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蕩蕩的馬路上，這輛突然出現的貨車似乎是油門踩到底，速度快得像是故意要撞死專車中的活人。
雖然專車的司機反應很快，第一時間就踩下了油門，想要衝出貨車的衝撞範圍，但還是晚了一步。
“轟隆！”
看似豪華的轎車在龐大的貨車面前顯得無比脆弱，後方被撞到的瞬間，車子直接以失速且失衡的狀態向着道路一側飛去，車內的楊間感覺身體好似進入了一個巨大的洗衣機，在被上下搖晃的同時，還感覺到了片刻的浮空。
專車就這樣在半空中旋轉了半圈，隨即猛然墜地，火花四濺，在路面上滑出十幾米遠，擦出了一道清晰可見的痕跡，然後才停了下來。
然而，肇事車輛的貨車司機根本沒有停下來查看情況的打算，司機似乎一直踩着油門，直接揚長而去，留下一輛扭曲變形的專車翻倒在那裡。
“砰！”
扭曲變形的汽車側門瞬間被踢飛了。
楊間面無表情地從出事的車內鑽了出來，他微微散發紅光的眸子盯着那迅速離開的肇事車輛，然後又瞥了一眼坐在駕駛位上的司機。
也就是看到司機情況的瞬間，他的眸子陡然一縮，臉色也變得有些陰沉，似乎是看到了什麼難以置信的事情。
“隊長，什麼情況？”
李陽在他之後從車裡鑽了出來，只是相比起楊間的毫髮未損，李陽則顯得有些悽慘，額頭被磕破了一個口子，傷口正往外冒騰着鮮血。
不過，這點小傷對於馭鬼者的身體來說根本算不得什麼。
楊間臉色一沉，沒有回話，從那個死去的司機身上挪回了目光，用着一雙散發紅光的眸子死死盯着不遠處停下的幾輛專車。
那個自稱是李樂平的人此刻就坐在其中一輛專車上，楊間這邊鬧出的動靜無疑讓原本跟在他後面的幾輛專車停了下來，就這樣橫停在馬路中間。
李陽覺得氣氛有些詭異，此刻也沒有繼續詢問，而是跟着楊間的目光，緊盯着那幾輛停下來的專車。
李樂平打開車門，走了下來：“兩位怎麼樣，沒事吧？真是嚇我一跳，你們放心，這事情我肯定會追究到底的，那個肇事的司機今天就抓他歸案，絕對會給兩位一個交代。”
聞言，楊間依然沒有開口，只是用一雙散發着猩紅光芒的眼睛掃視着這個自稱李樂平的人。
這個自稱李樂平的人在事發之後表露出的態度非常謙卑，只是他的神情平靜得幾乎看不出任何情緒，冷靜得有些可怕。
大多數馭鬼者都是這樣的臉色，似乎沒什麼值得懷疑的。
然而，楊間此刻的目光卻沒有在李樂平的身上停留太久，只是稍微多看了幾眼那副平平無奇的面容，隨後低頭看向了李樂平的腳底。
“楊隊，怎麼了？有什麼不對的嗎？”李樂平問道。
僵硬的臉上似乎還強行擠出了一點笑容，看起來是不想把氣氛鬧得這麼僵。
“砰！”
然而下一刻，楊間直接掏出黃金手槍，對準李樂平扣下了扳機。
槍聲迴盪在幾乎沒有什麼聲音的街道上，異常刺耳。
一瞬間，李樂平的天靈蓋直接被子彈打得碎裂，發黑的鮮血夾雜着腦漿一齊飆濺在地。
而讓李陽感覺到無比悚然的是，李樂平中槍的瞬間，人頭竟然從脖子上直接掉落下來，像是被子彈帶來的巨大力道席捲至地面上。
李樂平的腦袋和身子竟然是分開的。
脖子上的人頭掉落在地，這才能夠看到他脖子上無比平整的傷口。
這樣平整的傷口，絕對不是被子彈擊落所導致的撕裂傷，而是早就已經存在的。
“隊長，這……”
眼睛瞪大，嘴脣微張的李陽顯然是被驚到了，但他還是第一時間摸出了手槍，打算幹掉那幾名跟着李樂平一同下車的助理。
李樂平有問題，那這些助理肯定也不會是什麼正常人。
“砰！砰！砰！”
只是，在李陽反應過來之前，楊間已經提前出手了。
幾顆血淋淋的人頭驟然從脖子上脫落，就這樣掉在地上。
很明顯，這幾個李樂平的助手也不是什麼正常人了。
失去了腦袋，這幾具無頭屍體自然就無法活動，只能保持着僵硬的姿勢，一直站在原地，脖子上的傷口正在不斷往外滲血，看起來讓人感到頭皮發麻。
“隊長，你是怎麼發現李樂平有問題的？”
李陽收起了黃金手槍，緊接着一臉驚詫地看向楊間。
楊間的嘴角露出一絲冷笑：“你先看看那個司機。”
司機？
李陽側過頭，視線朝下，看到司機的第一眼，臉色驟變。
在那輛已經扭曲變形的車輛之中，駕駛位上的司機竟然還在雙手抓着方向盤，身體保持着開車的動作。
只是因爲車輛翻轉，司機脖子上的人頭早已無法繼續停留在他的脖子上，巨大的撞擊力早已將他的腦袋甩落在遠處的馬路上。
一個臉色死寂的人頭就這樣瞪着眼睛停留在路面上，看起來令人毛骨悚然。
然而，即使沒有了腦袋，司機那冰冷的手掌依然在握緊方向盤，時不時轉動一下，彷彿還在維持着開車的動作，宛若一個已經被提前設置好的程序，即使沒有了腦袋，它依然會遵循一些詭異的命令。
“而且，這些傢伙都沒有影子。”
待到李陽知道司機存在問題之後，楊間才繼續開口，目光轉向那幾個被他一一擊斃的屍體上。
“什麼？”
李陽收回目光，立刻看向沒有腦袋卻依然站在路上的“李樂平”等人，神色又是猛地一變，刺骨的寒意瞬間遍佈全身。
現在是早上，可無論是李樂平還是那幾個被幹掉的助理屍體，站在陽光底下竟然都沒有影子。
這是不可能的。
因爲任何東西都不可能沒有影子。
當然，凡事也有例外，因爲這個世界上是有違背常理的東西的。
鬼。
只有涉及靈異，人類所固執堅守的世界觀纔會被顛覆。
一羣沒有影子的無頭屍體就這樣聳立在二人面前，幾顆血淋淋的，面目全非的頭顱就滾輪在不遠處，一雙雙灰暗的眼睛彷彿在注視着二人，讓李陽心中感覺非常不舒服。
“但是隊長，李樂平畢竟是馭鬼者，有些詭異的能力影響自己，甚至是影響別人都是有可能的，也許這些人只是被李樂平控制的鬼奴？”李陽猜測道。
楊間搖了搖頭：“你說的我都想到了，但我既然會直接動手，就說明我是有把握的，你仔細回想一下，機場裡見到的李樂平長得是什麼模樣，再和眼前這個下車的李樂平容貌對比一下。”
“容貌？”
李陽觀察了一下那顆血淋淋的人頭。
子彈的貫穿力很強，這顆滾落在地的李樂平腦袋直接被擊穿了，甚至連一部分頭蓋骨都不翼而飛，露出略帶粉紅的大腦。
但依稀還是可以看清這個人的容貌的。
“隊長難道是懷疑這個李樂平已經被調包了？可這個李樂平跟機場接機時的李樂平一模一樣，容貌沒有問題，分明就是一個人啊。”
忽的，李陽像是意識到了什麼，猛地驚醒過來，一臉不可思議地看向楊間。
楊間微微點頭，知道李陽已經悟到他的意思了。
“真正的李樂平是無法被記清相貌的，而這個自稱是李樂平的鬼東西卻可以被我們記住，所以這個人根本就不是李樂平，這個人甚至連馭鬼者都不是，如果是馭鬼者的話，死了這麼久，身上早就該出現厲鬼復甦的跡象了。”
李陽總算是明白楊間爲何出手得如此突然，又爲何如此信誓旦旦了。
光憑以上三點，完全足夠楊間判斷出這個李樂平的身份有假了。
這一刻，李陽看向楊間的目光中閃過一絲崇拜之色。
果然，隊長不愧是隊長，自己和隊長之間的差距不僅僅在靈異力量上，更在觀察能力，分析能力等諸多方面上。
能夠活到現在的馭鬼者，哪有可能是什麼簡單貨色？
“可如果這傢伙不是李樂平，那他怎麼會知道我們這些馭鬼者的存在？甚至還認識隊長你。”李陽很是想不通的說道。
“不清楚，也許李樂平被鬼襲擊了，記憶被鬼侵蝕了，甚至是被竊取了，被鬼竊取的記憶應該是互通的，所以這隻鬼就可以在襲擊李樂平之後，隨意用某個人的腦袋和身軀拼湊出一個假的李樂平。”
楊間目光微動，雖然瞭解的情況有限，但單憑眼下觀察出來的一些痕跡，就足以讓他分析出一些情報了。
“因爲沒有人知道李樂平究竟長得什麼模樣，所以今天這顆人頭可以是李樂平，明天另外一顆人頭也可以是李樂平。”
楊間感覺到了這座城市隱藏的第一個兇險，這也是李樂平自身能力所導致的風險。
一個無法被記住的人如果出了問題，那引發的後續問題自然是糟糕透頂了。
因爲你甚至連他是死是活都無從知曉，哪怕你在街邊看到了他的屍體，也不可能認出這具屍體就是李樂平。
“既然如此的話，那真正的李樂平在哪？”李陽道。
“也許已經死了？但那傢伙應該沒這麼好殺，只是他確實陷入了一個巨大的麻煩之中，一直無法抽身出來。”楊間沉聲道。
他不認爲隊長級馭鬼者有這麼容易死在一件靈異事件之中，尤其是對一個從靈異復甦早期一直活到現在的馭鬼者來說，哪怕是真的栽在某起事件之中，也不可能一點消息都來不及傳回來。
“明月小區7棟301室，李樂平會不會在那個地方？”李陽問道。
這個地址是這次送信的地址。
“你覺得這次送信是送給李樂平的？”
楊間覺得李陽的分析似乎有些道理。
“我只是瞎猜，給隊長你提供一點思路而已，主要我們也不知道李樂平究竟是死是活，也許他真的已經死了，而這封信或許是交到死後厲鬼復甦的李樂平手上，就像在福壽園的時候，我們把信件交給了那個死去的劉老太。”李陽道。
“確實是有這個可能。”
楊間沒有否認，因爲確實有過類似的先例。
那個原本正在福壽園辦葬禮的劉老太，突然從棺材裡神秘失蹤，然後竟詭異地重新活動起來，遊蕩在那個寂靜的墓園之中。
最終，整個福壽園失控，只是爆發出來的問題暫時被葉真那個中二病解決了。
“難道李樂平真的死了，而且死後鬧出的問題會比福壽園的問題還要恐怖？”
楊間沉默了。
這裡的詭異程度超乎他的想象，李樂平生死不明，而且送信的地點也是極其神秘。
臉色一黑的楊間掃視了一圈周圍。
鬼眼轉動，幾乎沒有多少人煙氣的街道上，雖然偶爾還是會走過幾個人，但這些人竟然對馬路正中發生的槍擊事件置若罔聞，彷彿根本就不在意。
按照國內這種看熱鬧不嫌事多的心態，這種時候楊間早就該被團團圍住了。
哪怕他手上有槍，這時候應該也會有不少熱心羣衆報警了。
可現在一個圍觀的人都沒有，甚至都沒有引起這些過往行人的注意。
這些人看都沒有看一眼那一具具停放在路面上的無頭屍體，以及那一顆顆滾落在地的人頭。
這很不正常。
楊間站在馬路上，看着那些若無其事走動的行人，隨即臉色一冷，腳下的鬼影擴散，瞬間覆蓋了眼前這條馬路。
一隻只冰冷的手掌突然出現在這些行人的腦後，握緊一推，脖子上的皮肉頓時翻開，露出血肉模糊的一片，緊接着一顆顆人頭就這樣從脖子上脫離下來。
果然，這些行人也只是一羣被提前設定好的“演員”罷了，只是隨着楊間意識到整個舞臺都有問題之後，各種問題也就在此刻暴露出來。
楊間看着這些身體冰冷，略帶腐爛跡象的屍體，一言不發。
沒有影子的人，如積木一般被安插在脖子上的腦袋，以及會行走的屍體。
這一切太過眼熟了。
大昌市，富仁商場，無頭鬼影事件。
“隊長，你這是……”
看見楊間清場的李陽並沒有驚詫什麼，讓他感到錯愕的是楊間在此刻從衣服裡掏出了一根鬼燭。
這是一根白色的鬼燭，具有吸引厲鬼的能力。
身爲忠心隊員的李陽很清楚，楊間是不可能犯下拿錯鬼燭的失誤的。
既然主動取出這根白色鬼燭，就代表楊間打算主動引鬼襲擊自己了。
“找個合適你發揮的地方，我要看看，究竟是那隻鬼把李樂平幹掉了？還是因爲李樂平深陷在某起靈異事件之中，無暇顧及大川市之事，結果整座城市被那隻鬼趁虛而入？”楊間堅定道。
面對危險，逃避是普通人的慣性思維，但楊間第一時間不會選擇逃避，而是選擇解決。
逃避就意味着自己主動放棄了主動權，把自己逼入進入一個被動求生的局面，後果往往是不容樂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