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無疑是一個波瀾萬丈的破曉。
待衆人都遠離開去,葉皓擡起手,捏住葉絲雨垂在耳邊的一縷髮絲,上下梳理了幾下。
葉絲雨面頰潮紅,順勢趴進他的懷裡,把小臉貼在他結實的胸膛上。
嬌軀驀然一顫。
沒有想象中的溫暖,葉皓的胸膛格外的冷,彷彿他全身的血都是冷的,像一具屍體。
葉皓苦笑了一下,道:“那個人是來殺人的,他要殺光鰲龍號戰艦上所有的人,我費了好大的力氣才讓他改變了主意。”
葉絲雨什麼也沒說,只是緊緊抱住葉皓,用她撩人的火熱溫暖他冰冷的身軀。
“不久之後,東吳三大學院將齊聚‘折戟沉沙’,一決高下,在那之前,學院與學院之間的學子禁止以任何理由和形式進行公開決鬥或私鬥。”
“爲了防止有人進行私鬥,學院往往會將學子嚴於律已般的控制在學院內進行苦修,換言之,學子之間發生私鬥可能的機會便出現在了外出試煉中。”
“白九幽先於太子孫隼等人一天出發前往冥王谷,不知誰放出了這個消息,也許就像那個人懷疑的那樣,太子孫隼爲了對付白九幽,故意讓人把這個消息傳遞給了他。”
“可是,這個消息並不準確,白九幽沒有取道忘川河,而是選擇了萬骨迴廊,這讓他撲了一個空,於是他憤怒了,而且他非常不喜歡被人利用,成爲借刀殺人的工具,這讓他更加憤怒,所有他決定殺了太子孫隼,以及這艘戰艦上所有的人。”
像是囈語般,葉皓喃喃地低吟道:“從我一登上他的小船兒,他便要殺了我,但我卻因禍得福,非但逃過一劫,還明悟‘勢’的力量,他也因此有了與我聊一會兒的興趣,像是出於一種對同爲天才的尊重,給我留下遺言的機會吧。”
“從那時起,他便數次試探我,說了許多引人發問的驚世話語,但都被我小心翼翼的躲過了,而且因爲我沒有表露出對他一點地惡意,於是他對我的殺氣也一點點的消弱。”
“沒錯,我一眼就看出,他是那種只需一個理由便能對任何人痛下殺手,但也是那種必須需要一個理由纔會殺人的強者,而這成了我和我們逃生的機會。”
葉絲雨輕柔抿嘴,心寒道:“即便那個人只殺了太子孫隼,我們卻都要爲太子陪葬,誰也活不成,而他殺我們,無非是爲了滅口和泄私憤。”
葉皓輕輕地點頭,低語道:“所以我絕不能讓他殺了太子孫隼,爲了改變他的心意,我給他分析了另一種真相,設這個局的人可能是太子孫隼,也可能是白九幽。”
長舒一口氣,葉皓笑了,“我這個充滿陰謀的猜想,博得了他的贊同,看起來,比起隨時都能殺死的太子孫隼,他真地十分忌憚白九幽,所以他決定暫時饒太子一條狗命,待在冥王谷中查清真相,然後在決定該殺誰。”
頓了頓,葉皓深思道,“他是個極爲聰明的人,絕不可能任人糊弄,他相信白九幽會走忘川河這條路,這其中定然有古怪。而且,太子孫隼同樣選擇了這條路,如果我猜得不錯,沿着忘川河抵達的前方一定藏着一個重大的秘密。”
……
“估算日子,太子等學子應該先後都抵達冥王谷附近,開始陸續入谷了。”
通天第一峰上,掌控着偌大江東的院長捋着長長的白鬚,遙望着冥王谷方向的深邃的瞳孔,迸射出圈攬蒼穹的厲芒。
端坐在下方的兩位副院長紛紛頷首,一位面帶笑意,一位枯寂如木。
這時,一位着實極其簡樸,身材碩長的年輕人灑然走出,面色平靜地道:“院長,我已請求項奇師兄出山,有他坐鎮冥王谷,想必定能鎮壓住場面。”
那位面帶笑意的副院長笑了笑,老態龍鍾,牙口不全地道:“有項奇在,冥王谷那些老惡魔應該會給江東三分薄面,不會太過放肆。”
“冥王谷畢竟是魂魔的地盤,放肆的是我們纔對。”另一位枯寂老者的嘴脣幾乎沒有起動,聲音已傳開,“選擇冥王谷作爲試煉之地,本就是一步險棋,老夫並不贊同。”
“沒辦法啊,現如今,全天下的目光都在關注着江東,我們不得不拿出像樣的試煉來考驗這批學子,這已不是爲‘折戟沉沙’熱身那麼簡單的試煉了,這是一場真正的血與火的考驗。”
院長面容嚴肅,沉聲道:“冥王谷試煉,不懂事的人只會期待着太子孫隼與白九幽之間的奪寶大戰,看看熱鬧便罷了,可是那些懂事的人卻在期待着葉冷霜的表現,可以說,這場試煉熾火煉真金,不但關乎江東的未來,也關乎天下大勢。”
見枯寂老者不在發言,年輕人轉向院長,輕聲道:“既然冥王谷試煉即將上演,那麼江東是否也該開始執行那個計劃了。”
院長點頭道:“乘着其他勢力全部將注意力放在冥王谷試煉上,江東一定要抓緊機會擴充實力,爲即將到來的‘折戟沉沙’羣英薈萃之戰做好準備。”
靜了靜,院長渾厚的底氣爆發出來,“從此刻起,江東便是東吳三大學院之巨擘,擎領東吳之鰲頭,三國爭霸的最前線。”
在場之人聽罷,無不是渾身一震,熱血沸騰。
然而,他們並不知道,江東學院爲新學子精心安排的冥王谷試煉,因爲秣陵學院賈神羽的突然插手,使得一切向着超乎預料的方向發展。
而原本佔據絕對優勢的太子孫隼,在即將抵達冥王谷之前,手中運籌帷幄的一切全部喪失,這樣的窘境自然讓他的心情不復美好。
此時此刻,在太子孫隼的房間裡,除了寧坡外,只有封飛卿一位學子得到他的特別召喚,而封飛卿之所以受到特別優待,是因爲封飛卿是眼下唯一在太子孫隼身上下了血本的學子。
換言之,太子孫隼與封飛卿是利益的共同體,一根繩上的螞蚱,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自然也最爲團結。
封飛卿看着太子孫隼面容上的黑字,情緒複雜的一嘆,道:“太子殿下召我來,想必是有懷疑的對象了,不知是何人如此張狂?”
太子孫隼沉默半響,轉頭看向寧坡。
寧坡旋即嘆了一口氣,道:“白九幽是‘東吳八駿’首席,全東吳國的才子都看着他,他的風骨也必然影響太多的人,太子殿下喜愛賢才,多次招攬他,甚至效仿三顧茅廬,禮賢下士,可謂誠意十足,但都被他冷淡拒絕,態度十分無禮,再加上他多次口出狂言,舉止出人意料,性格不可捉摸,故而屬下建議將白九幽列入‘虎狼名單’。”
封飛卿瞳孔一縮,呼吸微微停頓。
“虎狼名單”是一個不成文的俗語,寓意那些才華甚高,卻不束王道的**之人,朝廷對這些人幾乎是以大逆不道的目光來看待,予以特別監視。
一旦“虎狼名單”上的人做了危害朝廷的事情,朝廷將派出最黑暗的犬牙“琅玡宮”死士前去捕殺,除之而後快。
東吳“琅玡宮”、西蜀“水鏡莊”、北魏“獻刀門”,乃是三國最令人聞風喪膽的殺手集團,殺人如草芥,一旦被這三方中的任何一個盯上,九死一生。
白九幽惹惱了太子孫隼,上了“虎狼名單”無可非議。
但是,封無裁常聽聞白九幽性子古怪,如瘋如癲,坊間也將他的種種癖好編成故事傳唱,足見此人天性使然,行爲灑落。
換言之,白九幽的無禮,並非是刻意針對太子孫隼,因爲他對任何人都是那副德行,而太子孫隼卻太當真了,未免顯得有些器小。
這些腹誹在封飛卿的心中一閃而過,他不動聲色地道:“難道罪魁禍首就是白九幽麼?以他的古怪個性,幹出這種事來倒也不甚稀奇。”
太子孫隼鬱悶地嘆了一口氣,道:“若是因白九幽拒絕了本宮,遭到了不幸,天下人未免會因此瞧不起本宮沒有容人之量,故而本宮從未對他做出什麼不友好的舉動。”
寧坡接口道:“可是,冥王谷試煉對太子殿下太過重要,而白九幽無疑是一個變數,故而屬下略施小技,定下了一個‘驅虎逐狼’的計策。”
封飛卿的面容如罩寒霜,瞳孔兀然抖顫了一下,驚愕萬分地道:“莫非你們找的是那個怪物麼?”
太子孫隼點了點頭,語氣充滿無奈,嘆道:“本宮只是想借助他的力量來限制住白九幽,別讓白九幽來妨礙本宮即可。”
寧坡皺着眉頭,費解地道:“但是,屬下分明給他傳遞了極爲準確的消息,白九幽走的是萬骨迴廊那條路,他只需前往萬骨迴廊,定然便能找到白九幽,萬萬不料他竟然出現在了這裡,當真怪哉。”
封飛卿沉思片刻,猜疑道:“或許他疑心非常重,你告訴他真的,他反而不信了。畢竟,自他的哥哥被白九幽殺死後,這個世間再也沒有人能約束那個怪物了。”
想及此處,封飛卿的脊背上冷汗直冒,無邊的驚恐從他的瞳孔深處噴涌出來。
看來,這真地不是一個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