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扶我過去。”
後花園景臺。
“老爺,你看下面開的多好看。”三姨娘歇息了一日,這臉上的氣色紅潤了許多,她站在景臺欄杆旁,嬌軀半倚靠在舒老爺懷裡。
突然,她的眸色一變,但是很快她就將其掩飾了過去,繼續嫵媚淺笑着同舒老爺說着話。
“老爺。”二姨娘上了景臺,一眼便看到了欄杆處如膠似漆的二人,眼裡、心裡頓時如同針扎一般,可今日她是來求得老爺原諒的,那就萬萬不能露出半點妒忌之色出來。
她垂着頭,毫無血色的脣緊抿在一起。
舒老爺聽到身後動靜,回頭一看,見是二姨娘,他看她一夜之間盡然變成這副憔悴衰老模樣,眼裡閃過一絲嫌棄。
“你怎麼來了?”他蹙眉問了一句,聲音冰冷且不耐煩,“出房門也不知收拾一番,你這副鬼樣子在府裡走一圈,難道是想裝可憐,告訴所有人我喜新厭舊,苛待於你嗎?”
“不是的,老爺。”二姨娘壓根沒想到這層,她只不過是想若是她已經憔悴至此,興許舒老爺會念及往日多年的夫妻情分,可以對昨天是,與她從輕發落。
可哪裡知道,舒老爺如今已是厭煩她了,那麼無論她做出什麼,舒老爺都能找出一番嫌棄她的說詞來。
二姨娘深知這點,故而她也沒過多解釋,只突然跪下,將昨天的事悉數解釋了一番。
“老爺,昨日之事我也是再替老爺考慮,爲舒家的後代考慮,妾身做出那等事來,也是不知內情纔會如此。”她解釋一番隨即伏身求了兩下,“老爺,妾身知道錯了,還求老爺能原諒妾身。”
舒老爺看着二姨娘,但他並沒有說話,反倒是倚在他身上的三姨娘先開了口。
“老爺,你看姐姐都憔悴成這樣了,您就原諒她吧,不然這事要是傳出去了,這外面的人還指不定怎麼埋汰我呢。”她伸出纖纖食指,輕點了兩下舒老爺的胸膛,說出的話裡更是柔的能滴出水來。
只不過她的這番話,卻也暗暗提醒着舒老爺,二姨娘此舉就是做給外人看的,她以這副模樣來求原諒,可不是逼着舒老爺不得不原諒她。
三姨娘的意思舒老爺聽懂了,於是他蹙眉冷冷吩咐道:“來人,將二姨娘送回姿香院,你以後沒事就不要出來了。”
他說完攬着三姨娘的身子,直接從跪地的二姨娘面前走了過去。
聽到身後的腳步聲沒了,二姨娘才臉色發白的跌坐到了地上。
她的腦海裡還回旋着舒老爺方纔說的那句話,沒事以後就不要出來了,呵,這是有多厭惡她呀!
二姨娘冷笑着撐地站了起來,轉身朝着景臺下走去,略顯單薄的背影,挺的直直的。
清蘭閣。
葉晗月手裡端着一盤白色糕點,伸手推開了舒清瓷半掩着的房門。
“小姐?”她看了眼房間裡,最終是在房間靠窗的軟榻上發現了舒清瓷,她此刻安靜的坐在軟榻上,眉眼之間略有愁容的、盯着窗外那棵枝葉發黃的大樹。
秋風吹過,大秋上再無堅持之力的枯葉,隨着風翻轉着,或直接落向地面或者被這冷意肆虐的秋風,夾帶私逃着拖進了遙遠而朦朧的遠方。
葉晗月收回看向窗外的眸子,轉而看向舒清瓷,自打上午她獨自去給舒老爺請安回來之後,人就變成了這樣,雖然臉上並不能看出什麼,但葉晗月還是從舒清瓷的眸子裡察覺出她有些心神不寧,甚至在苦惱什麼。
她站在她身後看了她一會,只好轉身將桌上的糕點取了過來。
“小姐,吃些糕點吧,小廚房新做出來的。”
葉晗月將糕點端至她面前,柔聲再次喚了她一遍,好在這次舒清瓷恍惚的眸子總算出現了神采,她擡頭看向糕點,隨即看向葉晗月。
“小月,我現在不想吃糕點,你先拿過去放着吧。”她臉上帶着一絲淺笑,有些哀傷的味道。
葉晗月看了她一眼,猜測她上午出門莫不是出了什麼事?
她也不勸,重又將糕點放回了桌上,然後又走了回來。
“小姐,是不是你去給老爺請安的時候,看到三姨娘了?”
她覺得舒清瓷不出舒家大門,能惹得她不高興的緣由也就那個新進門的三姨娘了,昨日之事她就看出來了,這個三姨娘可要比二姨娘有腦子的多。
這麼一想,葉晗月突然有些擔心舒清瓷來,先前有個二姨娘和舒初柔,舒清瓷身邊的丫鬟小月被整死了她都不敢知會一聲,如今、若是這三姨娘也不是個善茬,只怕她走後這舒清瓷的日子只怕只有更難過。
唯一的辦法怕也只有早點促成她和侯昊炎的姻緣,這樣她既能回家,也不用再擔心舒清瓷。
“小月,你過來。”舒清瓷依舊看着窗外,只是眸子裡再無方纔那般的傷感。
“小姐。”葉晗月立馬收回心神,低頭詢問。
“小月,你說若是這落葉變成了灰、化成了泥,明年開春的時候再長出來的新葉,還是今年的那些葉子嗎?”舒清瓷問完,擡頭看向了葉晗月,她問的很認真。
葉晗月一愣,她有些不明白舒清瓷突然問這個做什麼,不過她還是垂眸想了想。
“小姐,不論這大樹生出多少枝椏樹葉,它們是落地成灰還是明日再生,這些都是一個循環,也許今年的枯葉明年會長到別的樹上,也有可能它們來年就會是一棵小草。”
葉晗月話語一頓,正視着舒清瓷接着道:“就像人的性命,即便衰老死亡之後,也許哪一日你就會發現自己從別人身體裡醒了過來。”
她說的就是她自己的這種情況,也許在現在她的那個家中,此時此刻正由舒清瓷的丫鬟小月支配着她的身體。
天道輪迴,也許就是如此。
舒清瓷聽完並沒有再說什麼,而是直接躺在軟榻上,閉上了眸子。
“小月,我有些不舒服,先小睡一會,你先出去吧。”
葉晗月看了眼軟榻上的女子,人家既然不舒服,她也不再多問,端起糕點回身關了房門。
午時去了大半,雖說入秋的天,冷風肆虐天氣該冷些,可這會兒陽光下的人卻是有些熱了。
葉晗月坐在舒清瓷廊下的臺階上,支楞着腦袋,呆呆看着眼前滿地落葉的院子,也不知在想什麼。
院門口突然跑進一個人來,葉晗月驚的猛然擡起頭,一看是東兒,她見她着急忙慌的,忙起身抓住了她。
“東兒,跑什麼呢?”
“出、出事了,出大事了……”東兒是跑着回來報信的,她喘了兩口氣才接着說道:“小月姐,三姨娘出事了,後院的人都已經去了瑤心閣了,你快進去叫醒小姐,免得落了後被人懷疑。”
別看這東兒單純,但也有幾分察言觀色的眼力,她一看到前院、後院的人都朝着瑤心閣去了,二話不說就先一步跑回來報信了。
三姨娘出事了?難不成……流產!
葉晗月想到能讓全府譁然的事,怕也只有這一件若是這事舒清瓷還真得立即去一趟纔是,不然旁人得知她此刻還在睡覺。指不定還要怎麼污衊她呢。
二話不說,她轉身進了屋。
“小姐,小姐快醒醒……”葉晗月輕推了舒清瓷兩下。
“小月,怎麼了?”
舒清瓷方纔真有些睡着了,她的眼裡還帶着些沒睡醒的迷濛。
葉晗月一看她這樣,二話不說就去擰了一塊帕子,遞了過來。
“小姐,你快擦擦臉清醒清醒,瑤心閣那位出事了,奴婢猜測着可能是流產了,府裡的人都已經趕過去了,你也快去看看吧,免得讓人將這屎盆子扣咱們頭上。”
舒清瓷一愣,隨即接過溼帕子擦了一下眼睛,隨手丟在軟榻,立即拉着葉晗月就出了清蘭閣。
兩人一路疾走,可進了瑤心閣內也還是最後一個到的,舒老爺陰沉着一張臉,蹙眉看着舒清瓷就問道:“清瓷,何故來的這般遲?”
“回爹爹,清瓷這兩日感染了些風寒,方纔頭疼的很,故而來遲了些。”舒清瓷福了福身解釋道。
舒老爺深看了她一眼,見她臉色果然不太好,也就沒再計較,隨後說了句好生照顧自己,就繼續先前的審問。
“你說,三姨娘今日都做了什麼,怎麼說流產就流產了呢?”
舒老爺正前方的地上此刻正跪着瑤心閣裡的一衆丫鬟,打頭的便是舒老爺親自安排給三姨娘的貼身丫鬟影兒。
“回老爺,夫人中午用過午膳之後,才覺得肚子開始疼的,奴婢已經讓人將中午剩下的飯菜都扣下來了,老爺,您可要爲三姨娘做主呀。”
葉晗月聽這影兒方纔的說詞,心裡止不住的誇了她一句,倒真是個聰明的丫鬟,不僅知道扣下三姨娘先前所食之物,還早早的表明了自己的忠心,將三姨娘流產之事同她自己撇的一乾二淨。
舒老爺聽完臉色便是越發的沉,他壓抑着怒火,吩咐道:“派人去驗三姨娘今日所吃過的所有東西,凡是有異常的都扣下。”
“是,老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