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陽光明媚,山林青翠,村莊裡一派安和。趙清河深吸一口氣,泥土的清香迎面撲來,活動活動筋骨,覺得甚爲舒爽。前世的趙清河雖也出自農村,可鄉村城鎮化,他們那已經不是純粹意義上的農村,周圍建立了不少工廠,空氣渾濁,哪像這裡十足純天然。

原身對這個村莊的記憶實在少得可憐,不比外鄉人好到哪去。趙清河吃完飯便是在這村莊裡四處遊逛,畢竟是未來要待的地方,得大致瞭解一下情況。

翠山村是個大村莊,有百來戶人家上千號人,依山傍水如同世外桃源一般。自打渡口一開,到縣裡更容易了,從前走山路需要兩三個時辰,如今坐船隻需要半個多時辰就能到達。而且縣城那建了大渡口,爲從南到北去京城河運必經之路,專門給過往船隻休整添物,縣城變得十分熱鬧,商鋪林立,人流量大。村莊裡不少人農閒時到那縣裡找活幹,生活水平也跟着好上了不少。

田地裡已經有人開始春耕,此時正是午飯休息時間,大家看到趙清河都那竊竊私語說他的事。趙清河是村子裡的大名人,這次又出了這麼大的事,一見到他難免會忍不住八卦起來,這農忙時節最是辛苦,就是靠這些事娛樂娛樂了。

大傢伙背後嘀嘀咕咕,沒有誰主動跟趙清河打招呼,趙清河眼睛一掃過去,大傢伙都撇開臉佯作沒瞧見他。可沒想到的是趙清河不僅不似從前一樣鼻孔朝天對他們不屑一顧,竟然還走到田埂上對着一頭牛望了半天,笑眯眯的尋人說話。

“大叔,這是您家的牛嗎?”

張老漢正在田埂上吃午飯,見趙清河方纔圍着他的牛轉就十分稀奇,可人沒幹啥也不好出聲顯得自個太小氣,如今還和他搭話愣是沒反應過來。誰都知道趙清河從前做派,沒想到竟然跟主動尋他說話。

張老漢沒回過神,二兒子張大江卻耐不住了。早就瞧這敗家子不順眼,如今農忙別人都忙活就他一個人躲清閒,更是看不得。便是出聲嘲諷,“趙大少爺,您這精貴身子可得離我家牛遠點,這畜生可不是人有眼色,一會沒憋住對着您放臭屁,可不得您這一身仙氣都給糟踐了。”

張大江聲音敞亮,周邊正在樹蔭下乘涼的一羣人都哈哈大笑起來,望向趙清河的眼神充滿譏諷。張老漢是個實誠的,而且算起來還和張氏拐來拐去有些親戚關係,見自家兒子給趙清河這麼大哥難堪,直急得撓頭。

“那啥,我,我家大江意思是,是……”張老漢憋紅了臉也不知道咋解釋。

趙清河並不在意,原身從前做派他也瞧不上眼,被人這麼諷刺倒也不一定是對方刻薄。也不反駁打斷道:“大叔,我能走近仔細瞧瞧嗎?”

“啊?”張老漢瞪大眼,愣愣的點頭。這下就連張大江也一臉驚訝,其他人也都好奇的圍了過來。趙家小子這是怎麼了?竟然對這畜生感興趣,平時看到可都是繞道走。翠山村距離渡口有一小段距離,從前有人好心讓他坐牛車載他到渡口,還被他罵一頓,話裡話外透着他這樣的身份怎麼能坐牛車的意思。

只見趙清河不僅不嫌棄牛身上的味道,還走到牛頭側面,伸手將鼻圈提起,先是翻看了上下脣,又用手將那牛嘴掰開,查看舌苔還用手指將舌頭頂起,不知翻看些什麼。查看完牛口,又摸了摸牛肚子。說也怪這牛竟是老老實實的任由趙清河動作,完全不會因爲不舒服而反抗。

這還不夠,趙清河走到牛身後,將手指搭在尾根上,微微皺眉不知在想些什麼。♀

那副模樣十分認真,惹得人說話都不敢用力。

“這是在幹什麼呢?”

“不知道啊,神叨叨的,不會是之前發熱給燒糊塗了吧?”

“我怎麼瞧着這動作像郎中搭脈啊?”

“哎,你這麼一說還真是。這趙家小子不會是真瘋了吧?咱們要不要到趙家報信去?”

大傢伙越瞧越覺得瘮人,還真有人跑去給趙老漢報信。圍觀的人你一言我一語,張家的人也都認定這趙清河是瘋了,心裡着急又不敢上前阻攔,害怕趙清河突然發狂對他們的牛做些什麼。牛對於他們莊戶人家來說可是重要的財產之一,現在又是春耕,若是傷了可就麻煩了,這時候倒是忘了趙清河這小身板能對一頭牛做什麼。

趙清河並不管別人說什麼,做完一套檢查,拍了拍手,對着趙老漢問道:“你們這些天是不是給這頭牛餵了澱粉類粥樣飼料?”

張老漢不解,“澱粉?”

“就是豆餅、玉米粉、木薯粉之類的。”

張老漢還沒說話,張大江就那忍不住插話,“你怎麼知道?這幾天早上我們都是餵了豆餅,前些日子這牛借給別人家了,連續勞作怕它吃不消,所以早上給它吃得飽飽的纔好幹活。”

此世大部分情況下餵養牛羊都是用草,豆餅人也能吃一般都捨不得給畜生吃,此舉可瞧出這一家對這牛有多重視。

趙清河並未直接解釋,又問道:“你這牛今天干活是不是沒從前利索了?食慾反芻減慢,大小便也不順暢?”

張大江猛的點頭,方纔覺得趙清河發瘋的,如今大部分人都覺得可能並非這般。看了幾眼就這牛吃了啥,拉得不好,這咋都不像是瘋了的人說的話。

張老漢畢竟老道,一下就明白了,“是不是我家這牛生病了?”

這話一落,衆人不由議論紛紛,從前這趙清河連牛都不靠近,怎還會給牛看病?可方纔說的話他們也聽得清楚,若是沒些能耐必是不知曉的。

趙清河不置可否,只道:“你們看這牛,口氣酸臭,舌苔厚膩,口色微黃,口涎膠粘,食慾反芻停止,兩肷微脹,大小便閉塞,這是勞役傷料之症。耕牛因勞役繁重,體質下降,勞役前又餵給大量澱粉類粥樣飼料也就是你們喂的豆餅,飽食未經休息即行勞役,或勞役後喘息未定即食過飽,以致料積而抽傷腸胃,造成脾胃運化失職,料積化毒而導致的。”

張老漢一聽頓時急了起來,“這病要緊不?”

趙清河一臉嚴肅,“如今病情尚輕倒是無礙,可若是不讓他休息,繼續讓他勞作一兩天後病情逐漸加深,嚴重的話甚至會虛脫死亡。”

張大江一聽這話直接蹦了起來,罵罵咧咧,“你胡說什麼呢!我家牛好好的,你幹啥咒它!這牛不耕地那這牛還叫牛嗎?”

張老漢趕緊將張大江扯開,“你這瓜娃子這麼大聲做啥呢!”

張大江氣呼呼道:“爹,你聽他那胡謅,他以前什麼德性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哪會瞧什麼病,還是給牛看病,恐怕他這還是第一次湊近瞧呢。他是燒傻了在這胡咧咧,我們理會他就是我們腦子有問題了。春耕時候哪家牛不是這麼使喚的,從前咱們也是這麼幹的,不是啥事都沒有?咋現在突然就不行了。”

張老漢一聽這話也有些動搖了,可這牛的症狀又跟趙清河說的一樣,不由讓他猶豫起來。

趙清河面對質疑並無意外,畢竟他從前那模樣確實不會有人相信他還會給牲畜治病。可這牛確實不易再勞作,趙清河很明白一頭牛對於一個家庭意味着什麼,因此繼續勸道:“這牛不是那機器,它也跟人一樣會疲倦會累會生病,早早治療早早康復,還是莫要因小失大的好。”

張老漢蹉跎,“這……可是現在是春耕,我家今年又租種不少地,要是沒了牛,這不是耽誤事嗎?有沒有啥法子先讓它熬過這一陣?”

趙清河搖頭,“我倒是可以讓他先把氣排出來,消除脹氣,讓它舒坦些。可這治標不治本,這段時間若是讓它繼續勞作,會病得更重的。”

張大江一聽這話冷哼道:“你倒說說看你有啥法子消除脹氣?”

趙清河無意隱瞞,直言道:“鮮竹條烤熱刮腰腹及四……”

張大江這下再也憋不住了,破口大罵,“我就知道你不安好心,你這是要燙死我家的牛啊?哪有你這麼治病的,趕緊離開這,別耽誤我們幹活。你是大少爺悠閒自在可以到處晃盪,我們可沒工夫陪你玩。”

說着就將趙清河往外趕,一羣人那跟着起鬨,還專門讓出一條道來。從前趙家也是個富足之家,在村裡也是響噹噹的,趙清河更是傲氣得很,如今變成這副瘋癲模樣,有人同情之但更多人都在那幸災樂禍。若是別人說那些話興許不少人就真的信了,畢竟這話說得還似模似樣的。可從趙清河嘴裡說出來,那就完全沒有說服力了,只以爲他是找事給人添堵呢。

趙清河是個五穀不分的,整天就知道之乎者也的賣弄,哪裡知道農事牲畜的事。再說了,這牛不都是這麼使喚的,哪就這麼嚴重了。

趙清河還想說些什麼,可張家人完全不給他機會,直接開始耕作。張大江還故意揮舞着鞭子叫得歡,嚷什麼,“再戰三百畝,我家的牛就是牛”,刻意跟他作對。

既然別人不買賬趙清河也沒必要死皮賴臉的湊上去,搖搖頭便是轉身離開,身後起鬨嘲笑聲全都當聽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