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蒙毅大驚,拉着嬴政急退。近衛們連忙把兩人團團圍住,長劍上指,個個驚疑不定地望着翻滾在半空中的車廂。
轟!
金光乍現,車廂四分五裂,嬴政等人一邊後退,一邊看到顧約腳踩在碎裂的馬車木板上,幾個借力落到地上,隨後……一個人在那邊打了起來。
“先生……是不是中邪了?”近衛統領不確定地問。
嬴政和蒙毅瞪着眼睛,對視一眼,均是沒有說話。
顧約當然沒有中邪。
紅眼祟!
這個掀翻車廂的,竟然是紅眼祟!
看來昨晚用金線組成弓箭射出的最後一箭,不但沒有結果掉萬睿澤,反而還讓這個瘋子想出了辦法。
既然顧約可以用殺意凝出武器,那麼,他也可以產生紅眼祟來增強戰力。
失算了!
顧約咬着牙,強撐着身體和紅眼祟對戰。從蒙毅等人剛纔的樣子來看,他們和現實中的普通人類一樣,都看不到祟。
這玩意兒,等下要怎麼解釋。
顧約還沒想出個所以然來,後背一痛,紅眼祟拿着大刀在他背後劃了長長的一道口子,鮮血飛飆,有幾滴濺到了紅眼祟身上。
蒙毅等人驚呼聲一片,接着有名近衛驚叫道:“這……這是什麼東西?”
顧約向前掠去,拉開與紅眼祟的距離,扭頭髮現嬴政等人的目光均是落在紅眼祟身上。
怎麼回事,難道他們突然看的到紅眼祟了?無意中看到紅眼祟的黑色大刀上還在淌着他的鮮血,顧約心中一動,是因爲他的血的緣故?
“你們看到什麼了?”顧約提高音量問道,只是聲音虛浮,明顯中氣不足。
“黑……黑影。”
“什麼形狀?”
“人形。”
“先生當心!”蒙毅出聲提醒,那道黑影握着黑色大刀,高高躍起,朝着顧約當頭劈來。
顧約站在原地,不避不讓,眸中金光大盛,冷冷地盯着紅眼祟,輕喝道:“跪下!”
紅眼祟撞見他的金眸,頓時被嚇得亡魂皆冒,哪裡還有勇氣去劈他,燙手山芋般一甩大刀,拜菩薩似的從半空中落下來,老老實實跪伏在少年跟前。
看到先生竟然傻傻地站着沒動,蒙毅心中大急,可他距離太遠,過去支援已經趕不及了。一旁的嬴政甚至閉上了眼睛。
然而,想象中鮮血飛濺,先生吐血倒地的場景並沒出現。這個黑影氣勢如虹的一個飛躍,結果居然是爲了向先生下跪……
蒙毅等人面面相覷,眼珠子掉落一地,對於這一狀況,均是有些摸不着頭腦。別說他們了,就連隱在暗處的萬睿澤,也是大驚失色。
怎麼會這樣,他的紅眼祟,爲什麼會跪拜在顧約腳下瑟瑟發抖。
“殺!”顧約又喝出一個字,紅眼祟從地上爬起來,猩紅色的雙眸盯着一處地方,然後凶神惡煞地朝着那個方向掠去。
“跑!”萬睿澤一看不對勁,再也顧不上心中的疑惑,大喝一聲,慌不擇路地跑了。
身後傳來一聲慘叫,一名義士反應慢了半拍,硬生生被紅眼祟一刀劈成了兩半。
看到紅眼祟老鷹捉小雞似的追趕着萬睿澤等人,慢慢淡出他的視野。顧約再也堅持不住,直挺挺地摔在地上。
“先生!”
“甘羅!”
強撐着眼皮,顧約看到蒙毅和嬴政帶着身後的那幫近衛,神色緊張地向他奔來。後面的李斯抱着腦袋,躲在馬肚子下,見到近衛都走了,站起身伸出手似乎想拉住其中一人,沒成功,最後只能神色慌張的抱着馬脖子,萬分不安地掃視着周圍。
微風掠過,捲起數道帷幔,夏無且還在馬車上看書,嘴上的鬍子顫動着,似乎在自言自語。剛纔外面這麼大的動靜,都沒讓他分心。
蒙毅一把扶起顧約,“先生,您怎麼樣?”
“甘羅!”嬴政也抓住了他的手臂。
“蒙毅,聽着。”顧約的瞳孔已經恢復了黑色,他倚靠在蒙毅身上,有氣無力地道,“這是鬼術,普通武器……傷不了這東西。需用殺氣……凝氣成刀劍,攻其……雙眼。若它再次出現,用血……讓其現形。”
“先生……”
顧約昨夜重傷,還沒恢復幾分,就又遇到了紅眼祟。雖然最後用金眼祟的氣息嚇住了它,可他之前在馬車上被那麼一折騰,能撐到現在都是個奇蹟。
身上無數細胞叫喧着催他暈過去,顧約氣若游絲,聲音漸漸低了下去:“記住……用殺氣,這裡除了我,就只有你……能做到了。”
“甘羅?”嬴政死死抓着顧約的手臂,諸多問題尚未得到答案,少年就失去了知覺。
御駕馬車被毀,不過由於嬴政經常遭遇行刺,在馬隊上設置了不少障眼法。
按照禮制,古代出行馬車的馬匹數量是有嚴格要求的。天子駕六,諸侯駕五,卿駕四,大夫三,士二,庶人一。
嬴政作爲千古一帝,出巡視 察,需有六匹駿馬駕車。只是那樣一來,相當於直接告知了所有刺客,他坐的是哪輛馬車。
因此,爲了安全起見,嬴政每次出巡,都和其他大臣一樣,只用四駕。這也是當初張良行刺失敗的最大原因,他無法確定嬴政坐在哪輛馬車上,只能隨機選了一輛,讓大力士投錘相砸。最後,砸死的是一名大臣。
蒙毅背起顧約,很有眼力見的近衛統領,早已讓人清出了另一輛馬車,夏無且又被請出來替顧約醫治。
老頭兒正在研習鬼谷子的醫書,被人從中打斷有些惱火,就想上去給他紮上幾針。一看要他救治的人是顧約,硬是忍住沒發作,臭着張臉處理起新傷和舊傷來。
“老御醫,先生怎麼樣?”蒙毅站在車外張望,看老頭兒撅着屁 股折騰了半天,終於開口問道。
夏無且正一個人生着悶氣呢,蒙毅不說話還好,一出聲,老頭兒立馬把氣撒了過來,看着蒙毅,指着顧約,“哼,知不知道死這個字怎麼寫,不會我教你,看清楚點,就像他這樣。”
“夏無且!”嬴政臉色陰沉的可怕。
老頭兒這才驚覺身在何處,心中咯噔一聲,暗道這下糟糕了,在陛下面前說“死”字最是犯忌,連忙跪倒在地,不敢多做解釋,只是道:“陛下恕罪。”
“醫治好他,朕就赦你無罪。”嬴政拂袖離去,登上了另一輛馬車。
“老臣遵旨,謝陛下。”
出巡儀仗再次緩緩啓程,嬴政讓李斯滾回自己的馬車內,他在身側也是個活靶子。
李斯如蒙大赦,剛纔那黑影也把他嚇得不輕。其實這一次他被要求跟隨在御駕旁,倒是顧約的主意。因爲有些話,他想讓李斯聽到。
顧約以爲經過昨夜那一次刺殺後,萬睿澤應該不會那麼快就再次來襲。所以短時間內讓李斯蒙毅跟在兩側,沒什麼大問題。
萬萬沒想到,萬睿澤這個瘋子,會這麼快帶着紅眼祟追殺過來。大概,他是按耐不住心中的那股興奮勁,迫不及待想要見到顧約目瞪口呆的樣子。
當然,還有一部分原因,他想看看顧約還有沒有戰鬥的能力。顧約最後那一箭雖然射中了萬睿澤,卻因爲本身力竭,並沒射中要害。
萬睿澤身上的傷勢,無疑要比顧約輕多了。所以,他纔會像只惡狗似的緊咬不放,他不想讓顧約安安心心的養傷。這樣不間斷的騷擾,對顧約來說,無疑也是一種折磨。
嬴政打發走了李斯,然後讓蒙毅沿着車隊來回巡邏,在各輛僞御駕旁都停留一柱香的時間,以此達到干擾刺客視線的目的。
也虧的他這麼安排,一個時辰之後,他們又遇到了襲擊,並且情況和之前那次一模一樣。
這次被掀翻的馬車是胡亥的車駕,因爲這個時候,蒙毅剛好就在胡亥的馬車旁。
看來這些刺客果然選擇的是蒙毅值守的那輛馬車。
“父皇,救命啊!”胡亥的聲音從車廂內傳來。受襲的是秦始皇寵愛的小兒子,怠慢不得,近衛們頓時都趕了過來。
蒙毅死死盯着翻轉在半空中的車廂,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看不到,他依然看不到先生口中的那個東西。
車廂似是受到了撕扯,從中炸裂開來,胡亥手腳亂舞着從半空摔落下來。蒙毅飛身上前接住他,還沒落地,就被那東西踹了一腳。
蒙毅反應極快,一把把胡亥推向近衛,在地上一個翻滾卸去力道,起身大喝:“陛下不要出來!”
近衛們把胡亥圍在中心,長劍指着外面,快速轉動着身體,不讓那不知名的東西靠近。
蒙毅悶哼一聲,腿部又被那東西踢了一下。
若它再次出現,用血讓其現行。
腦海中響起了顧約的聲音,蒙毅長劍在手掌上一劃,凝神感受着周圍空氣的變化。某一刻,他突然揮劍向着右側一斬,血珠如同暗器甩射出去。
蒙毅感覺到他的長劍確實刺中了什麼,可目光掃了一圈,還是沒看到那東西。
心中一動,蒙毅翻身進了顧約所在的馬車,長劍在少年手臂上一劃,挑起一串血珠,“先生,得罪了。”
正在這個時候,這駕馬車劇烈晃動了一下,蒙毅翻身出來,挑着長劍,對着面前的空氣橫向一掃。
血珠翻滾着射了出去,緊接着,所有人瞳孔猛地一縮。只見一道黑色人影,正抱着顧約所在的那輛馬車,試圖把車廂卸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