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交緣淺,原來淺的不只是愛情,師生情,還有……友情。人的一生中除親情外重要的情感,在這裡出現,產生,淡泊。一個纔不過是10歲的小女孩,還是那麼的懵懂無知,在她天真爛漫的年紀裡竟已經體會到那麼多的世間冷暖。這多多少少都有點殘忍。
友情的淺淡,我從這裡開始說起吧。
她叫黃奕歡,是我的鄰居。她很漂亮,小小的又帶些圓的臉蛋,白白的皮膚,在寒冷的冬季或是激烈的運動後,總會有一抹紅透露出來,煞是好看。她有着一頭中等長度的頭髮,順滑,柔長,有時綁馬尾,有時編辮子,各種各樣的髮型,讓我很是羨慕。哪像我,因爲我老媽工作繁忙,早上早早的就去工廠了,沒時間給我綁頭髮,而我自己又笨又懶,總是弄不好,我老媽一聲令下,我那可憐的頭髮就得離我遠去。於是,我從小就頂着一個萬年不變的學生頭,同學看到了都笑話我,說我像是個假小子。
“南瓜,你好了沒有啊?快點,已經很晚了。”每天早上,我總能聽到奕歡這樣子在我家門口叫我。
“哎,好了好了,不着急啊,慢慢來。”我是個慢性子,什麼事到面前也都不慌不忙的。所以每次奕歡都被我氣得要死,而我卻還是死性不改。每次當她在旁邊唸叨,我就在旁邊笑而不語。
“南瓜,你昨天的作業寫完了沒有?”
“昨天,有作業嗎?我咋不知道?”
“………”
這是我們通常情況下的談話內容。我們有時候也是會吵架的。
後來我回憶起來,我們一般都會選擇在回家的路上吵架。一是因爲在去學校路上都在趕路,即沒空,也沒心思,另外在學校課間的時候就只顧着戲耍玩鬧了。在回家的路上可以慢慢悠悠的走着走着,嘴裡聊着說着。
“你這話什麼意思啊?我怎麼了,你說清楚啊?”(這就是開始準備吵架的節奏了。)
“你自己本來就是喜歡許天,我哪裡說錯了?”
“我什麼時候告訴你我喜歡他了,我告訴你,不准你亂講。”
“你和他是同桌,整天嘻嘻哈哈的笑的那麼燦爛,你啥時候整天對我笑的那麼開心了?”(那時候我們還是同桌。)
“怎麼沒有,哼,不理你了。”
“哼”
兩個人都把頭轉開,決定誰也不理誰。反正都是對方的錯,反正對方就是壞人。原本好好拉在一起的小小手,此刻已然分開,各自揣回自個的口袋,本就不寬敞的小路,各人各佔一邊。(現在想想小孩子真好,想說什麼就說,吵架也挺好的,此刻吵得面紅耳赤,下定決心誰也不理誰,可沒過多久,大家都把吵架的事忘了,關係反而更好了。)
在回家的路上吵吵架,給本就無聊的歸途增添了不少的樂趣。原本覺得漫長的路,反而縮短了,不一會兒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了。
我們小學學校又小又破,學校裡沒有組織午飯,而且大家的家離得都不是很遠,我們就都是回家裡吃飯,午飯之後在去學校繼續上課。
吃過午飯後,我就在家裡等奕歡來找我一起上學。雖然,我們剛剛纔吵完架,但我可以信息十足的說她還是會來找我的,因爲我知道這小妞是不會那麼小氣的。
“南瓜,我們走吧!”是吧,我沒說錯吧。
“哎,來了。”
“奕歡啊,你覺得許天這個人怎麼樣啊?”
“我覺得他很普通啊,就那樣嘛,可能性格脾氣好了點吧。”
“恩,我也這樣覺得,也沒什麼好的。”所以喜歡他什麼呢,不知道啊。
“今天我家裡有糖醋排骨喲!”
“你真幸福,我家今天又是吃魚。啊!我最討厭吃魚了,可我老媽總說什麼吃魚營養啦,補腦子的。這不就是變相的說我笨嗎?我好可憐吶。”
“嗤嗤嗤”
“今天的作業好多好難,而且過幾天還要考試了。”
“我們都是苦命的孩子吶。”
路上我們就各種抱怨各種哀嘆,早就把早上吵架那事扔到爪哇國去了。
小時候的想法總是那麼簡單,我一直覺得很多事情,很多人就是這樣不變,就這樣一直過下去。我原本真的以爲我們會就這麼吵吵鬧鬧,開開心心的一直過下去的。可哪怕生活不是戲劇,也總會出現一些戲劇性的時刻。
只能說那時候,我還小。不明白這些事情,以至於變故來臨總是難以接受。
那一天,是一個美好的週末。平常我們在我們家門口前的庭院上和我們那比我們小几歲的小屁孩玩,誰讓我們那得同齡人少的可憐呢。我們的活動不多,比如跳橡皮筋,老師同學,跳房子。不過身爲鄉村裡的小孩子有一點比較好的就是隨時可以上山下河,爬樹摸魚,就憑這點我們的童年和城裡孩子相比較之下就幸福多了。
正在我玩的不亦樂乎的時候,我聽到奕歡在叫我。
“南瓜,我有件事要跟你說。”
“哦,你說吧。”我頭也不擡的回到。
“你,你聽了之後不準生氣。”
“好”有什麼事就說嘛。
“那個,我下個學期就不在這裡讀書了。”
“什麼!爲什麼?”我不生氣,我真的不生氣,我只是傷心罷了。連你也要離開我,丟下我一個人嗎?
“我爸爸把工廠搬到了另一個地方,所以,我們家也要搬家,我也要到那個地方讀書。下個學期我就要轉學,不能跟你一起讀書了。”
“那是個什麼地方,遠嗎?”我低聲問道。
“不知道,應該很遠的吧?”
“那你還會回來嗎?”
“不知道,也許沒事的話,也就……不回來了吧……”
“哦,那你什麼時候走?”
“過幾天,就走了。”
“恩”
“你別來找我,別來送我。”
“好”
原本挺好的挺熱鬧的遊戲就這樣硬生生的斷了。我心情很差很糟糕。
那天晚上,我躺在牀上一直在想,我想象着沒有奕歡的日子,以後我只能一個人上下學,路上沒有人一起說說話,吵吵架,那十多分鐘的路程得多難熬;以後我玩遊戲沒有人和我一起玩,跳橡皮筋的時候沒有人做樁,我該怎麼跳;以後我被我媽教訓哭的傷心時,沒有人過來拍怕我的背,溫柔的爲我一句你怎麼了。
想着想着我的眼淚就留下來了,浸溼了蓋在身上的被褥。
那天晚上我人生第一次嚐到失眠的滋味,很苦,很澀。
她走的那天我一個人躲在樓上,一直想着她到底走了沒有,可就是沒有下樓去她家看一看。
我們不是已經說好了嗎,離開,不見,我們是朋友,說到就得做到。不見,就是不見。
等到上學的日子,我還是習慣性地慢慢吞吞,可,不管我怎麼等,那句‘南瓜,好了沒有。’終究還是沒能響起。
人類的適應能力是強大的,再深的傷口也是會癒合,再痛的感情,也是會淺淡。
一個人上學的時候我就和我的影子玩,我踩着我的影子回家,也很快。跳橡皮筋的時候,我把橡皮筋栓在門柱上,一個人,也能玩,我被我媽教訓的傷心的時候,就一個人躲在門口哭,看着來來往往的車輛,風吹吹,眼淚也就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