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回 有喜(求月票)

彼時平雋也正在自己的聽風院讓小廝給自己上藥,就像宇文修說的,他臉上身上雖都沒受什麼傷,左後背卻是一陣陣鑽心的痛,想起之前打架時,宇文修每每得了機會,都往那一處打,不由嘲訕的勾了下脣角,好罷,他收回之前的話,那位修表弟其實沒他以爲的那般愚蠢,只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孩子,他也是有腦子的。

剛上完藥換好了衣裳梳好了頭髮,一身天水碧衣裙,人淡如菊的平氏過來了。

平雋忙迎了出去:“二姑母怎麼來了?”

平氏笑道:“聽說你和修哥兒打起來了,所以過來瞧瞧,沒事兒罷?因爲什麼呢?”

平雋一面迎了平氏往裡走,一面笑道:“多謝二姑母關心,我沒事兒,也沒有因爲什麼,只是一言不合罷了。對了,我正想問姑母,修表弟到底是什麼來歷,我怎麼覺着他不止是先侯夫人的遠房親戚呢?”

平氏自己坐了,也讓平雋坐了,才道:“我過來除了看你,正是要與你說此事。修哥兒的確不是先侯夫人的遠房親戚,他姓宇文,是睿郡王的嫡長子。”

迎上平雋驚訝與疑惑的眼神,平氏繼續說道:“不知道你聽說過他那個‘鬼之子’的名聲不曾,因爲這個,他一生下來,便被睿郡王給送到了城外的莊子上……”

把宇文修在莊子上的處境,還有他去年是如何救下簡潯,又是如何被簡君安帶回了崇安侯府等事大略說了一遍,末了道:“睿郡王當初便不是心甘情願將修哥兒留下的,這一年多以來,他也一次都沒上門看過修哥兒,心裡那個受人脅迫的坎兒只怕現在也沒邁過去,讓他知道了你和修哥兒打架,還累修哥兒給侯爺打了,借題發揮就不好了,所以,你收拾一下,明兒便回去罷。”

“可是……”平雋雖吃驚於整件事情背後還有這樣的隱情,卻也沒忘記自己的任務,“你和姑父一日不能真正的夫妻相得,祖父祖母便都不能真正放心,我既領了二老的命,自然不能半途而廢。”

話音未落,平氏已淡淡道:“我和你姑父挺好的,他是個好人,比我們所有人想象的還要更好,我會和他好好兒過日子,爲他生兒育女,打理後宅,孝順長輩,會在其位謀其政,盡到一個妻子該盡的責任的,你雖聰明,到底年紀還小,不知道這夫妻之間,不能只看表面相處的。回去後讓你祖父祖母也都放心,他們生我養我,讓我錦衣玉食呼奴喚婢,我不能只享受不付出,那也太自私了,雖然我這也談不上什麼付出,但我絕不會讓‘娶妻當娶平家女’這樣的好名聲壞在我身上,絕不會讓兩家結親反結仇的。”

平雋聞言,鬆了一口氣:“二姑母能這麼想,當然再好不過了。”

平氏卻趁他低頭時,苦笑了一下。

不這樣還能怎麼着呢,那個俊朗斯文,妙語如珠的人再也回不來了,他再也不會趁午後大家都休息,下人們也趁機躲懶之際,翻牆到自家園子裡那顆老梅樹下,就爲了能遠遠看一眼窗邊的她,偶爾與她說上一句半句話,再也沒有人會那樣癡癡的望着自己,眼神熾烈得簡直快要讓她融化了。

念頭閃過,平氏忽覺眼眶一陣溼熱,忙低下頭,借吃茶的動作,遮掩住了。

她花了整整五年的時間,依然走不出悲傷忘不了他,無數次想到他的柔情,想到彼此的心意相通,她都恨不能隨了他去。

可眼見父母一日老似一日,尤其是母親,爲了她,眼睛都快要哭瞎了,她知道自己不能再自私下去了,人活在這世上,那麼漫長的幾十年,哪能只爲自己而活,半點不考慮父母親人的感受?

所以官媒再次登門,母親小心翼翼與她說這次是崇安侯世子要續絃時,她破天荒一口就應了,她已爲他守了五年,對得起他,也對得起他們之間那段真摯的情意,如今是時候該她盡女兒的本分了,何況,她嫁了人也同樣可以讓他永遠活在她的心裡,相信他一定不會怪她的。

所幸崇安侯世子果真是個好的,彼此第一次相看時,便懇切的與她說了一番話:“你情願爲你的未婚夫守滿三年,之後又蹉跎兩年,心裡必定十分愛重他,說‘至死不渝’只怕也不爲過。我不瞞你,我對亡妻也是一樣,若不是爲着老父和女兒,我至少也要替她守滿三年,纔會續絃,且註定同等回報不了續娶妻子的情意。你如果不嫌棄,我們就做個伴兒罷,我不在乎你心裡沒有我,因爲我也是一樣,我們以後拿彼此當親人好不好?”

讓她終於對這門親事,有了幾分期待,既能守住自己的心,又能讓父母親人好過,她何樂而不爲呢?

投桃報李,她讓母親遞了話給崇安侯世子,不必騰他先頭夫人住過的屋子出來做他們的新房,——有了這樣良好的開頭,她相信以後他們結伴而行的漫漫長路,一定能走得平坦順當的。

進了門後,丈夫果然與她相互敬重,相敬如賓,連府裡她還沒進門前發生的陰私事,都毫不保留的告訴她,可見是真信任她,所以她纔會對侄兒說,他比大家想象的還要更好,這樣一個好人,她還有什麼可不滿足的?

她一定不會讓他後悔娶了她,就像她不後悔嫁了他一樣!

恍惚中,聽得平雋的聲音:“二姑母,您怎麼了?怎麼既不說話也不動,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平氏應聲回過神來,笑道:“我沒事兒,就是晃了一下神。你也別以爲我是在趕你走,你是我們家這一輩裡天分最高的,家裡上上下下都指着你早早高中了,將來宣麻拜相,讓平家再興旺幾十年呢,把時間都浪費在這裡算怎麼一回事?還是早些回去進學罷,你高中了,我也面上有光。”

平雋方纔並未錯過平氏眼裡的哀傷,才落回原地的心又提了起來,二姑母別不是爲了哄他回去,才這樣說的罷?看她日常與姑父相處時,哪裡像新婚夫婦了,說是兄妹他還更信些。

何況簡家表妹實在見地不凡,自己與她還算談得來,就這樣回去了,他什麼時候才能再與她這樣朝夕相處談天論地,又上哪兒再找個與她一樣的同齡人去?

遂笑道:“我在這裡也一樣可以唸書做學問啊,二姑母要不讓我再待一陣子?不然反倒讓侯爺和姑父多心,一開始可是說要在這裡待上三五個月的,甚至有可能待到年底的,這才一個月多呢。”

平氏卻很堅持:“不行,讓你回去你就回去,我就這幾日便要開始着手接手主持府裡的中饋了,屆時拔出蘿蔔帶出泥,還不定會扯出多少見不得人的事來,你在這裡,豈非家醜外揚了?你若實在喜歡這兒,等過了這陣子後,我再打發人去接你便是。”

平雋沒有理由了,片刻方道:“那我能隔幾日就來給姑母請個安嗎?簡表妹是個極有意思的人,我還沒見過她這麼有意思的小姑娘,還想着她若是我親妹妹,我能日日都見到她該多好呢。”

提到簡潯,平氏的表情不自覺柔和了幾分,笑道:“你很喜歡你簡表妹嗎?倒是難得你這麼喜歡一個小姑娘,你素來不是對家裡的姐姐妹妹們都避之不及的嗎?不過她的確可人疼,也不怪你喜歡,等過了這陣子,你要來只管來便是,侯爺與你姑父都喜歡你,對你讚不絕口呢。”

本以爲繼女怎麼也得本能的牴觸防備她一陣子,才能至少達到表面上的“母女和睦”,平氏也沒奢望過簡潯能拿她當親生母親,五歲多的孩子,早有自己的思想和意志了,豈是好哄的?她只要盡到自己的本分,問心無愧也就夠了。

卻沒想到,簡潯待她出乎意料的信任和親近,不但沒有霸着自己的父親,惟恐她搶了他去,還不動聲色的變着法兒的給他們製造相處的機會,連自己身邊的下人也明顯被她敲打過了,對她絕對的恭敬,半點也不仗着是原配夫人的陪房,就對她陽奉陰違,暗裡地使絆子。

還有公爹也是,對她絕對的信任與看重,——這樣好的夫家,這樣好的夫君,也算是圓了自己心底深處,其實還是想要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家的夢了。

翌日,平雋便離開了崇安侯府,離開前少不得要去與崇安侯辭行,平氏事先已見過了崇安侯,把該說的都說了,所以崇安侯也沒有多心,只是呵呵笑道:“這般出色的小郎君,我都恨不能是我自己的孫子,再不放你家去了,以後常來,家裡隨時歡迎你,聽風院也給你留着。”

平雋道了謝,陪着說笑了一回,也就出了景明院。

迎頭卻遇上宇文修與簡潯,二人結伴給平雋送行來了。

簡潯方纔得知了平雋今日就要回去後,還一陣慶幸,她昨兒還發愁以後要怎麼與他保持距離,沒想到今兒難題便迎刃而解了,倒是不用她再發愁了。

但想到以後不能再跟他天馬行空的談天說地,他說上句她便知道下句,她話題才起了個頭,他已什麼都明白了,又覺得有些遺憾,這世上聰明人到底還是太少了啊!

倒是宇文修,高興得臉上的笑怎麼遮掩都遮掩不住,不可一世的傢伙終於要回去了,終於再沒人與他搶潯姐兒了,簡直太好了!

連之後平雋叫了簡潯至一旁單獨說話兒,他都大度的沒有再跟他計較,雖然他的手還是有點癢癢的想揍人。

平雋將簡潯叫到一旁,卻是與她說平氏與簡君安的事兒,“昨兒我姑母對我說,她跟姑父挺好的,每對夫婦都有自己的相處模式,不能只看表面現象,還說她會好好與姑父過日子,爲姑父生兒育女,打理內宅的,你別擔心。”

簡潯的重點放在了‘生兒育女’上,只要繼母願意爲父親生孩子就好,這世上也不是所有夫婦都能相親相愛,琴瑟和鳴,心意相通的,就平淡而富足的過一輩子,其實也沒什麼不好。

她笑着向平雋道了謝:“歡迎平表哥以後常來。”

平雋點點頭,忽然壓低了聲音:“有件事情我很好奇,以表妹的智計手段,當初應當一早就看出了令二叔的陰謀纔是,怎麼偏就任自己被擄出了府去呢?難道,表妹都是爲了宇文修,他身上到底有什麼過人之處,值得表妹這麼早就開始投資的?因爲他長得好看麼?”

昨兒個簡潯給他說了事情的後半段,平氏之後又給他說了前半段,足夠他將整件事情拼湊完整,再透過現象看到本質,猜到簡潯的最終目的了,只是她到底爲什麼會這麼做,他是百思不得其解,只能直接開口問她了。

簡潯的臉色已控制不住的難看起來,方纔的遺憾瞬間被她扔到了九霄雲外去,這世上還是少些聰明人,最好少些平雋這樣的聰明人的好,不然一不小心得罪了這樣的人,連自己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好半晌,她方迎上平雋燦爛得有些過分的臉,笑道:“平表哥說什麼呢,我一個字都聽不懂,時辰不早了,我就不耽誤你了,平表哥請罷。”對着平雋福了一福,退回了平氏與宇文修等人站的地方去。

宇文修立刻緊張的問起她來:“潯姐兒,那隻孔……不是,平表哥與你說什麼了,我看你有些不高興呢?”

簡潯笑道:“沒事兒,就是有些捨不得平表哥罷了。”

捨不得……宇文修就覺得自己的手更癢癢了,暗暗發狠,至多明年,他一定要將姓平的打得滿地找牙,還讓旁人看不出來,他自己也不敢哼哼一聲!

平雋走後的第三日,崇安侯着人將兩個兒子兩個兒媳都叫到了跟前兒,待彼此都見過禮,寒暄了幾句後,便直接開門見山與古氏道:“這些年你先是幫着你婆婆和前頭大嫂主持中饋,及至她們都去了後,府裡的擔子更是都壓到了你身上,着實辛苦了,好在如今你大嫂進門了,你總算可以歇歇了。這樣,打明兒起,你便帶你大嫂先認識一下家裡各行當的管事,順道把該清點的都清點清楚了,最好在八月十五中秋前,把賬都交給你大嫂,怎麼樣,你沒什麼話說罷?”

古氏是做好心理準備這一天遲早會來了,卻沒想到,來得這麼快,只得強笑道:“兒媳不過只是盡了自己爲人媳的本分罷了,不敢言辛苦,公爹言重了。”

一面看向簡君平,希望簡君平能爲她說項說項,好歹能多拖些日子,或者讓崇安侯收回成命,改爲讓她和平氏一起管家,那就最好了,不然光靠每月那點月例,還有她嫁妝的收益,一年纔多少銀子,她們母女的後半輩子可怎麼辦?

只可惜簡君平對她早不剩什麼情意了,直接當沒看見她的請求,讓她繼續手握管家大權,好繼續囂張的不把他放在眼裡,繼續苛待靜娘母女嗎?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若不是她犯蠢被人當了槍時,他何至於淪落到今日這般地步,靜娘又何至於受那麼多委屈!

古氏手裡的帕子就攥得更緊了,這個死沒良心的,她當初真是腦子被門壓了,纔會信他的話……只得自己斟酌起該怎麼與崇安侯說項來,話說回來,她管家這麼多年,沒有功勞還有苦勞呢,公爹這麼快就想卸磨殺驢了,不覺得自己太無情了些嗎?

只是她還沒開口,平氏已先說道:“公爹容稟,雖說依照長幼次序該兒媳主持中饋,可兒媳進門才一個多月,連府裡的人都還沒認全呢,就更不必說族裡了,還是二嬸嬸管着,兒媳從旁協助罷。”

簡君安也道:“是啊父親,平氏連人都認不全呢,還是讓二弟妹主管,她從旁協助罷,等一年半載後,她什麼都上手了,再全權接手也不遲,就是要有勞二弟妹再辛苦一程子了。”後一句話卻是對古氏說的。

這話於古氏不亞於天籟,能多一年半載的也好啊,指不定這一年半載的,她就想出妥帖的法子,永絕了平氏管家的可能呢?忙向簡君安屈膝道:“我並不覺得辛苦,大伯太客氣了。”心裡滿是感激與慶幸。

奈何崇安侯卻道:“府裡上下就百餘口子人,不消幾日就能認全了,何況人和事都有賬,也自有舊例可循,哪裡會上不了手?”

再說這三五年間,府裡都不會有什麼大事,兒女們已各自婚嫁了,兩個孫女兒都還小,他自己也還算康健,那便意味着紅白喜事都不會有,不外就是過年過節,各府來往走禮罷了,別的都是日常的柴米油鹽醬醋茶。

這些事,連古氏都能應付過來,何況長媳出身平家那樣的世家,怎麼可能難倒她?

崇安侯這話一出,古氏又傷心又憤怒又委屈之下,眼淚都差點兒下來了,卻什麼都不能說,只能低聲應了:“是。”

不敢恨崇安侯,在這事兒上也恨不着簡君安與平氏,於是越發將簡君平恨了個臭死,他不讓她好多,也休想她讓賤人好過!

於是第二日,平氏便跟着古氏,到古氏日常執事的古華軒,認識府裡的管事媽媽們,學着怎麼管家來,說是學着管家,但平氏雖是嫡次女,當初卻是當做宗婦來培養的,平家又是積年的世家,家學淵源,這些事哪難得倒她,不過短短兩三日,便把該摸清的情況摸得差不多,也大略知道了古氏那些不能擺到檯面上去說的勾當。

但她什麼都沒說,也當不知道古氏有意防着她,什麼真正有用的都沒教她一般,只管悠悠閒閒的在一旁坐着也就罷了。

倒是簡潯知道古氏的態度後,十分的不悅,但隨即便冷笑起來,二嬸真以爲這樣就可以難倒她母親了?也太自不量力了,能生養出平雋那樣人精的家族,會疏忽了對女兒的教養嗎,平家一家有女百家求,她真以爲是沒有原因的?她且等着看她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這日簡潯與宇文修正在松風水閣跟着簡君安唸書,簡沫則在一旁描紅,平雋離開後,古氏原是不肯再讓簡沫過來念書的,蠢丫頭日日都圍着那個鬼之子打轉,就算她不怕晦氣,自己這個當孃的也丟不起那個人好嗎!

但簡沫說什麼也不肯,一直哭一直哭,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古氏沒有辦法,且這陣子也的確抽不出多餘的時間來陪她,只得答應了讓她繼續過來念書。

就有一個小丫頭子慌慌張張跑了進來,連禮都來不及行,便先急聲說道:“大夫人在古華軒暈倒了,大爺快去瞧瞧罷。”

妻子暈倒了?

簡君安聞言,急得忙忙放下手裡的書,便往古華軒方向跑去,簡潯見狀,忙也跟了上去,新母親難道是被二嬸給氣暈了?不該啊,二嬸哪敢做得那麼明目張膽,新母親也分明不是那種小肚雞腸之人,何況論起智謀來,十個二嬸捆一起也未必是新母親的對手,就算要暈,也該是她暈纔是啊?

父女兩個急三火四的趕到古華軒,平氏已讓婆子們擡到靠窗的榻上躺着了,古氏一見簡君安進來,便忙迎了上前屈膝行禮,臉色有些發白:“大伯,方纔我正與大嫂商量中秋節禮的事,大嫂便忽然滑到地上,人事不知了,把滿屋子的人都唬了一跳,我也是亂了章法,這纔會立刻打發人去請大伯過來的,還請大伯勿怪。”

變相的解釋了平氏忽然暈倒與她無關。

簡君安點點頭,沉聲道:“有勞二弟妹了,打發人去請太醫了沒?”

古氏正要說話,榻上的平氏已醒了過來,經簡君安一說,才知道自己方纔竟暈倒了,蒼白的兩頰上便飛快多了一抹紅暈,低聲道:“我沒事兒,大爺只管放心,我們且先回去罷。”掙扎着要起來。

叫簡君安一把按了回去,道:“你都暈倒了,還說沒事兒,好歹也要等太醫來瞧過之後再回去。”又壓低了聲音道:“身體不舒服,就該一早告訴我纔是,萬一拖出什麼大症候來,如何是好?”十分的溫柔。

看得一旁古氏心裡酸溜溜的,爲什麼她就沒有這麼好的命呢?再一想到以前簡君安也是這樣待段氏的,又忍不住冷笑起來,果然男人都是喜新厭舊的,沒一個好東西!

簡潯見父母感情好,自己插不上話,便斟了一杯溫水遞給平氏,見平氏一臉掩不住的羞喜之意,心裡怕是有數的,再默默算了算日子,其實心裡已猜到個大概了,只幸福來得太突然,且還沒最後證實,所以她不敢表露出來罷了。

很快太醫便來了,隔着簾子隔着帕子給平氏的兩隻手腕都診了一回脈,方抱拳看向簡君安,笑道:“恭喜世子,賀喜世子,尊夫人是喜脈,剛好一月有餘。”

喜脈?一月有餘?

簡君安還目瞪口呆的沒反應過來,簡潯已先跳了起來:“太好了,我要有弟弟了,我要有弟弟了!”

饒太醫來之前她已有心理準備,好消息真證實了,也由不得她不歡喜,有了兒子,父親的世子之位纔算是真正坐穩了,纔算是真正與前世不一樣了,且以後還會更好,她自醒來至今,再沒有比這更讓她高興的事了!

高興之餘,也越發慶幸是平氏做了她的繼母,聽說二十歲纔是女人生孩子的最好年紀,平氏如今可不正處於最好的年紀嗎,難怪她能這麼快便受孕,她之前都是杞人憂天了,這下再不必擔心皇上忽然駕崩會對自家有什麼影響了。

簡君安聽了女兒的歡呼,這纔回過神來,立時也搓着手傻笑起來:“太好了,我又要當爹了,多謝太醫,多謝太醫,都是託您老的福。”

太醫打趣道:“與老朽有什麼關係,都是世子的功勞。”

說得簡君安又是訕然又是不好意思,其他人則都笑了起來,屋裡一派的歡快與喜慶。

等簡君安小心翼翼扶了平氏回到仁智院後,崇安侯也得到了消息,打發跟前兒的老姨娘送了藥材補品來,讓平氏以後只管好生將養着,橫豎主持中饋還有古氏呢,他自會叫了古氏去吩咐的。

簡潯不由暗忖,難怪這幾日繼母一點都沒有與二嬸別苗頭的意思呢,她心裡也是不確定罷,橫豎也不急在三兩日的,等再過幾日,她能確定了,有當然就最好,爲侯府生下嫡長子的功勞,豈是主持中饋能比的?若是沒有,屆時再與二嬸慢慢的過招也不遲。

如今只能便宜古氏了……簡潯不無遺憾的想着,不過繼母已經進門了,她必定不敢再撂挑子,亦連那些見不得人的勾當,也會收斂甚至慢慢的抹去了,就容她再管一陣子的家罷,如今什麼人,什麼事都沒有她的弟弟重要!

稍後平氏的陪房媽媽丫頭們,連同仁智院其他排得上號的丫頭婆子們,都聞訊到了正屋給平氏道喜,人人臉上都喜氣洋洋的,說着吉祥話兒:“恭喜大爺,恭喜夫人,我們院裡就要添小少爺了。”

平氏少不得要說些場面上的話:“我這幾個月精神怕是不足,還得大家多多辛苦一下了。”

她的奶嬤嬤胡嬤嬤忙笑道:“看夫人說的,這本是奴婢們分內的事,就是要騰出人手來給小少爺做小衣裳小鞋襪,少不得要委屈大爺,外裳和鞋子都得讓針線房的人做了。”

簡君安笑道:“這有什麼,我尋常也不出門,不做也沒什麼,你們只管服侍好夫人便是了。”

頓了頓,指了一個三等丫鬟:“你即刻去告訴簡義,仁智院上下都賞一個月的月錢,走我的私賬即可。”

待衆人都謝了賞退下後,才笑着與平氏說起話兒來:“岳父岳母處,你看要不要打發個人去告訴他們,也好讓二老安心?雖說孩子纔來,不宜聲張,以免嚇着了他,要過了三個月才能說,咱們只悄悄兒的告訴岳父岳母,應當沒有什麼。”

平夫人對女兒的種種擔憂和不放心,他雖是男人,同樣也感同身受,讓她知道女兒有了身孕,她也能睡個安穩覺了。

平氏想了想,點頭道:“那就依大爺說的,打發個人回去悄悄兒與我娘說罷。”說完,溫柔的輕撫起還沒有任何弧度的小腹來,兜兜轉轉,她總算還是有一個完整的家了,想來他泉下有知,也定會由衷的祝福她罷?

簡君安也不可避免的想到了段氏,就算他如今有了新人,還多了個孩子,他也定會讓她永遠活在自己心裡,定會與以前一樣疼愛他們的女兒的,她只管安心的去罷。

一時間夫妻兩個都沒有說話,屋裡卻有脈脈的溫情在流淌。

文安院內,古氏的心情卻是糟透了,尤其在崇安侯特地打發了人過來傳話給她,讓她再多辛苦一陣子,待平氏生下孩子後,再把管家大權交還給平氏,還有,讓她闔府上下都賞一月的月錢之後,她的心情就更是糟糕到了極點。

冷笑着與自己的貼身媽媽古媽媽道:“不過就是剛診出有孕而已,能不能平安生下來,又會不會是兒子還未可知呢,值當公爹和大伯高興成那樣嗎,就跟誰沒懷過孩子似的,公爹的心也未免太偏了,當初我懷沫兒時,他也沒說賞上下一個月的月錢啊,我一個原配正室,到頭來竟還及不上她姓平的一個填房了,實在可惡!”

既氣崇安侯偏心,簡君安看重,更妒忌平氏命好,竟然進門即得喜,怎麼全天下的好事都能讓她占上,老天爺也太不開眼了!

古媽媽聽得這話不像,怕傳出去又惹出什麼事端來,忙將一衆服侍的都打發了,才低聲勸解起古氏來:“夫人別生氣,大夫人這會兒有喜,於我們來說其實反倒是好事,您看主持中饋的權利,不就又全部回到您手上了?我們正好趁這一年的時間,再撈上一筆大的,回頭悄悄兒置了莊子鋪子,就算以後您不能管家了,只要手裡有銀子,還不是一樣在府裡橫着走。”

古氏卻仍是意難平,沒好氣道:“她本來就佔了長嫂的名分,孃家還那般得勢,再讓她替侯府生下嫡長孫來,以後在她面前,我越發沒有立足之地了,這些豈是銀子能換來的?再多銀子也換不來!何況大伯有了兒子,我們爺就越發沒有機會了,你看族裡那些素日來打秋風的,往上數至多三代,一樣也是尊貴的嫡枝,如今卻只能靠打秋風過日子,我可不想自己的兒孫將來也只能靠打秋風過日子!”

可這事兒是您想或不想,就能決定的嗎?

古媽媽暗暗腹誹着,嘴上繼續的語重心長:“老奴說句夫人不愛聽的話,二爺如今眼裡心裡只有東院那個賤人,真讓他當了世子,侯爺在時還好,哪日侯爺不在了,府裡可就再沒有能彈壓二爺的人了,屆時他若……若想讓夫人爲那個賤人騰地方,又該怎麼辦呢……”

話沒說完,古氏已是橫眉怒目:“他敢,想讓我爲那個賤人騰地方,除非我死!”

古媽媽忙安撫她:“夫人且別生氣,且聽老奴把話說完。屆時二爺在府裡說一不二,就算、就算真讓您‘病死’了,或者怎麼樣,沒有真憑實據,誰又奈何得了他?老奴還是那句話,你只要儘快生下嫡子來,二爺不當世子,反倒於您更有利,到時候您有銀子還兒女雙全,二爺再偏心那個賤人又如何,您要收拾她一樣易如反掌,您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這話古氏早聽古媽媽說過不止一次了,心裡也知道古媽媽說的是對的,可這會兒就是過不去心裡那個坎兒,好半晌方吐出一口濁氣,道:“道理我都明白,如今這樣,總好過腹背受敵……可媽媽也看見了,那個沒良心的已經多久不進我的門了,他連我的門都不進,我一個人難道就能生兒子不成?說來說去,都是那個賤人狐媚子外道,把他的魂兒都給勾走了,等我過幾日騰出空兒來,收拾了賤人,他的心自然也就回來了!”

話雖說得篤定,心裡卻着實沒底,實在是被簡君平的無情給傷着了。

古媽媽就不好再說什麼了,然到底打小兒一手帶大古氏的,怎麼會不心疼她?擺明了二爺的心一開始就沒放過多少在夫人身上,如今更是絲毫都不剩了,夫人若是聰明,就該也絕情絕愛,現在就開始爲將來籌謀,管二爺寵張三還是李四呢,再不然,自己擡個人來分那陸氏的寵也成,只可惜夫人心裡猶愛着二爺,一心盼着二爺指不定哪日就回心轉意了,可不只能落下風了!

彼時簡君平在陸氏屋裡,也被平氏有了身孕的消息弄得心情大壞,連逗弄簡菡的心思都沒有了,將她遞給奶孃後,才坐到靠窗的榻上,皺眉發起怔來。

平氏,竟然這麼快便有了身孕!

若她十月懷胎一朝分娩時,生的是女兒倒還罷了,他仍是崇安侯府僅次於大哥的繼承人,一旦大哥有個什麼好歹,爵位理所應當會落到他頭上,可大哥有了兒子,就不一樣了,爵位將徹底與他絕緣,他以後說是長輩,倒要看自己侄兒的臉色過日子,更不必說排除萬難的將靜娘扶正了,——怎麼才能讓平氏這個孩子生不下來呢?

不但得讓平氏這個孩子生不下來,自己還得儘快有嫡子才成,等以後他能在侯府一言九鼎了,再好好兒補償靜娘便是。

念頭閃過,簡君平站起身來,對着陸氏交代了一句:“我忽然想起有件事還沒辦,晚間就不陪你用膳了,你好生歇息,雖說已出了月子,一樣不能勞累了。”便往外走去。

陸氏倒是笑容不變,叮囑了一句:“平郎也要好生保重身體纔是。”讓寶嬋代自己送了他出去。

這才冷下了臉來,待寶嬋一回來便沉聲問道:“二爺是去了外院,還是去了正院?”

寶嬋有些不明所以:“二爺不是好長時間都不進正院的門了嗎,自然是去了外院。”

陸氏冷哼道:“去外院怎麼生嫡子,你悄悄兒瞧瞧去,看他是不是去了正院,快去快回。”

寶嬋這才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忙屈膝應了“是”,急匆匆出去了。

不一時寶嬋便回來了,臉色有些難看的向陸氏道:“二爺的確去了正院,這會兒正院上下都喜氣洋洋的,奴婢聽小丫頭子說,晚上二爺應當會留宿……”

話沒說完,陸氏已一拳捶在了被子上,恨聲道:“我就知道男人沒一個靠得住的,憑他在你面前話說得再好聽,與你再海誓山盟,一旦涉及到自己的利益,立刻將你拋到腦後去!”

無論如何她也不能讓古氏生下嫡長子來,有了嫡長子,將來她就算扶正了,自己的兒子也得矮嫡長子一頭,何況古氏若有了兒子傍身,簡君平不看古氏還得看兒子呢,指不定就看在兒子的份兒上,讓古氏當一輩子的簡二夫人了呢?橫豎她已經進門,已經是他的人了,怎麼也跑不了了,他還有什麼可擔心害怕的,早知道當初就不該讓他得來的這般容易的,得來的太容易,誰還會珍惜!

寶嬋讓她說得心裡惶惶的,遲疑道:“二爺眼裡心裡只有小姐,應當不至於罷……”

“事實已擺在眼前了,你還要讓我自欺欺人下去麼?”陸氏冷笑着打斷了她,秀麗的臉上滿是陰狠:“古氏既擋了我的道,就休怪我不客氣了,她過門都這麼多年了,也沒能替侯府生下嫡長子,如今倒讓大夫人一個填房搶了先,她心裡豈能稱意的?自然巴不得大夫人這個孩子生不下來,甚至一時糊塗之下,做出什麼無法挽回的事亦未可知……哼,等我一箭雙鵰的把事情都給解決了,他就知道到底誰才能做簡二夫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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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回 悲憤第一百六六回 崇安侯離世第三十三回 答應第一百七二回 將計就計第二回 仇恨第三十三回 答應第七十六回 莊王 隱憂第一百八五回 大怒 發落第八十三回 陰魂不散第二百零四回 攝政王與首輔大人第六十三回 人選第一百五三回 再次進宮第一百七二回 將計就計第一百九四回 齷齪心思第一百二八回 前因後果第七十三回 痛心疾首第一百三六回 噩耗第一百九三回 轉機第一百六三回 蹊蹺第七十七回 蔫兒壞第六十二回 陸氏第一百四一回 急轉直下第七十一回 有喜(求月票)第一百六九回 不請自來第十九回 討人第四十七回 師叔第一百八九回 計劃 離開第一百八二回 現行第一百零三回 危機第五十五回 懲戒第五十五回 懲戒第二百一一回 同類相吸第二百一六回 機關算盡反誤性命(下)第一百六三回 蹊蹺第二百零三回 喪鐘第一百九九回 不鑽牛角尖了第十一回 天倫第一百一八回 風水輪流轉第六十六回 緩解第一百七三回 跳坑第一百七四回 負責第一百七五回 識時務第九十回 養狼爲患?第一百六二回 起疑第一百一六回 於事無補(二更求票)第一百三六回 噩耗第一百五三回 再次進宮第一百三四回 御駕親征第一百二八回 前因後果第二十三回 傷人第一百二十回 姐姐大婚(上)第一百六五回 念起第一百一七回 病倒第六十四回 出遊第一百一二回 事出反常第十一回 天倫第六十二回 陸氏第三十八回 冷淡第一百六三回 蹊蹺第八十七回 告別 投軍第一百零六回 執迷 擅離第一百一六回 於事無補(二更求票)第一百九二回 正旦朝拜 請求第八十七回 告別 投軍第五十六回 學習第九十二回 定親第一百七八回 確認中毒第六十七回 甕中捉鱉(求首訂)第一百一六回 於事無補(二更求票)第一百九二回 正旦朝拜 請求第一百七七回 開始治病第六十五回 血緣第一百五九回 敬茶 衝突第一百二八回 前因後果第二十三回 傷人第二十五回 討藥第一百七二回 將計就計第五十八回 心意第二百零一回 驚喜 將亂第二百零九回 關於以後第一百五七回 大婚第一百四四回 初至薊州 捷報第八十二回 直面內心第一百一三回 自作自受(二更求票)第一百二九回 人至賤(二更)第一百七一回 露出尾巴第十四回 抵達第一百三九回 改道大同第七十八回 王府衆生第一百零一回 偏心到腳後跟第一百二五回 莫名傳召(二更來了)第三十五回 審問第一百八三回 拔出蘿蔔帶出泥第二十七回 找到第一百二五回 莫名傳召(二更來了)第五十九回 負荊第十八回 處境第一百二九回 人至賤(二更)第七十四回 流放 添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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