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侍張開猙獰的大嘴,尖銳的利齒混合着厚重的血腥味,彷彿地獄而來的噬人惡鬼。
它們用枯骨的手支撐着自己的身體,如同行動笨拙的海龜,一步步向岸上爬去。集祈記得學院的教材裡曾經提起過死侍,它們在水裡十分靈活,但到了陸地就會變得行動遲緩。所以當你遇上死侍時請儘量將它向岸上引,那樣你會有一線生機。這是書上的原話,下方還有一行小字,寫的是“一般死侍不會輕易上岸,它們有着趨利避害的本能。”
但是此刻卻完全不同,所有的死侍彷彿瘋了一般,離開水面,向着陸地前進,彷彿有種力量驅使着它們,不顧一切。
這絕對是有人在背後操控着一切,集祈在心中肯定地說。他深吸了口氣,周圍的血腥味濃郁得令他窒息。每個死侍都張大了自己的嘴,露出如蛇般靈活的口器,上面帶着尖銳的倒刺,不知沾滿了多少無辜的生命,血腥味就是從它們嘴裡散發出來的。
這是經歷過戰爭洗禮的死侍。集祈在心中給它們下了定義,如同人類的士兵一樣,死侍也會在戰鬥中不斷成長,每次在戰爭中存活下來的,都會變得更強。上過戰場見過血的老兵,更難對付。而今晚入侵鎮守府的就是這樣一批老兵,月色下猙獰的獠牙,就是它們最好的武器。
集祈不願意再等下去,現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寄託在不知還有多久才能到來的黎明。儘管在陽光下死侍依舊能夠行動,但是卻不同於黑夜,它們會從狂暴中甦醒過來,變得不再具有極強的攻擊性,身上重甲的防禦能力也會大幅度下降。因此,白天是艦娘出征最好的選擇,而夜晚作戰則會增大艦娘受傷的可能性,一個不留神就被一炮大破的原因就在於此。
黑夜如同興奮的催化劑,將它們骨子裡的狂暴充分激發,讓這些白天溫順如貓的怪物,露出它們嗜血的本性。集祈握緊手中的刀,決定當機立斷。
“威爾士準備開炮,將這些怪物扼殺在淺灘,別讓它們上岸。”儘管眼前遮天蔽日的死侍深深震撼着他的心靈,集祈還是第一時間做出正確的決定。
“是,接到命令。”少女轉動自己身後主炮的角度,將黝黑的炮口對準着這些只剩下本能的死侍,用毀滅賜予它們新生。
璀璨的火焰在修長的炮膛瞬間綻裂,如同在黑暗中盛開的玫瑰,代表毀滅。炮彈旋轉出膛,帶着尾焰,如同制導武器,精準的落在死侍最多的地方,燃起一片巨大的火海。在烈焰中掙扎的死侍,發出痛苦的哀嚎,令人頭皮發麻。
儘管威爾士一炮下去,將大部分已經登陸的死侍消滅,但是集祈仍舊神色凝重。戰列艦雖然威力強大,但是持續輸出能力卻遠遠低於其他戰艦。開完一炮後,必須要等待幾分鐘的裝填和冷卻纔能進行下一輪的射擊。而在瞬息萬變的戰場之上,每一秒都至關重要,更別說長達幾分鐘沒有火力支援,這樣的等待對於提督和艦娘來說都是致命的。因此,一個正常的艦隊必須要有靈活的驅逐,有極強防空能力的輕巡,持續輸出能力的重巡,改變戰局的戰列以及提供空中支援的航母。這樣才能保證輸出的連貫和不間斷。但是集祈沒有,他只有威爾士這艘強大的戰列艦,擁有一炮改變結局的存在,但卻沒有持續的輸出能力。所以,集祈不能坐以待斃。沒人承擔這個衝在前面吸引火力的位置,他來承擔!
“威爾士等下一炮裝填好了後,直接往死侍多的地方開炮,我去將那些已經登陸的零星死侍解決掉。”集祈提着刀準備獨自前行。
“別,提督你不能去。”威爾士大聲叫,“你去了只能送死,這不是普通的死侍,是它們中的精銳,不是像你想象中的那樣輕鬆。”
集祈集祈微微一笑,向少女比了個放心的手勢,一臉自信。“相信我威爾士,就像我相信你一樣。”
威爾士看着面帶笑容的提督沒有說話,良久後,微微點頭,算是同意了他的計劃。
“小心一點,可別死了。”少女說出離別的祝福,她的聲音有些嗚咽,淚花在眼眶中打轉,如同清澈的溪流,映着少年遠去的身影。
“我的運氣一向很好,可不會那麼輕易的死去。”集祈沒有回頭,他怕看見少女擔心的表情,動搖他好不容易堅定下來的決心。
威爾士,我一定會保護你的,哪怕就此死去。集祈在心中立誓。
希望這不會是我們相見的最後一面。看着提督遠去的背影,威爾士在心中默默祈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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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守府格爾斯特
集祈在周圍的密林穿梭,這是未經開發的地方,平時作爲天然的屏障保護着位於中心的鎮守府。但是此刻卻成了死侍們的藏身之地,黑夜如同保護色,將這些怪物很好地隱藏在密林之中。
叢林周圍一片漆黑,高大而茂盛的樹木遮蓋了大部分的月光,只能憑藉投射下來的微弱月色將周圍看清。但這對於集祈沒有任何影響,湛藍的雙眼如同黑夜裡的指示器,自動過濾掉沒有危險的生物,指引着自己前往死侍的位置。在他的視網膜上,隱藏在黑暗之中的怪物散發着猩紅的微光,在一片黑的世界裡格外顯眼。距離越近,紅色點越亮,而前方就是一顆最亮的紅星,帶着危險的警告。
銳利的獠牙刮過一陣陰風,滑過集祈的臉龐。躲在樹後的死侍如猛虎下山般撲向他,準備一擊致命。集祈扭動着身體,側閃躲過襲擊,轉身用手中的長刀刺入它的背部,冰冷的刀刃如同切豆腐一樣輕易地穿過厚重的裝甲,命中本體,直入心臟,一刀瞭解它的生命。死侍微微掙扎幾下,發出哀鳴,隨即失去了生機。
集祈長舒了口氣,他的心臟猛跳。在這看似簡單的幾秒,他在腦海裡進行了無數次的推演,從發現危險的那一刻開始,他就在計算對方何時發動進攻,會以怎樣的方式進行。不出所料,死侍就是死侍,只有野獸的本能,它們的方式就是瞬間給予對方致命打擊,絕不思考。
還好身體反應跟上了,不然就命喪於此了。集祈心說,他現在對死侍的進攻方式又有了新的認識,快速準確,沒有停留。不會和人類一樣進行思考,亦不會害怕恐懼,這纔是它們真正可怕的地方所在,除了心智成熟的艦娘,不管是誰面對這樣不畏死的怪物的進攻,恐怕第一想法就是轉身逃跑吧,這也正是人類在深海的進攻下只有退守沒有還擊的原因。人類會恐懼害怕的天性註定了他們的命運。
厭惡地拔出長刀,狠狠地將粘黏在刀身上的血紅色液體甩開。看來這次戰鬥後要把這把刀好好地洗一洗了,不然會沾染上一股血腥味。他在心中默唸。
集祈繼續前行,搜尋下一個目標。如同黑夜裡的獵人,在生與死之間徘徊,走向下一個十字路口。而下一次,誰是獵人,誰是獵物,無從得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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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一片寂靜,集祈停下了自己的腳步,他記得這是叢林的中央地帶,應該是生物最多的地方,但此刻卻沒有絲毫聲音,如同上帝按下了靜音鍵。
他微微捏緊了刀柄,周圍有股點點的清香直往鼻子裡鑽,這是不同與死侍的血腥氣味,是那種美好令人沉醉的味道。
他用自己的雙眼四處搜尋敵人的身影,但是視網膜上沒有任何代表敵意的紅點出現,有的只是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見。集祈在安靜的環境中可以清晰地聽見自己狂跳的心臟,如同打鼓,在這夜裡格外刺耳。
他猛地擡頭,舉刀格擋,一陣帶着殺意的微風從上方吹過,金屬間碰撞的摩擦崩出點點火光。集祈被逼得猛然後退,腳下鬆軟的泥土留下兩道深深的印記。
這絕對不是什麼死侍,而且也比死侍更爲強大。集祈在心中下了定論。趁着微弱的月色,他看清了對方大致的輪廓,體型纖瘦,穿着類似長袍的服裝。
他不打算貿然進攻,集祈十分清楚自己的能力所在,防守有餘而進攻不足。這是學院教導的結果,每個人類在遇上深海的第一反應就是逃跑,拼命地逃跑。而學院的導師也是一樣的想法,他們教會了學生逃跑和防守,沒有教他們如何戰鬥。因爲沒人會想轉過身和深海近距離格鬥,那是艦娘們的工作,不是人類的職責。而且就算有勇士想和這些怪物作戰,悲慘的結局也會告訴他,什麼叫做食物鏈頂端的存在。但是集祈不同,他覺得他自己就是一個怪物,從覺醒天人之姿的那一刻開始,他就在瘋狂的成長,從最開始的無能爲力,到現在的提刀獵殺,這是別人一輩子都無法做到的事,他卻在短短一晚上實現。
但是此刻不行,他清楚地感覺到自己和對方的差距。就算玩遊戲一樣,一路上將小怪輕鬆地擊敗,但是出場的boss一擊卻足以摧毀你的自信。現在就是如此,對方顯然根本只是隨手試探一下,而自己卻不得不全力防守,狼狽不堪。他不知道該怎樣應對,是轉身逃跑還是正面迎戰,心裡根本沒有一個底。
“準備好接受死亡了嗎?”像是boss的登場臺詞,冰冷無情。對方在黑夜中說出了名爲死亡的預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