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智深的電話很快就打了過來,我聽到他在那邊兇猛的吼着,很大聲的問阿狸現在在哪裡,阿狸握着手機的手抖了抖,最後很小聲的說:“沈少,我還在霍小姐這裡,她現在不是很好...”
他話還沒說完,卻又聽到沈智深的憤怒,沈智深尖叫着說:“管她做什麼,你給我滾回來,立刻,馬上。”
他吼得很大聲,我聽着都有點怕怕的,我看着阿狸的臉色驀地蒼白,最後,他扣掉了手機放在隨身的口袋裡,淒涼笑道:“霍小姐我走了,我要回去伺候他了。”
我有些擔憂的看着他,很同情,卻沒敢吭聲。我目送着他走出去,他瘦弱的身影在我腦海裡放大,縱然我現在也泥菩薩過河了,可是,這一刻,我也真的心疼,真的希望我有能力能幫到他啊!
阿狸走後不久,我的手機也響了,我知道是誰打來的,我知道霍東雲那邊肯定辦完事了,可是,我現在一點都不想接電話。
電話鈴聲響過兩遍之後,我煩躁的關了手機,我以爲,我能短暫的安靜一會兒,卻沒想,深夜十一點的,這裡的房門,被敲響了。
“我這裡一般沒有人知道的。”夏楠臉色擔憂的看着我,我整夜的痛的睡不着覺,而他沒睡着陪着我,而現在,他的話裡,只透露了一個信息,前來敲門的這個人,是不請自來的,而是誰請來的呢?毋庸置疑。
夏楠擔憂的看了我一眼,我疲憊的閉上眼睛,我說:“別管他,你去休息吧!”
可是,夏楠卻沒能成功的去休息,因爲,敲房門得不到迴應之後,很快,屋外重重的拍門聲和喊叫聲就傳來了。霍東雲有些沙啞的放大的聲音,在門外特別的淒厲。“林溪,開門,再不開門我就把這裡拆了。”
他固執的拍了十多分鐘,最後受不了了的鄰居也出來罵街了,沒辦法,我們只好打開了門。
霍東雲進來,只看了一眼,血紅的眼睛簡直要噴出火來了。他兩步上前,不顧我的反抗,當着夏楠的面,把抖個不停的我緊緊抱入懷裡,安撫道:“沒事了,林溪,沒事了!”
他抱着我就要站起來,看樣子想帶我走,我不想動,像個死魚一樣,連掙扎都沒有,倒是夏楠,他先看不下去了,扼住霍東雲的手腕,冷聲道:“霍先生,林溪不願跟你回去,請放開她。”
“滾!”霍東雲很不耐煩的打掉了夏楠攔着他的手,哼道:“我帶我妹妹回家,與你何干?”
“你...”夏楠到底還是年輕,囁嚅着還要說話,我卻按住了他。
“我跟你走!”我說。
我不是怕了,我是倦了,我不想再弄這些破事,不想再有誰爲了我爭吵,我就想安安靜靜的,不管我在哪裡,都讓我安安靜靜的。而且,我知道霍東雲在沈智深那裡肯定受了委屈,心情肯定不好,夏楠要是再繼續在氣頭上攔着他,難免會被波及。
夏楠被我攔住,終究還是沒說什麼,他拿了張薄毯給霍東雲遞過去,不想霍東雲卻擡臂擋開了,他口中仍低聲安慰着我,單臂把我摟在身前,另隻手就去脫身上的外套,然後用自己的外套把我裹住了,打橫抱起來。
“回家,我這就帶你回家。”他說道,嗓子沙啞,臉上也青一塊紫一塊。
我一直沒有出聲,只緊扣着齒關抖個不停,我屈服了,不代表我真的原諒了。或許,那時候那把槍真的有槍子彈,他死了,我的恨就停止了,可是現
在,當我緩過來之後,我更爲自己竟然害怕他死去而感到可恥。
他抱着我轉過身往外走,不時擡手摸了摸我的頭髮,沉聲安慰:“沒事了,別怕。”
可是,我聽不進去,我什麼都聽不進去。
夏楠緊跟在我們身後,又趕到前面去替我開門,他沒再阻攔我們,卻小聲的說:“霍先生,你還是把林溪送醫院去看下吧,我剛剛要送他不肯。”
我在霍東雲懷裡僵了一下,他再次低頭來安撫我,柔聲哄我:“我們去醫院處理一下,好不好?找個女醫生,小聲的給你處理一下,不要留疤,好得快,好不好?”
我強忍着內心幾乎要炸裂的痛苦,蒼白的脣瓣上盡是咬出來的深深齒痕:“不去。”
緩緩的兩個字出來,嗓音沙啞地幾乎無法發聲,又停了好久,忽然又喊他的名字。“霍東雲。”
“嗯?”他忙低頭湊近我,答道:“我在。”
“還滿意嗎?”我沒頭沒腦的問了一句,聲音淡漠無情,脣瓣開合間說出的話字字如刀。“還滿意嗎?要不是你插入到我的生活來,我不會這個樣子的。你以爲你要爲我死我會感動,其實,我只覺得你活該,你明白嗎?”
霍東雲悠地僵在那裡,像是有重錘擊中腦後,他的呼吸淡淡的,淺得幾乎沒有。我看得清他臉上的痛楚,可我心裡,是要命的快感。他緩緩的閉上雙目,他薄薄的脣和我的一樣的蒼白無色,抱着我的雙臂控制不住的發抖,腿上久久沒有力氣再繼續前行。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跟如夢初醒似的,咬了咬牙,抱着我大步的往外繼續走。他下了樓,抱着我去找他的車,他小心的把我放到車後座,又仔細的替我整理一下衣服,用外套把我裹好,啞聲說道:“林溪,以前是我錯了,我欠你的,早晚會還給你,我不稀罕你立刻喜歡我,只求你,不要排斥我好不好?”
我沒點頭,也沒搖頭,我覺得自己很累。他坐在我身邊,他的胳膊枕着我,他臉色依舊駭人,一口鋼牙幾乎要咬碎了。他攬我入懷,側身不停的親吻我的頭髮,不停的叫我的名字:“林溪,我們回去。”
他的司機駕了車,我們沒有去醫院,也沒有回霍宅,他帶我去了剛來北京時候我住的那套公寓。他抱着我上樓,剛把我放到臥室牀上,一個白大褂女醫生帶着個護士,就趕過來了。
“霍少。”醫生跟霍東雲看似是熟識,看到他滿臉的淤青就皺眉,就要去給他清理傷口。霍東雲卻指了指躺在牀上如同死人一般的我,給醫生使了個眼色:“先給她看。”
“我去外面等。”說着,他就走了出去。
醫生小心的給我處理傷口,等我處理好傷口再開門的時候,只看到客廳裡煙霧繚繞的,也不知道他到底抽了多少根。醫生開門的時候,我正看到他拿了支菸,剛吸了一口,就嗆住了,咳的天昏地暗,涕淚橫流。
看到醫生出去,他丟掉手裡的煙,很急切的問:“怎麼樣?醫生,沒事吧?都是皮外傷是吧?養多久會好?不會留疤吧?”
醫生大約是第一次看到他這個樣子,都有些驚恐了,她不敢榜前,只呆呆的在一旁看着,緩了好一會兒,她才解釋說:“霍少,沒事的,你放心,沒事。”
醫生拿着藥要繼續給霍東雲處理傷口,霍東雲卻冷笑着拒絕了,他坐回沙發上,往後仰倒過去,閉了眼,再無生息。
屋子裡一片死
寂,氣氛壓抑得喘不過氣來,又過了好久,天色都亮了。
他睡了一覺又醒過來,等在這的醫生終於去給他處理傷口,他腰上的傷已經結痂了,撕下來的時候帶起了一片皮肉,整個過程,他沒吭一聲。
女醫生擦拭着手上沾染的血跡,這才又看向霍東雲,輕聲說道:“霍少,林小姐的傷沒什麼問題,不過你的就有問題了,你的腰傷到了,外傷我可以給你處理,但內傷不敢說,我建議你什麼時候去醫院檢查一下。”
她頓了頓,皺了皺眉頭,才又繼續說道:“霍少,我是認真叫你去醫院檢查的,請不要認爲我是開玩笑。”
霍東雲半響沉默,好一會才答非所問道:“她睡了嗎?”
“睡着了。”女醫生答道,點點頭。“病人表現得很平靜,我出來的時候,她說要睡覺,我覺得這種反常也挺叫人擔心,所以你去醫院的時候,最好儘快請個心理醫生對其進行心裡干預。”
霍東雲默了下,應道:“好。”
醫生的聲音不大,我卻聽得很清楚,我一個人在臥室裡睜着眼睛,我不會說,他們都以爲我睡着了,其實我根本沒睡,而且,我的聽覺還變得特別的牛逼。
我聽到外面的關門聲,屋子裡一下子陷入沉默,不知道過了多久,臥室的門被推開了。我知道是他進來了,我趕緊閉上眼睛裝睡。我眼角的餘光,看到他緩緩的在牀邊跪倒下去,慢慢的伸出手來揭我身上的薄被,他看了我一身的傷痕,他的手不受控制的抖起來,彷彿連這薄被都抓握不住。
“滿意嗎?”他伏在牀邊,悽然呢喃道。“不滿意。林溪,我做過的事,我沒法後悔,可是我多麼希望,以後我能彌補,彌補我曾經做過的事呀!”
他小心的拉開薄被,和衣躺在了我旁邊,我無力去阻止,也沒有阻止。我閉上眼睛,不知道何時,我自己沉沉睡去。
我不知道自己這一覺到底睡了多久,我閉眼前,天還沒亮,再睜眼的時候,外面依舊是夜色昏沉。
之前給我處理傷口的女醫生輕輕俯身過來,溫聲問我:“好些了嗎?感覺怎麼樣?”
我沒有回答,視線緩緩掃向別處,女醫生很是乖覺,像是不知道我的身份似的,立刻便說道:“霍少在書房,我去叫他過來。”
“不用。”我出聲阻止,聲音沙啞。我又躺了一會兒,用手撐住牀,在女醫生的幫助下慢慢坐起身來,問:“我睡了多久啊?”
女醫生回答:“一天一夜。”
我緩緩點頭,脣角竟然翹起了微笑,其實,我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睡過了。
女醫生看我眼神有些怪異,我也不解釋,就又笑笑,反而去安慰她:“別怕,我沒事,就是餓了,你能幫我去拿點吃的嗎?”
女醫生起了身,不一會,給我端了溫熱的粥過來,她要餵我,我沒讓,自己一口一口的全都吃完了。
我吃得很多,我也很配合的吃藥療傷,我很努力的吃飯睡覺,只是,每天晚上睡不着的時候,我都要求醫生給我半片安眠藥。霍東雲一直沒出現在我面前,他跟我在同一個公寓,可是,他沒有進來過一次,我也沒出去過。
我們之間,最後的相處,是那一夜,他以爲我睡了,和衣躺在我身邊,而我,沒睡着,分分鐘想殺死他。
我的安寧日子,一直到了第四天,忽然,有警察登門造訪,打破了我們的平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