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思遠手裡拿着把菊花,一路走一路聞,來到水榭。
門沒關。
侯思遠朝屋內望了一望,見侯思南一身素白,跪在靈位前。
“娘,孩兒會時刻謹記你的教誨,做一個君子。我不會再與侯思遠頂嘴。往後我會一切都順着他的。至於尤鬱,我放他走了。請母親在天之靈,保佑他回鄉之旅,一路平安。”
侯思南說完,朝牌位磕了三個響頭,站起來去給母親上柱香。
僅在門外一步之遙的侯思遠,聽到此處,伸頭一見侯思南要站起來,不知爲何沒進去,反而躲到柱子後,看了一會兒,悄悄走了。
於是,侯思南跨出門檻時,看到地上放了一束菊花,新鮮金黃,還帶着些許露水,撿起它,環顧四周,卻沒看到任何人。
侯思遠從水榭回來後,整個人成了石像,坐在書桌前,咬着手指,不知在想什麼。一坐就是一下午,直到黃昏日落,公主走進來。
“哎,你在這兒傻坐着幹啥?”公主用香扇捅捅侯思遠胳膊。侯思遠一驚,回了神,在椅子上挪了挪屁股,去抓書桌上的書。
“我看書呢,娘你來幹嘛?你不是進宮陪王妃打麻將去了嗎?怎麼就回了?”
“這都什麼時辰了?你該不會發呆發了一下午吧?還看書呢,書都沒翻一頁!”
“咳咳……”侯思遠咳嗽兩聲,站起來,“娘,我餓了,我們先吃飯吧。”
公主飛挑鳳眼,斜瞥侯思遠,“我問你。我今天進宮,王妃說,九公主和裘睞去參加芊芊郡主的詩會了,你爲什麼不去?”
侯思遠皺眉,“娘,那些舞文弄墨的玩意我不喜歡,你又不是不知道。而且今天這麼熱,我一下學就往家趕,恨不得脫光衣服了事。你還叫我去作詩?哎喲喂,娘您別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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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一扇柄子敲向侯思遠後腦勺,“哎喲,氣死我了,這麼生了你這麼個不開竅的兒子啊!今天全京城的王孫貴族、富家千金都去了郡主府,你不會作詩也可以去玩的嗎?”打開扇子,扇風,“像你這樣,我要到猴年馬月才能看到媳婦,又要過豬年羊月才能抱到孫子啊?”
“原來你是叫我去相親的?!哈!還好我沒去!我聽石中玉他們幾個跟我說,京城裡的小姐沒一個長得漂亮的!”
公主‘唰’地一下收起扇子,“九公主夠漂亮了吧?又是你表妹。你還不是照樣不喜歡。我拜託你,小侯爺,你究竟要什麼樣的?我剛回來,就聽說你今天又趕跑一個丫鬟。我說你每天這樣,再過不久,咱家就只剩你娘我一個女人了。”
“那是她自找的!多事,嘴巴又臭,長得又醜,我看着煩!”
“你有哪個不煩的?是個母的你都煩,看來我要叫太醫來給你看看才行。遠兒啊,你老實跟娘說,身體是不是有哪裡不舒服?”
侯思遠面紅耳赤,大聲道:“娘!哪有你這樣的?你是不是非得逼我去妓院啊?”甩開公主的手,大步出了房門,氣沖沖往睡房去。途中但凡遇到擋着他去路的僕人,不是推倒攘開,就是大聲呼喝,簡直就是以遇神殺神,佛擋殺佛的氣勢,衝回了臥室。一進門,看到桌前坐了一人,頓時愣了。
“你怎麼來了?”
侯思南的雙眼,仍有淚紅的痕跡,從頭到腳都是素白,卻給人一種說不出的和諧感覺。
“我是來謝謝你的。謝謝你的花。這是我母親去世以後,第一次有人送她花。她若在天有靈,一定會很高興的。”
侯思南走到侯思遠面前,朝他笑了笑,有點苦,眼神卻很真。侯思遠看都不看侯思南,走到圓桌前坐下,翻過一個杯子,倒茶。
“什……什麼花?我今天根本沒去過你那兒。哦,我明白了,定是狗兒昨晚上偷摘來送廚房家的小女兒翠花的。”侯思遠一本正經湊過來,煞有介事道,“我的小廝狗兒,每晚都在水榭旁邊的樹叢裡和翠花約會的。你不知道嗎?哈哈,就知道你不懂。總有一天,我會把他們都打出去。嗯……就是這樣。所以,你別誤會了,那花不是我送的。這麼娘娘腔的事,小侯爺我纔不屑做。再說,我跟你很熟嗎?爲什麼要送你花?少臭美了。我過生日,你都沒送我禮物。”
侯思遠聳聳肩,攤開手,喝下剛倒的茶。斜眼瞟見,侯思南臉色很黑地瞪着自己,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直到胸膛起伏得不那麼厲害了,才冷冷道:
“那是我弄錯。抱歉,打擾你休息了。”頭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