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輕塵覺得這小傢伙頗有些意思,伸出手指逗了逗貂兒毛茸茸的小腦袋,還有眉心的那一撮紅色的貂毛。
蘇妙好心提醒道:“你可小心着點,我家貂兒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麼好脾氣,碰不得。”
她的話音剛落,就聽見“啊!”的一聲尖叫。
燕輕塵捂着手指竄到百里雲曜的身後,“嘶……流血了!蘇妙,你看看你養的貂,把小爺的手指都咬出血了!”
“哦。”
蘇妙蹲下身將朝燕小侯爺炸毛齜牙的貂兒抱起來,放在懷裡順了順毛。
小傢伙立刻變回乖巧的模樣,抱着她的手臂,伸出小舌頭舔舔。
不知怎的,蘇妙感覺到身後傳來一束冰冷而幽怨的目光,那束目光不是從燕輕塵那兒傳來的,而是從立在她身後的白衣美人的鳳眸裡傳來的。
蘇妙輕咳了一聲,把貂兒放到桌上,認真地跟它講道:“我現在要救一個人的性命,需要一滴你的血,等會兒配合一下,好不好?”
燕輕塵嗤了一聲,“切,跟一隻貂有什麼道理好講的?”
“你懂甚?”蘇妙瞪向他,貂兒也跟着朝燕輕塵齜牙。
貂兒聽得懂蘇妙的意思,黑豆大的眼睛一閃一閃的,探出一隻小爪。
夜櫻撫了一下小傢伙的腦袋,用一根極細的銀針取了它的一滴血,將那滴血裝入白瓷瓶中,和她開的藥方一同拿去煎藥。
喝過有貂血作引的藥,寧氏身體裡的蛇毒很快就被清乾淨了。
到了晚上,寧氏已經能被洛平扶着下地走路,開口說話沒有什麼問題。
穆九兒端着飯菜走進茅屋裡,詢問過寧氏關於孩子失蹤那一日發生的事,寧氏將自己記得住的都告訴了她。
走出茅屋,蘇妙一眼就看見坐在木桌前發呆的夜櫻。
她穿着一身鵝黃色長裙,爲了方便,袖口位置用帶子緊緊束着,三千青絲用一支髮簪簡單地綰在腦後,看起來卻不失秀氣。
只不過她的身體愈發單薄,比蘇妙砸皇城裡見到那個娃娃臉的女子要消瘦許多,連娃娃臉都快瘦成瓜子臉了,看起來不禁讓人覺得有些心疼。
她在木桌前坐了那麼久,不是在等尚未歸來的太子殿下又是在等誰呢?
“夜櫻,你的身體如何了?今日爲了救寧氏,你也忙了一整天,還是早些休息吧。”蘇妙走到她身旁,搬了個凳子坐下。
“無妨,我一點也不困,在屋子裡待着無趣,便出來通通氣。”
夜櫻伸手撫着小腹,脣角不經意間勾起一個淡淡的弧度,“這個孩子很聽話,今天絲毫都沒有鬧騰。”
除了她毒發的那一日,肚子裡的孩子一點動靜都沒有,乖到讓她幾乎感覺不到它的存在。
“從前我聽我娘說過,女人懷孕的頭幾個月尤爲重要,你可一定要多喝些蔘湯補補。”蘇妙接過夜櫻倒的茶,開口說道。
“這兩日天天喝補湯,我都快喝煩了,不過想到是爲了孩子,也只好忍忍,捏着鼻子喝下去了。我雖爲醫者,對孕婦調養之事比任何人都清楚,但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終歸是不一樣的,這種感覺很特別。”夜櫻的眼底閃過一抹溫和的顏色,笑着道。
蘇妙撐着下巴,“有多特別呢?”
“等你也懷了身孕,自然會體會到。”夜櫻說道。
“懷孕?早着呢!”蘇妙摸向自己愈發灼燙的臉頰,不過她倒是想有一個長得和嬌嬌一樣美的孩子,捧在手心裡當大寶貝疼。
那個孩子肯定和嬌嬌的小時候一模一樣,若是性格也隨了他爹爹,指不定會有多傲嬌。
等等,她怎麼突然想起這些不着邊際的東西?
“不早了,依我看,二殿下早就迫不及待想把你名正言順地娶回府了。”夜櫻勾脣淺笑,“我也是親眼看着二殿下長大的,他向來不喜歡讓人近身,性子和小公主比起來也冷了些,不過接觸過的人才知道,二殿下是個外冷內熱的人。我還從未見過他對哪個女子比對你這般上心,二殿下的性格在有些方面隨了皇上,一旦認定了一心人,就無論如何都不會放開。”
有時候,她倒是很羨慕二殿下和蘇妙這一對,儘管經歷了坎坷磨難,可終究走到了一起……
“夜櫻,你在這裡坐了這麼久,是在想太子殿下吧?”蘇妙放下茶盞,看向她,緩緩說道。
“我想他做什麼?”
夜櫻不願承認,垂下雙眸盯着茶盞中倒映着的天上月。
“好了好了,孕婦最大,我不提這些讓你不開心的事了。聽說今晚禹州城裡會十分熱鬧,好像是知州請了一個什麼天師過來驅妖邪,到時候肯定有許多百姓到場,正是捉拿姬南風的好時機。”
蘇妙摩拳擦掌,眯起眸子道:“偷走孩童的人明明是姬南風,我纔不信什麼山神懲戒或是妖邪作祟呢!依我看,那個所謂的天師多半是江湖術士,和知州聯合起來專門過來騙百姓錢財的,這等熱鬧我們怎能缺席?那裡離這兒也不遠,走,我帶你去看看!”
“好啊!”夜櫻的眼底閃過一抹亮光,她早就閒的無趣,想要出去轉轉了。
“算我一個!”身在屋子裡的穆九兒聽到蘇妙的話,急忙跑出來說道。
在這座院子裡,女子都住在後院,男子住在前院擠擠,有的整夜巡邏守夜根本不用騰出空房間,比如喜歡銜着草葉睡在樹上的燕輕塵,至於百里雲曜,自然要單獨住一間的。
前院和後院中間隔着菜園,三個女子就這麼愉快地做了決定。
穆九兒牽出一輛馬車,三人一貂坐了上去,從馬棚後的小路離開。
……
這條街名爲安定街,原本是禹州城內最繁華的一條街,不過近來被失嬰案鬧得清冷了許多。
今夜頗爲反常,百姓們紛紛走上街,摩肩接踵地想要見一見這位張天師的風貌。
蘇妙和穆九兒一前一後,把夜櫻擱在中間護着,以免被行人碰撞到。
三人好不容易擠到稍稍靠前的位置,只見知州大人站在高臺上,煽情地說了一堆一切都是爲了百姓云云的話來。
蘇妙撇了撇嘴角,簡直要掉一地的雞皮疙瘩了。
“快看!那位就是張天師!我聽說他在終南山修行了二十年,此次下山專程爲了來禹州驅趕邪祟的!”一個百姓拉來身邊人,侃侃說道。
“真有那麼厲害?我最不相信的就是這羣招搖撞騙的江湖術士了。”穆九兒抱臂說道。
“噓!”
蘇妙豎起一根手指擋在嘴邊,小聲說道:“九兒,不要聲張,我們可不能露出馬腳!”
“知道了。”穆九兒忽然指向高臺上,“那個張天師是要開始做法了麼?”
衆人齊齊朝着高臺望去,只見一個身穿道袍的男子站在案前,手執桃木劍,另一隻手捏着幾張黃符,嘴裡唸唸有詞,閉着眼睛像是在認真做法一般。
蘇妙與穆九兒對看了一眼,兩人一人捏起一塊石子,揮手朝張天師彈過去。
砰!
正在“施法”的張天師左腿狠狠捱了一下,身子一斜,差點摔個跟頭。他趕緊正了正衣冠,重新唸叨起來,手中揮起一套三腳貓的劍法,“急急如律令,妖邪哪裡逃!”
瞧見張天師狼狽的模樣,夜櫻掩着脣,險些笑出聲來。
砰!
又是猛地一擊,剛恢復鎮定的張天師又捱了一下,這一次是在右腿腿彎處。
雙腿一軟,張天師這次穩不住身子,整個人朝前一撲,跪在了法案前!
百姓中間傳出“噗嗤”的一陣笑聲,隨即鬨笑聲四起。
張天師臉色一黑,狠了狠心,拿起桃木劍在自己的掌心處劃了一道,朝黃符上按過去,“大膽妖邪,休想放肆!”
蘇妙的目光從這場無趣的法事上挪開,朝衆人中間掃過去,不知怎的,她覺得自己好像在人羣間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是個女人。
“蘇瑤?”
蘇妙不可置信地瞪大了雙眼,蘇瑤的身影又消失不見了。
穆九兒轉過身來,“你看到蘇瑤了?那個陰魂不散的女人上次在路上陷害你不說,這次又像狗皮膏藥似的出現在禹州了?”
“也可能是我看錯了。”蘇妙蹙了蹙眉,壓低了聲音說道,“如今蘇瑤已經與姬南風聯手,她若是真的出現在這裡,說明姬南風肯定也在附近,我們去找找看!”
忽然意識到有些不妥,蘇妙看向身後的夜櫻,“你懷着身孕不能打架,不如先送你回去吧。”
“我不回去,我可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麼弱,毒術什麼的,我比你們拿手得多!”夜櫻勾起嘴角說道。
轟隆!
就在這個時候,高臺下突然傳來一陣巨響,衆人立馬退了一段距離。
“不好了!法師從高臺上墜下來了!”
“天啊!”
“禹州城內的妖邪太過厲害,就連張天師都沒鎮壓住?!”
“張天師死了?”穆九兒張大了嘴巴,“他是怎麼從上頭掉下來的?”
“怎麼回事?”蘇妙萬萬沒有想到,事情竟然會是這樣的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