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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得是煙夢?”青桑問。
此人又眨了眨眼。
青桑頓覺一股絕望在心中升起。費勁了力氣,冒盡了風險尋到這裡,眼前的人兒卻似乎只有最後一口氣,連點頭的力氣都沒了,還能問出圖紙的事嗎?
煙夢深陷的眼眶顯得那麼空洞和無神,但看着青桑時,卻閃爍着希望。這讓青桑精神一振,問道:“煙夢,你是有話想和我說嗎?”
煙夢眨眨眼。
“這樣吧,我說問題,若是是你就眨一下,不是你就眨兩下。”青桑道。
煙夢眨了一下眼。
“我是玄朝的佳明公主,圖是在你這嗎?”青桑問。
煙夢眨了一下眼,過了一會又眨了兩下眼。這讓青桑看不懂了,問道:“到底在還是不在呢?”
煙夢仍然是眨了一下眼,隔了一會,又眨了兩下。
青桑摸了摸下巴,想了想,說道:“你的意思是原來是在你這,現在已經不在了是嗎?”
煙夢眨了一下眼。
“你將圖交給了別人?”青桑問。
煙夢眨了兩下眼。
“你藏起來了?”青桑問。
煙夢眨了一下眼。
這下,青桑陷入了困境。藏起來了,那藏哪了怎麼問呢?不管如何,還是要縮小範圍。
“藏在逍遙居?”青桑問。
煙夢眼睛眨了兩下。
“藏在你以前住的府裡?”青桑問。
煙夢眨了一下眼。
那就是大妃古麗阿伊府中。青桑覺得有了一線希望。只是大妃府那麼大,該如何去尋呢?
青桑正欲再問。卻聽得門外響起了敲門聲,只聽得笑姑在外面喊:“公主,您沒事吧?駙馬怕是已經回府了,您還是回吧。”
青桑已經沒有時間再細問了,正想和煙夢道個別。卻見煙夢眼睛睜得溜圓,吃力的張了張嘴,似要想說什麼,但又說不出來。
煙夢身上只蓋了一塊薄布,青桑因剛剛一心只顧着想弄清楚地下城佈防圖的事,沒有細瞧,這會子起身一看,只見薄佈下方血跡斑斑,隨着煙夢呼吸的起伏,青桑覺得煙夢好像藏在薄佈下的身軀並未着衣物。
猶豫片刻。伸手慢慢掀起了薄布,慢慢映入眼簾的是煙夢突兀的鎖骨,清晰可見的肋骨。雙乳已經只剩得兩點,然後便是可怖的身下。煙夢的下身慘不忍睹,兩腿間都是黑紅黑紅的血跡,散發着令人作嘔的氣味。
再看煙夢四肢,因被挑斷了筋脈。已完全無用,傷口處則化膿紅腫,讓青桑看得心驚肉跳。
不知是害怕還是同情,青桑的淚水如小溪般汩汩從眼眶中流出。
迅速替煙夢蓋上薄布,四下查看,想要尋條被子替她蓋上。但舉目卻沒有看到任何毯子、被子。
“我一定會救你,你要撐着!”青桑不知該如何是好,不知該說什麼來勸慰。只得呢喃着說出了這樣一句連她自己都不相信的話。
煙夢眨了眨兩下眼睛。
青桑知道她的意思是讓她不要救了。
青桑心裡一痛,對火茸的行徑感到髮指。之前,她聽青璧說過煙夢的遭遇,但兩耳所聞畢竟不如親眼所見來得觸目驚心。雖說她是第一次和煙夢見面,但任何有良知的人看到這樣的情景都會覺得義憤填膺。而青桑心裡則更多了一份悲涼。
煙夢直勾勾地盯着青桑。青桑上前一步,將身子靠前一點問道:“煙夢。你是有話想對我說嗎?”
煙夢眨了一下眼。然後將視線從青桑臉上移開,轉而看向別處。
青桑順着他的視線看去,見她的眼神落在了牆上的一副畫上。
青桑上前將畫取下。
煙夢盯着畫,卻沒了其它表示。
青桑不明白她的意思。
正當青桑百思不得其解時,門外又傳來了笑姑的聲音:“公主,你若再不開門,就別怪我得罪了。”
“煙夢,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先走了。你……你要撐着。”青桑雖到最後只覺得無力。
煙夢絕望地看着她,一滴淚珠從眼中滑落。
青桑心裡頭難受得要命,卻不得不起身離去。轉身後,青桑忽然靈光一閃,又回身取過畫,指着畫上的詩句問道:“你是讓我點着字,若是你想說的,你就眨眼對嗎?”
煙夢見她回頭,已經沒了希望的眼裡又陡然升起了一絲亮光。再聽了她的話,更是有了欣喜之色。
青桑以爲她想告訴自己地下佈防圖的下落,趕緊用手指指着畫上詩句上的字移動。
點到“紗”字時,煙夢眨了眨眼。點到“絲”字時,煙夢眨了眨眼,點到“婐”字時,煙夢又眨了下眼。
連起來是“紗絲婐”,諧音就是“殺死我”。青桑驚恐的回頭看着煙夢。
“你的意思是,讓我殺了你?”青桑用顫抖的聲音問道。
煙夢眨了一下眼睛。
青桑只覺呼吸都停滯了。
“煙夢,我做不到。”青桑緊緊咬着脣瓣,帶着哭腔低聲說道。
煙夢的張了張嘴,發出了輕如蚊聲的含糊之聲,胸脯上的薄布隨着她呼吸的加快而劇烈起伏着。
“你別急,別急。”青桑見她痛苦難受的樣子,有些驚慌失措,連忙上前輕拍着她的胸口,安慰道。
煙夢慢慢平復,又一滴眼淚滑落下來。
青桑知道她現在是生不如死,死對她來說就是一種解脫。
門外的笑姑半是勸慰半是威脅地喊道:“公主,您呆在裡面也於事無補呀,我數十下,您再不出來,我可要命人撞門了。公主,您可別難爲我們這些奴才。”
說完,青桑的耳邊便想起了數字的聲音。
煙夢帶着無限的期望和無盡的緊張死死地盯着青桑。
青桑哆哆嗦嗦地從袖子裡摸出了一把小巧的匕首。
這把匕首是佟兠想要行刺她時落下的。她不便歸還,又見小巧靈便,便讓關舟做了個小刀鞘裝着,帶着身邊防身。
拔出匕首,青桑雙手握住刀柄,緩緩舉高。
在笑姑數到“八”時,刀落,刺進了煙夢的胸腔,那裡應該是心臟的位置。
血濺在了青桑的臉上、身上。
煙夢露出瞭解脫的微笑,眼神無比溫和。緩緩閉上的那一刻,青桑看到她的脣動了動,似是對她說“謝謝”。
“砰”的一聲。門被撞開了。
青桑握着刀柄的手很緊很緊,笑姑花了好些力氣纔將她的手指掰開。
青桑已經失了神,笑姑連摟帶抱的將她拖到椅子上,喚了好久都沒能喚醒她。
“快去請王子,快。”笑姑只覺得大難臨頭。氣急敗壞地朝身邊的一個小廝吼道。
小廝連滾帶爬地就去了。
“我殺了人了,我殺人了。”青桑忽然站了起來,一把抓住笑姑的肩,喃喃說道。
“公主,你冷靜些,冷靜些。”笑姑心裡也是怕。煙夢死了她已是不能向戎王交代,若公主再有個三長兩短,那她真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我殺人了!”青桑鬆開抓着笑姑的手。捂着臉嚎啕大哭起來。
笑姑深吸了口氣,讓自己慌亂的心慢慢平靜下來。然後便左右踱步走了一會,這才問道:“公主,哭已無意,人已死了。你爲何要殺她呢?”
青桑縱然心智再成熟。也終是和平盛世來的,這殺人之事是她想都不敢想的。現在自己卻親手結果了一人性命,這種感覺已經超出了她能承受的範圍,此時,她只覺得失魂落魄,不知所措,根本顧不上思考。
“我爲什麼要殺她,爲什麼!”青桑不斷的重複道。
“公主……”笑姑見她一副六魂無主的樣子,氣不打一處上來,若不是顧及她公主的身份,她真恨不得扇她一個嘴巴子。要不是這佳明公主胡鬧,怎會陷她到如此境地。
但隨即笑姑又滿是懷疑地看了看青桑,覺得她此行來得怪異,難道她就是奔煙夢來的?
笑姑正想再刺探幾句,忽然聽得雜亂的腳步聲上樓而來,一晃的功夫,王子達格便衝了進來。
“寶翎。出什麼事了?”符熙見青桑滿臉是血,頓時大驚,跨上前去摟過她問道:“怎麼了?傷到哪了?”
青桑只是靠着符熙的肩膀哭泣。
“王子,公主殺了人。”笑姑的話讓符熙又是一驚。
“公主殺了誰?”符熙摟着泣不成聲的青桑問道。
笑姑朝身後的牀上看了看,帶着一絲悲愴之聲說道:“玄朝送來的文煙夢。”
“什麼?”符熙驚詫之後,也朝牀上看去。
牀上躺着一個人,看不清臉,但身上的薄布已被血浸透,胸口上插着一把匕首。
青桑哭得肩膀不住抖動,呼吸都有些不順暢了,符熙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緊緊摟這她。而笑姑只是盯着牀上看,也是不發一言。
過了好一會,符熙對笑姑道:“你先扶公主出去吧。”
剛剛草香和關舟被他打發回了府,而他則站在逍遙所不遠處的土坡上靜觀其變。忽而見一小廝狂奔出逍遙居,朝王子府的方向奔去,他便繞道假意被他撞上,這才知道出了大事。
笑姑上前扶過青桑,帶着她出了房門。
“公主,我扶你到樓下坐坐吧。”笑姑長嘆一聲,扶着青桑走到了樓梯口。
兩人正欲下樓,忽然,二樓一房門忽然打開,只見一個大漢扯着一衣衫不整女子的頭髮罵罵咧咧地將她從房裡拖了出來,一出屋子便叫嚷:“笑姑呢?笑姑呢?快給我滾過來。”
笑姑暗罵一聲,低聲對青桑說道:“公主你先下樓等我,我去去就來。”說完,堆起笑容,扭着屁股朝那大漢走去,邊走邊笑嚷道:“呦,麻爺,這是怎麼了,小鳳哪裡做得不好惹您生氣了?”
青桑朝麻爺和小鳳那邊看了看,心裡只覺難受,這裡的女子真是可憐,不想再看,扶着樓梯便欲下樓。
笑姑前去安撫那個叫“麻爺”的,剛剛澆熄了麻爺的怒火,要給他重新安排個姑娘,卻忽聞身後幾聲驚叫,一回身,就見青桑咕嚕嚕滾下了樓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