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等凌宇洛反應過來,身子便是騰空而起。
“嵐,你做什麼?”齊越沉聲喝道,伸手去抓,卻是慢了一拍,眼見那*的少年被紀雲嵐扯住腰帶,一個空中翻騰,便已落在門口。
“兩位,我有正事要問小洛,恕不奉陪!”紀雲嵐一改先前微微含笑的模樣,面色竟是從未有過的肅穆,低頭輕掃懷中少年一眼,一把抓過臺上的衣物,奪門而去。
“紀雲嵐,該死的,你給我回來!”齊越低吼,一掌擊在水面上,濺起巨大的水花。
“老四,等下,到底怎麼回事?”秦易之站在水中追問,猶是一臉疑惑。
紀雲嵐一聲不吭,抱着少年頭也不回離去。
“那個,三師兄好像很生氣……”刻意忽視那赤裎的身軀,心中怦怦直跳,不迭說道:“你要把我帶到哪裡去,快放下我,你不信嗎,三師兄在背後一直瞪着你呢!”
紀雲嵐並不停留,只瞥她一眼,沉聲道:“我也很生氣,生你的氣……”
這什麼跟什麼啊?她實在不記得幾時惹惱了他,再說,要生氣,也應該是她纔對,這些壞人,居然不問青紅皁白就把她往池子裡扔!
正想着,一陣山風吹來,溼透的身子驟然哆嗦起來。
“你看你,都成什麼樣子了!”紀雲嵐奔到屋舍前,終於停住,放她下地,一把將她推進門去:“快去換件衣服,我在門口給你守着,越他們一會就回來了,你可別耽誤時間!”說着,便是拉上了房門。
門板一關,凌宇洛怔了一下,立時彈起,取了乾淨衣衫幾下換上,又扯了髮髻,垂下一頭墨黑的青絲,一邊找了布帕拭擦,一邊想着,真是奇怪,這緊要關頭,一心護着自己之人,居然是紀雲嵐……
可是,他爲什麼要這樣做?
“好了沒有?”門外的聲音,有着壓抑不住的焦急與……欣喜?
“好了!好了!”胡亂將換下的溼衣塞進牀下的盆裡,想了下,又扯出那浸溼的束胸布帶揉成一團,單獨找地方藏好,這才幾步過去,將房門打開。
門外,紀雲嵐已經穿好衣服,正一眨不眨盯着她。
“四師兄,你……”話聲未落,小手便是被他緊緊抓住,身子也是隨着他的動作止不住往前傾:“你跟我來,我有話問你!”
“哎,先說,你帶我去哪裡?”被他拖着往前走,心中實在納悶,平日裡溫暖如春的四師兄,怎麼一下子變了個人似的,真有些不適應!
紀雲嵐回頭輕笑,心情大好:“去哪裡,自然是找個地方單獨審問!”
帶着滿心的疑慮,和一絲說不出的擔憂,隨他一路疾走,轉過一處峭壁,直至來到一片山石林立之地,在一塊巨大的石頭背後面對面站定,紀雲嵐的手,仍是攥住她的不放。
“有話快說,少在那裡故弄玄虛!你再不說話,我可要走了!”那一雙幽深眼眸,直勾勾盯着她,看得她心底發毛,什麼叫單獨審問?他到底要問她什麼事情?
“你,真是姓凌嗎?”紀雲嵐忽然正色道。
凌宇洛翻了翻白眼,聳肩道:“這樣愚蠢的問題都問得出來,我不姓淩姓什麼?難道跟着你姓紀?”
紀雲嵐聞言,輕笑一聲,道:“將來,倒是有這個可能……”
這個人,他在說什麼?凌宇洛瞪大眼,卻見他的手緩緩擡起,伸到她面前,那大掌之中,一方晶瑩玉色儼然躺於其間,碧光閃耀,華美絢爛。
呀,這不是她的玉佩嗎?
“這是你的麼?”他問。
“當然是我的,怎麼跑到你哪裡去了,快還給我!”凌宇洛急忙去抓,這玉佩是自己身上唯一值錢的東西了,又是這個身子尋找親人的線索,小翔一再叮囑自己妥善收藏,那可是頭可斷,血可流,玉佩不能丟!
紀雲嵐眸光一閃,收回了手:“現在還不能給你,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有話就問,有屁就放,那麼囉嗦幹什麼!”凌宇洛沒好氣道,這個紀雲嵐,神神秘秘,古古怪怪,到底想說什麼?
“小小年紀,說話怎麼如此粗魯?”紀雲嵐皺眉,不知從哪裡扯來一張布帕,罩上她的頭頂,爲她輕柔擦起溼發來,眸子裡隱含笑意。
凌宇洛有些不耐,拉下他的手,喊道:“四師兄,我可沒空跟你閒聊,你再這樣,我可真要走了!”說着,便是轉身欲走。
“你是姓程吧?”背後的聲音,溫潤而隨意,卻是如同一道驚雷,在她耳邊炸開,硬生生止住了前行的腳步。
——這個身子的本姓,他怎麼知道?
紀雲嵐見得那忽然僵硬的身子,更加堅定了心中所想,一步過去,手掌輕輕拍在少年的肩上,將她扳過身來,面朝自己:“這個時候,你還不肯跟我講真話嗎?我不是外人,我是紀家獨子……”
這紀家,與程家,莫非有什麼關聯?
又或者,她這個身子的姨母家,夫君是姓紀?
紀雲嵐,跟她是親戚……
腦子裡有點亂,小翔當日的說辭又實在太含糊,自己也沒有很用心去記,一時間,只怔怔望着他,遲疑道:“你要聽什麼真話,我可沒欺瞞過你什麼……”
“臭小……小洛,到這個時候還嘴硬!真不知怎麼說你纔好!”紀雲嵐晃了下手中的玉佩,得意笑道:“這鴛鴦玉佩,是我紀家祖傳下來的,原本是一對,這另一枚,現時正在我孃親那裡,這樣說,你應該明白了吧?”
哦,原來這個玉佩上刻的鳥兒是鴛鴦,她一直以爲是水鴨子……
“你家也有這個玉佩?”凌宇洛甩一甩頭,拋開心中的胡思亂想,睜大眼睛瞪着他,帶着一絲詢問的意味,見他含笑點頭,喜道:“這麼說來,你是我姨母的兒子,我應該叫你表哥?”
太好了,走了一個假表哥,又來了一個真表哥,既然有親戚關係,事情就好辦多了,不用說,他也會罩着自己,幫自己打掩護,他武功不壞,說不定還可以上得那石壁,進洞幫她找尋桃木牌……
這幸運,來得如此突然,真有些接受不了,正想得興奮,紀雲嵐的一聲低吼,卻是將她的憧憬全部打碎:“什麼表哥不表哥的?我怎麼會是你表哥?”
“你不是說,你家也有這個嗎?”心中尋思,她姨母的兒子,不叫表哥叫什麼?
“老天,你家人,他們是怎麼跟你說的?難道你不知道嗎,這是當年兩家指腹爲婚的信物!”他牽過她的小手,微笑道:“小洛,你是我自小定下的媳婦,我的未婚妻!”
“未……未婚妻……”凌宇洛張大了嘴,有些口吃,實在是太震驚了,玉佩?指腹爲婚?這樣狗血的故事情節,怎麼會發生在她身上?
難怪,每回說到玉佩,說到尋親,小翔的表情都是那麼怪異,那些奇特的舉動,一旦聯繫起來,這兩人的話,孰是孰非,誰真誰假,便是心如明鏡。
小翔,她不怪他撒謊騙她,但是,卻讓她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就忽然冒出來一個未婚夫,這可跟表哥什麼的,完全是兩碼事!
可是,她現在是男子身份,怎麼能做他的未婚妻?表哥可以欣然接受,可是這未婚夫,實在是個累贅,卻是不能要,不想要,不敢要!
喘了口氣,努力使自己的聲調平靜下來,企圖做最後的掙扎:“那玉佩,其實是我在路上撿到的,跟我沒有任何關係……”
“是麼?”紀雲嵐斜眼睥她:“你以爲,我會相信嗎?”
這玉佩看起來亦非凡品,哪裡是隨處能撿的,這個理由實在很蹩腳,連她自己都是難以信服。
凌宇洛咬脣不語,正想着對策,卻又聽他柔聲道:“我聽孃親說,當年你娘身懷六甲,隨你爹去到滄縣投親,那時我才四歲不到,從此兩家音訊中斷,我家一直到處打聽你們的消息,這些年,你們過得好嗎?你爹孃身體可好?”
“我家人都不在了——”凌宇洛隨口說着,咀嚼着他的話,忽然抓住其中的一處語病,跳了起來,道:“對了,這指腹爲婚,只怕是不能作數了!”
“什麼意思?”紀雲嵐微眯起眼。
凌宇洛嘻嘻笑道:“人算不如天算,我娘沒生出你家媳婦來,只生了個魯莽小子,這樣吧,我們現在是師兄弟,再結拜一番,就是親上加親了,也算是了卻當年兩家結親的心願!”哈哈,當年沒有等到她出生,兩家就中斷了訊息,真是天助她也,他家並不知道她是男是女,只要自己一口咬定……
“你瞎高興什麼?非要我脫了你的衣服,驗明正身嗎?”紀雲嵐根本無視她的說法,長臂一伸,將她拉進懷中,勾起少年那精巧的下巴,趁她尚是呆愣之際,在那光潔的額頭上印下一吻:“我爹孃做事,一向謹慎,當年若不是請了名醫替你娘號脈,確定是女胎,又怎麼會倉促定下這門親事?”
“名醫也有看走眼的時候……”凌宇洛扁嘴道,現代醫學如此發達,可是她一樣看到很多症斷出錯的事例,最先進的B超設備都不能保證百分之百的準確,更何況是一個古代大夫的凡胎肉眼了!
“如此說來,你是逼着我脫你衣服了?”紀雲嵐微微一笑,五指張開,毫不意外看到那少年驚得連連後退,不覺問道:“小洛,事到如今,你還不肯認我嗎?你到底在擔心什麼?”
開玩笑,飯可以隨便吃,這未婚夫可以隨便認嗎?
雖然,心中已經大半相信了他的說法,但是,這個時候,絕不能輕易妥協,她喜歡的人是二師兄,若他知道了這個,還不知怎麼想她,會一如既往對她嗎……
凌宇洛想了想,對於自己的性別,既不否認,也不承認,這所謂婚事,只能另想對策解決,於是擺手道:“耳聽爲虛,眼見爲實,就憑你幾句話,我怎知道是真是假,或者是你見了我那玉佩,隨口編出來的故事呢?口說無憑,我是不會信的,你快把玉佩還給我……”
紀雲嵐爲之氣急,攥緊了她的手,低吼道:“在你心中,我是那種亂編故事的人麼?怪不得,越之前與你水火不容,被你氣得死去活來,小洛,你果然有着氣死人不償命的本事!”
看着他一副惱羞成怒的模樣,凌宇洛有些內疚,但這個時候哪裡敢表現出來,她的目標一直很明確,上山就是爲了尋回桃木牌,拜師學藝已經是一個意外,與衆多師兄感情加深又是一個意外,送走小翔也是一個意外,喜歡上秦易之更是一個意外,如今,還冒出來一個意外之外的意外,她真的很怕,這些意外統統加起來,會改變她的目標,消磨掉她的鬥志,讓她變成一個甘於命運,碌碌無爲的古人!
正沉默不語,手上卻是一涼,低頭一看,卻是紀雲嵐將玉佩又塞回她的手中:“拿着,好好收着!”見她訝然,恨恨道:“罷了,我現在也不逼着你承認,畢竟當年我年紀尚小,有些前因後果也不是特別清楚,等你隨我回楚京,見了我娘,她自然會告訴你的……”
凌宇洛也不客氣,將玉佩掛回腰間,方纔搖頭,語氣也是軟了下來:“我哪兒也不去,我只想跟着師父在山上學藝,這個事情,我們以後再說,四師兄,你意下如何?”
“還叫我四師兄?”紀雲嵐苦笑:“我就那麼讓你不待見,還是你心裡已經有了人了,纔會如此不信我,拒絕我?”
“你不要胡猜,我心裡沒人。”這話,說得並不理直氣壯。
“算了,我有些明白了……”紀雲嵐直直望着她,半晌,才牽過她的手,長嘆一聲,道:“走吧,我們回去,出來這麼久,他們兩人該懷疑了。”
凌宇洛沒有說話,隨他默默前行,走出一大段路,眼看就要穿出樹林,到得屋舍前面,紀雲嵐忽然停住,道:“他們兩人對你也是心存懷疑,只是沒說出口而已,否則今日也不會表現如此熱絡,這扔你進浴池,也不是我一個人的想法,大家都是各懷心思。你若還想在門中呆下去,更要多加小心。”
“好。”凌宇洛點頭,正想再問問他,自己在何時何地露出了馬腳,忽然感覺他手中一緊,隨他看去,前方,秦易之與齊越挺直站立,不知已經在門口等了多久了,兩人的目光,一熱一冷,直直落在她與紀雲嵐相牽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