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熙納她爲妃,並不是明說的,而是她旁敲側擊地提出了這個意見,寧熙沒有反駁罷了。她可以和旁人那般說,可以質問寧熙,但是現在在寧熙面前,她的驕傲真怕他會說出什麼讓她難堪的話來。
“有這麼難回答?”女子皺眉,半晌聽不到楊瑾容的答話,聲音拔高了幾分。
“是!”囁喏半晌,楊瑾容回答道。
之前她哪裡這麼卑躬屈膝過?但是自從先帝駕崩寧熙登基之後,就在逐漸攬權,十大世家半數覆滅,剩下的不少也被架空,弘農楊氏也被收了大半的權利,所以父親才讓她入宮,保得楊家一方之地。況且現在世子哥哥已死,楊家動盪,世人都等着看楊家的笑話,她能做的便是用自己的力量讓楊家的權利不要全部流散,讓楊家不要成爲人們眼中的過去。看慣了人間冷暖世間百態,現時,她忽然覺得,之前看不上的人,全都看上了。
“既然如此,以後好好伺候皇上便是,最好忘記你心裡原本的人!”
楊瑾容的臉色更加難看,彷彿整張臉都被寧熙桌上的墨水給浸染了一般。她幾時被人這麼教訓過?而且還是被一個......她一直覺得十分低賤之人。
女子卻是對於楊瑾容的惱怒毫不畏懼,楊家不過是表面風光罷了,內裡情況如何,她可是清楚得很。
“你下去吧,我與皇上有事要說!”女子繼續擡步,朝着上首的地方走着,給楊瑾容扔下一個離去的眼神。
儘管不甘,儘管不願,但是接收到寧熙的眼神,楊瑾容只得點頭,轉步離去,想着不過是一個低賤的女人罷了,也是寧熙的一顆棋子,有什麼好得意的?只要她登上後位,還有誰能拿捏她不成?
“你來幹什麼?”看着女子淺笑的面容,寧熙的聲音沒有了剛纔那般陰沉。
“來看看你有沒有暴怒。”女子很是誠實地回答,站在一邊俯視着寧熙略帶疲色的臉。
“呵……”寧熙忽然輕笑一聲,“不過是九城罷了,還能有什麼?”
“我說的是民心。”女子開口,打斷了寧熙乾笑的話。
寧熙面色不變,依舊是那種一切盡在掌握之中的傲然大氣:“民心如何?他們終究是我聖天的子民!”
“是你聖天子民如何?說降雲還不是絲毫不拖泥帶水地就降了?你聽聽現在外界百姓是如何推崇雲祁的,簡直就是神明在世了!你這新皇的龍椅還沒坐熱就被人貶得一文不值了你知不知道?”女子說着,語氣中的凌厲不言而喻,廣袖輕甩,頭上的步搖相互碰撞,聲音清脆,似乎在彰顯着主人的怒氣。
“這些我都有所耳聞。”寧熙依舊是一副八風不動的面容,轉頭看着女子,“你這麼氣怒做什麼?”
“我氣怒做什麼?”女子怒極反笑,“我是要嫁你的,我可不希望自己嫁一個心裡裝着別的女人的廢物!”
女子這話說的極爲不客氣,但是寧熙居然罕見地沒有發怒,一雙桃花目看着女子:“要是你覺得委屈了,大可離開!我保證沒一個人敢攔着!”
“你……”女子看着寧熙滿不在乎的面容,氣極失語,隨後怒極反笑,“行!既然你都不在乎,我也沒什麼好在乎的!反正這是你寧氏的天下,我倒是想看看你能不能眼睜睜地看着讓旁人奪了去!”
“我自然會盡心守着祖宗打下來的江山!”寧熙面色總算是正經了一分,接着問着女子,“你向來是無事不登三寶殿,說吧,這次來是有什麼消息?”
女子掃了寧熙一眼,在旁邊的一張椅子上坐下,隨後開口:“百麗修書前來,要出兵攻打南方三郡。”
寧熙一怔,似乎沒有想到女子帶來的是這麼個消息,挑眉問道:“百麗出兵?”
不是他瞧不起百麗,而是百麗那點兒兵馬,估計還不夠雲祁塞牙縫的。
“你別這麼一副語氣可以麼?”聽着寧熙言語中毫不掩飾的不信,女子有些不樂意了,“你聖天兵馬是多,但是有用麼?六萬兵馬被人家八千人打了個完敗,有什麼好炫耀的?”
女子這話說的毫不留情,像是將寧熙的傷口生生地血淋淋地揭開。寧熙終究是臉上掛不住了,一雙桃花目再也沒有了剛纔的興致盎然,而是驀然陰沉了下去:“百麗打算出兵多少打那三郡?”
“和聖天一樣,五十萬。”
“呵……五十萬恐怕是百麗的全部兵力了吧?”
“確實是!”女子點頭,“雖然百麗兵力比不得你聖天,更比不得西陵,但是我敢說,我們這五十萬兵馬,可不是你聖天那五十萬老弱病殘可以比的!”
“老弱病殘?”寧熙挑眉,剛想在說些什麼,但是想着百麗出兵的話,確實可以掣肘雲家,再加上聖天的兵力,兩面夾擊,未必打不過雲祁。
這麼想着,寧熙有些心動。
“百麗這麼不遺餘力,什麼目的,不妨說說?”寧熙恢復了一貫懶散的模樣。
“很簡單!倘若聖天大敗雲祁,將來揮兵天下之時,不準動百麗!”
“百麗這個條件開的真是大!不過就是幫我掣肘一下雲祁罷了,就敢提這樣的條件?”寧熙有些好笑地看着面前之人。
“有何不敢?”女子沒有一絲懼意,依舊定定地看着寧熙,“百麗出手的話,不一定只是掣肘雲家這麼一次,雲家的動作以後多了去了,多一個盟友總歸輕鬆上許多,皇上你說是不是?”
寧熙懶懶散散一笑,一雙桃花目華光瀲灩:";聽說百麗王子是你相好,這般看來,你爲了他,也真是不容易。";
女子抿脣不語。
";可是朕看來他對你可不是這般啊,你看你當初說是要嫁朕,他也沒什麼表態。嘖嘖......";
";這就不勞皇上費心了。";女子臉上沒有什麼多餘的神情,彷彿寧熙的話,半分沒有讓她傷心一星半點兒。
";朕怎能不費心?說起來你是百麗人,但是同時,你可也是我聖天的......";
";皇上!";女子疾言厲色地打斷了寧熙的話。
寧熙一直靠在龍椅上的身子猛然坐了起來,將女子一把拽到自己懷中,曖昧摸着她尖瘦的下顎,隨後從她光滑的臉頰,輕撫着她未曾婚配卻全然挽起的髮髻,輕聲笑道:";有紅顏如你,也真是他的福氣。";
女子眼波沒有什麼多餘的神色,只是定定地看在面前近在遲尺的人。
";可別忘了,先前你說是要嫁給朕的。";
女子看着面前這張和自己距離極近的臉,似乎她的紅脣只要我微微向前,就可以接觸到那淡色的脣瓣。她斂下長長的眼睫,頷首道:";我記得。";
“好,方纔你的條件,我應你!”寧熙盯着女子精美的面容看了半晌,一把鬆開了她。
“口說無憑!”女子早有準備,自袖中掏出一張百麗國主的修書,鋪到寧熙面前。
寧熙隨便掃了一眼,不帶絲毫含糊地拿起玉璽扣了上去。
“皇上果真爽快!”女子面上總算露出了一抹笑意,將修書收入袖中,“百麗國主接到我的消息之後自會出兵!”
寧熙頷首不語。
“冊封大典什麼時候舉行?”女子正要離去,忽然想到此事轉過頭,聲音倨傲地問着寧熙。
寧熙的手一頓,想到什麼眸光中閃過一抹痛色,被女子看了個清清楚楚。
女子自然知道他在想些什麼,出口打擊:“別想了,你敗了雲家才能把她搶回來!”
寧熙依舊不語。
“讓內務府挑一個吉日吧!”過了半晌,寧熙開口,聲音中隱隱含了一絲無奈。
女子輕笑一聲,挽了挽臂上的披帛,傲然道:";百麗出兵可有奇效,至於皇上怎麼用好百麗這柄劍,那就全憑皇上本事了!";
寧熙聞言,揉眉的手一頓,思索着那女子的話,眸光一閃。
";來人!";寧熙淡淡地喚了一聲,";擬召,百麗近來動作微多,略有不安,着華少將軍,做好出徵百麗的準備!";
“吳公子深謀遠慮,竟然第一個舉旗反了聖天,單單是這份氣度,就令人敬佩不已!”平城吳府內,寧曄喝的微醺,打着酒嗝和吳致寧打哈哈。
吳致寧正式平城吳府現今的掌事人,也是平城城主,聞寧曄之言,笑着搖搖頭,而是對上座那白衣清華的男子道:“百姓的日子越過越難,身爲一城之主,自然要爲百姓謀福祉。當初雲公子可保平城上下,今日也可護平城閡城!”
“吳公子果真看的明白!”蕭葉彤也開口稱讚了一句。
“只是沒有想到這一日來地竟這樣快,新帝居然這麼容不下雲家。”吳致寧嘆了口氣,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雲府百年殊榮,尤其以這代公子云祁爲最,自然是越來越惹忌憚。”餘邵卓開口,冷笑道,“只是這新皇沒有料到,雲公子對於平城人民是如此得意義重大。他也沒有料到,昔日民不聊生的苦難之地,居然成了現在這麼富庶的地方,千算萬算,漏算了一個平城罷了。”
衆人不置可否,一同看向了上首一直是別人的談論中心但是卻一言不發的男子。
雲祁一雙鳳目中的神色氤氳不定,眼睛怔怔地看向虛無中的某個地方,不斷地機械地仰頭將杯中清酒一飲而盡。不知過了多久,雲祁總算是回過了神,發現無論是同桌的幾人,亦或是另外一桌的梓易等人,全都拿一種意味深長的眼神看着自己。
雲祁輕咳一聲,再次將杯中酒一飲而盡,笑着對吳致寧稱讚道:";真是好酒!";
吳致寧點點頭,隨後抽搐着嘴角底下了腦袋,狀似是在掩飾某種情緒。
一桌人都神色各異,十分古怪,最終還是直性子的梓菱忍不住了,對着雲祁道:";公子,您知道什麼是好酒嗎?半個時辰前,您的酒杯可就空了呢!";
將酒杯抵在脣間打算再次一飲而盡的雲祁垂眸,果真發現杯中……空空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