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帝這病榻之前,金口玉言,要傳皇位於周顯睿的話。
雖然叫殿內的衆人,都頗爲的震驚,可是細想之下,便也覺得是在情理之中的事情了。
畢竟太子已死,明帝也是大限將至。
正可謂國不能一日無君,因此從諸皇子裡,選擇出新的繼承皇位者,這是必然之事。
而別看明帝這會極爲虛弱,可是他的頭腦還是十分清楚的。
諸多皇子之中,仁厚中庸,最適合繼承皇位的便是以死的太子。
哪怕明帝並不太喜歡這個故皇后所生的長子,可是他卻絲毫沒動過廢掉這個太子,從立別的皇子爲儲君的念頭。
而除了太子以外,在明帝心裡,他頗爲出衆的皇子,便也只剩下三個了。
殺伐果斷的二皇子周顯泰,賢明剛正的五皇子周顯睿,以及這會在明帝心裡,已經戰死在外,能征善戰的七皇子周顯御。
除此三人外,明帝不覺得其他的兒子,能打理得好大周這一片江山。
其實明帝一直都知道,他那個二兒子周顯泰,確實能幹而且也當得起國君的重擔。
可是對方有個更加能幹,而且對權利極爲熱衷的母后薛氏。
明帝深知若是一旦周顯泰繼位,那這周姓天下,恐怕也就名存實亡,要被薛氏一族徹底把控了。
而如今周顯御的死訊已然傳來,因此明帝所剩的唯一選擇,也只剩下將皇位傳給周顯睿了。
而在說這會的周顯睿,因爲他從來都沒想過太子會死,自己有一天竟然會成爲皇位的繼承人。
因此向來穩重的他,也難免足足愣住了許久。
周顯睿的性格本就不是矯情做作之人,因此等到他回過神來,也到沒說出什麼,自己不能擔此重任,萬望父皇另選他人,這種冠冕堂皇的虛僞言語。
而他則在沉默許久後,只覺得自己肩上的擔子,是越發的沉重了。
因爲周顯睿從這一刻知道,他的目標已經不止是做一名賢王,而是遵從明帝的囑咐和期盼,成爲一位愛民如子的有道明君!
因此就見得周顯睿,凝神的看着明帝的眼睛,然後便鄭重的說道:
“父皇您對兒臣的教誨,顯睿今生都不敢相忘。但也請您務必堅持下去,如今這個局面若沒有父皇在,薛後一族必然立刻譁變。”
默默獨自站在靠後位置的蕭瑾萱,在她這個角度,剛好能看見周顯睿剛毅的側臉。
重生一回,蕭瑾萱早就發現,今生的事情,或許是因爲她的干涉,早就與前世徹底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畢竟前生登基稱帝的人就是周顯泰,而太子是以謀逆罪被殺的。
至於周顯睿也並未被傳位爲儲君,反倒是在新帝登基後不久,這位大周的賢王便被毒酒賜死了。
可是如今到好,被毒殺的變成了太子,謀逆之人也成爲了周顯泰,而周顯睿卻順理成章,可以登基稱帝。
眼見得衆人的命運都在發生着翻天覆地的變化,蕭瑾萱的心裡卻不禁泛起陣陣的苦澀。
既然別人都能改變,爲何周顯御最後,還是難逃戰死這一劫數。
甚至對方還遠比前生早死了幾年,這在蕭瑾萱看來,一切的緣由,統統都是她一手造成的。
而就在蕭瑾萱滿眼感傷,有些失神的時候,忽然周顯睿卻來到近前,並將她的手拉了起來。
出於本能,向來除了周顯御以外,就極爲牴觸旁人過於親近的蕭瑾萱,當即就把自己的手給抽了回來。
而眼見得蕭瑾萱的反應,周顯睿眼底閃過一絲無奈,但也不強求,只是示意對方隨他一併來到御榻前。
接着周顯睿就跪在了明帝面前,聲音帶着一絲凝重的說道:
“今日入宮,一是爲了探明父皇的病情近況,還有將朝局盡數回稟給您。另一件事,便是兒臣希望父皇給我與瑾萱賜婚。兒臣知道我這麼做,對不起已死的七弟,更加會叫父皇寒心。可是如今局勢卻不容兒臣在有別的選擇,只有迎娶帥府之女爲側妃,藉助蕭家的震懾力,才能與相府一較高下。”
若是蕭瑾玟沒有出嫁,或者是蕭瑾瑜的聲譽,並沒有太過於的聲名狼藉。
其實周顯睿已經納了不少並非他珍愛的女子進府,也並不差在娶個不愛的女子爲側妃。
可是眼下他和蕭瑾萱都沒有另行選擇的機會,哪怕周顯睿明知道對方內心是不願下嫁給他的。
但是爲了大周的朝局,爲了江山永固,他也只能和對方將這齣戲演下去才行。
而眼見得明帝確實露出一副頗爲不願的神情後,蕭瑾萱不禁也跪在了周顯睿的身邊,並冷靜從容的說道:
“陛下,睿王的決定,是我們一同相商好的。他需要我蕭家之女的身份,去穩固自己的地位,從而與相府抗衡。而瑾萱也需要一個比我如今郡主封號,還要更加尊貴能介入朝局的身份,去爲顯御報仇雪恨。或許您昏迷這麼久還不清楚,顯御的死其實不是意外,而是人爲造成的。我這裡有蕭瑾瑜親口供訴畫押的一紙憑證,聖上看過後,便什麼都明白了。”
今日進宮之前,蕭瑾萱便預料到,明帝定然會牴觸賜婚一事。畢竟對方有多珍愛周顯御這個兒子,蕭瑾萱也是看在眼裡的。
而眼見得明帝撐着力氣,將當日蕭瑾瑜供訴的一切,全都盡數看完後。
當即明帝便又驚又怒的將供紙一把丟在了地上,眼中閃過濃烈的殺意,顫抖喘息的說道:
“竟然會是這樣,好一個相府,好一個白家人,原來是你們害死了朕的御兒。朕就是拼着這條命,也絕對不會放過你們這些亂臣賊子的。”
又是緩了許久,等到明帝再無力氣坐着,而是從新躺回到御榻上後,他便出言叫跪在地上的周顯睿兩人起身。
伸手示意蕭瑾萱走近一些,拍了拍牀沿明帝便叫對方坐下來講話。
眼見得面前的蕭瑾萱,坐在那裡,還是如往常般神情溫婉平靜,當即明帝揮了揮手,就對衆人吩咐道:
“你們都先行退下吧,朕想和瑾萱單獨說說話。”
明帝既然這般說了,衆人自然不會違揹他這位九五之尊的意思,可是唯獨御榻旁站着的丁老頭,卻出言拒絕的說道:
“老頭子我可不是要留下來,有意聽你們講些什麼。只是明帝陛下你現在情緒起伏太大,我現在用銀針給你提着神,但卻必須根據你的情況,隨時在進行續針。否則若是一個弄不好,你沒等蠱蟲發作,這條命今日就得交代了不可。”
丁一針醫術確實高超,但是之所以被稱爲鬼醫,而非仙醫神醫這些稱呼。
主要就是在於他醫治人時,總是險象環生,稍有不慎,病者就會即刻喪命。
而對於他這個古怪的治病手段,但凡聽過鬼醫名號的人,基本就沒有不清楚的。
因此當即蕭瑾萱便當先開口說道:“既然如此,那丁老您就留下吧。反正您是避世高人,想來無論聽到什麼,也絕不會泄露出去的。”
都說這人一上了年紀,就會變得性格和孩童一般,因此纔有老小孩這種說法。
而這丁老頭被蕭瑾萱一頂高帽送過去,當即就樂呵呵的連連點頭,並保證自己絕對不會將聽到話,泄露出去分毫的。
似乎因爲心情不錯,當即就見得丁老頭,又在破藥箱子裡一通亂找。
最後就拿出個白瓷瓶,並從裡面倒出一顆黑色丹藥,接着就塞進了明帝的嘴裡。
“有我這丹藥幫你調息下身體,你就可以和瑾萱丫頭,好好的說會話了。”
聞聽得丁老頭這話,其實明帝如今也已然感覺到,適才還使不上力氣的身體,這會他竟然自行就有力氣的坐了起來。
趁着這難得有氣力的機會,明帝當即就頗爲不忍的看向了蕭瑾萱,接着語帶一絲慎重的問道:
“瑾萱你可想清楚了,朕知道你要成爲睿兒的側妃,是爲了給顯御報仇。但是朕確實怕你將來會有一日後悔,但到了那時一切卻都晚了。”
聞聽得這話,早就主意已定的蕭瑾萱,只是認真的點點頭,示意自己確實已經做好了選擇。
接着她不願在這個,叫她其實內心也極爲痛苦的話題上多做停留,而是即刻諫言的說道:
“陛下,如今我與睿王若是成親,短時間內相府的人或許確實會忌憚幾分。可是等到他們一切部署好,只等着推泰親王登上皇位之時。那睿王殿下甚至是聖上您,可能處境就都要岌岌可危了。因此瑾萱斗膽請您恩准,即刻下旨調我祖父,大周兵馬大元帥蕭三江馬上班師回京。只要您將這個消息放出去,相府就算存有野心,卻也不敢在隨便輕舉妄動了。”
眼見得明帝聞聽這話後,眼中卻閃過一絲凝重和謹慎。
當即蕭瑾萱不禁皺眉,趕緊繼續規勸道:
“我知道陛下在擔心什麼,帥府蕭家掌控大週近半兵馬,正所謂功高震主,若是祖父回朝對皇室都將是個威脅。但是現在想震懾住相府這隻豺狼,陛下就必須將猛虎調回來才行。
其實這些道理明帝未嘗就不清楚,可是蕭家手握軍權,若是心存異動,那潛在的危險絕對要比薛家更加嚴重。
但是如今周顯御戰死,明帝心知自己也確實沒得選擇,當即低聲笑了兩下,他便對蕭瑾萱說道:
“多虧你是個女子,否則蕭家有了你這個善於謀略的後輩,對大周江山而言都未必是件好事。既然你和睿兒都已經定好了,那朕自然也不會在反對什麼,好好輔佐他登基稱帝,瑾萱朕知道你有這個本事。”
這話才一說完,明帝就揚聲將永昌王等人傳喚進來。
然後明帝伸手一指鄧昌,接着便帝王威嚴盡顯的沉穩說道:
“鄧昌立刻擬出兩道聖旨,這第一道聖旨送往邊疆,宣蕭老元帥即刻領兵班師回朝。而第二道旨意,朕應允睿王所求,將昭陽郡主賜婚於他冊立爲妃。十日後便即刻完婚,爲皇室在添一樁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