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無話。
當略顯狼狽的幾人回到市區時，白天灰突突的鋼鐵叢林已被璀璨綺麗的七彩霓虹所取代。
白澈揉了揉發緊的眉心，在與兩人告別後，帶着一衆弟子，直奔制卡師大樓。
奔波一天、腹內空空的羅浮和孫不笑各踩一塊【尾焰滑板】，乘着夜色，來到大學城附近的小吃街。
各色餐車分列兩盤，塑膠桌椅有序分佈。
兩人點了一百來塊的烤串，各提兩瓶冰鎮汽水，邊玩通訊牌，邊聽隔壁桌大三男生宣泄似的吹牛逼。
沒一會兒，菜已上齊。
孫不笑夾起一塊烤麪包片，料瓶一歪，撒上細細的白糖。
一反常態地說了句：
“小羅，這次深藍關招人，對你來說，是一次絕佳機會。你那兩個核心卡靈，都有水系強力技能。你又是星火計劃的入選人，做個小關弟子綽綽有餘。”
“抓住這次機會，好好表現。背靠大山，終究是比單打獨鬥要好。”
羅浮悶頭擼着串，呼嚕嚕喝着珍珠湯，不置可否。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孫不笑忽然開口，“你也看出來了吧？白小姐的身體出了問題。”
羅浮聽出了對方的弦外音，下意識挺直背，半眯着的眼睛，目光幽深。
固有的印象被破壞。
他重新審視眼前之人。
孫不笑仿若未覺。
傍晚吃得多，還不是很餓的他慢慢嚼着麪包片，以一種很自然的語氣說：
“你我二人的家庭背景在世俗觀念中算是普通，可在聯盟上層眼中，這叫‘根紅苗正’。”
“某些隱藏評級，遠超世家子弟。一朝起勢，聯盟絕不吝惜扶持。”
“如今，深藍遭劫，所剩不多的弟子幾乎都是庸碌之輩。少有的兩個能入眼的，背景也不是很‘乾淨’……”
孫不笑被下肚的汽水頂了個氣嗝，聲音越發沉：
“各大關是諸夏人的關，不是某家某系的關。有才之人自取之……”
說完，拍了拍羅浮的肩膀：“打完雲夢關就去吧，選上了最好，選不上，就當去旅遊了。”
“到時候笑哥出錢，西子湖、天眼山、烏鎮……伱都轉一圈，玩夠一兩個月再回來。”
“到那時，山海就又是山海了。”
不等羅浮發問，孫不笑忽然打了個哈欠。
整個人表現出一副很困的樣子，話也沒說一句，單手提溜着喝剩的半瓶汽水，擺擺手走了。
羅浮迅速吃完剩下的燒烤，用紙巾擦擦嘴，揮手招呼老闆。
這才發現，孫不笑離開時，已經付好了錢。
騎着熊貓，回到孤燈堡壘。
刺目的白熾燈下，羅浮摸起通訊卡，給三不鎮少年石沉打了通電話。
“羅浮卡師？！”對面幾乎秒接電話，少年低沉的嗓音滿含驚喜。
“這麼晚通電話，沒打擾你休息吧？”羅浮笑呵呵問道。
“沒有沒有，我刷短視頻呢。”石沉從單薄的鐵架牀上彈射起身，語氣裡下意識帶着幾分恭謹，“羅浮卡師有什麼吩咐嗎？”
“什麼吩咐不吩咐的。就是想請你幫個忙。”
“有什麼我能做的，羅浮卡師儘管說。”
“你上次不是說，我能從你們鎮低價買猴子嗎？我想買只藍品水猴子，要底子厚實一點的。你們鎮有貨嗎？”
“……有的。算上折扣，最便宜的三萬五，最貴的七萬二……七萬二那款，
是隔壁深藍省山陰市的初始卡靈——蘭亭水猿，基礎能力和延展性都還行……羅浮卡師，我幫您下單了，地址填的雲夢一中，您別忘了取哈。”
“……你把卡號發過來，我……明天把錢轉過你。”
“上次見面，出了不少事，沒能請羅浮卡師吃我們鎮的特色美食，怪不好意思的。這張卡，就當補羅浮卡師的見面禮吧。”
“啥見面禮要花七萬二啊？咱都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家裡賺錢不易。我實話和你說了吧，我就是個見習制卡師，幫不上你什麼。你有送我禮物的錢，不如再攢一攢，報個卡師培訓班。那性價比不更高嗎？”
“那個……羅浮卡師，實不相瞞，我家這錢來得還挺容易的……我家是老輩子云夢人，地多，濟海集團給小鎮劃分功能區的時候，按面積和位置分樓房和錢，我家沒少賺……七萬來塊，就是我半年飯錢。”
“……所以，你這是在體驗生活？揣着一大把現金，在啥都沒有的小鎮跑腿。通訊卡都舊成那樣了，也不換。弟啊，你是要修仙啊？”
“不是啦，浮哥。我奶奶以前是菩薩的代行者，她老人家說了， 我這命格，這幾年在城裡待着，容易夭折。得在山裡多撲騰撲騰，命才硬成。過二十了，也不能留在雲夢。東走西走，才能活到壽終。”
回想起孫不笑剛剛的異常表現，羅浮陷入了沉默，許久才說：“咱奶現在在市區嗎？我改天想去拜訪她。”
“她老人家沒挺過前年冬天，走一年半了。”
“抱歉。”
“哎，沒事啦……總之，浮哥，你不用跟我太客氣的。我這兩年，見了不少卡師，你是第一個讓我有眼緣的。明明和我同歲，給人的感覺卻像是見過世面的長輩。你這樣的人，即使不做卡師，以後也會有出息。天生不是普通人！是不可錯過的大腿。”
“天生不是普通人……沒事少看三塊一本的《識人術》。我就是一普通人。和你一樣，兩個眼睛一張嘴，兩條胳膊三條腿。沒什麼特別的。
那張卡，你願意送就送吧。我把錢轉過去，你估計也不會收。就不折騰了。
你以後有什麼事，儘管和我說，能力範圍內，我儘量幫你解決；太超常的問題，我也無能爲力，都不一定有你花錢僱的卡師好使……”
“浮哥放心，我有分寸，一定不麻煩你。”
羅浮不置可否地笑笑。
隨便找了個理由，掛斷了電話。
所謂的“人情關”，在他這兒，是不存在的。
羅老闆有着非常靈活的道德底線。
石沉這一番操作，就相當於花七萬二，買了個“薛定諤的人緣”。
“他這一波自作主張也挺好的。省得我借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