼怪!”

屈奔雷知道這個巴天石,武功可是不弱,自己要勝他,只怕也要力拼一場方行;巴天石接下他的一招,自無問題,屈奔雷本以爲自己爲求奪得“龍吟秘笈”,免得這些人礙手礙腳,趁早打發了事,沒料到殷乘風、彩雲飛、辛氏兄弟、巴天石這等人也在,還有施銅、公冶肆、畢扁、彭古建等也不弱,少林四僧與武當二宿,武功還深不可測,只怕這名錦衣人也是不好惹的,當下銳氣大減,雖知以一戰一,自己大既不會落敗,若語傷衆人,羣起而攻之,只怕自己就要吃不了兜着走。

當下乾笑幾聲道:“巴天石,嗯,好,好,你爲那個瘋書生,可不關大爺我的事。”當下向那錦衣人走去,手中倒蓄了十成功力,意圖一招敗之,否則同行者越來越多,對自己也不見得有利。

豈料那錦衣人笑容可掬地起立,拱手一揖,道:“屈兄請了,在下蔡玉丹,乃‘幽冥山莊’莊主石幽明至交,而今石莊主生死未明,在下忝爲知交,亦應至莊裡一行。”

蔡玉丹自報姓名;卻把店中諸人,都嚇了一跳,因爲這蔡玉丹,綽號“纏絲大俠”,家財萬貫,是絲綢商人,但仁俠異常,喜助人,義疏財,武功很高。

“幽冥山莊”莊主石幽明生平甚少知交,只有與這蔡玉丹是好友,這是人所共知的事。石幽明不幸,蔡玉丹查訪,自是理所當然的事。

可是屈奔雷卻不想多一人累事,當下道:“大爺我來是爲了‘龍吟秘笈’,據說這秘笈乃在‘幽冥山莊’之中,不管那石幽明死了沒有,大爺我到莊中取書,你是石幽明的朋友,只怕容不得我,還是接我一招吧!”心中暗運內力,只圖一招敗卻這蔡玉丹,便可少了一名大敵。

蔡玉丹微笑道:“既是如此,在下就領教屈兄高招了,尚要請屈兄多多包涵方好。”

屈奔雷大笑道:“那你就接吧!”奔雷閃電一般,手甩斧出。

這柄烏光閃閃的斧,並不直接甩向蔡玉丹,而是繞過一個大圈,急風直劈蔡玉丹之腦門。

這柄飛斧的來勢,比適才屈奔雷使的飛斧嚇退“湘北六豪”的聲勢,又是大大的不同,這一斧至少比適才這一斧更猛烈十倍!飛速十倍!淒厲十倍!

在座衆人不禁失驚,沒料到屈奔雷一上來便用了全力,這一斧在半空鳴鳴作響,急旋而至,不管用哪門兵器去擋它,必先折而後斷,仍擋不住飛斧的來勢。

蔡玉丹仍微笑着,忽然微笑一斂,迅速除衣,把錦袍一卷,間不容髮之際,錦衣已套住了飛斧。

衆人不禁喝了一聲彩,蔡玉丹果然不凡,的確沒有一樣兵器,比一件衣服對付那旋轉中的飛斧更有用了。

屈奔雷眼看對方一出手,便收去了自己的飛斧,心中大驚,左手一送右手一招,“呼”的一聲,飛斧竟破衣飛出,不過再也無力飛旋,落了下來,屈奔雷一手接住。

衆人這才定過神來,更是喝彩如雷。

原來屈奔雷的“飛斧神功”,已達到了隨意飛行,傷人自回的境界,也就是說,飛斧出手命中後,餘力會帶動斧頭,飛回屈奔雷的手裡。

屈奔雷立刻用飛斧回力,竟仍能破了蔡玉丹的錦袍,這等功力,己是神乎其技了。

但屈奔雷本人,卻驚出了一身冷汗,要知道若適才斧不能破衣,自己便算是一招敗在蔡玉丹手裡了,而現在總算斧裂衣而出,畢竟是蔡玉丹輸了半籌,自己也有了面子,可是自己一發一收,已出了兩招,再也不好意思搶攻下去了,只聽蔡玉丹瞧瞧破袍,笑道:“屈兄好功力,在下接得好險;這袍子破了,命是拾回來啦。”說着把錦袍隨手一放,坐回原處,微笑喝酒。

各人見蔡玉丹如此有氣度,不愧是位名俠,心中十分欽慕,屈奔雷心中也暗自驚愧。正欲說埸面話,擡目一望,不禁“呀”了一聲,衆人隨聲望去,也不禁,‘咦”了一聲。

原來在牆角的一張小桌上,竟有一個粗布衣的人,矇頭呼呼大睡,此人在何時進來,店裡好手,竟一無所覺,對店中發生的事,一概不理。

衆人一驚,怎麼跑出一個如此之高明的人,後來又轉念一想,安慰自己道,這人想必是店裡的夥計,從裡面走出來,自己當然沒有注意。

屈奔雷向老爹瞪了一眼,道:“這是你的夥計?”

那老爹瞧了一眼,摸着頭道:“啊?不……不……”

阿福卻道:“奇了,這人幾時走進來的呢?”

阿笨囁囁地道:“老……老爺,這傢伙喝了三罈子酒,……我……我可是一罈子也沒拿給他呀……這……這人偷酒喝……”

屈奔雷拖着斧頭,懸在腰間,行近那人,喝道:“你是爲什麼來的?”連喝三聲,宛若焦雷,震得屋瓦搖搖欲墜!

那人居然仍矇頭大睡、猶未醒來。

屈奔雷冷笑一聲,一斧劈出,這斧只使三分力,怕這人躲不及,一斧便會送了命。

那人依然矇頭大睡,彩雲飛不忍見那人血濺當堂,急叫道:“手下留情!”

屈奔雷大笑道:“我只要砍他一片耳朵罷了!”

那人依舊動也不動,忽然打了一個呵欠,桌上的碗、碟、杯、菜竟全部疾射向屈奔雷。

屈奔雷沒料到有這一招,一驚之下,酒已先到,濺了一頭,屈奔雷大吼一聲,居然能硬生生收斧一掄,把壺杯碗碟等紛紛砸了下去。

屈奔雷怒罵道:“好傢伙,看不出你是個會家子!”又是一斧劈出,這次運足七成功力,再不容情!

彩雲飛與殷乘風及蔡玉丹,見那人深藏不露,也不出手搶救,靜觀其變。

這一斧,十分淒厲,眼看那人就要遭毒手,忽然眼前一花,那人坐到凳子的一側去了,依舊矇頭大睡,那凳子卻因重心不平衡,往上一翹,屈奔雷這一斧正好嵌入凳子之中!

屈奔雷大吃一驚,心知斧在凳中,若那人此時出手,只怕自己不得不棄斧身退,但那人仍然睡得正酣,屈奔雷哪有吃過這種莫名奇妙的虧,吐氣揚聲,不抽斧反而用手一扳,那木凳自中裂成兩片。

屈奔雷心忖:看你仍睡得下去否?誰知眼前一花,這人已坐在另一張凳於之上,依樣大睡。

這桌於四面都有長凳,裂了一張,還有三張。

屈奔雷又驚又恐,又是一斧,那人身形一晃,又到了另一張凳子之上,原先的凳於又應手而裂。

這樣一追一閃,屈奔雷已劈倒了第四張凳子,那人一晃,竟扒在桌上,仍然大睡。

屈奔雷額上青筋暴現,怒道:“看你逃到哪裡?”一斧砸了去,嘩啦一聲,桌面裂爲兩半。

那人無地可容,一翻身而立起,居然仍閉着眼睛,發出鼾聲。

屈奔雷忍無可忍,拿手絕技:“飛斧神功”又破空擲出。

這一次,屈奔雷是用了十一成功力,飛斧在半空嗡嗡作響,急砍那人。

那人忽然雙目一睜,發出神光灼灼,對這飛斧,顯然也不敢輕視。

衆人見過蔡玉丹以錦袍卷飛斧,都想着這人是否對付得了這柄飛斧。蔡玉丹與飛斧交過手,知道厲害,叫道:“朋友小心!”

殷乘風爲人俠氣極重,也不禁叫道:“快用衣卷!”

那人盯着飛斧,眼看就要劈到之際,忽然仰身倒下。

這一來,大出入意料之外,那飛斧似有靈性一般的,忽然下沉,仍向那人腹部砍去。

可是那人一倒了下去,怪招還在後頭,忽然雙足一舉,衆人“譁”了一聲,原來這人竟敢用足趾撥飛斧!

那飛斧飛行得十分之快,又在旋轉中,用手接也不可能,更莫要說用足趾去撥斧了。

可是那人雙足一伸,竟是沒有穿鞋於的,雙足拇指,竟比手還運用自如,在斧背上輕輕一點,那斧頭“噗”地一聲,方向全失,反飛向屈奔雷!

要知道這一招不但鋌而走險,而且施用得十分巧妙,要知道凡旋轉極急的東西,幾乎是勢不可當,無堅不摧的,但若能制其旋轉圓心,它自然便會失去準頭及力量,這人的那一踢,剛好破了這飛斧,衆人也是武學高手,哪會不明其道理,不禁大爲喝彩。

屈奔雷也着實厲害,一揚手,已撈了斧頭,正欲再擊,那人已一個翻身躍起,與屈奔雷站着個面對面,彩雲飛心中一動,忽然想起武林中一個人來。

只見那人把口一張“哇”地一聲,竟噴出了一大口酒!

這些酒化作滿天花雨,向屈奔雷電射過去。

屈奔雷一怔,幸好他是個臨危不亂的人,把正欲扔出手的斧頭一舞,舞得個密不透風,把酒箭都擋了開去。

那人噴完了酒,也不迫擊,屈奔雷知其非常之人,一收斧頭,發覺自己衣袖之上仍中了幾滴水酒,竟穿了幾個小孔,若打在身上,這還了得?

只聽那人呃呃地道:“晤,吐了酒,比較清醒了。”

然後瞪住屈奔雷道:“你這人,怎麼隨手殺人,不知道王法麼?”

屈奔雷沒料到那人竟口口聲聲王法,猛地想起一人,道:“你是——”

忽見桌上那四名頭陀:畢扁、彭古建、公冶肆、施銅等正悄悄地起身,想奪門而出,那人忽道:“慢走!”飛起一腳,踢起一隻罈子,飛向大門,“砰”地撞在門上,“呀”地一聲,大門被撞得關閉了起來。

施銅等唬得臉無人色,屈奔雷終是更加肯定來人是誰了,於是哈哈笑道:“是追命麼?難怪大爺我的飛斧在你腳下生不了效了。”

彩雲飛笑道:“人說‘江湖四大名捕’,武功各有所長,但人人俱有兩手絕技,追命前輩的噴酒、輕功及腿法,確是天下無雙。”

殷乘風喜道:“是追命前輩麼,年前白宇兄蒙您三番四次相救,乘風尚未拜謝。”

原來這人,便是大名鼎鼎的”江湖四大名捕”之一:追命。

“江湖四大名捕”是:冷血,追命,鐵手,無情四人。

這四人的名字,正如這四人的行事。這四人的武功各個不同,但各自有幾手絕頂功夫。“四大名捕”中的冷血,是最年輕的,他的故事,筆者已在“兇手”一文中述及。

這位追命,長腿法,因爲腳力無雙,所以輕功也奇佳,追蹤術一流;嗜酒如命,但酒也的確救了他幾次命。筆者曾寫“亡命”一文,追命曾助“北城”城主周白字及“仙子女俠”白欣如,一招敗“一劍奪命”施國清,殺無謂先生,並與數人聯手,終於把名震天下的無敵公子也殺了,武功之高,可想而知。他殺無敵公子那一下子,就是全憑那一口酒,激噴而出,分了無敵公子的心,才能得手的,所以喝酒也的確曾經救了他的命。

因爲追命辦案,向無失手,無論兇手巨盜,最終仍給他追了命回來,所以人稱之爲“追命”,又因他腿法極好,也有人叫他爲“神腿追命”,至於他原來是姓什麼,叫什麼名字的,大家就忘了。

這“南寨”寨主殷乘風,與“北城”城主周白宇正是義結兄弟;追命曾救周白宇性命,殷乘風自然甚是感激。

只聽追命笑道:“我是追命,周城主好麼?”

殷乘風恭敬地道:“他好,謝謝追命前輩問候,晚輩乘風,與表妹彩雲飛向您請安。”

追命大笑道:“啐,什麼前輩不前輩的,我只不過大你一些兒,要改口叫大哥,否則不交你這朋友!”

殷乘風爲難地道:“這,這怎麼使得……”

彭古建、畢扁、公冶肆、施銅等,一時間臉色陣灰陣白,不知如何是好。

這時追命向公冶肆、彭古建、施銅、畢扁等笑道:“追捕你們的人是‘鐵手’,不是我,我可不管,如果我替他抓了你們,他反而不高興,縱我通風報訊,他也未必樂意;你們放心,我不會捕你們的,你們去你們的‘幽冥山莊”不過你們放心,他遲早都會抓到你們的。我此番來爲的是‘幽冥山莊’的案件,與你們無關;我說話算話,你們儘管放心便是。”

施銅、畢扁、彭古建、公冶肆等本來心裡吊了十五個吊桶,七上八下,而今聽追命這麼一說,登時放了心。

屈奔雷衡量了一下局勢,立時氣餒了一半:追命的武功,看來只在自己之上;殷乘風、蔡玉丹的武功,自己欲要勝之,只怕也不易,巴天石、“勾魂奪魄”兄弟及彩雲飛,自己縱能勝之,也得大費周章;“少林四僧”與“武當雙宿”,只怕也不會比辛氏兄弟差多少;這一來,除了施、畢、彭、公冶四人與“復仇七雄”外,這些人都是難惹至極的。

追命向殷乘風笑問道:“你倆口子來‘幽冥山莊’幹什麼?”

殷乘風笑道:“抓鬼呀!”

追命皺眉道:“抓鬼?”

彩雲飛笑着接道:“表哥升任‘南寨’寨主,自覺經驗不足,故願親涉武林,增廣閱歷。”

殷乘風赧然接道:“後來聽說這兒鬧鬼,在下心中想:哪有什麼鬼?既會傷人,多半是人扮的,所以想去抓他一二個,還望大哥多多指點。”

追命笑道:“這個鬼,可不容易抓哦。”

遂大聲向店中諸人道:“‘幽冥山莊’在三年前,忽然全莊歿亡,莊主臉容,也因毒發而潰爛不堪,看來必爲強仇所害;據擡屍出來的人說,‘幽冥山莊’的財富,仍在莊中,但這些進去過的人,一一都已離奇死亡。後來擅自進莊的不知情者,好奇者或宵小盜賊,也一入不返,‘陝西三惡’等聽說也死在其中。”

聽到這裡,“復仇七雄”不禁一震,因爲“陝西三惡”原本是他們的師兄弟。其他的人,都望向追命,等着他繼續說下去。

追命環顧四周,又道:“於是搜索者又成了失蹤者,尋找的人越來越多,失蹤的人也越來越多,到後來,‘十絕追魂手’過之梗先生,也爲了‘陝西三惡’而失蹤了,‘鐵柺’翁四先生爲了查明莊內真相,也與‘龍、虎、彪、豹’及‘武當三子’,在‘幽冥山莊’之內沒了聲息,同行的人,只有‘笑語追魂’宇文秀宇文先生一人負重傷逃了出來,但十指都給人削去,變成瘋狂,終日胡言亂語,都離不了鬼怪……”

說到這裡,跟此事人物有關的“復仇七雄”巴天石、“少林四僧”、“武當雙宿”、石幽明知交蔡玉丹,及好奇心重的殷乘風與彩雲飛,無不一一聚精會神的在聽着。

店外風雪淒厲,似哀叫,似悽號,似大地間有某種力量,要阻止追命說下去似的。

追命稍頓了一頓,又道:“可是宇文先生的瘋言中,也常常提到一本武學奇書:‘龍吟秘笈’,這本秘笈,關係重大,據說內有記載內功、劍法、指法、刀法、輕功、暗器、蕭法等七種秘傳;”追命一提起“龍吟秘笈”,畢扁、彭古建、公冶肆、施銅等立時聚精會神的在聽,連屈奔雷、“勾魂奪魄”兄弟,無不凝神凝聽。

“這部‘龍吟秘笈’,自是五百年前,武林第一奇人龍吟所著,誰能獲之,只怕在武林中,難逢敵手,稱絕天下,只是‘龍吟秘笈’已經有三百多年未現武林,不知怎的,竟出現在這‘幽明山莊’之中。宇文先生這一傳,江湖中倒是起了不大不小的騷動,信之者都奔向‘幽冥山莊”以求奪得寶書,一路上互相殘殺,唯恐別人捷足先登,好不容易纔入得‘幽冥山莊’,又一入而音訊全無,不管是復仇的還是奪書的,而今在‘幽冥山莊’裡下落不明的,少說也有五六百人,在武林中有些名堂的,至少有三百人,三百人中至少也有一百人,已經可以算是高手了,可是仍一樣下落全無,我,追命,就是奉命調查此事的,就算‘幽冥山莊’裡是一羣鬼的話,這羣鬼,也做得太過分了,應該把他們繩之於法。”

屈奔雷沉聲道:“我自關東來此,爲的就是這部書,追命老兄,你可以追你的兇手,這本書我是要定了,人也殺定了。”說着向辛氏兄弟、畢扁等瞪了一眼。

“勾魂奪魄”辛仇冷笑道:“殺人說來容易。”

辛殺接道:“只怕你殺不了。”

辛仇又道:“有人只會口出狂言。”

辛殺再道:“也不見得他的武功有多高。”

彭古建等來湘江,本來就要進入“幽冥山莊”奪得“龍吟秘笈”,心想只要練成書內哪一門武功,便可以不怕“江湖四大名捕”了,而今看屈奔雷與辛氏兄弟同樣爲此書而來,心中都希望他們火併一場,自己才容易垂手而得,心裡大是希望辛氏兄弟會與屈奔雷動武。

豈料蔡玉丹長身而起,笑道:“追命、屈兄、辛氏二兄,既是如此,我們何不敵汽同仇,一起上‘幽冥山莊’去看個究竟呢?”

殷乘風也起身笑道:“蔡先生所言甚是,不如刻下我們同奔‘幽冥山莊’,察看究竟有無‘龍吟秘笈’,再作計議,也不急在一時。”殷乘風言下之意,是提醒屈奔雷與辛氏兄弟,“龍吟秘笈”是否虛傳,也不一定,現下決鬥,豈不操之過急了。

屈奔雷與辛氏兄弟互望一眼,也覺得很有道理,於是強忍怒氣,公冶肆等卻是好生失望。

追命苦笑:“那麼咱們這就去‘幽冥山莊’如何?”

衆人都說“好”,那老爹聽得分曉,忙道:“各位大爺,這‘楓林渡’船兒都走了,‘小連環塢’的冰還未實落,老爺們過不得河,不如等冰結後才走吧!”

追命笑道:“老爹莫要擔心,如果連一條小小的河都過不了,這兒的人還是不要去‘幽冥山莊’的好。”

屈奔雷大笑道:“老爹,這兒打翻的東西,酒錢菜錢,都由我大爺付了吧,這夠不夠使?”

自懷裡掏出一錠銀元,丟給老爹,老爹頓時樂開了眼,連忙謝道:“夠了……夠了……太多了……”

忽然臉色大變,原來店門外,有人急速地敲着門,在門外的喘息聲,如風雪一般淒厲而恐怖,似瀕臨死亡的呻吟,微弱的聲音在叫着:“……開……門……開……門……”每個字的間隔都是一樣,似是在天地間每一個角落,都回響這個聲音。

老爹囁嚅道:“鬼來了……鬼又來了……”

各人屏息以待,追命猛地一個箭步,飛腳踢開罈子,大門嘎然而開,門外風大雪大,原來那一面布簾,竟被換上一塊白布,白布上用血字書着:

一入幽冥莊,

永遠不還鄉。

門前竟高懸一人,是用發繩上吊的,死狀甚慘,舌頭伸得長長的,雙眼大大地瞪着,一口都是血,身上卻無一絲傷痕,敢情真的是吊死的。

追命一縱身,雙指一剪,發繩斷落,那人落下,衆人一看,更吃了一大驚,原來那人並非是誰,竟是常無天。

爲什麼常無天去而復返,而在這兒吊死了呢?

爲什麼常無天來到門前,店中衆人仍然覺察不出呢?

若不是常無天的身子被北風吹得晃來晃去,撞在門上,只怕到現在還未發覺呢,只是那喊“開門”的怪聲,卻又是誰?

常無天的舌頭伸得長長的,滿眼都是驚懼,似要告訴大傢什麼似的,但他已是死人了,活人當然是無法聽到死人要說的話。

那白幃上的字,又是誰寫的呢?來人竟以這白幃換上布簾,而店中人高手如雲,卻尚未所覺?

那究竟是人,還是鬼?

“是鬼,是鬼!”阿笨心驚膽戰地叫道。

衆人臉上掠過一片陰影,蔡玉丹勉強笑道:“莫要胡言亂語,世上哪兒有鬼?”

巴天石忽然繃着臉而起,道:“就是鬼,我也要會他一會!”話未說完,便如一縷黑煙,“颶”地衝入雪地中,瞬間只剩下茫茫天地間,一個小小的黑點。

追命皺眉道:“大莽撞了。”

殷乘風起身道:“追命老前……不,大哥,巴先生一人前去,只怕會落了單,我們這就跟去。”

屈奔雷只怕“龍吟秘笈”被人捷足先登,當下道,“正合我意!”誰知“呼呼”二聲,辛氏兄弟已奪門而出,直追巴天石。

屈奔雷怎敢怠慢,也奔了出去,一時所有的人,都飛身而出,追命只有一聲輕嘆。

羣豪一共二十五人,在白皚皚的雪地上,往“幽冥山莊”奔去。巴天石首先出來,以他的“一瀉千里”輕功,遙遙領先,只遠得像一小小的黑點。

辛氏兄弟比屈奔雷先行一步,可是屈奔雷提氣急奔,僅落在辛氏兄弟五步之遙。

殷乘風、彩雲飛,則在屈奔雷之後,蔡玉丹始終不徐不疾,跟在殷乘風之後。

“少林四僧”、“武當雙宿”六人,緊緊跟在蔡玉丹之後。

而“復仇七雄”,卻又在少林四僧之後,更後的是施銅、畢扁、彭古建、公冶肆等人;追命卻一直不即不離,跟在最後,一面遊目四處觀察。

大風大雪,對這羣武林豪傑,均不爲所動,風雪吹襲在追命的胸膛,追命猛吸一口氣,猛地口中冰冰的塞入了幾塊東西,原來是雪花進入口腔。追命突然豪興大發,猛地扒開衣襟,露出強壯的胸膛,任由雪花擊打,哈哈大笑,與北風逆行而奔。

這一奔之下,便迅速地越過畢扁等四人,又越過“復仇七雄”,以及“少林四僧”、“武當雙宿”,蔡玉丹見追命奔來,他生性謹慎,行事淡定,但今日在雪中奔行,也大發雄心,猛一提氣,不讓追命超越。

兩人轉眼已越過殷乘風與彩雲飛,殷、彩二人,少年銳氣,怎甘後人,而且他們是專修輕功,也提足猛奔,與蔡玉丹跑個並駕齊驅。

這時屈奔雷憑着一口真氣,他輕功雖無特長,但內力極佳,所以跑得越久,對他越有利,屈奔雷更豪興勃發,索性除去衣衫,在腰上打了一個結,大聲吆喝,終於追過了辛氏兄弟。

屈奔雷正在高興之際,忽然“颶”地一聲,一人已越過自己頭頂,在丈外飛奔,屈奔雷一呆,追命又把距離拉遠了兩丈。

屈奔雷心中有氣,正欲急起直追,忽聽自己左右後面都有腳步聲,一看之下,只見大雪紛飛中,左邊是殷乘風的白衣飄飛,右邊是清秀的彩雲飛綵衣紛飛,僅在一步之後,蔡玉丹也微笑追了上來,辛氏兄弟也僅落在蔡玉丹之後,屈奔雷心中一凜,心忖道:天下英雄,盡非我屈奔雷一人耳!當下提氣急奔,與殷乘風、彩雲飛並肩而奔。

這一來,大家似成了競跑。殷乘風輕功、劍法俱佳,屈奔雷則內力渾厚,彩雲飛長於輕功,故三人不相上下,跑在一起。

蔡玉丹武功精妙,內力連綿陰柔,但不及屈奔雷鹹猛,故落後一步。

辛氏兄弟論輕功稍遜於殷乘風,論內功則不及屈奔雷、蔡玉丹,是故又落後一步。

追命一發足猛奔,只見白雪倒飛,人則猶如騰雲駕霧,早已把衆人拋在後頭,但巴天石的“一瀉千里”身法,也甚是高明,又跑在先,所以追命離之,尚有十丈餘遠。

追命正要提氣追上,這時風雪更加猛烈,大雪隨着冷冽的北風翻飛之下,一二丈內,竟看不見任何東西。

就在這時,前面速爾響起了一聲怒吼,接着便是一聲悶哼。

追命心中一震,猛地醒悟,自己等拼命飛奔之中,自不免無及前後照應,而依適才店門前吊死常無天的情形來看,有人對自己等意圖不利,而今各個分散,不是正中了敵人之計?當下大叫道:“各位小心,放慢速度,有敵來犯?”

聲音滾滾的傳了開去,一面暗中戒備,向前掠去,猛地腳下踢到一人,那人呻吟一聲,一手向自己的腳踝抓來,追命聽出是巴天石的聲音,立時高躍而起,厲聲喝道:“是我,你怎麼了?”

這時北風略減,只見巴天石倒在雪地上,雪地上染了一片劇烈驚心的紅!

只聽巴天石掙扎着道:“我……背後……有人用暗器……”

追命忙翻過他的身子一看,只見背後果真有三個小孔,血淚淚淌出,哪裡還有暗器在?

這時屈奔雷、殷乘風、彩雲飛已分別奔到,三人一看,偌大的雪地之中,除了後面的人外,連半個人影也沒有,屈奔雷吼叫着道:“巴拉媽子,裝神弄鬼的,算什麼東西,快些兒滾出來,大爺我給你個了斷!”

聲音滾滾的傳了開去,遠處傳來了雪崩之聲。

追命一見巴天石血流不止,而且血水越流越黑,心中暗驚,問道:“天石兄,你把暗器拔了麼?”

巴天石的情形越來越糟,雙目無神地道:“拔了?……沒……沒有……我感覺得到……它,它就在我……體內…”

彩雲飛掏出金創藥,敷在巴天石的傷口上,蔡玉丹也已趕到,看見傷口微帶暗青色,心知不妙,問道:“天石兄,你中的是什麼暗器?那暗器?那暗器是否給人拔了?那傷你的是什麼人?”

巴天石臉色蒼白得無一血色,道:“不……知……道……狂風大作……有人……在我後頸吹……吹了一口涼氣……哼了一聲……我返身想擒……擒住來人……但後面無人……身後卻是一麻……我便倒了下去,那暗器……誰也沒機會……把它拔出來……我感覺到它仍在我體內,我體內……”說着聲音慢慢微弱了下去。

這時辛氏兄弟也趕到了,臉色也不覺微變,因爲適才在店中,巴天石捕殺“江左五蛟”之大蛟,又仗“吸盤神功”、“一瀉千里”二技令人震驚,而今竟傷倒在地,且不明不白。

兩人一看傷口,知道巴天石中的絕不是細針之類,有哪一種暗器還會隨血液潛入體內呢?不禁暗自心驚。

這時巴天石的臉色忽轉青暗,猛地躍起,竟把自己的一身黑袍撕得破碎,碎布在風雪中飛揚,一黑一白,布片雪花,煞是淒厲!

只聽巴天石用一種極其恐怖的聲音,指着衆人,道:“鬼!鬼!你們也會跟我而去……桀桀……桀……鬼!鬼!”披頭散髮,雙目發赤,嘴也笑裂出血,狀若厲鬼,一時也無人敢於上前,巴天石叫到最後一個“鬼”字,忽然聲嘶而倒,嘴裡流下的血,再也不是紅色,而是黑色的。

追命走過去一探鼻息,知道巴天石已經氣絕身亡。

這時“少林四僧”、“武當雙宿”也已趕至,見狀莫不“阿彌陀佛”,低唱佛號,爲巴天石超渡。

衆人看見巴天石忽然慘死,不覺心中發毛,天地問隱隱約約似有什麼東西在呼叫着,一聲又一聲。

夜色已經降臨了。

追命看着巴天石的屍體,低頭沉思,蔡玉丹沒有說話,彩雲飛受到了一些驚嚇,殷乘風正在安慰幾句,倏然,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自後方傳來。

追命變色道:“不好!”

“少林四僧”、“武當雙宿”身形甫一展現,“呼”的一聲,追命已越過諸人頭頂,似一根脫弩之矢,疾飛而去,邊叫道:“屈兄、蔡兄、殷老弟,要大家並行一起,萬勿再單獨行事。”

殷乘風等當然不再全力急奔,每人相離不到三尺,殷乘風在前,蔡玉丹殿後,奔了二十丈遠,只見雪地上,又有一灘驚心動魄的血漬,在雪地上更顯殷紅。

只見“復仇七雄”,已各手執兵器,圍在一起,追命正在中央,低頭俯視地上臥倒的一人,地上的血,便是這人身上淌出來的。

這地上的人,手裡還拿着三節棍,正是施銅。

他是怎麼死的呢?

而公冶肆、彭古建及畢扁等,又去了哪裡?只聽“復仇七雄”中使鐵錐的大漢道:“咱們功夫不好,追你們不上,但這四個頭陀,也遠遠的落在咱們後面,後來我們忽聽到一聲慘叫,便停下了步,回頭奔來……”

使金槍的大漢接道:“我們一來,便看到如此情景了,其餘三個頭陀,也影蹤不見,後來你就來了。”

使金槍的大漢道:“按理說那三個頭陀縱或怕鬼,也不會丟下朋友的屍體不管,而且我們回奔得極快,照理由以他們的腳程,我們是不會看不到他們的。”

使流星錘的大漢脫口接道:“他們就像憑空消失一般……”

風雪怒吼,昏沉一片,像有千萬個聲音,在陰惻惻地訴說着同一件冤情,各人不免臉色發青,只聽一名使判官筆的顫聲道:“是了,我們返回身來的時候,彷彿還聽到,那三位……三位仁兄的慘叫……來自……來自天空中。”

追命一皺眉道:“什麼?”

屈奔雷怒吼道:“已拉個媽子,你少唬人好不好?”

那使判官筆的把胸一挺,念道:“老子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幹嗎要唬你!我的確聽到半空有慘叫,嘴是我的,你大可以不信!”

追命擡頭望望天空,天色昏黑一片,什麼也看不到,連星星也沒有。

一望無盡的雪地上,反映得刺目的白,追命嘆了一口氣,問道:“你們有沒有聽見有人用‘獅於吼’之類的武功?”

使雷公轟的漢子道:“沒有,除了那一聲慘叫,我們只聽到半空中隱隱約約有些聲音,但什麼也看不見。”

另一名使軟索的大漢道:“若是有人施用‘獅子吼’,你們也必會聽到的。”

追命沉吟道:“不錯。”

望了望諸人,苦笑道:“這施銅全身上下,沒有傷口,連小孔也沒有,倒是耳膜震破,直震傷了腦子與內臟,才釀成大量吐血而歿。施銅的死,除了有人用佛門‘獅子吼’功震死外,只怕沒有別一種可能了;但‘獅子吼,一旦施用,只怕五里之內也清楚可聞,可是我們卻連一點聲音也聽不到。”

追命又苦笑了一下,指了指雪地上一排零亂的足印,又道:“不可能,只有來的腳印,沒有回的腳步,也沒有別個方向的腳印,這兒又沒有機關,畢扁、彭古建、公冶肆三人,像是……咳,真的是忽然問消失了……”

衆人心裡又是一寒,憑畢扁等四人的功力,在一剎那間被殺,已是不可能的事,而其餘三人竟自空氣中消失了,更令人心裡不安,一時都不知如何說話是好,忽然在夜色裡,風雪聲中,傳來一幽異而悽倫的女音:

“……月色昏,夜色沉,

幽冥府內,日月無光,

又添無數魂……”

那使判官筆的“復仇七雄”之一,全身顫抖了起來,道:“我我我……不想想去去去了……”

突聽屈奔雷一聲暴喝:“滾出來!”“嗚”地一聲,飛斧脫手而出,竟憑聲認位,飛斧閃電一般,直向東北方黑暗處旋斬而去。

歌聲突止!

黑夜裡烏光一閃,那飛斧劃了一個圈,飛回屈奔雷手裡。

屈奔雷一看利斧,果有血漬,但斧面上卻是一隻小鳥的頭。

屈奔雷不禁苦笑了一聲,自己驟然飛斧出手,只不過砍了一隻棲息在寒極上的小鳥的頭。

使流星錘的大漢也全身“格格”地抖顫了起來,道:“我們是……人,還是……還是勿惹那些東西爲妙……”

屈奔雷怒視了這使流星錘的漢子一眼道:“聽說你們的武功,已練得跟你們的師父差不多,不過你們的師父‘十絕追魂手,可沒有你們那麼膿包!”

那使雷公轟的漢子向使流星錘的大漢怒喝道:“對,我們絕不能辱了師父的名聲!”

使金槍的漢子也道:“我們是爲了替師父報仇,你這麼怕,三年來的苦練去了哪裡?爲了什麼?”

使鐵錐的大漢也道:“咱們一人一條命,七人七條命,先上了‘幽冥山莊’再說!”

忽然半空中又傳來淒厲的歌聲,比第一次的還要可怖得多。

“……月色昏,夜色沉

一入幽冥,永不超生

可憐無數魂……”

屈奔雷突然大喝一聲:“着!”“嗡”的一聲,飛斧又脫手飛出,比第一次飛斧,又快了一倍。

蔡玉丹右手一抖一震,一條金絲被抖得筆直,向黑暗裡閃電般刺去。

追命身形一閃,已聞聲掠了過去。

一時之間,三大高手同時出擊。

只聽一聲慘叫,便沒有了聲音。屈奔雷撈住飛斧,只見斧上赫然有血;蔡玉丹抽回金絲,追命抱着一人,自黑暗中飛了出來,沉痛的劈頭第一句話便是:“你們殺錯了人了。”

衆人定睛一看,只見在追命懷裡的竟是“行千里”彭古建;這彭古建頸部中了屈奔雷一斧,已幾乎把他的頭身切斷,“氣穴”上更中了蔡玉丹一刺,血涌如泉。

追命冷冷地道:“他是被人點了‘啞穴’和‘軟穴’放在那兒的,鬼也會點穴,也便不是鬼了。”

追命這句話,也純粹是安慰大家,沒料到那使判官筆的仍顫聲道:“鬼是無所不能呀,當然也會點穴了。”

屈奔雷瞪了蔡玉丹一眼,卻是十分驚訝,蔡玉丹的武功,似比他想象中還好得多了,原來蔡玉丹和屈奔雷那一刺一砍,看來是同發同收,事實上,蔡玉丹仍是快了半步,先刺中彭古建的,‘氣海穴”,所以當屈奔雷的斧砍中彭古建時,“氣海穴”被刺便衝破了“啞穴”,彭古建中斧時,還叫得了一聲就是這個原故。

蔡玉丹卻因誤殺了人,十分難過,追命沉聲道:“從現在起,我們都要提高警覺,全神戒備,萬勿分散。我們都不要奔馳大快,屈兄,你和我開路,蔡兄、殷老弟,你們殿後,辛氏兄弟,你們守在中央。”

在場的人,確是以追命的武功爲最高,其次便是屈奔雷、殷乘風、蔡玉丹、彩雲飛四人,再次是“勾魂奪魄”兄弟,追命都把他們安排在極重要的位置上,以憚守望相顧。

這一行剩下二十人,緩緩往“幽冥山莊”推進,再也沒有急馳力奔;適才的一陣狂奔之下,三十里的行程,也跑了幾近二十里,剩下的也沒多少路了。衆人因施銅的慘叫聲而回頭走,而今再往前走去,只見雪地上一路都是自己等剛纔走過的步印。

這些步印當中,“少林四僧”及“武當雙宿”的步印,如平常踏行一般,鞋印不大不小,但在急奔中及鬆軟的雪地上,能印下這樣的痕跡,已經是很不錯了。

“勾魂奪魄”兄弟的步印,則只是有前趾與後跟留印,中間幾乎全無痕跡,功力又是更深一籌。

蔡玉丹與屈奔雷的足印,只有前趾的一點痕跡,因爲二人的輕功不算太高,乃憑一口內力奔行的,所以痕跡旁雪花只下陷少許。

而殷乘風與彩雲飛的步子,則是連足印也沒有,仔細看去只有一點點的雪花被壓散了一些而已,煞是駭人聽聞。

而追命呢?則根本連足印也無,已到了“踏雪無痕”的境界了。

相比起“復仇七雄”的足印,每一步都比他們的腳底還要大,踏得雪花粉碎,而畢扁等的足印,更是踏得雪面下陷數寸,幾乎是等於一足踏下,雪面便下陷,每一步要拔足一次才能行走,實在是相距大遠了。

這二十人越過巴天石的屍體繼續向前跑去,忽聽一陣馬蹄之聲,緩緩傳來。追命打了一個手勢,衆人停下,只見有十多匹馬,秩序井然的慢慢行近,馬背上都馱着一個人,十多匹馬被一條長長的繩索牽繫着。所以不會走散。

追命看來怪異,大聲道:“請問來者何人,煩請報上字號,免有誤會。”

喝問了三次,來人依舊毫無動靜,依舊策馬向前緩行,追命一揮手,與屈奔雷雙雙如閃電般掠出。

屈奔雷一反手,已把第一匹馬上的人抓了下來。

當屈奔雷抓住第一個人時,追命己撲到第二匹馬上,把馬上的人掀了下來,兩人同時驚道:“死人!”

前面的兩匹馬一受牽制,後面的馬都停止了下來,只見馬上的人,都是蒼白得無一絲血色的死人。這些人死得十分特異,都是雙目暴瞪,全身軟綿綿的,像全身的功力都忽然消失了似的,而且身上的血,都被吸乾,使軟索的大漢驚叫道:“吸血鬼!”

這十來個死人,大家都認得出,正是適才與常無天一齊入店的客人,連那名使虎頭鐺替常無天吹噓的漢子也在內,無一倖免,看來不覺心寒。

這時,雪飄四處,又傳着那淒厲的歌聲,屈奔雷眉一揚,又想動手,追命臉色一沉,沉聲說道:“切勿貿然動手!誘他出來再說!”

那怪聲笑了幾聲,又不知去了何處。追命側耳傾聽了一會,忽然向屈奔雷道:“屈兄,可否借斧一用?”屈奔雷不明所以,相信追命並無惡意,於是便把斧頭遞了過去。

追命若有所思,突地把斧頭一翻,映在雪面上,斧面反射出刺目的光芒,就在那一剎那間,斧面上忽然呈出一黑影子,一閃而沒!

追命心中己有了分數,忽向殷乘風問道:“殷老弟,昔日我助你那位周白宇城主對抗無敵公子前,我方已死了幾個人,都在極不可能的情形下遭突擊而歿的。那時候我們正走在一片荒漠上,根本看不見敵衆,但只要自己的人一有疏忽,離開大夥兒遠一些,便遭殺身之禍,你知道那是什麼東西下的手麼?”

殷乘風一怔,回想了一下,忽然恍然大悟一般地道:“我明白了,白宇兄有告訴過我那段經歷……”

追命微笑打斷了殷乘風的話,道:“明白就好了。”

屈奔雷也道:“用不用得着我?”

蔡玉丹道:“追命兄力殲無敵公子,確已揚名天下,在下亦略有所聞,在下等若能有效勞之處,在下定必傾力相助。”

追命微笑道:“先謝謝諸位了,我、蔡兄、殷老弟合作把屈兄打上去,那要看屈兄的飛斧砍不砍得下他了!”

屈奔雷大笑道:“好!沒問題!”

追命忽然沉聲喝道:“他低飛了,起!”

蔡玉丹忽然金絲一抖,足有二十來尺長,已纏住殷乘風與屈奔雷的腰。

少林四僧、武當雙宿、復仇七雄、辛氏兄弟等,俱是一呆,以爲蔡玉丹要暗算屈、殷二人。不料蔡玉丹把金絲一甩,直往上拋去,把屈奔雷、殷乘風二人扔上半空四五丈高!

殷乘風與屈奔雷全無運力,眼看勢將竭止時,殷乘風猛地用雙手托住屈奔雷雙腳,一吸中氣,竟以絕世輕功,憑空再升起二丈,力將盡時,雙掌用力一推,把屈奔雷再往上托起丈餘。

屈奔雷的身子一直沒有着力,眼看殷乘風掌力將盡時,憑着一口內力,猛一吸氣,再升起一丈,大喝一聲,飛斧脫手往上飛出。

這一柄飛斧,是屈奔雷全力施爲下擲出的,足足飛了兩三丈,“颶”地一聲,已砍中了一飛行中的物體,“噗”地一聲,跟着便是一聲長鳴,半隻巨翅和鮮血染着的羽毛,紛紛落下!

這只不過電光火石般的工夫,蔡玉丹、殷乘風、屈奔雷這三大高手的合作之下,這一柄飛斧,竟能在離地幾乎十五丈高的半空,命中一隻大鵬鳥!

“少林四僧”、“勾魂奪魄”兄弟、“復仇七雄”、“武當雙宿”一時都明白了過來,不覺“啊”了一聲。斧一命中,即飛回屈奔雷手中。殷乘風這時已躍落地面,因爲離地大高,落地時仍不免往下蹲了一蹲,以卸去下墜的重力。

屈奔雷的輕功比殷乘風又是差了一截,但屈奔雷一接着飛斧,向下降了五六丈,蔡玉丹的金絲又“颶”地纏了上來,向後一送,使屈奔雷斜飛落地,等於消去了七八成下降力。

這三大高手的配合,真是快如閃電,天衣無縫!

追命呢?

屈奔雷的飛斧一擊命中,追命便開始狂奔了。追命的狂奔是追着那頭斷翅的大鵬,這大鵬和滴落的血,一直滑翔出十多丈遠,才終於掙扎而飛不起,落到雪地上來。

那大鵬鳥一落地,追命也就到了。

那大鵬鳥的左翅,幾乎被砍去了一半,叫聲十分淒厲,可是一見追命掠到,竟仍能轉過身來,右翅飛掃而出,擊向追命!這一掃,力逾千鉤,追命心中暗驚,心忖:如適才殷乘風、屈奔雷、蔡玉丹的一擊不是碎起發難,只怕仍傷不了這頭大鵬的;縱然突施辣手,這大鵬仍避過了要害,但卻傷了翅膀,再也飛不起來了。單看它這一掃之力,嚴然有武功的招式,受傷後仍英勇若此,只怕不比“勾魂奪魄”兄弟易纏多少。

但這頭大鵬畢竟是受傷了,追命更提防的是鵬背上的人,一定更加厲害,所以十分小心,遂飛起避過一掃,猛地躍近,一腳向鵬背上的人踹去。

“砰”!那鵬背上的人居然給追命一腳就踢飛了下來,這連追命也沒想到,不禁怔了一怔,那巨鵬鳥一翅掃來。

這一翅之力,何其之大,追命不閃不避,以左足釘在地上,右足一擡,向鵬翅踢了過去。

足翅碰在一起,巨鵬的翅被震得向後一蕩,追命卻像釘子一般,動也沒動。就在這時,“勾魂奪魄”兄弟已欺了上來,閃電一般,在巨鵬的左右二目上印了一掌!這巨鵬哀嘶一聲,終於命歿。

只聽彩雲飛驚叫道:“是他!”

原來彩雲飛已扶起那自鵬背上踢落的人,這人不是誰,竟是那個“方便鏟”公冶肆。追命趨前一看,只見公冶肆胸膛捱了一腳,肋骨斷裂,已然氣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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