馳得個把時辰,看看已到了貴池河邊,忽聽馬蹄亂響,有人大聲喝道:“給我站住!”跟着車下一聲脆響,馬車伕忽然勒馬叫道:“不好,他們的飛鏢打折了我的車輪軸兒!”一語未了,驛車傾倒一邊,落地不前,右邊的車輪果然脫離了車身。
張小寶與費氏一家搶先出來,只見後面塵土飛揚,奔來二三十騎馬。其中卻有那沈巡察、肖堂主和侯明秋等人。這些人一來便驛車遠遠圍住,既不過來,也不喧譁,便是那沈公子和肖堂主也不吭聲,都拿眼望着中間一個騎青馬的葛衣人。這人年約五十多歲,一付病態,面色灰白,眼睛深陷,骨瘦如柴,那細小的脖子看起來便如一根棍子豎着一個骷髏頭顱一般。時下雖說還是秋末,又正值午後溫陽,這人身上卻一道道的竟不知穿了多少棉絮衣裳,他那乾癟的身子纏上這許多衣物,臃簇鼓脹,便如那竹杆上曬着大堆的衣物一般。
旁邊侯明秋指着張小寶道:“啓稟二護法,那廝便是姓宋的小賊!”又有一人指着費不盡道:“啓稟二護法,這青衣人便是下毒斃殺了我們十多個兄弟的狗賊。”
葛衣人面色陰森,少氣懶言,眯着眼睛打量了張小寶和費不盡一會,半響纔開聲道:“什麼東西?竟有這等能耐?”
這邊費不盡也道:“什麼怪胎?三分象人七分象鬼?”
那葛衣人忽然連連咳嗽,直咳得彎腰弓背,喘氣不已。侯明秋連忙替他捶背,沈公子又忙遞過去一個西洋瓶子,那瓶子裡盛滿了紅色的液汁,不知是酒呢還是什麼藥類,那葛衣人接過瓶子,便對嘴喝了起來。一陣咕嘟,瓶子裡的紅液少了一半。那葛衣人長長吁了一口氣,伸了個懶腰,忽然一聲長嘯,驚天動地,在場之人盡皆一震,甚是吃驚。轉眼便見葛衣人面紅如霞,光彩照人,兩眼精光似電,竟與剛纔判若兩人。只聽他沉聲道:“好,別人怕了他們費家的毒物,老子卻正要領教。哼哼,沈巡察,肖堂主,你們好生看着那姓張的小賊,不可讓他溜了。這費家的人麼,便交給我了!”說罷身子已離開了坐騎,便如一團雲霧般直飄過來,轉眼便與費不盡交起手來。
費纖纖立在張小寶身旁道:“這廝找死,竟敢與我爹爹交手!”
她母親卻面色凝重,低聲斥道:“休得哆嗦,給我閉嘴!”纖纖不知母親爲何會這般大的火氣,嘟嘴道:“本來麼,我爹爹豈會放過他!”那幾個武林漢子原本也十分沉着,個個手握劍柄,隨時便要出手廝殺,不料待看了這葛衣人的身手武功,直驚得目瞪口呆,個個面色駭然,噤若寒蟬。
場中那葛衣人身手奇高,旁人竟看不清他的出手招式,只一會兒,便將費不盡逼得手忙腳亂,連連後退。費不盡招架之餘,右手總是朝劍柄摸去,可是對方攻勢凌厲,間不容緩,逼得他連拔劍的機會都沒有。
纖
纖在旁急道:“爹爹快施無形瘟煞風!”
她母親在旁聞聲給了她一個耳光,顫聲道:“就你多嘴!”
費纖纖雖然嬌慣,倒甚是聰明靈敏,見母親神情凝重,眉額間隱隱見汗,心知大事不妙,也顧不得撒嬌哭泣,兩眼直呆呆地望着場中苦苦支撐的父親,不知父親如何竟敵不過那怪物。
原來費不盡此時正有苦說不出,對方非旦武功駭人,毒功也不在他之下。一經交手,他便覺得對方身上有一種腥臭難聞的氣味,這氣味愈鬥愈濃,令人作嘔。他雖也施出渾身解數,對方兀自攻勢不緩,全不懼他暗中用毒,而且對方身上不時飛出跳蚤之類的細小毒物,若非費不盡藥功不凡,身上早有剋制之藥,只怕反要被對方做了。現下費不盡所懼的,便是對方那可怕的武功。
葛衣人名號百腳病蟲,乃是五毒教的二護法,一代魔頭。他身上那一道道棉絮之中意不知藏了多少有腳蟲類,剛纔他喝的那瓶中之物便是毒蛇、蜈蚣、蠍子等毒汁滲和烈酒配製的血酒。因他長期服用毒汁,已到了百毒不侵的境地。這百腳病蟲在五毒教中的四大護法排行第二,武功自是可想而知了。費不盡卻不知自己施用的藥物之中有一種讓百腳病蟲十分憚忌,卻是費家秘製的迷魂落魄蕩,這東西並非毒藥,乃是從植物中提取下來的一種麻醉迷藥,不僅能麻醉人的中樞神經,還能廢去人的功力,極是神速,功力不深的人聞之便倒。費不盡只道這百腳病蟲連他最厲害的毒藥都不在乎,又豈會怕了這迷魂落魄蕩?故手忙腳亂之間,也只是偶爾施出一點點,那百腳病蟲只因懼怕此物,一時不敢太進,否則費不盡豈不早就成了他掌下之鬼了!
這當兒那沈巡察將手一揮道:“這姓張的小賊已然受傷,可將他擒下了。餘人盡數料理了,不可留下活口!”頓時涌來十四五人,餘人仍立在兩頭路口上,並不下馬,只是遠遠觀望。那奔來的十餘人氣勢洶洶,刀劍亂舞,片刻之間便將宋玉等人圍在中間。驛車旁邊那幾個生意人嚇得抖抖擻擻縮作一團,那幾個武林漢子眼見大事不妙,不甘徒手待斃,也都長劍出鞘,準備一搏。忽見那阿妙飄身而出,居然快若輕風,形似閃電,身手竟不在她丈夫之下。只見她衣裙飄飄,轉眼便穿入敵羣之中,人影到處,梅花邦人紛紛倒斃,旁人卻無人見到她是如何出手的,只是那毒藥卻已在無形中施出。
忽聽那百腳步病蟲冷哼一聲道:“什麼天下第一毒,老子今日送你回姥姥家!”一掌推出,那費不盡一個趔趄,倒向一邊。百腳病蟲趨前一步,雙掌微伸,獰笑道:“你們費家歷來驕橫可惡,獨來獨往,竟不將我們放在眼裡,我早想收拾了你們。哼哼,明年的今日便是你的忌日!”雙掌齊下,眼見就要將費不盡斃命於斯,早有一道人影飄閃過來,寒光一閃,張小寶的昆吾寶劍已襲到百腳病蟲的神
道穴上。
百腳病蟲心神大震,暗道:“什麼人有如此身手?”顧不得去斃費不盡,只得回身自救,反手一掌,將張小寶的寶劍震開,身子已然飄開丈餘,當真身如鬼魅。待看清來人不過是個十四五歲的少年,不禁大驚:“原來是你這小賊,果然了得!”
張小寶也不打話,心知對方乃是自己生平僅見的稀世高手,自己身上又有傷,萬萬不可鬆弛,當下將所學的幾種上乘武功盡數施展出來,只見青光似電,人影如梭,兩人身法招式都快如輕風弱電,無聲無息,旁人竟看不清兩人是如何出手的。
交手一會,百腳病蟲愈來愈驚異,暗暗道:“這姓張的小賊到底是什麼人?身手竟不在我之下,而且竟不懼我的腥風毒功!當真是咄咄怪事!”
百腳病蟲不知張小寶服了飛天至仙丹,神功護體,百毒不侵,功力不在他之下。
初交手時,張小寶還心有顧忌,未能將諸般武功盡數發揮出來,鬥得一會,便揮發自如,漸佔上風。百腳病蟲愈鬥愈心驚,只恐自己稍有不慎便要羅身劍下。
不料斗得一會,卻見張小寶出手漸漸緩滯,攻勢弱了許多。
百腳病蟲驚詫之餘,沾沾自喜,誤以爲是張小寶內力不濟,終究年少之故,有了可乘之機,突然加了力度,只見他掌影翻滾,招招殺着,出手更見凌厲。
原來張小寶因搏殺激烈,觸動了身上的劍傷,疼痛難當,血流不止,出手不免受制,力不從心。但他有寶劍在手,佔得一些優勢,所以雙方直殺得天昏地黑,百腳蟲卻沾不得半點便宜。
那費不盡得張小寶出手相救,調息片刻,功力得以恢復,見張小寶身手竟如此了得,而且全不懼怕百腳病蟲的毒氣,驚詫之下,不禁嘆道:“好一個神奇少年!”心想這張公子如此厲害,便是勝不了百腳病蟲,也決不致就敗了給他,敵方人多勢衆,我不如趁機先斃了百腳病蟲的手下,然後再與張公子聯手來收拾這狗賊,這樣既可保得妻女無虞,又可穩操勝算,當下朝他妻子那邊直掠過去。
費不盡剛纔被百腳病蟲殺得狼狽不堪,死裡逃生,心裡正憋着一口惡氣,人影到處,毒已先行,片刻之間便斃殺了四五個五毒教人。夫婦會合,往返飛掠,如入無人之境,所向披靡。
費氏夫婦如此聲勢,五毒教人盡皆喪膽,便是那費纖纖舉手投足之間也能斃殺人,有幾個試圖殺來的五毒教人,還未交上手便倒斃在纖纖的腳下,一時之間纖纖竟成了那幾個生意人和佩劍漢子的保護人了。
費氏夫婦殺得性起,又朝兩旁路口的人馬掠去,快如閃電,立在前面的幾個騎者長劍還未遞出,便見人馬紛紛倒地,當真是閻羅索命,無影無形。沈巡察一干人見勢大駭,發一聲喊,紛紛打馬奔逃,也顧不得什麼二護法了,先自保命要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