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三月,草長鶯飛,柳綠花紅,漫天的柳絮還沒有完全褪去,空氣中的清香漸漸散開來。早醒的蜜蜂已經開始了工作,辛勤的人們也已經開始了新年的耕種。在這遠離戰爭都城聖地,這裡有難得的平靜和安寧。
毫不掩飾的春色透過威嚴聳立的皇宮將皇家御苑鋪的滿滿,本該賞花踏青的季節今年卻根本勾不起尹氏的興致,這倒不是尹達那裡又出了什麼事情,也不是王氏又晉升了什麼品級,只是因爲,尹氏的寶貝兒子,大宋的太子劉元智病了。
太子的病很是蹊蹺,在這本不是瘧疾高發的季節,這個身在宮中的皇子卻感染了瘧疾!尹氏瘋狂發作,除了永禾宮裡的宮人,御膳房的廚子,浣衣局的浣女,甚至是清潔馬桶的下人都給懲罰了個遍。
可這些除了叫滿宮的人都瑟瑟發抖以外根本緩解不了太子的病情。
太子是尹貴妃內心最柔軟的地方,儘管她對下人心狠手辣,對對手沒有仁慈,可對太子,尹貴妃可以稱得上是合格的母親。此番太子患病,尹氏更是不顧自己的疲勞日夜在太子的東宮寢宮守候。寢宮內早被尹氏焚起了香爐,每日三禱告,希望佛祖能看照拂她幼小的孩子。
太醫是看了一波兒又一波兒,藥也是喝了一碗又一碗。最開始太子還是能喝下一些的,可到了後來,是喝了多少吐了多少不說,連食物都難以入口了。
治療了幾日,除了高燒的溫度見長,病情增重的情形看漲,沒有一點兒跡象表明太醫的藥對太子是有用的。
太子病了幾日,尹氏就在東宮守了幾日,原本高貴端莊豔麗的容貌在幾日間已經衰老不堪,就連合兮都不敢給尹氏拿出鏡子,生怕鏡子中那個面目全非的皇貴妃娘娘再發出什麼邪火,叫一衆人等再次遭殃。
最近一日的太子又添上了頭疼的毛病,每隔幾個時辰就發作一次,看着滿牀打滾的孩子,無計可施的尹氏多次落淚,合兮在一旁除了拿帕子拭淚外也別無他法。
皇上來過東宮幾次,可九五至尊在疾病面前也顯得蒼白無力,除了憂心忡忡似乎也沒有他法。今天,太子的頭疼病再次發作,似乎來勢比以往更兇,皇帝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不顧尹氏的反對招黎陸進宮。
按說黎陸已然成爲了太醫院的提點,給太子瞧病是他的分內職責。可這麼多年,不論是尹氏自己還是東宮太子的病都有專門兒的太醫醫治不說,尹氏對黎陸的反對似乎已經是公開的秘密,現在若不是實在沒有辦法,恐怕黎陸這輩子都不會有給太子診脈的機會了。
無人能夠說明白爲什麼尹氏會如此的拒絕黎陸,可這似乎已經是一條不成文的規矩。以致在太醫院裡,縱是黎陸已經成爲了提點,可就是因爲被尹氏拒絕的原因,好多太醫根本不把他看在眼裡,甚至還稱爲攻擊他的口實。
不管之前怎樣,如今皇上召喚,黎陸當然義不容辭。對於太子患病黎陸多少還是知道一些的,雖然自己也在心裡思忖過對症的方子,可畢竟是奪人之功的事情,黎陸一直私藏在心,如今可以效力太子,他自然也是不敢馬虎。
太子的東宮,這是黎陸第一次來到的地方。或許是因爲太子的病情,這裡比平日森嚴了許多。在太子寢宮外,皇上和王太醫正在說着什麼,看到黎陸二人停止了交談。
黎陸還未來得及行禮,裡間的臥房突然傳出太子悲鳴的嚎叫,緊接着就是尹氏安撫的聲音,皇上沒有給黎陸見禮的機會立馬就叫人把帶到了太子的寢殿。
帷帳下時一個不住翻滾任憑誰也壓制不住的孩子,滿臉的青灰色,額頭上冒着豆大的汗珠,每一次翻滾都伴着撕心裂肺的哭喊。想來高傲的尹氏此刻坐在牀邊兒不住地掩面而泣,就算看到了黎陸也根本停不下來。
黎陸一跪在地給尹氏請安,合兮上前扶起黎陸,“黎大人快快請起,看看太子爺這是怎麼了?”合兮的眼角兒也是鐵青,眼眶深深地塌陷了許多。
黎陸上前半跪在太子的病榻之前,用手試了試太子額前的溫度,在看了看太子的舌苔,隨後拉過太子的胳膊手指搭在了太子的脈窩上。
像是有什麼神奇的魔力,方纔還痛苦哀嚎的太子突然間安靜了下來,靜靜地看着黎陸給他診脈,只是眼角兒仍舊默默流着的眼淚訴說這個孩子還未消減的痛苦。
房間裡安靜極了,只有尹氏低低的啜泣,黎陸屏氣凝神用心體會太子的脈搏兒,良久對尹氏道,“皇貴妃娘娘莫太過心憂,太子此時得此瘧疾雖然有些罕見,可微臣有一方子,太子若是服下,不出三日應該好之大半!”
聽聞黎陸可以治好太子的病,尹氏迷茫的眼中迸發出短暫的希望的光芒,繼而又是一陣陰冷的神色,嘴角兒掠過的是不信任的譏諷,“都說黎太醫醫術高超,倒是本宮眼拙了。如若此次黎太醫能夠醫好智兒的病,本宮自有重謝!”尹氏的臉上冷若寒霜,黎陸當然聽出了其中威脅的含義,不過他倒也並不恐懼,只是淡淡地道了一句“多謝娘娘!”後就退出了太子的寢宮。
皇上正滿懷期待地等待着黎陸的消息,見他出來忙上前尋問道,“太子的病情你可有什麼良策?”
“啓稟皇上,微臣有一方,正對太子的病症,只要太子服下相信不日便可痊癒。只是……”黎陸看了看仍舊立在一旁的太醫,皇上自然領會其意,“王太醫,你也累了幾天了,早些回去歇息吧。”一句話,王太醫告退。
“只是要想太子的身子快速痊癒,除了要喝微臣開的方子以外,還要配上微臣的一粒丸藥纔可以奏效,如若皇上應允,微臣這就爲太子服上!”黎陸雙膝跪地叩拜,未等皇上發話,尹氏從裡面衝了出來,怒吼道,“黎太醫,你這是拿太子的命當兒戲嗎?”尹氏神色威嚴,跟在她身旁的合兮嚇得臉色有些慘白。
秘製丸藥本不稀奇,在宮中也是無人不知的秘密,甚至有傳言說皇上也在暗訪得到高人煉製長壽的仙丹。只不過現在要用藥的是一個八歲多的孩子,還是未來的太子,雖然不是皇上的唯一子嗣,可卻是尹氏的全部希望,她當然不能允許太子有任何的意外發生!
黎陸慢慢擡起自己的頭顱,雙眼直視尹氏眸中的怒火,毫不懼色道,“請皇貴妃娘娘放心,微臣的丸藥對太子絕無任何的傷害!”
“貴妃,黎太醫是宮中太醫,治病救人是他的責任,況且,黎太醫在行醫多年口碑甚佳,朕信得過他!只要能治好智兒的病,朕允你!只是,如果你的藥對智兒沒有用,朕可絕不輕饒!”皇上也板起了臉,黎陸再次將頭磕在地上高聲道,“臣謝皇上信任!”
既然金口玉言,那尹氏也無話可說,更何況,現在的黎陸已經是她唯一的希望。
“在太子病癒之前,你不許離開東宮半步!”這是尹氏對黎陸的要求,也是命令,黎陸自然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更何況,他也本想是這麼做的。
尹氏的疑心在第一日過後就已經得到了大大的減退,原本劇痛難忍的太子明顯好轉了許多,多日的高燒也有了些許的緩解,尤爲關鍵的是,多日未曾安眠的太子竟然安安穩穩地睡了一個晚上!
只是苦了黎陸,守在牀錢不得安睡不說,還藥時不時地觀察太子的症狀,還要負責喂藥,因爲,他的這個藥放是需要兩個時辰喂一次的,這等活兒雖然可以由宮女來代替,可黎陸始終是不放心,凡事都要親力親爲。
轉天日頭已經升得老高,太子才睜開了雙眼,忽閃的睫毛朝着盯在一旁的尹氏就是一個微笑,甜甜地叫了一聲“孃親”,驅散了尹氏臉上多日的陰霾,她興奮地將太子抱在了懷裡。
看來,黎陸的藥是有用的。儘管如此,黎陸仍然不能掉以輕心,因爲病情一旦反覆後果將不堪設想。好在,太子的身體似乎很好,康復的跡象也是一時勝過一時,更喜人的是多日未主動進食的太子竟然覺得肚子餓了!
高興的尹氏差點兒每把御膳房的美味佳餚全部擡到東宮,幸好有黎陸在身邊,太子才躲過了一次食物的劫難。
三天很快過去,太子已然回到了原來那個神氣活現的人兒,只是身子活動久了仍舊出現乏累,可種種跡象已經表明,太子已經擺脫了疾病。尹氏自是十分高興,焚香就是一通叩拜,之後才悠悠轉向疲憊不堪的黎陸,輕瞟地道,“這幾日黎太醫辛苦了,早些回去將息,畢竟太子的身子還指望着黎太醫呢!”
對黎陸而言,任何獎賞和表揚都比不過太子的痊癒,此刻,他什麼也不想做,什麼也不想想,匆匆拜別了尹氏,黎陸向自己的宅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