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鱗懷揣着金蓮和天河水不敢有半刻耽擱, 乘着青玉蓮花飛速回了竹舍。降下雲頭,疾步走入室內。紅霄見是青鱗回來,站起身迎了上去。
青鱗問道:“霄霄, 師傅怎樣, 可醒了嗎?”
紅霄搖搖頭:“沒有。”
青鱗雙眉緊蹙, 挑簾走入內室, 幾步來到牀前, 只見馮夷還和自己走時一樣雙目緊閉,只是臉上的黑氣又重了些,看着師傅這樣, 青鱗鼻子一酸,險些落下淚來, 急忙咬緊雙脣扭過頭去。
紅霄見青鱗這樣, 想要安慰幾句, 可是又不知該說些什麼,只是在她肩上拍了又拍, 以示安慰。
過了好一會兒,青鱗緩過勁來,問道:“莀嵐和大禹叔叔還沒回來嗎?”
紅霄還是搖了搖頭,青鱗內心焦急:“他們和我一同去的,這還沒回來, 不會有什麼事吧, 我出去瞧瞧。”
說着就要往外走, 莀嵐一挑簾走了進來, 笑道:“不用瞧了, 我們回來了。”
青鱗一見二人回來,驚喜交加, 只是二人身後又轉出兩個人,青鱗仔細一看,驚呼:“鳳羽!搖光星君!”
搖光淡淡一笑:“許久不見了,青鱗仙子。”
青鱗不明白這倆人怎麼也跟來了,她轉頭去看莀嵐。莀嵐笑道:“這不是還缺藥引子麼,我就順便給帶過來了。”
“藥引子?”青鱗眼珠骨碌一轉,在二人身上掃過,“你該不會是說”
“沒錯!”莀嵐伸手把鳳羽扯過來,“就是他!”
“他?”青鱗湊近去看鳳羽,不怎麼相信,搖光一把把鳳羽拉到身後,撇了撇青鱗。
莀嵐嘻嘻一笑:“你可別小看鳳羽啊,他正經是現任鳳族族長的親兒子,我的表弟,今年不多不少正好一千歲。”
青鱗聞聽,小小吃驚了一下:“族長之子,那他怎麼給澤嵐當侍從啊?還叫你七公子!”
鳳羽從搖光背後伸出頭來,不好意思地笑笑:“當初爲了讓澤嵐表哥救我,自願給他當一百年的侍從,嘿嘿。”
救?青鱗看了看搖光,想起當初自己和莀嵐把鳳羽賣給搖光的事來,摸摸鼻子不再說話。
大禹從懷中掏出一隻瓷瓶和兩朵彼岸花,說道:“現在藥材和藥引子都有着落了,事不宜遲,這就開爐煉丹吧,先救馮夷要緊,仙界那邊不知什麼時候就找上來了。”
衆人點頭附和,莀嵐也把歸墟之水和帝女花拿出,青鱗掏出天蟾乾坤爐,發愁道:“用乾坤爐煉丹,我也能煉,只是爐火總是掌握不好。”
莀嵐嘆息道:“要說煉丹,還是大哥擅長,只是如今我們這樣的情況,我實在不想再把其他人牽扯進來。”
在一旁呆着的紅霄走過來,伸手把乾坤爐拿在手中:“我來。”
大禹一拍頭:“對啊,怎麼把你忘了,你除了愛用雷劈人,就是愛鼓搗這些丹藥。”
紅霄扭頭,陰測測地看着他,大禹頓時一個激靈,閉嘴不說話了。
青鱗也想起來了,當初紅霄送自己天蟾乾坤爐的時候,還送了自己一爐固本培元的丹藥呢。
藥材和煉丹之人都有了,紅霄也不廢話,讓鳳羽拿上藥材,和自己去另外一個屋子開爐煉丹,搖光不放心要跟,被紅霄輕飄飄一句“不怕他死你就跟。”給頂了回來,又回到馮夷屋內,唉聲嘆氣。
莀嵐很看不上搖光這副樣子,用胳膊肘懟懟搖光的腰眼,恨鐵不成鋼:“你說說你至於的嗎,那是我表弟,我橫不能看着他送死吧?你看你這好像死了老孃的樣子,還是我認識的那個‘萬綠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搖光星君嗎?沒出息!”
搖光正煩着,被莀嵐這一揶揄,更是堵得不上不下,冷笑着反脣相譏:“我老孃早八百年就死了!我是沒出息,你好有出息麼?”說着,往青鱗的方向掃了一眼。
莀嵐被搖光噎得沒了話,和他哥倆好的一起唉聲嘆氣。
青鱗着急馮夷的事,也沒工夫聽他們說話,只坐在牀邊看着馮夷徵仲出神。
馮夷現在不僅面上籠罩着一層黑氣,而且還有向全身蔓延的趨勢,脖子上也有了淡淡的黑氣,整個人卻如死了一般,僵硬不動。
就這麼過了有五六日,紅霄終於煉好了丹藥,將丹藥交到青鱗手上,眼睛一閉昏了過去,被大禹一把摟住。
衆人嚇了一跳,青鱗焦急地問:“霄霄怎麼了!”
大禹探查了下,笑道:“無事,他煉丹消耗了大量仙元,睡着了,我給他輸些靈氣調理下就沒事了。”
青鱗這才放心下來,拿着瓷瓶走入內室,看看馮夷又有些猶豫,這丹藥一旦服食,馮夷是必定入魔無疑了,再想回歸仙界是絕無可能了,真的好嗎?
莀嵐看出青鱗的猶豫,說道:“箭在弦上不得不發,若是不服用玄魔丹,馮夷必死無疑,還是先救命要緊,其他的事等他醒了再說吧。”
青鱗聽罷,一咬牙打開瓶塞,一股濃重的黑氣從瓶中冒出。二指輕點瓶口,一顆墨黑色的藥丸飛出瓷瓶,青鱗虛握丹丸來到馮夷面前,略一躊躇還是把藥丸緩緩推入馮夷口中。玄魔丹入口化爲一股黑水進入馮夷體內,滲透他的七經八脈。馮夷猛然睜眼,騰地坐起身來,雙手結印,一縷縷的黑氣在皮膚下游走。
青鱗驚疑不定地看着莀嵐和搖光,二人也從未見過入魔之人,還是從仙入魔更是聞所未聞,是以也不知端的。青鱗六神無主,偏紅霄暈厥,大禹在照看紅霄並未過來,就是大禹在,怕是也沒有辦法,只好壓下心中驚慌,不錯眼珠地看着馮夷。
馮夷雙手反覆結印,竭力消化體內的玄魔丹。玄魔丹是至邪之物,馮夷乃是神仙之體,修煉的玄門正宗,當初瑤姬猝死,馮夷靠着一股怒氣入魔,到底不是真正邪魔外道,如今想要煉化玄魔丹洗精伐髓談何容易。體內的正統靈氣與玄魔丹互相沖突,弄得馮夷苦不堪言,只得咬緊牙關引導玄魔丹緩緩注入身體各處,最後匯入丹田,凝成魔丹。
這個結丹的過程痛苦自不必細說,當馮夷終於煉化玄魔丹之後已經是汗重溼衣,渾身就像剛從水裡撈出來似的。待他慢慢睜開雙眼,眼中黑涔涔如玄池墨海,平靜深邃。
青鱗見馮夷睜眼,試探着叫了一聲:“師傅?”
馮夷笑道:“青鱗。”
青鱗又驚又喜:“師傅,你認得我了?!”
馮夷點點頭說道:“是,爲師醒了,這些日子你辛苦了。”
青鱗見馮夷清醒了,認得人了,多日來的擔心和委屈再也忍不住了,抱着馮夷“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馮夷還像青鱗小時候那樣,撫摸着她的頭髮,安慰道:“知道你受了委屈,都是爲師的錯,以後再也不會了,莫哭,莫哭。”
青鱗猶自拉着馮夷的衣服抽抽噎噎,馮夷低聲說着話哄她。
莀嵐一拽搖光的衣袖,走出內室。搖光跟着走了出來,問道:“你就放着他倆在屋內?”
莀嵐莫名其妙地看着搖光:“不然呢?”
搖□□得一拍莀嵐的腦袋:“榆木疙瘩,朽木不可雕!”
莀嵐笑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也多謝你替我擔心。如今瑤姬不在了,馮夷或許能接受青鱗,若是真能如此,我會祝福他們。”
“那你自己的心意呢?”
“青鱗不知道我的心思,只要她快樂就好。”
搖光徹底沒脾氣了:“沒想到啊沒想到,你還是個情聖。行,等你哪天難受得不行了,我陪你喝酒。”
莀嵐爽朗一笑:“多謝。”
搖光拖着莀嵐往外走:“行了,情聖。你的事我不管了,你陪我去看看鳳羽,他還昏着呢,不知道紅霄放了他多少血,你抽點血喂喂他,看能不能醒,真是,早知道這樣,我死活不讓你帶他來。”
“喂!你有沒有人性,我這還傷心着呢,你就要抽我的血?!”
“我又不喜歡你,爲什麼要對你有人性?”
“……”
屋內,馮夷和青鱗低聲說着話。
“我恍惚着記得和清靈元君他們打了一架,好像拿了東皇鍾,後面就不記得了。”
“是,師傅用玄水銀環打傷了青提帝君,奪了東皇鍾。然後咱們就趁亂跑了。”
馮夷環顧四周,問道:“這裡是何處?”
青鱗老實答道:“師傅昏過去之前說要來人界,這裡是人界的一處崇山峻嶺中,人煙稀少,我和莀嵐他們設了法陣,從外面看不到這裡,暫時是安全的。”
馮夷點點頭,又問了一些事,青鱗一五一十都答了。馮夷基本明白了自己昏過去後發生的一切,他見青鱗也不哭了,才輕輕將青鱗推開,穿鞋走下牀。
青鱗被馮夷推開,心裡雖有些難受,但是好久沒同馮夷如此親密,還是很歡喜的,也就把難受勁兒忘了,小跑着追着馮夷走出了竹舍。
來到屋外,青鱗剛想同馮夷說話,可是四周原本茂密蔥蘢的樹木竟然全部枯萎,就連地上的青草也是焦黃一片,青鱗驚呼:“這是怎麼回事?!草木怎麼都枯萎了?!”
“是他入魔吸收了附近的生氣。”青鱗聞聲轉頭,大禹赫然站在他們身後。
不等青鱗答話,大禹抽出避水劍衝着馮夷狠劈過去。
青鱗嚇了一跳,來不及細想就要衝上去,馮夷一拂袖把青鱗向後送出去二十幾步,另一隻手隨意一擺就化解了大禹的劍招。
大禹橫着又是一劍,馮夷不閃不避,伸出手指在劍身上輕輕一彈,大禹只覺得虎口發麻,避水劍噹啷一聲,掉在地上。
青鱗在一旁看得清楚,馮夷和大禹的仙法本在伯仲之間,以前二人切磋都是不分上下,如今大禹明顯不是馮夷的對手。
大禹撿起避水劍,揉着手腕,挑眉笑道:“恭喜,魔功大成啊。”
“多謝。”
“今後有什麼打算。”
馮夷一勾脣:“屠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