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約！”夏螢撲到窗口，看到少年的身體在快要接觸到地面時，猛地停頓了一下，最後才和那個中年女子一起摔到了地上。
“兒子！”中年女子扶起顧約，一臉緊張地看着他，“兒子，快給媽看一下，傷到哪了？”
顧約有些沒反應過來，看着女子一臉關切地把他轉了個身，上上下下仔仔細細檢查了一翻，最後一把摟住他，啜泣起來。“兒子啊，媽就你一個孩子了，你可千萬不能再出事了啊！”
“對不起！”顧約身體微微顫抖了起來，到了現在，他怎麼還會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在這一連串的打擊下，這名好不容易振作起來的中年女子，終於被打垮了。
目睹了這一切，兒子成爲了她心中最大的執念。顧約和她兒子同齡，又在剛纔殺了她兒子的軀體，給她的刺激最大。
她剛纔一念之差又想爲她兒子報仇，和顧約同歸於盡地從五樓跳下來。
但是理智上她知道不能遷怒於顧約，這前後的矛盾和痛苦，在落地的瞬間爆發到了極點。
想殺顧約卻又不想他死的糾結，讓她的精神開始錯亂起來。最後因爲夏涼的幫助，兩人都活了下來。
面對這似曾相識的失而復得，女人在激動之餘，直接就把顧約當成了自己的兒子。
“兒子，你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感覺到少年身體在輕微的顫抖，女人鬆開了顧約，拉着他就往醫院走去，“走，我們讓醫生去檢查一下。”
夏螢跑下樓，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個場景，她有些摸不着頭腦地看向顧約，後者向她搖了搖頭，“小涼就在附近，你可以去找他聊聊。”
“小涼？”夏螢有些不可思議。
顧約點點頭，沒再多說什麼，一步跨進醫院側門，和匆匆下來的卓凌撞了個滿懷。
“你怎麼這麼不小心，撞傷我兒子怎麼辦？”女人連忙扶起顧約，給他彈了彈灰塵，像只護犢子的母牛，十分不滿地看着卓凌。
“兒子？”卓凌看看顧約，再看看女人，“什、什麼情況？”
“你不用管了，去看看歐陽吧。”
“你這邊沒事了？”卓凌看着女人的表情，隱約明白了什麼，“那好，歐陽那邊你也不要太過擔心，我已經把我姐叫過來了，讓她給歐陽做些心理輔導，這幾天我也會看着她點。”
顧約點點頭，“交給你了。”
陳默幾人趕到第二醫院，歐陽明嘉依然保持着那個姿勢站在牀前，不哭也不鬧。只是那雙明亮的大眼睛，完全失去了光芒，像是失去光澤的寶石那樣，黯然得讓人惋惜不已。
“顧約呢？”陳默環視了一圈，沒看到少年的身影。
……
顧約站在病牀前，手臂和背上的擦傷已經被包紮好了。他看着被打了鎮靜劑，安然入睡的女人，替她壓了壓邊緣的被子，輕聲說：“以後，我會替你兒子照顧你。”
夏螢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他身後，看着少年冷而孤寂的背影，心中抽痛了一下，上去握住了他冰涼的手。
顧約轉過頭，看着夏螢，“小涼走了？”
“嗯。”夏螢望着少年，看着他蒼白的臉色，因爲沒休息好而充滿血絲的雙眼，以及眼中那絲被他極力隱藏起來的疲憊，知道他現在可能比誰都要脆弱。
一邊是自己學妹的母親，一邊是曾經幫他走出困擾的女人，以及她那個失去靈魂的兒子，每一個人都跟他有關係。
這樣的案子，夾在中間的他纔是最難受的一個。因爲怎麼都不可能做到完美，而目前的情況，或許是最好的結局。
想到這，夏螢心中一酸，上去抱住他，輕聲說，“顧約，我能爲你做什麼嗎？”
顧約愣了一下，心中的某個地方柔軟了一些，俯下身回抱住她，“陪在我身邊就好。”
病房外，雲見抱着胳膊倚靠在牆壁上，側頭看了房內的兩人一眼，閉上了眼睛。
夜色已晚，陳默和許中原站在翼宿城最高的財富大廈樓頂，叉着腰，神色複雜地眺望着整個城市。
身後響起腳步聲，雲見四人向着他們的方向走了過來。
“我勉強同意你之前提出的那個意見。”陳默沒有回頭，突然沒頭沒腦地來了這麼一句話。
顧約愣了愣，看着男人的背影，沉默半晌後才說道：“老師英明。”
“所以，現在可以告訴我們，你是怎麼殺死薛正男的了？”陳默轉過身盯着他，向來不怎麼正經的臉上，此時居然沒什麼表情。
“是夏涼，”顧約毫不退步地對上男人的目光，“我找他來保護夏螢，順便在必要的時候幫我一把。”
“怪不得你不讓我陪你去。”卓凌恍然大悟，顧約當時說要去找一個人，說的是賽賽的母親，這點確實沒有騙他。
只是在這之後，他還去找了夏涼。如果卓凌也跟着一起去，不知情的他可能會把這件事也彙報給陳默。
這樣一來，撇開陳默會不會同意。若是同意了，知道的人太多，到最後可能會達不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還有一點是，之前顧約有跟陳默提出過，讓特戰部吸收一些鬼來協助他們作戰，被陳默毫不留情地駁回了。所以這纔是他私自前去和夏涼聯繫的最大原因。
剛纔陳默說的同意他的意見，說的就是這一點，同意特戰部吸收鬼來協助他們。
“夏涼的言靈有能力困住薛正男嗎？”許中原依然有些不解。
“縛靈，只要是他能夠說出口的字眼，言靈都會有效果。”顧約解釋。
“縛住薛正男轉移在賽賽身上的靈魂，不讓他轉移出去，這樣的話，殺死賽賽的那一瞬間，他也就完了。”陳默點點頭，夏涼的言靈在某一方面來說，倒確實可以剋制住薛正男的能力。
“我剛纔說的同意，只有在萬不得已的情況下才能使用。”陳默一臉嚴肅地看着四人，“另外，這裡只有我們六人，也就是說，只有我們六人知道這個事情，絕對不能讓第七人聽到。不然我們全都吃不了兜着走。”
“有這麼嚴重嗎？”大個子有些不以爲然。
“當然了，想當初老大在人前提出這個意見，結果被高層當做是異類，把他關了整整三個月。”許中原伸出三根手指。
“老師當初也提出過這個？”顧約十分詫異。
“廢話，意識到這一點的，不只有你。”陳默意味深長的看了少年一眼，繼續說，“只不過帝都院那些老頭太迂腐，目光短淺，纔會一口咬定我被那些鬼挑唆了。最後要不是我那個師兄，我可能一輩子都出不來了。”
看到卓凌幾人眼中的震驚，他才語重心長地再次強調，“所以，這個提議引起的問題，比你們心中以爲的還要嚴重，千萬不要亂來。”
顧約四人連忙點頭。
“老師，帝都院有那麼恐怖嗎？”大個子撓了撓頭。
“你們暫時還不會接觸到帝都院的生死柱，先不說這個。現在薛正男是徹底死了，但是這次的事件還沒解決。”
陳默掏出一根菸點上，“時鐘倒計時，這明顯不是他那隻紅眼祟的能力。這次的案件中，還有另一隻鬼。”
顧約望着夜色中的翼宿城，黑沉沉的夜，像是被濃墨塗抹過的網幕，悄悄地灑落下來，把所有人都籠罩在了其中。
今夜的翼宿城，雖然看上去跟平時沒什麼區別，依舊是燈紅酒綠一片。但是，顧約幾人卻明顯的感覺到了一種壓抑。
……
“老師，您找我？”夏涼來到一間佈置雅緻的工作室，十分恭敬地對着正埋在桌子前的一個男人行了一禮。
男人穿着一身灰色長袍，卷着袖子握筆在一張紙上畫着什麼，聽到動靜，也不擡頭，放下筆拿起紙仔細端詳了一陣，似乎十分滿意，不斷地點着頭。
過了好一會兒，他纔開口，聲音低沉，“知道爲什麼找你來？”
夏涼想了好一會兒，最後老老實實地搖了搖頭。
男人這才擡起頭看着他，眼神深邃如深淵，“你幫着我們的敵人，間接殺死了薛正男，壞了我們之後的計劃。”
夏涼抿着嘴，低着頭不說話。
男人來到少年的身邊，拍着他的肩膀，意味深長地說：“他們把你交給我，讓我來教導你，這是對你的看重。你既然選擇了我們的陣營，就要知道自己的立場。你也不小了，爛攤子自己去收拾吧，不要讓我失望。”
“是！”
……
午夜二十三點五十七分四十九秒。
整個翼宿城都陷入了黑暗，除了街道上的少量車燈，以及居民樓中若隱若現的手機亮光。
“能做的都已經做了。”趙小軍站在財富大廈樓下，對着身邊的陳默說。顧約四人站在身後，神色凝重地靜等着倒計時的來臨。
二十三點五十八分。
原本漆黑一片的建築樓羣中，一塊塊大小不一的方形廣告屏幕再次亮了起來。
陳默幾人心中一沉。
果然還是不行嗎，明明已經讓整個城市停電了。
屏幕上照例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時鐘，猩紅色的秒針機械地跳動着，發出如同催命符般的聲音。
一道年輕的身影撞入了雲見幾人的視野中，看到這道身影以及他所在的位置，顧約跟陳默打了個招呼，轉身就跑進了身後的財富大廈。
“老趙，趕緊讓人恢復財富大廈的電力，樓層太高，顧約只能坐電梯上去。”陳默死死盯着屏幕上的那道身影。
“明白！”
“老師，我們不用一起去麼？”卓凌焦急地問。
“如果是這個人的話，你們去了也沒用，顧約一個人去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