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怪人 上 失常 青豆
南甸子的經歷一直壓在張來心頭,像一塊石頭。
那天是個週末,他一個人來到劇團轉悠。單位只有老趙頭一個人在,不知道他那個癡呆兒子跑到哪裡去了。
他坐在門房裡,和老趙頭聊了一會兒,終於忍不住,說出了那天夜裡他莫名其妙出現在南甸子上的事,說起了那個看不清臉面的人,最後,他問老趙頭:“你說,這個人是誰呢?”
老趙頭看着窗外說:“他是個瘋子。”
也許是因爲面容醜陋,他很少正視別人。
“你知道?”
“我見過他,他見了人就說——你快瘋了。”
離開劇團之後,張來就在想:半夜裡給他打電話的那個人,和南甸子的那個瘋子是不是同一個人呢?
很快,他就否定了這種想法。
張來堅信,手機這件事經過了周密的安排。不管這個人是誰,他(她)肯定是不懷好意的。他(她)故意把手機丟在那條人行道上,讓張來撿回家,在深更半夜的時候,他(她)突然打來電話……
回到家,張來躺在牀上,開始思索電話爲什麼關了機還會響起來。
他把枕頭墊得很高,兩隻腳丫子露在被子外——這種姿勢使他更加清醒。
最後,他忽然找到了機關:一定是這個人把開機時間設置在了零點——不管誰拿着這個手機,到了這個時間,肯定已經關機了。可是,手機卻無聲地自己把自己打開……
他下了地,打開這個詭秘的手機,搗鼓了半天,終於查到了它的開機時間,果然是00:00!
有這樣心計的人怎麼可能是個瘋子?
可是,這樣做的人不是瘋子又是什麼?
忽然,張來想再到南甸子去看看。
張來一個人在亂蓬蓬的檉柳中穿行。
他發現自己的腳步很輕盈,好像在飄。
可是,一隻只黑色的烏鴉卻驚驚乍乍地飛起來,它們在灰濛濛的半空中盤旋,“嘎嘎”地亂叫,叫得很喪氣。
泥濘的鹼土地很滑,但是他沒摔一個跤。
再次孤身一人來到這個地方,他感到陰風陣陣,死氣沉沉。
他越走越害怕了。
終於,前面出現了一個人,他躺在水裡,望着天,在沉思。他似乎沒有一絲一毫重量,就像漂在水上的一根羽毛。
他不知道他是不是那個瘋子,就朝他喊了一聲:“!”
他機敏地轉過頭來,那是一張毫無血色的臉。他盯着張來的眼睛,慢騰騰地問:“你在叫我嗎?”
張來結結巴巴地說:“請問,這裡是不是有一個瘋子?”
“有哇。”
“他在哪兒?”
他朝一個方向指了指,說:“在那邊。”
張來相信他就是那個瘋子,爲了逃避他,張來立即朝他指的方向走去。
他一邊在檉柳中朝前走,一邊回頭看。那個人沒有追上來。他的心一點點放下來,可是天更陰了。
走着走着,那個人突然在張來的前面出現了,他端端正正地坐在那裡,好像正等着張來。他空洞的雙眼沒有一絲精神,的,看着張來,一眨不眨。
“你!”張來倒吸一口涼氣。
“你快瘋了!”他用一種類似小孩的聲音,飛快地說。
張來轉身倉皇而逃。
張來沒有滑倒,也沒有被檉柳刮傷……
有人說:“你怎麼回來了?”
張來擡起頭,看到剛纔那個人出現在一叢檉柳後,張來只看到了他的上半身。
張來忽然意識到:雖然他們長得一模一樣,其實是兩個人!
他陡然站住腳。
“你剛纔看到了我,是嗎?”那個人冷冷地問。
“……你是誰?”
“我是他的魂兒。”
張來的心像口哨裡的響球一樣驚恐地四處亂撞起來。
那個人嘆着氣,慢慢閃出來——他竟然像影子一樣走在水面上!
“他把我丟了……”他一邊說一邊輕飄飄地走向張來,直到站在他面前。
張來呆呆地看着他,猛然意識到了什麼,低下頭,竟然發現自己也站在水面上——他一直在水面上奔跑!
那個人淡淡地說:“沒什麼奇怪的,你也是個魂兒。”
張來相信每個人都是由軀體和靈魂兩部分組成。他也相信,是他的魂兒在和那個精神病的魂兒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