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用得很愉快,吃完晚飯後,村長老婆帶人來幫忙鋪了牀,其實所謂的牀,就是用教室裡的課桌拼在一起,上面鋪上牀褥就是了。
因爲學生少,課桌也不多,所有的課桌拼在一起也就三張牀的樣子,而聞人臻他們一共來了四個人。
最終,村長的主意打到了顧暖隔壁空着的那間宿舍上,說空着也是空着,反正他家有多的牀,把牀搬來直接鋪上就可以了。
就這樣,聞人臻堂而皇之的住在了她隔壁的房間。
村長一番叮囑後,帶着村民走了,而學校裡,留下了聞人臻和他帶來的那三個人。
這幾個人顧暖都沒有見過,她猜想是公司裡的人,反正他公司人多,手下的人也多得不計其數。
顧暖走回自己的宿舍,推開門走進去,剛要關門,突然身後傳來一聲:
“不請我進去坐坐?”
像是一聲驚雷在頭頂炸響,整個腦子裡一片空白之後,剩下的只有嗡嗡的聲響。
她一動不動的僵站在那,連背脊都在發麻。
而聞人臻的手推着門,一點一點的,慢慢的擠了進來。
房間原本還有那麼寬敞的,可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這一擠進來,整個房間好似在瞬間突然變小,壓抑得讓人無法呼吸。
顧暖朝後退了幾步,直到背靠着牆壁,再也無法後退才停止。
擡眸,看着聞人臻,他正一步一步的朝她走過來。
當他走到他跟前時,好似一座山,所有的光,都被他給遮擋住了,只剩下他清晰的輪廓,和背陰影覆蓋着的大半張臉龐。
當聞人臻低下頭來看她時,顧暖甚至不不知道,他是用什麼樣的表情,看着她這個‘逃至天涯海角’的她。
屋子裡的氣氛,讓顧暖趕到下一秒就要窒息。
然後,她看到他慢慢的擡起手。
幾乎是本能的,顧暖閉上了眼睛,她無法去想聞人臻擡起手是要做什麼?
打她?還是要捏住她的肩膀?
總之,她走時,在他的心目中,留下的還是那個心狠手辣對程芸兒下毒手的女人。
他,估計沒那麼容易放過傷害他心愛女人的人。
然而,半晌,她沒有等來意料中的痛處和窒息,而他的手掌,也不是久久沒有降臨。
他的手掌還是落了下來,落在了她的臉上,而顧暖——
她感覺到一陣溫柔的撫摸。
她驀地睜大了眼睛,對上那雙近在咫尺的,漆黑深邃卻又閃爍的眸子,而他整個人幾乎貼着她的身體。
不,準確的說,是聞人臻起伏的胸膛已經貼着顧暖不斷起伏的胸前,整個人好似覆蓋在她身上,把她禁錮在牆壁和她的胸膛之間。
而他的那隻手,正不停的在她臉上撫摸着。
一瞬間,顧暖好似被毒蛇給咬了一般,一動也不敢動的站在那裡。
聞人臻低頭看着她,目光閃爍得好似有什麼東西要粉碎墜落。
片刻的對視後,她即刻把頭扭開,把臉偏向了一邊。
只是,她這剛一動,他的另外一隻手也就迅速的撫摸了上來。
兩隻手微微的合攏,捧着她的臉頰,好似捧着稀釋珍寶一般,而他掌心越來月灼熱的溫度,恍如她眼眸裡的溫度,幾乎要把顧暖灼傷。
“放開我!”顧暖低吼出聲。
“別動……”
他出聲,聲音在這一刻好似完全沙啞了一般。
就像一個長途跋涉的徒步者,走過乾涸的沙漠,終於找到了一泓清泉一般。
從來穩如磐石的聞人臻,此時捧着顧暖臉頰的手都在顫抖,就連他的目光都變得那般的不確定。
他就那樣凝視着顧暖,仔細的端詳着,呼吸越來越粗重,噴灑在她臉頰上的氣息也越來月灼熱。
最後,顧暖聽到他黯啞的嗓音顫抖的響起。
“原來,你在這裡……”
好似一根針,狠狠的從他的後背刺入,也直直的扎入了顧暖的胸膛。
這一刻,顧暖和聞人臻的呼吸都在瞬間亂了,心跳也顫抖起來。
她痛的哆嗦了下,擡眸看向他。
“你在這裡!”
像是要肯定這個事實一般,他又重複了一次。
顧暖想說什麼,可嘴脣顫抖着,最終什麼話都沒有說出口來。
其實,不管說什麼,在見到他的這一刻,都已經晚了。
她沒有什麼可以解釋的,所有的事實都擺在眼前。
她在這裡!逃不掉,躲不開!
而且,她還懷上了他們的孩子。
她跟他……還是又見面了。
好似一齣戲,他和她終於走到了這一步。經歷了苦難,分別。
她原本以爲一切都應該結束,那些不必要的糾葛。
可現在,一切還沒結束,他們倆卻是——又重逢了!
“你在這裡。”
顧暖:“……”
“那個時候,我追到了機場,看到你離去的背影,那樣的堅決,我用最大的聲音喊你,可你卻決絕得連頭都沒回一下。”
聞人臻的聲音越輕,顧暖就越害怕,甚至已經怕得連呼吸都不敢大一些。
幾乎窒息的感覺好似被命運的手狠狠的扼制住喉嚨,像一支被人抓住而絕望的困獸。
好似感覺到顧暖的目光透着絕望的惶恐,聞人臻突然微微一頓。
“你在害怕什麼?”
顧暖:“……”
“你怕我——怕我會傷害你?”
顧暖:“……”
她不知道說什麼,已經無話可說,只是看向他警惕的目光就已經說明了一切。
像是極力的壓制着什麼。聞人臻擡頭頭,長長的吸了口氣。
可他捧着她臉頰的雙手,卻始終輕輕的,小心翼翼的,生怕多用了一絲力氣就會給她造成錯覺一般。
當他再次低下頭去看她時,那雙手已經開始溫柔的摩挲着我的臉頰,指尖輕撫過她的耳垂時,帶來的陣陣酥麻,讓她戰慄不已。
“我知道,那個時候,你已經涼透了心,霍薇舞說,你還讓她幫忙訂回國的機票。”
顧暖:“……”
“你想要離開,我不會怪你。”
顧暖:“……”
“我不怪你想要離開我。”
不提當初,顧暖心裡只有突如其來的惶恐,惶恐之後,是對過去生活的害怕,不安,絕望,到最後的徹底逃離。
她和他之間,原本相處時間也就一年多,可那些事情,卻那麼清晰,逐一的迴歸腦海裡。
原本以爲,她逃到這裡來了,跟他之間的一切,也都是上輩子的事情了,只要她不走出這座大山,後半輩子,她也可以過平靜又平淡的生活。
可現在——
顧暖擡眸,望着他,卻看到他目光好似也黯然了許多。
然而,下一刻,他又擡起頭來,嘴角含笑的看着她。
而那笑,恍惚還帶着一絲甜蜜幸福的味道。
聞人臻低頭看着顧暖蒼白着的臉龐,粗糲的指腹輕輕的摩挲着她顫抖的脣瓣,滿足的嘆息。
“你在這裡,就夠了,足夠了。”
顧暖好似一隻被人困在陷阱裡的困獸,完全被命運給扼制住了喉嚨,此刻連呼吸都沒有力氣了一般。
聞人臻看着她驚惶無措的樣子,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恍如笑意的弧度,柔聲的道。
“顧暖,不要怕,我不會再怪你了。”
顧暖:“……”
“我們是夫妻,你做的就是我做的。”
顧暖:“……”
“你不在的日子,我很想……”
聞人臻的話說道最後,成了舌尖上的模糊呢喃,好似陷入了混沌,又好似陷入了不真實的夢境一般。
顧暖還沒回過神來,聞人臻的一隻手已經托起她的下巴,然後他迷醉一般的閉上眼睛,朝着她的低頭下去,薄脣慢慢的朝她的粉脣靠近……
不!
腦海裡突然傳來一聲驚叫,讓她一下子清醒,顧暖也不知道哪裡來的一股力氣,猛的把聞人臻推開。
“不要!”
聞人臻猝不及防,被她這猛的一推,一下子後退了好幾步,還撞翻了身後的一條木凳子。
顧暖驚恐不已的靠在牆壁上,就連呼吸都帶着恐懼的顫抖,看着睜大眼睛,再次朝她靠近的聞人臻,轉身就想要逃開。
可聞人臻哪裡會給她幾乎,伸手,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見她驚恐萬狀的樣子,眼眸裡還沒來得急形成的惱怒又在瞬間消失。
他裂開嘴笑了下。
“顧暖,你不要害怕。”聞人臻柔聲的開口。
顧暖:“……”
“我真的不會——再也不會傷害你。”
顧暖:“……”
“你來這一定受了很多苦,我知道,這裡的環境如此之差。”
聞人臻這樣說,可顧暖卻沒有絲毫的輕鬆。
此時的她,覺得自己好似南非雄獅利爪壓着的那隻小羚羊掙不脫逃不掉。
而至於聞人臻,他則完全就是那隻雄獅,至於他什麼時候想要把自己壓着的小羚羊給撕碎吞下,完全看他的心情。
此時此刻,她想要保護自己,保護孩子,卻連一丁點的籌碼都沒有。
沉默了半晌,顧暖吞嚥了一下唾液,聲音沙啞的恍如不是自己的一般開口。
“你……是怎麼找到這裡的?”
“這……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