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年前那場災難給‘城池’帶來了巨大的損失,修復重建工作大概進行了三年,使‘天庭’的樣貌儘可能的恢復原樣,可是死去的人再也回不來,隨着時間的流逝,傷痛只會減少,但永不會消失。
“其實我很感激上一任的領袖。”杜爾迦從蝴蝶的身形化爲了本尊,她把還未變回人形的方辰碩捧在手中輕撫。
這一舉動讓方辰碩嚇了一身冷汗,如果杜爾迦這時起了殺心,只用動動手指,自己將在毫無抵抗的情況被碾死。
“爲什麼會感激上一任的領袖?”方辰碩有些慌張的問到,可杜爾迦並沒有處決她的打算。
她輕輕的放下方辰碩,一根手指指向他解開了化身。
“後來聽附近的鄰居說,是上一任的領袖及時趕到了‘天庭’,用自己的生命阻止了暴亂,我的三個孩子因此得救,如果沒有他,也許我再也見不到他們的可愛了。”
方辰碩站在原地握了握拳,感受着體內元氣的流動。
還好,元氣在裡時空中可以使用,這樣即使杜爾迦有任何動作,自己也可以做出及時的抵抗,他這樣想到。
“沒有用的。”杜爾迦看着方辰碩笑了出來,如此慈祥,就像看自己的孩子一樣。
“你可以讀出我的內心嗎?”
“我們在不同的次元,我可以聆聽世間萬物之聲,你認爲‘返祖模式’有與我一戰之力,但事實並不是這樣。”杜爾迦瞬間提升了自己的元氣,周圍的空氣驟升,呼吸間燒紅了天際,裡時空幾乎承受不住這種程度的元氣壓力,空間產生了扭曲……
一絲冷汗流下,這股元氣讓方辰碩一時間大腦一片空白,愣在了原地。
他從一個剛來到‘城池’的普通人,到後來懂得了元氣的使用,之後又從古代大哥那裡學會了‘意元驅動’,經過在斑奴城的訓練,體能也大幅度的增長,來到‘虎區’,遭遇了很多事情,讓他明白了什麼是獸化,雖然不穩定無法掌握,但進入‘寄魂港’後覺醒了體內的蚩尤之力,掌握了‘返祖模式’,實力再次大幅度的提升。
成長許多後和之前完全不同,甚至可以說和原本的世界已經拉開了距離,對一個普通人來說,這種感覺像是獲得了超能力無所不能,他想用這股力量保護身邊的人,想用這般能力改變些什麼,可在見識杜爾迦隱藏的實力後,他發現了自己的想法是多麼可笑。
該怎麼說呢?他的元氣和杜爾迦相比,是水和汞的區別。
“你的目的不是爲了抓捕我,威脅‘城池’從而放出你的兒子嗎?我認爲我的存在和大局相比,並不算很重要。”
“不,千年難一遇的蚩尤種,波爾多是不會放手的。”杜爾迦走過來擁抱着方辰碩,他自從來到‘城池’後,一直過着驚弓之鳥一樣的生活,但這般簡單的擁抱卻包含了無數的理解與溫暖,讓他想要卸下身上所有的負重。
明明是敵人……
“你知道嗎?我們的血統並不相同,在‘城池’中的絕大多數都是十二干將的後裔,而我們一族流的是尚武神之血,你們的血統和基因含量決定了強弱,而我們則在不斷的戰鬥中,武神之力會得到覺醒。”
“武神之力?”方辰碩靜靜的聆聽着杜爾迦的獨述。
“對,就好比你因爲想要保護某些重要的東西,難耐不甘的意志和那顆不能夠戰敗的心讓你甦醒了血脈,開啓了‘返祖模式’,你的元氣得到了解放,利用率大大提升,樣貌也會更加接近你的祖先,之前戰鬥中你的額頭進化出了半根巨角就可以很好的解釋。”
“而我們尚武一族以人的七情做爲契機,從而覺醒武神之力,包括了喜、怒、憂、思、悲、恐、驚。在那場異變災難時,我因爲不知孩子的生死而太過恐懼,才覺醒了武神之力,從那時起我以自己與他人的恐懼爲食,來不斷增強自己的元氣。”
“我可憐的迦絺吉夜,在那次事故因爲傷到了腦部,一生只可以記得四個人,你們的人生因爲出現着各式各樣的人才會有色彩,你們在無聊的時候會想多種多樣的事來消磨時光,但迦絺吉夜不會,如果漫天的黑暗中只有那一束光明,你就會死死的盯着它,那束光是你最後的希望,就算做夢都想把它裝進腦中,迦絺吉夜也一樣,他的世界裡只剩下了我們,無時無刻都在想着我們,因爲過度的思念導致他年幼就覺醒了武神之力,本該效忠於‘城池’的這股力量,現在卻得不到任何的發揮,高貴的神因爲波爾多的無能,成爲了階下囚,在第一監獄中過着不見天日的生活。”
“因爲……波爾多?你指的是‘城池’的領袖嗎?”
杜爾迦並未理會方辰碩的質問,而是自顧自的解釋着。
她單手指向一旁,裡時空再次被打開了一道缺口,裡面映着曾經的點點滴滴,方辰碩似乎被這道憑空出現的幕布吸引了身心,融入到了那個時間段。
十五年前的法國,普羅旺斯地區卡努,綠意盎然充滿着生機勃勃,山路修的平坦四周環山,兩邊高大的松柏像是哨兵直拔的挺立着,一片片狹長的枝葉在陽光的照射下綠的發光,繽紛的花朵星星點點的點綴着毛茸茸的綠草毯,戰士們在‘城池’中每天過着機械化的生活,偶爾會有人來到這裡散心悠步。
在那場實驗異變的災難過後,‘城池’平穩的度過了七年,這七年對杜爾迦來說是最幸福的時光,那時年僅十五歲的迦絺吉夜,因爲覺醒了武神之力,元氣水準甚至可以碾壓身經百戰的精英,所以被強召到了武裝部爲‘城池’效力,並破例成爲了三中隊的副隊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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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武裝部後參加的第一場戰役,也成了迦絺吉夜的最後一場戰役。
十五年前,因爲‘地支’在法國建立起的‘歐巴涅分部’,導致了一場小規模的戰鬥在普羅旺斯地區卡奴展開,那次由三中隊和五中隊參戰,進行了一天一夜的搏殺。
從來沒有見過戰爭殘酷的迦絺吉夜,第一次感到了害怕,說到底那個年齡他只是一個孩子,戰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打響,迦絺吉夜就埋沒在了人羣中,身邊的人不斷倒下,血濺在他的臉上,改造過的熱武器發射出的元氣彈,炸傷他的身體,灼爛他的皮膚,渾身害怕到顫抖的他躲在了推積如山的屍體下,逃避着戰爭的高峰時刻。
他並不能記得身邊的人,所以他們之間沒有所謂的同胞之情,每個生命的隕落對迦絺吉夜來說都不能讓他有半點心痛,只是單純對戰爭環境的害怕。
他誰都不認得,就如同孤身一人掉入了最危險的地方,這份無奈和恐懼讓他無法發揮出自身真正的實力,這種屬於逃兵行爲,戰鬥結束後不論輸贏,迦絺吉夜都會受到‘城池’法律的懲戒。
陷入無盡驚慌的他想到了自己的媽媽和弟弟妹妹,腦海中家人的樣子不斷的浮現,一具屍體如同爛肉摔落在了他的面前,瞬間的驚嚇致使大腦創傷後遺症發作,那一刻他產生了幻覺,死去戰士的臉和娑羅室伐底的樣貌重合,迦絺吉夜誤認爲妹妹死在了自己的眼前。
對於他來說,家人就是一切,現在他失去了,成噸的絕望讓他二次覺醒了武神之力,怒。
所向披靡的力量爆發,壓在迦絺吉夜身上的屍體全部被那如同利刃般的風攪碎,妹妹的死讓他失去了意識,陷入瘋狂,長時間積壓在體內的無助化爲了力量在這一刻爆發,開始進行着無差別的殺戮,眼及之處,寸草不生,即便是‘城池’的同胞,也在這股不敵的力量下死去。
‘地支’所派來的戰士無法壓制迦絺吉夜,只能落荒而逃,可發瘋的他並不打算放過所有人,他使用巨大的元氣轟炸着整個戰場,熱武器爆炸產生的火花,點燃了整片區域,那場大火燒了整整三天三夜,什麼都沒有剩下。
後來本部流傳着這樣一句話,“那場戰鬥最終沒有贏家,勝利在魔鬼的一念之差下消亡。”
而迦絺吉夜在法庭上,逃兵行爲也升至成了叛國,雖然尚武一族在神裔大環境下會被有所排斥,但千年流傳下來的情誼,也給尚武一族帶來了許多福利政策,就是重罪不可被處死,所以最終迦絺吉夜被判處終身監禁,打入了第一監獄,每個月只有一次的探視機會。
年幼無助的他對這個世界充滿了憎恨,對家人無盡的思念一直增強着他的武神之力,元氣在一天天的闊漲。
一年的時間,積攢的思念化爲了力量,在一次杜爾迦探望他後所爆發,炸燬了第一監獄的牢門,波爾多即使鎮壓才平定了事故,那次也發現了迦絺吉夜會因爲思念之情而不斷變強,這股力量成爲了隱患,波爾多無法控制從而下達命令,將迦絺吉夜永久封印,不得解放。
他找來了一位將搏道精英,對其施展了兩方高階縛道。
縛道之十二,五行枷,封印了迦絺吉夜人身五臟,肺金、心火、肝木、腎水、脾土,使其不可流通體內元氣。
縛道之十三,仿彘棺,在所創造的封術區域內,被縛者肢體無法行動,眼、耳、喉失去其意義,不得看,不得聽,不得說。
施術者就是目前領袖波爾多身邊的隨從,金歷。
時空中產生的缺口消失,方辰碩的意識回到了身體中,第一眼他便再次看到了淚流滿面的杜爾迦。
他不知該如何安慰,只好無奈低下了頭。
迦絺吉夜的力量無疑是強大的,可命運卻着實悲慘,他的世界是如此狹小,僅剩的希望還要被剝奪,方辰碩開始同情起了這位素未謀面的人,自己的孤獨和他相比根本不值一提,至少現在方辰碩可以感受到溫和的風,看到湛藍廣闊的天,聽到衆人的歡聲笑語,腳踩在着鬆軟無垠的土地上,當前再不濟,腦中依然可以憧憬未來。
“我只是想救出我的兒子,即使付出我的生命。”
“杜爾迦,我很理解你,但很抱歉我並不能幫到你什麼。”方辰碩目前已經不再視杜爾迦爲敵,只是拿她當做一位可憐的母親。
“我創立的薩格派,也是爲了救出迦絺吉夜,薩格派成立的目的並不在於招攬精英,而是打壓‘虎區’其他組織,我的強大可以讓他們陷入恐懼之中,我的武神之力以恐懼爲食,隨之自身也會越來越強大,所有的一切準備,就是爲了推翻波爾多的統治。”
聽完這番話,方辰碩並沒有反駁,他迷失在了這層羈絆中,杜爾迦做的所有事情都是爲了自己的孩子,站在一位母親的立場上,再出格都不算錯,可波爾多的做法也沒有錯,他是一位領袖,一切對‘城池’會有所威脅的存在,都應該剷除,迦絺吉夜強大的力量無法控制,只有將其封印。
方辰碩好像在這一刻明白了杜爾迦之前說的話,這個世界並不是非黑即白,現實裡沒有電影中正義打敗邪惡的情節,自己與杜爾迦的戰鬥是因爲要保護身邊的人,可如果說杜爾迦不再繼續傷害他人呢?那麼對他而言,誰是正義?誰又是邪惡?還有什麼理由繼續戰鬥下去?爲了‘城池’所謂的榮耀嗎?
在這立場漩渦中,方辰碩卻成了暴風眼,因爲自己‘蚩尤種’的身份,需要他做出決定,是要幫助杜爾迦救出迦絺吉夜,還是要同‘城池’一起,消滅這個威脅。
“謝謝你,孩子。”杜爾迦笑了出來。
“謝……謝?我什麼都沒有做,爲什麼要道謝。”
“我說過,我可以聽到你的內心,謝謝你因爲我的故事,而有那麼一瞬間的抉擇,你和迦絺吉夜一樣是一位善良的孩子。”杜爾迦說完,揮手解開了裡時空,兩人的身影又回到了‘虎區’剛剛戰鬥的地方,出現在衆人的視野內。
“他們回來了!”馬克羅高聲喊到,雖然在裡時空度過了很長一段時間,但在其他人的感知裡,時間只過去了一分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