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到太子慕容晉寫給夜擎宇的信的時候,慕容白所有的僥倖都化爲灰燼,而慕容晉也再也沒有狡辯,他選擇跪在地上一言不發,那樣的沉默,就好像死神帶着他在地獄邊緣遊走一樣。或許有人會問,慕容晉爲什麼不說是被陷害的,其實慕容晉想說的,但還有意義嗎?鐵證如山,那是他自己的筆記,即使有人要模仿,即使是有人刻意放在自己府上的,只是,當太多的巧合湊在一起的時候,往往就是推卸不掉的謀劃了。
慕容晉雖然不是自己最寵愛的兒子,可是藍蒼皇朝自古以來立長立嫡這樣的規矩已經成百上千年,從慕容晉出生的那一刻起,慕容白就認定了他是自己唯一的繼承人,即使他是那麼的寵愛慕容昀,也從來不曾改變過這樣的想法,從小到大,慕容白花了很大的心力去培養這個太子,他很欣慰,這個兒子在各方面都把“太子”這個身份扮演得很好。也正是因爲有這樣的期望,慕容晉所作所爲實在讓慕容白心寒。原本,慕容白判處了慕容晉斬立刻絕,但看在莫柔的份上,而且自己也是實在的捨不得,終於判處了慕容晉終身監禁,而作爲太子妃的蕭瀅浣,雖然慕容白顧忌到蕭瀅浣孃家父親是當朝右相,免除了蕭瀅浣的死罪,但蕭瀅浣各項罪名都是鐵證如山,這一點也容不得蕭家半點反駁的機會,死罪能免活罪難逃,蕭瀅浣最終同慕容晉一樣,將後半生的日子交給了不見天日的大牢。
當一切塵埃落定的時候,當看着慕容晉和蕭瀅浣被剝奪了一切送進刑部大牢的時候,慕容昀和楚夢靈並沒有想象中歡愉的感覺,那麼一星半點的快感都沒有,或許正是因爲慕容昀和慕容晉畢竟是一母同胞的嫡親兄弟吧,他能對我不仁,我卻不能對他不義。
把慕容晉送走後的三天裡,慕容白把自己鎖在宣政殿裡,他把朝堂上的事務交給了慕容昀,然後甚至連皇后莫柔都見不得他一面。沒有人知道慕容白在宣政殿裡做什麼,但所有人都知道,只要慕容白一天不走出宣政殿,那麼偌大的藍蒼皇城就永遠不要想走出陰霾的籠罩。
慕容白把自己關在回憶裡整整三天,三天後,他終於親自打開了宣政殿的大門,而慕容白第一個宣召的人卻是四皇子慕容昀。
“兒臣參見父皇,不知父皇這兩天身體可還安好?”
慕容白坐在他的主位上,淡淡的看着這個兒子,他好像沒有聽到慕容昀說的話一樣,一句話也沒有說,半天終於開口。
“昀兒,知道朕爲什麼要宣召你過來嗎?”
“兒臣不明白。”
“朕想了三天,朕現在是真的老了,老得已經力不從心了,老得有太多的事情已經沒有辦法再去承受了。昀兒,你明白父皇的意思嗎?”
慕容昀看着自己的父皇,他又怎麼能不明白呢,接二連三的打擊,他自己都有點受不了,更何況是自己這個,看上去一如往昔堅定,卻早已步入老年的父親呢?
“兒臣明白。”
“明白就好,只是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誰也不可能回到過去去阻止這些事,我們能做的,只有在未來的日子裡安排好,讓這樣或者那樣的悲劇不要再重演。”
“是。”慕容昀應着慕容白的話,但實際上,他依舊沒有弄清楚,也沒有想明白,自己的父皇今天把自己找來是爲了什麼事,如果是單純感慨
這些的話,慕容昀自認爲自己的母后莫柔要比自己合適得多。
“你一定在想,今天朕爲什麼獨獨找你一個人過來吧。”當慕容昀還在思考的時候,慕容白終於開口了。
“父皇英明,兒臣確實疑慮。”
“好了,你也不用疑慮了。朕今天找你來,就爲了一件事。”
“但憑父皇差遣。”
“沒有什麼差遣不差遣的,朕疲了也乏了,這個皇位,由你來坐。”
“什麼?父皇您在說笑嗎,且不說父皇您正當壯年,僅僅看藍蒼多年的歷史裡,禪位的帝王更是寥寥無幾的。”
“好了,朕今天不是要跟你討論這個問題的,朕是來通知你的,朕讓人算過,兩天後就是吉日,到時你直接登基就是了。”
“可是父皇……”
“好了,別再說了,你回去吧,然後去遣人把你母后請過來,朕有事找她。”
慕容昀跪在地上,張了張嘴,還想說點什麼,終於還是被慕容白一句話頂了回來,終於起身告了禮,然後退下了。
慕容白又是一個人在宣政殿裡,沒過多久,皇后莫柔得了消息也過來了。
“皇上……”
“柔兒,你來了……”
“皇上,臣妾聽昀兒說,你打算禪位?可是真的?”
“柔兒,你還不瞭解朕嗎?朕什麼時候騙過你?”
“可是,這樣合適嗎?”
“現在,除了昀兒就只剩下璟兒和安兒,璟兒性子寡淡,安兒又因他母家的事過份的急功近利,除了昀兒,你認爲還有誰合適?”
“臣妾不是覺得昀兒不合適,臣妾只是覺得……”
“你是覺得,朕還有時間,還能夠管理好整個藍蒼,而且藍蒼歷史上禪位的帝王也是寥寥無幾的。是不是。”
“皇上既然都明白,爲什麼還?”
“朕就是太過於明白了,所以累了乏了。”
“皇上……”
“柔兒,你知道嗎……晴兒的死,哲兒的事,晉兒的陰謀,朕真的再受不了什麼了。朕真的不知道,爲了這個皇位,他們還會做出什麼來……那天安兒在面對晉兒和昀兒的事情上,你就沒看出來,他那分明做好了坐收漁利的準備,當晉兒和昀兒兩敗俱傷的時候……還有晴兒的事,璟兒早就看到哲兒是陰謀,他甚至用這個去威脅過哲兒,可是他卻直到哲兒的事都板上釘釘了才說出來,晴兒可是他一母同胞的嫡親嫡親的妹妹,你真的當朕都不知道嗎?璟兒的心思,朕這個父皇從來都沒有看透過,但是他心思縝密,他一直同晉兒交好,他又怎麼可能什麼都看不出來?說到底,璟兒看似寡淡,實際上,若有人給他製造了機會,朕想,他必定也會爲了這個皇位不擇手段的。與其,看着他們爭得魚死網破,剩下最後一個,倒不如朕自己禪位給昀兒,斷了他們的念想,好歹留着一條命。”
“皇上……你又何必把事事都想得這麼壞呢?或許璟兒和安兒不過是爲了自保罷了。”
“自保?呵……柔兒,這幾句,恐怕連你自己都不信吧,那你又何苦要自欺欺人說給朕聽呢?”
“皇上……”
“好了,朕意已決,兩日後,新皇登基。你去安排安排吧。”
“皇上……”莫柔
看着慕容白,終於還是應下,“遵旨。”
另一邊的東嶽殿,慕容昀把自己父皇準備禪位的事告訴了楚夢靈,“靈兒,你說父皇怎麼會突然這麼做?”
“或許是,你父皇太過於明白了吧,或許我們都把你父皇想象得太過於簡單了,其實,他比我們任何人看得都要通透,也就是看得太清楚,所以累了……”
“你的意思是,父皇在害怕?”
“是的,雖然慕容哲不是你父皇的親子,但是二十年的心血,並不是一句沒有血緣關係就可以否定的。加上之前晴兒的事,現在太子慕容晉的事,你父皇是真的怕了,怕有一天看到他剩下的兒子,爲了那個位置終於自相殘殺,最後剩下一個。”
“不,我不會的。”
“昀哥,你雖然不會,但是就像這次被太子慕容晉步步緊逼一樣,爲了自保,你不得不對他採取反擊。而其實一開始,你也沒有想過慕容晉會這樣對你,同樣,你也不能斷定慕容璟和慕容安不會如慕容晉一樣。”
“所以,父皇選擇禪位給我,然後這樣斷了他們的念想?”
“是的,自相殘殺的結果,或許最後只能留一個。用自己的禪位,換取幾個兒子的性命,想來你父皇定是這麼想的。”
“果然是最是無情帝王家,歷朝歷代,爲了那個位置,死了多少人,流了多少血……”
“是,所以這是人性的必然定律,是朝代更迭的必經之路,是不會因爲你慕容昀一個的個人意志做出任何改變的。所以,昀哥,你別再想這些了,想再多也是改變不了事實,倒不如去接受它,你父皇選擇你,是對你的信任,你就帶好這麼信任,履行自己的責任,管理好整個藍蒼吧,這樣纔不會辜負你父皇和母后。”
“靈兒,謝謝你。”
“謝我做什麼?”
“謝謝你選擇在我身邊。”
“好了,不說這個了,不管怎樣,我都會陪着你,支持你的。現在你既然接受了這個安排,就要好好的做好它,我想新皇登基一定有很多很繁瑣的事情要辦,而且,你父皇只給了你兩天不到的時間,要加油了。”
楚夢靈的話剛說完,慕容昀還沒來得及開口,宣政殿和椒房殿那邊就派了管事的太監宮女過來,說是爲了兩日後的新皇登基做準備的。
“靈兒,我該說你是烏鴉嘴嗎?”
“殿下,你要開始改口說‘朕’了。”楚夢靈還沒有開口,一旁管事的公公就順着挑了慕容昀的錯處,看到這裡,楚夢靈終於忍不住噗嗤的笑出聲來。
正如楚夢靈所說的,新皇登基,要準備的事情真的很多,而兩天也實在是緊得可怕,這兩天裡,慕容昀覺得自己都要變成陀螺一樣,片刻都沒有停下來過。終於一切準備得差不多,因爲是慕容白禪位的緣故,在慕容白最後一次的早朝上,管事的太監開始宣讀“先帝”最後的旨意。
當新皇登基的揍樂高高的響徹在藍蒼皇城上空的時候,慕容昀身着龍袍,以新皇的姿態登上了皇座,改年號盛元,而六皇子慕容璟封煜王,封地兗州,七皇子慕容安等代王,封地永州,待他們二人成親後,即刻離京前往封地。
伴隨着陣陣“吾皇萬歲”的呼聲,新皇的登基大殿終於以它最完美的姿勢畫上一個圓滿的句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