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時常會覺得，我們一定不是這個世界上孤單的存在。”
方陵在日記上寫下了一行字。
事實上，他已經很久沒有寫過日記了。從天機系統開始研究深海項目開始，他已經很久沒有回過家中，翻開他這本不算薄的日記。
天機系統，是在深海猜想提出後，成立的秘密機構，集結了C國國內少數的愛國天才科學家和精英士兵。他們的主要任務是解決一系列超自然現象，以及驗證深海猜想。
深海猜想是近些年來由部分極端超自然現象研究者提出的。他們認爲，現在所認知的海底並不是大海的最深處，而是一層流動的物質層，穿過這層物質，還存在着另一個生存空間，在這個生存空間，死去之人的量子靈魂將被地心的能量轉化爲實體。
這一切本是一個笑話，直到M國的深海探測器在執行任務中發生意外，整個探測器在海底消失的無影無蹤，科研團隊接到的最後一段通訊語音只有短短的一句話：我們在下沉。
舷窗前站着一男一女兩個身影，望着這顆藍色的星球。
“他還是挺聰明的。”女人笑着說。
“這樣的人，在這裡還少嗎？”男人反問。
“瞎話誰都會說，但是能在內心裡這樣堅持的人，還是挺少的。”
方陵寫下這一句話後，竟不知還能寫些什麼了。這段時間參與的事情大多屬於機密，不能留下任何有關的書面痕跡。他想了想，無奈地搖搖頭。便到牀上躺下，準備休息了。
他剛剛閉上眼睛，手機就響了。
“喂？”是女友的聲音
“放假了也不知道給我打個電話。”
“抱歉啊，明一。最近真的太忙了。要不明天出去約會吧。”
“好啊，正好那個特別有名的遊樂園明天就開園了。”
“那我明天八點半去接你，吃完早餐就去。”
掛掉電話，方陵從牀上翻下來，打開了書桌的一個櫃子。櫃子中是一個精緻的盒子，他將這個盒子裝進了衣服的口袋裡。
“希望明天一切如常。”他心說。
“希望明天一切如常。”舷窗前的男子在心中暗說。
翌日
方陵總是能在鬧鐘響之前醒來，今天是個例外。電話鈴聲比他的清醒來得更早。
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接起電話。
“喂？怎麼了。”
“方陵，快回來，有事。”是同事江濤的聲音。
“不是昨天剛輪休到我嗎？”方陵很不情願地說。
“溫局出事了。”
短短的一句話，讓方陵瞬間驚醒。
溫局是天機系統的最高指揮官，也是最初強烈要求組建這個系統的人。那時M國的潛水器還沒有發生意外，所以並沒有人接受他的這個提議。但後來發生的一切，使得他的申請以最快的速度得以實行。溫局本人對深海的一切有着狂熱的嚮往，這與天機機構內的大部分人完全不同。因爲大部分人都清楚的知道，以現在的科技水平，想要探測深海之下的領域再全身而退幾乎是不可能的。所以，溫局長一直有意無意地透露着自己想要獨自完成這項任務的想法。
“他自己啓動了鮫人計劃對吧？”方陵很想得到否定的回答。
“是的，他昨天支走了所有的探員，然後在今天凌晨啓動了'鮫珠號'，按照時間推算，他應該已經快要到達上次事故的發生地點了。”
“我現在過去，把之前做的那個試驗品完善一下，我去追他。”
“好。”
方陵掛掉電話，穿好衣服就向實驗室趕去。只是他走的過於匆忙，直接穿上了本來今天要約會穿的衣服，而不是天機系統的制服。
天機系統
“方陵，你總算來了。”江濤一看到方陵走進來，就迎了上去。“怎麼辦？”
“我去追。”方陵只留下了三個字。
其實方陵心中一直有疑惑，他必須要趕在聯繫不上溫局長前，把事情問清楚。
“不行。”江濤攔住了方陵，“你不能去。”
“我們兩個是平級。”方陵冷冷地看着江濤，“而且我必須去。”
方陵用手擋開江濤，向船艙趕去。
“他不希望你去。”
“他有秘密，所以當然不希望我去。”
“不是溫局。”
方陵穿裝備的手突然停住了，但他很快又忙活起來了。“他管不了我。”
很快，方陵駕駛着“鮫珠號”的雛形機追了出去。
江濤站在機構頂樓的落地窗前，看着雛形機在海面上留下的泡沫。
“報告上去吧，就說溫局叛逃，方陵獨自追捕。我們需要海軍的支持。”
“是。”
“方陵，希望你能安然無恙的回來。”
方陵調試好所有的設備後，終於能夠暫時的休息一下了。這時他才注意到，口袋裡的手機嗡嗡作響。
“糟了！”方陵趕忙掏出手機。果然，是女友的電話。
“喂，明一。我...”
方陵還沒等解釋，就已經收不到信號了。
對不起了，等我回去再和你解釋。
由於一直在爲這一天做準備，所以這架雛形機被方陵加裝了更強的動力系統和抗壓系統。所以他和溫局之間的距離很快就縮短到了可以建立局部網絡通訊的距離。
“溫局，爲什麼。”
“你果然還是追來了。”
“是你散佈的消息，你本來想用這些謠言來讓組織建立天機系統，畢竟組織一直對於超自然事件有着極高的警惕，只不過這次卻沒能如願。不過湊巧M國的潛水器出了問題，這次得以遂了你的願。”
“算是說對了。”
“不過爲什麼呢？爲什麼你要建立天機系統。”
“你會知道的，在未來的某一天。”
“所以你現在要去幹嘛？”方陵追問道。
“你可以理解爲叛逃吧。”
“背叛誰，我們嗎？”
“不只是你們，還有他們，和它們。”
方陵被溫局說了一愣。
就在方陵發愣的時候，溫局將“鮫珠號”攜帶的唯一一枚導彈向着方陵發射出去。
“別怕孩子，我們很快就能再見了。”
方陵被溫局長的一席話徹底震住了。他現在滿腦子都是他曾經聽說過的傳聞，以及無意中在溫局長辦公室看到的文件。
他甚至沒有執行規避動作來躲避溫局長的攻擊。
但至少，他目睹了溫局長在事故地點穿過海底消失的一幕。而後，就是爆炸，瞬間的火光，以及不知多長時間的昏迷。
“要出手麼？”舷窗前的女子問道。
“還輪不到我們，他們的人很快就到了。”
“不過這樣一來，地球內部的秘密基本算是徹底公開了。接下來人類的科研重心就會更向深海方向傾斜了。”
“再等等吧，我感覺事情沒這麼簡單。”
方陵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
他只是感覺周遭一片漆黑。
“真幸運，在晚上醒來就不用適應光線了。”方陵試着支撐自己坐起來。
“你總算是醒了。”在高處出現了一處亮光，是一個窗口，窗口那頭站着江濤。
“過了多長時間？”方陵用手遮住光亮，從指縫中看過去。
“過了兩個月零四天。”
“把最近發生的事情...”
“你先好好休息吧。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會以音頻的形式慢慢告訴你。”江濤打斷了方陵。
“明一呢？”
“我們說你臨時接到任務，要出趟遠門。”江濤說，“對了，你口袋裡的戒指我們寄給她了。”
“你...”方陵氣得差點坐起來。
“早晚要給她。況且就你那個慫樣，也未必敢給她。”
“壞我好事，要不是你我已經在準備婚禮了。”方陵苦笑一聲。
“好好休息吧。等你恢復好了再說吧。”
江濤將窗簾拉上，方陵再一次陷入一片黑暗。不過爲了讓他的眼睛逐步適應，周圍環境還是微微亮了一些。
可惜方陵不知道的是，就在這兩個月的時間，整個世界格局幾乎徹底更改。
在溫局“叛逃”後的半個月後，在事故發生地突然涌現出了許多亡魂。令人意外的是這些亡魂不但擁有實體，還擁有着被人類世界稱爲超自然的能力。亡魂士兵登陸後很快攻佔了近海地區的城市，就在人類軍隊集合準備反攻之時，數發光炮從太空射向亡魂軍隊的營地，隨後，一羣天外來客將亡魂軍隊佔領的城市攻下。但是他們卻在將亡魂抵擋回海底後，就此撤退，將城市完好地交還給人類。
“要告訴他真相嗎？”田澤荇問江濤。
“該告訴他什麼，不該告訴他什麼，你們四處管情報的還不明白？”
“江濤，你真的是很容易把自己帶入局長的身份，即便三處負責管理系統，也不代表你就是局長的繼任者吧。你自己應該也清楚這一點。”
“你又在得意什麼？”江濤用譏諷地語氣對田澤荇說，“溫局長現在是被當作叛逃處理，他的一切親信不可能在得到組織上的信任了。”
江濤側過身，靠近田澤荇的耳朵，用低沉的聲音冷冷地補了一句：“天機系統，現在就是我們三——處——的。”
方陵在黑暗中聽着近來發生的事情，其實他很清楚，這些信息大部分都是假的。比如，組織上不可能默許了自己接任溫局的事情，同樣也不可能允許天機系統繼續擁有和以前一樣的權力。但是有些信息讓他感到有些難辨真假，爲什麼被攻擊的都是近海的城市，敵人是怎麼做到這麼快速而不動聲色的登陸的，而C國軍隊又是如何用僅僅一個星期奪回了城市。
“不會是真的吧。”方陵喃喃道。
“是真的，你的局長關於海底的研究都是真的。”黑暗的空間裡，響起了一個陌生男人的聲音。
“對。”方陵的語氣中感受不到任何的意外，“我早該猜到。”
“不過你倒是很淡定欸，突然有一個人闖進來，你卻一點都不慌張和意外。”來者說。
“沒什麼好意外的。你能進來這裡，不是天機系統被攻陷了，就是你的技術已經超越了我們。”
“你倒是不着急，如果天機系統真的被攻陷了呢？你也還是像現在這麼淡定嗎？”來者口氣中帶着些許嘲諷。
“如果你們能攻陷天機系統，我們也就沒有什麼反擊的能力了。”方陵支撐着身體坐了起來，“而且，你似乎還不知道溫局其他的研究。所以我想，你現在雖然沒有能力摧毀我們的天機系統，但是你一定有一些過人的能力。”
雖然黑暗中看不到方陵的眼睛，但是來者能感受到一股灼熱的目光。
“什麼研究？”
“關於你們的研究。”方陵語氣逐漸冰冷。
“我們？”
“神，又或者是外星人？”方陵冷笑着說。
這樣的一句話，卻讓神秘人沉默了許久。
“我說對了吧。”方陵的語氣倒是變得輕鬆了不少，“你叫什麼名字。”
“昆吾。”陌生人的聲音發生了改變，從一開始渾厚的男低音變成了輕快的女聲。
“還會變聲，很厲害。”方陵笑道，“如果不是環境過於昏暗，我真的很想見見你長什麼樣子。”
“以後會有很多機會的。”
“但是很難有人不會好奇一個能發出蘿莉聲音的大叔長什麼樣吧。”
這一次的沉默過後，自稱昆吾的陌生人卻再也沒有說話。
“他已經走了。”方陵對着那個拉上窗簾的小窗口。
“你什麼時候發現我來了。”江濤問。
“在他剛來的時候。”方陵說罷又躺了下去。
“你看起來已經沒事了，還打算躺多久啊。”江濤問。
“我覺得你並不希望我回歸系統。”方陵笑道，“給我準備輛公車，我明天先回趟家。後天我就回系統。”
“聽到了嗎？去準備吧。”江濤對手下人說。
“你是不是有毛病？”舷窗前的女子埋怨道。
“又不是第一次這樣了，我現在還不能出面。”那男子笑道。
不過方陵，我們在未來的某天一定會見到的。
方陵很久沒有見過陽光了。他用手擋住陽光，微微張開手指，享受着從指縫透出的溫暖。
“我就知道他們在騙我。”這是讓方陵朝思暮想的聲音。
他循着聲音的方向看去，張明一就站在不遠處。
她將被風吹起的長髮別到耳後，朝着方陵揮了揮手，嘴角微微揚起一些弧度，露出潔白而整齊的貝齒。
方陵似乎醉倒在她的梨渦裡了。
“你怎麼知道。”方陵快步走向她，嘴角是掩不住的笑意。
“你從來不會不辭而別，更何況你還給我打了電話。”
聰明自主，是方陵最喜歡她的地方。他緊緊地抱住這個他朝思暮想了很久的人。
“以後如果再發生類似的事情，不要來找我。”方陵在張明一耳邊說，語氣溫柔而嚴肅。
“爲什麼。”
“任何事情，知道的越少的人越安全。天機系統已經不是以前的那個天機系統了。”方陵鬆開懷抱，抓着張明一的手，一臉認真地看着她說：“如果未來你突然聯繫不到我了，或者他們告訴你我死了，什麼都不要管，就當我沒有存在過，繼續過你以前的生活。”
“到底怎麼了？”張明一看着一反常態的男友。
“先答應我。”
“我不能答應你。”張明一覺得方陵實在是太過奇怪了，“你怎麼回事啊，突然說這些奇怪的話。”
“沒什麼，好久沒見你有些語無倫次而已。”方陵帶着無可奈何的笑，搖了搖頭，“走吧，先去把你欠你的約會補上吧。”
果然現在和她說這些還是太早了。
“跟着他。看看他最近幾天都去做什麼。”江濤依舊站在天機系統大樓的頂層。
“爲什麼？”田澤荇冷冷地問。
“他是叛逃局長最信任的部下，你說爲什麼。”江濤甚至沒有轉過身。
“你是一定要給他安上一個什麼罪名才肯罷休是吧！”田澤荇的手重重地拍在桌子上。
江濤揉了揉耳朵，“不用說話這麼大聲吧。”
“直接按照上面的指示將他逐出系統，讓他安安穩穩地活下去不好嗎？”田澤荇歇斯底里地衝着江濤吼道，“虧方陵還一直把你當朋友，他第一次執行任務的時候，你不放心還特意跟在後面，結果真的被對方埋伏了，要不是你他就沒命了。就是因爲你對他這麼好，所以他在接到你的電話立刻就趕...”
田澤荇說到這裡，似乎明白了什麼。她指着江濤，一臉難以置信地看着他。
“你早就想好了，對嗎？”
“對啊。”江濤終於轉過身來，正了正領帶，“你知不知道繞過系統的監視找到一羣底子乾淨的僱傭兵有多難啊？你知不知道爲了不暴露，我費了多大勁才把他們都收拾乾淨而沒讓方陵那小子懷疑我。”
江濤繞過辦公桌，按着田澤荇的肩膀，田澤荇已經被江濤的話震驚得回不過神來。
江濤附在田澤荇的耳邊輕聲地說：“他真的很自負，他怎麼就那麼自信的覺得只有他看出溫局長想要幹什麼？天機系統又怎麼能交給這種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呢。”
“天機系統，只會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