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零篇

北溟,青河流域。

一輛金色華貴的馬車由北向南駛來,那是一匹飛馬,白色雪亮的羽毛,奔跑中引吭高歌,速度之快,令人可想而知。

馬車有些破舊,像是行駛了很久很久,永不停歇。它奔跑過小山坡,行駛過高原雪域,跑過了山河深淵,沒人知道它從哪來要駛向哪去,只是不管白天黑夜晴天雨天,安靜行駛,像永恆地沉浸在一片寂靜中。

行駛中,在隱隱浮動的馬車裡坐着一個容顏美麗的女子和一位高大英俊的男人,他們帶着一雙小孩,男孩九歲,女孩似乎只有七歲。

那個女子穿着紫荊花簇擁摺疊的繡花長裙,紫色格外純亮,花朵繡得格外精緻,大大小小錯落有致,顯貴大方,不像一般人家出生,聽那男子對她的尊稱,好像名千里許諾,是他所擁護與敬仰的高貴公主殿下。

那儒雅風度的男人穿着淺綠色碧服,緊握她手,對她溫潤有加,顯得異常親近,非常有親和力。

身旁的小男孩穿着白色皎皎的王子服,小女孩穿着鮮亮奪目的橙衣,似乎是一家人,融合在一起顯得其樂融融,恬然自得。

特別是那個穿白色戎裝的小男孩,一雙墨曈炯炯有神,英俊小臉透着不輸於人的威武氣息,想來一定身份可貴。小女孩總是圍在他身邊歡快地叫他白胤哥哥,拉着他玩耍。而男孩稱那美貌紫衣女人爲“諾姨”。

其實那女子有特殊的稱號,她來至北溟,後被其姐姐封爲北極光黎明曙光女神歐諾拉。而與她相伴的俊朗男子來至熱帶雨林的世代家族,雨魔家族,名雨萊。

他們相愛在一個靜謐多情的夜晚。

那天正是冬臨聖女的加冕典禮。潔白的雪花自天上落下來。庭院一片素白。雖然下着雪,天氣卻是晴朗的。大地是那種亮堂堂的感覺。柔和的白色雪花折射出淡淡的光芒,天地間儼然一片靜謐。

千里許諾調皮地牽着雨萊的手一路歡蹦,他們在滿月星辰的陪伴下乘船來到了呼倫湖邊,欣賞夜景,訴說甜言蜜語。那天晚上說不出的美好,許諾向雨萊表名了心中久不能表達的愛意,並有幸受到了雨萊的認可。他們親暱地擁抱在一起,以吻纏綿,那個瞬間,他們的愛情化作永恆。

這時,天邊出現異景,無數赤星雨落,劃過天際。

雨萊王子神色憂鬱:“普修墜爾聖域即將有大災難發生,恐怕你我都不能逃脫,這就是預言。”

許諾閉目神思,然後緩慢地對雨萊說:“不管什麼災難快來臨,在此之前,我一定要和你成親。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爲連理枝,我們結爲百年之好,無論病苦,無論貧賤,不離不棄,永結同心。”

雨萊手中的碧劍化作綠芒,舉劍,對天起誓,“我雨萊今對蒼穹起誓,在有生之年絕不負小諾,若有悔之約,定當身敗名裂,以死效尤。”

諾用手按住他寬厚的嘴脣,憂鬱道:“現在說這些爲時已早,我還不知道姐姐和娘答不答應我們的親事。”

雨萊道:“這個你不用操心,我自會以雨魔家族之名說服百合夫人與雪宮公主。”

諾笑眯眯地說:“那自然很好。”

沒想到這次災難竟是她最親的姐姐發動的。姐姐驅逐風雨雷電雲五位師兄,爲的是十七顆打開冬臨寶藏的水晶匙,而她第一次與姐姐對抗,執意要跟雨萊在一起,並喊口說要與他遠走高飛。

他們從北溟冬臨故居的紛亂中逃出,直奔東海蓬萊仙境而去。姐姐千里芙幽並沒有因此心軟,連夜派軍隊一路追趕他們而來。

他們在逃亡途中生下了一個小女兒,就是那橙衣小女孩,取名婉婷湘,親切地稱呼她爲婉婷或者湘湘。婉婷是一種喜陽喜雨的花,生長在熱帶雨林,花朵碩大,花色有鵝黃色的,紫黃色的,橘黃色的,桔黃色的,金黃色的,晶瑩透亮,像黃種人少女的透白的皮膚。傳說看到它的人會一生幸福平安,自由快樂。以此爲名,是爲了讓女兒像花兒一樣嬌貴美好。

逃亡途中,姐姐上蒼髮出通緝令:“雨魔族人雨萊拐走金族諾公主,背叛師門,欺師滅祖,若江湖人士知其行蹤或爲金族逮住其人者,賞銀千萬兩。”

如此高價通緝,江湖人士紛紛側目,這個雨族王子真是價值不菲啊!

雨萊深知現在正值江湖浩瀚之際,四處紛爭不斷,雪國與青國的餘戰不止,眀國與炎國的糾紛不斷,金族白國晝王室又爲統一六國與土族顏國發生矛盾。北溟的統治一瞬間崩潰,冬臨大權分和,象徵冬臨實力凝聚冬臨寶藏的十七顆水晶匙分散各地,天下六國征戰不斷。自己若不交出那一塊水晶鑰匙,千里芙幽是不會放過他的。

於是,他把晴然給他的橙水晶匙掛到了婉婷湘的脖子上,對他說:”湘湘,這是父親的傳家之寶,你一定要好好藏着,不要讓陌生人看見。知道麼?”

婉婷湘點點頭,說:“好美麗的橙色,黃澄澄的,我好喜歡。嗯~今後我也要穿這種顏色的衣服,看着就挺溫暖。”

千里許諾笑着說:“好啊,待會上了集市孃親就去買這種金橙色的布料給你做裙子,可好?”

婉婷湘的眼睛眯成了月牙形,笑眯眯抱住許諾,“孃親是全世界最好的孃親,我愛死你了。”

車中小男孩,名白胤,有一張天真無邪的臉,一頭率直的黑髮,是個愛逗趣的幽默的孩子,卻不是他們倆夫妻的兒子,而是她的姐妹晴然託她照料的孩子。

白胤看了看自己脖子上晶黑色的像月缺形狀的水晶,問雨萊:“叔叔,我這塊也是我父母給我的嗎?”

雨萊點點頭,手指一噓聲道:“這是一個不能說的秘密,千萬不要對任何人講起。”

白胤似懂非懂地應着,總覺得自己身上的秘密數不甚數,可又不知從何問起?

雕漆的馬車寧靜地奔馳着,千里許諾給孩子們講着冬臨的故事。

“冬臨是一個美麗的地方,它在北亞東部,閃電之顛東側,美麗浩大的鹹水湖呼倫湖之上。”

閃電之巔連綿數百里,峰巒起伏。最高有七峰,高聳入雲,平日裡只見白雲環繞山腰,不識山頂真容。澤雷峰山林密佈,飛瀑奇巖,珍禽異獸,在所多有,景色幽險奇峻,天下聞名。閃電之巔所處的北淵山脈巍峨高聳,虎踞北亞。山陰處有大河“勒川”,山陽乃重鎮“冬臨郡”,扼天下嚥喉,地理位置十分重要。

閃電之巔邊緣那一片冰峰林立的不遠處,有一片廣袤的茵茵希勒大草原,常年青翠,草原上住着遊牧民族布拉克斯閃電家族,以守護神劍軒轅劍爲使命。而閃電之巔上有高聳的城堡,住着布拉克斯的首領,而白胤的父親就是當年首領的兒子。

茵茵希勒大草原的盡頭,有一個明珠湖泊,呼倫湖,呼倫湖中有一島嶼,名冬臨島,裡面修建着亭臺樓閣,渺渺宮闈,是許諾的故里,一年四季溫暖如春。每年入夏,島上都飄着雪花,雪花飄在呼倫湖上,飄在冬臨雪宮金碧輝煌的欄杆上,如盛開着蒲公英的天堂。呼倫湖湖中有湖,那一片青翠竹林中又有一個小湖,名竹心小湖。竹心小湖裡的水冬天溫暖,夏天清爽,如一潭佳釀,是個游泳洗澡的好去處。

冬臨,那真是一個好幽美的地方!聽着,白胤也向往着冬臨。雖然他在冬臨出身,可自從懂事,便已離家,離開父母親,隨諾姨飄零。

孩子們其實很飢餓了,卻一直倔強地抿着嘴脣,不說也不鬧。直到有些嬌氣的小女孩婉婷湘肚子餓得咕咕響時纔開口對諾嗚咽着說:“媽媽,我累了困了也餓了。”轉而又推了推男孩:“胤哥哥,你餓不餓。”

男孩白胤只傲氣地說了一句:“我現在不餓。”

男孩白胤似乎超有熱心腸,道:“湘湘妹妹如果餓了,我可以去河那邊幫你弄幾條魚來烤着吃,很香,很可口的。”

“真的有魚嗎。”

“對,那邊有河。”

白胤一個翻滾利索地跳下車,快速奔跑至對面山林中,從山上扯了一根竹棍,來到江邊插了幾條魚後用兩個石頭碰撞生火,不一會兒柴火生好了,兩隻大鯉魚被烤的噴香噴香的。

烤好後,他疾步奔跑至馬車旁,把烤好的魚拿給諾姨和婉婷湘。

婉婷湘咬了一口,道:“真香,謝謝白胤哥哥。可是你都給我們吃了,那你自己呢?難道你不餓嗎?”

白胤挺挺胸膛道:“你們吃吧!我不餓,我堂堂一個男子漢照顧女人是應該的。”

這時,天空晴轉多雲,轉瞬間烏雲遍佈,山風呼嘯而來,搖得馬車左右搖晃,江河涌動,波濤翻騰不息。

似乎是有雨下了,媽媽。”婉婷湘在諾懷中蹭了蹭,諾抱緊了她,柔聲問:“冷嗎,湘湘。”

“不冷,因爲有媽媽在”

“怕嗎?”

“婉婷別怕,有胤哥哥在,胤哥哥會保護你。”

“嗯~婉婷別怕,有我們大家在呢!一定要好好的,呆會咱們還去抓魚吃。”聽着婉婷湘親切地叫着媽媽,在諾懷裡撒着嬌,白胤也想到了自己的身世,沮喪地問:“諾姨,我的父母是誰,他們爲什麼不帶着我?”

千里許諾凝神,思緒飄到了神州天曆大荒六千餘載,她摸摸白胤的頭,娓娓說來:“八年前,七月的某個陽光燦爛的午後,你的母親晴然終於臨盆了。兩個小傢伙,是一雙龍鳳胎,天籟一聲呱呱墜地,奶孃用白色大毛巾裹着,把他們放在木盆裡用溫水洗着澡呢。”

白胤沉思道:“原來我的母親叫晴然,但不知我的父親是誰呀?”

諾接着說:“那時,只有我的母親百合夫人拖着疲憊的身子來看望你母親。她們聊了很多,比如提到孩子的姓氏和名稱。晴然說,要給孩子娶金族的白姓,男孩取名爲白胤,女孩爲白泠,意爲子孫相承續也,性喜清涼潔淨。”

白胤似乎明白了一些,道:“原來我的名字是這個意思啊!對了我還有個妹子,她現在在什麼地方啊?”

“你的妹妹被櫻芸公主所救,現在下落不明。”

千里許諾記起當時的情景,她躲在繡着金牡丹孔雀圖的屏風後,聽見母親對晴然說,“自從尊王去世後,我自知我心力已竭,冬臨出現蕭條狀態,我的女兒們太注重各自的感情生活,特別是我的大女兒處理事來一向不夠理智,我希望你能代替我處理一些政事。”

晴然謙虛地說:“如果我能爲夫人做一些什麼,我自然義不容辭。”

可是在孩子剛出生的這幾個月裡,不幸便降臨,白胤的母親當了不到兩個月的冬臨女主人,災難便迎面而來。

想到這,許諾說,“對了,有一個東西要給小白胤你看……”許諾正想拿出晴然給孩子留下的書信,可是雨萊搶先一步說:“餓了是吧,爸爸也去給你們去找吃的。”並對許諾使着眼色,要她別惹孩子記起傷心之事。

“爸爸,我好餓,也好累啊!”婉婷一副沒精打采的樣子,軟趴趴地趴在許諾懷中。

許諾心中一驚,親切地摸了摸小婉婷的額頭。小婉婷似乎發高燒了,一直昏昏沉沉。雨萊和諾頓時有些心急,雨萊說:“我下車去找些草藥。”雨萊下車,許諾掀開厚重的簾子,探頭說:“早去早回,一定要小心。”

白胤好奇地問:“諾姨,你剛纔是不是要給我什麼啊?”

許諾慧黠地一笑,“哦,沒有,只是想說你的母親真的是位很美好又漂亮心地很純潔又善良的女子。”

白胤接下來又問:“那我的父母現在在哪呢?他們都還活着嗎?”

千里許諾笑了笑,卻不知道怎麼告訴年齡只有八歲的白胤殘酷事實。當他們離開冬臨島的時候,江湖就傳出晴然墜下萬里雪峰冰竹峰兀的悲劇,聰明的許諾自然明白其中一些緣由。晴然奪走姐姐的初戀,心高氣傲的姐姐怎麼能容忍晴然活着,何況打開冬臨寶藏的十七顆水晶石不到手,姐姐定誓不擺休。

那時候晴然一邊給孩子餵奶,一邊抽空寫信想給未來孩子,許諾偷偷看過,記得那封信是這樣寫的:“人最好的狀態應該是內心的溫柔以及對萬事的包容,可我卻靜不下心來,焦躁萬分。我希冀青春的疼痛與殘破並不代表悲傷與絕望。孩子,我想起你的父親玉卓,在我們還是少年人,年輕氣盛,凡事都要一個刺血見紅的答案,面對巨大生活彼此都不懂妥協,所以在你們無辜的年紀讓你們喪失了父愛。對不起,我的孩子。”

諾本就要把那封信給白胤的,可經雨萊暗示,她忽而覺得那封書信似乎太過於沉重,現在孩子還太小,不足以承受那些成人的苦難,於是想,等他再長大些,再慢慢講給他聽,給他瞧看。

不一會兒,雨萊採了一些洗乾淨了的草藥回來,還在森林裡挖了一顆靈芝仙草,忙碌了一會,便熬碎給婉婷服下,婉婷的高燒才漸漸退去,體力也恢復了一些。

在這森林小路上已耽擱了幾個鐘頭,吃飽喝足了,雨萊正式趕車南行。又過了幾個鐘頭,馬車行駛至北庭關外。

北庭關外,是中原與北荒交接的雪域高原,那裡盤踞着狼族。狼族……許諾鎖眉憂鬱地念道。那真是一個可怕的民族!

如今狼族的首領爲冷麪青狼,其麾下的七十二蒼狼是一支殘忍的隊伍,燒殺搶掠無惡不作,他們所到之處寸草不生。

千里許諾眺望了遠方線條柔和的洛雪山,攏眉對雨萊說:“今晚我們要小心了,狼族可能會發現我們的行蹤。”

雨萊沉住氣,道:“不慌,只要我們在村寨好好隱跡身份,他們應該不會發現。”

千里許諾悄悄哄婉婷湘睡着,幫她掩好被子,悄聲道:“你說的也是,姐姐可能會放過我們,可忠於姐姐的狼族就不同了,一旦發現我們的蹤跡,定會往死裡追趕,就算我們有萬分本領也插翅難飛。”

微合着眼睛並沒有睡着的白胤聽到了他們的談話,待許諾抱着婉婷去附近驛站安頓時,問雨萊:“叔叔,狼族是什麼族啊,爲什麼那麼厲害?”

雨萊摸摸他光潔的額,笑着說:“胤兒,狼族可不是一個普通的民族,它已有數千年的歷史。”

自從上蒼解封七十二蒼狼的封印,冷麪青狼便帶領狼族七十二武士來到雪域高原建立了國度,稱北國。七十二武士是冷麪青狼七十二個手下,個個身負絕技,即七十二蒼狼,七十二狼魂。大哥來自靈狼家族,二哥來自白狼家族。來雪域高原繁衍後代不久,大阿哥生了白狼長公主,白旋鳳;二阿哥生了七子,大哥貪狼,九弟破軍。

他們邊走邊說:“在很在久很久以前啊,天地間出現了一隻妖獸,吞月逐日,肆意破壞。就在人們陷入水深火熱之時,一匹銀狼帶領着其他四匹狼與妖獸展開了戰鬥。五狼神運用神力打敗了妖獸,並化成人類的模樣建立了新的國家,還清平於世。從此世間分爲了五部,北部雪原由雪狼守護,東部荒漠由紫狼守護,南部山地由黑狼守護,西部草原則由赤狼守護,而五狼神之首的銀狼則消失於世,沒人知道他的去向。人們爲了紀念救世五狼神,還於邛海中的瑤峰上建立五狼廟,世代供奉、隨着時間的流逝,五狼神成爲了傳說,但人們感念敬畏五狼神的心情卻永久流傳於世間……”

白胤思考了一下,道:“那依這個說法,狼族是值得人尊敬的,爲什麼你們剛纔竟說他是殘酷可怕的呢?”

雨萊帶白胤沿着村寨的小路口直轉,向前方走去。月色漸濃,明月從東方升起,滿天星斗,彷彿一個個調皮的小孩,逐一蹦了出來,在夜空中眨着眼睛。

雨萊沉重地說:“胤兒,這你就不懂了,六十年前,狼族爲了實現統一,大舉殺戮,他們認爲屠戮弱小是一件值得驕傲的事,雖然這個世道強者生,弱者滅,人們爲了生存,必須格鬥,國家實現統一,必須戰爭,但扶貧濟弱仍是一種美德,所以在狼族肆意殘殺同類及弱小種族的時候,就有良知尚高者出來反抗,其中我的師尊千里憶,金族白國的首領就是領頭人。”

白胤聽得入神了,道:“後來,後來怎麼樣了?”

雨萊道:“後來我的師尊打敗了狼族首領冷麪青狼,並把他與他的部下七十二蒼狼鎖在了火焰山下,受盡火焰燒烤之刑,足足有六十年之久,但六十年後,也就是在前不久……”

“怎麼了?六十年後,究竟發生了什麼?”

沐浴在月光下的白胤,穿着皎白的王子服,有一張精緻的面孔。適時,聽到一半,雨萊突然不說了,白胤心中疑問重重。

“後來,狼族被放出來了,而且獲得了比以前更強大的力量。”雨萊面色擔憂。

“究竟是誰這麼大膽放出了他們呀?”白胤面有困色。

而雨萊並不打算說明白,他覺得孩子知道太多未必是一件好事,這會給孩子心理包袱,卻不知白胤是天生的領袖苗子。“這你以後會知道的,你現在只需辛勤習字讀書便可,其餘的大人的事,小孩別問太多。”雨萊教導白胤道。

這是一個寒冷多霜的清晨。北庭關外,隱隱遠方,一支金鞭玉勒的奢華車隊迤邐馳過山間的官道,錦旗獵獵作響,宛如一匹鑲繡金銀線的妝花緞,在黃昏的暮色中泛出鬱金般華貴之色。當中護着一輛青幢赤絡的馬車,車旁的高頭駿馬上,坐着一個意氣風發的錦衣男子,正是上蒼身邊的藍蓮護法衛銘。

他頭戴一頂藍色的蓮花氈帽,披着緊身的藍衣勁裝,額系織錦闊玉帶,鳳儀倜儻俊美。他不時馳馬到馬車邊對廂內小聲細語,迴應他的卻是碎瓷清脆的響聲。

衛銘淡淡一笑,思忖車裡的一套天青釉茶碗都摔乾淨了,才慢悠悠補了一句:“鳳兒,前面就是驛站,讓車馬歇息一下可好。

風撩動車外厚重的捲簾,往裡瞧可以看見,內裡身材高大,的女子穿着銀白色的長長的紗裙,頭戴銀色發冠,娉婷嫋娜之態。

她便是狼族第一公主——白旋鳳。

她的身邊坐着一個身穿玲瓏雪白衣裳的女孩兒,女孩兒約莫八九歲,用輕紗遮頭抵擋風沙,聞言嘟起了小嘴,粉妝玉琢的模樣惹人憐愛。

“好,你離我遠遠地,看見你欠揍的臉我就想吐。”

火氣十足的狼族語噼啪冒出,衛銘費盡心力聽明白了,不已爲意地說:“我說鳳兒,這件事都快過去十年之久了,你還不肯原諒我。”

“滾開,要不是你,夢兒怎麼會死。”狼族公主白旋鳳倏地踢開廂門,五花彩板上赫然一個鞋印。她雪梅般清豔的臉頰騰地兩抹嫣紅,杏眼橫眉冷對,吵了衛銘冷笑,“蝶夢之死,都是你的錯,我這輩子會記得你。”

“能夠被喜歡的人記得也不錯。”衛銘大笑。

白旋鳳不再言語,秀眉望了望前方驛站,冷淡地挺直了脊樑。

“到了地方,讓人打掃下馬車。”衛銘澹然囑咐隨行的一個女官,駕馬行到車隊前方,舒出一口氣。這一路行來,從視而不見到冷嘲熱諷,白旋鳳已對他有所改變,想來行至狼族會大有改觀。

此時車隊進入了狼族領國,到了沙茹境內的安緹驛。自從白國晝皇室與狼族聯盟,沿途每八十里一驛站,儼然有中原盛世的氣象。安緹驛也不例外。

衛銘下車,滿堂入座。狼族長公主白旋鳳牽着小女孩千里飛雪做到了中央一席。

黃昏,一片燈火迷濛,只見角落裡坐着一對璧人,男的雖英俊瀟灑,但一路趕車,已略顯風塵。女的則是錦園紫薇,露華春曉。他們帶着一雙孩子,正是許諾雨萊四人。

精明如白旋鳳,自從一踏進驛站,早就注意到了心情忐忑不安的許諾。只是這兒狼族耳目甚多,不想這個她素來喜愛有加的二公主有事,便沒有打攪。而衛銘卻有些幸災樂禍地看着雨萊。一雙鳳眸讓人捉摸不定。

千里許諾和雨萊王子也注意到了他們,心下一驚,若他們揭露他們的身份,他們可能被抓,雨萊可能會被處死。這可怎麼辦?許諾心急如焚,悄聲對雨萊說:“我們必須連夜離開。”

雨萊王子望了望身旁兩個犯着睏意打盹的還只有幾歲的孩子,沉思一會兒,後決定:“今晚孩子們都累了,就在驛站休息一晚再走吧。”

許諾愁上眉梢,道:“若是,他們……”

雨萊沉了一口氣,“有什麼事我擔着。”可許諾還是有些擔心,心中料想總有不好的事情發生,一時惴惴不安起來。

入夜。雨萊安頓好許諾和兩個孩子後,來後院給馬餵食。月亮慢慢從洛雪山下升起,緩緩爬上天空,當月光完全照亮雪域的那一刻,也正是月當正空的時候。山風漸漸大了。他的碧綠色長袍在風裡亂舞。

“好久不見,雨萊王子。”衛銘拿着羅盤,突然從院外欄杆處跳進,出現在雨萊面前,勾着邪笑假裝友善地問候。

“好久不見,藍蓮護法。”雨萊肩膀一聳,在武功心術方面略顯弱勢的他絲毫沒有膽怯。

“近來與諾公主過得可好?”衛銘隨口問。

“還好,只是委屈了小諾,跟着我風餐露宿,少一頓沒一頓的。”雨萊虧欠地說。

“那你還不把諾公主送回去,領命受罰。”衛銘眼神一凜,霸氣地說。

“抱歉,小諾已與我結爲百年之好,承諾一起患難與共,我們是不會輕易離開彼此的。”雨萊底氣十足,憤口道。

“那就讓我見識見識你的武功有沒有長進。”衛銘當下一擺羅盤,搜尋天地間渺渺若存的一縷月光,彙集其上,一寸寸驅除黑暗。耳畔似有旋風,急如電馳,厲如鬼嘯。雨萊知是對方連連出手,又聽得叮叮數聲,縱然目不能視,雨萊卻接得毫不含糊。

衛銘猛地一拍羅盤,彷彿打開了匣門,一道磅礴的亮氣沖天而出,像一支利箭直插雨萊。陽箭所經之處迷霧全消,雨萊頓時看出端倪,朝暗處斜斜扔出一把飛刀。

可對方攻勢依然未停,霧氣中透出一股森寒,雨萊打了個哆嗦,驟覺置身冰窟,陰寒之氣宛如毒刀,密密麻麻破空而來。雨萊暗道不妙,正待強自出手,一道耀眼的白光掠過你,繼而又是一道紫色霞光,加上他的青虹之光,成鼎力之勢,將衛銘罩在裡面。

原是白旋鳳與千里許諾都來了。

三道光芒如銀河星辰交錯,縱然雲寒露冷,被這至陽的晶芒一衝,陰氣轉瞬間煙消雲散。

“啊!”夜空裡的慘叫格外刺耳,衛銘一驚聽出不是雨萊的聲音,而是許諾受傷了。

白旋鳳連忙用手掌擊住許諾的後背,用真氣幫許諾療傷,朝衛銘道:“若宮主知道,有你好看的。”千里許諾一口吐出一塊淤血,頓覺全身痠軟,無力擡眼。

衛銘一愣道:“雖然諾公主受傷,我責任重大,但我是不會放過你的,雨萊。”

雨萊啞然失笑,道:“那就看衛兄有沒有這個本事了。”便橫抱起許諾,想離開。卻不料衛銘攔住了他的去路,道:“在我手上,還想走?”

“怎麼,不放行。”雨萊心中來氣,不滿道。

月華泠泠,灑在他們身上,灑在這孤高的雪域高原上,卻照不到黑暗角落。

白旋鳳攔住衛銘,道:“你們還想讓諾受傷是不,要鬥去遠地方鬥。別妨礙我們姐妹倆相聚。”月光如水,輕輕灑在她的肩頭臉畔,映出了她冷若冰霜的美麗。雖然他看得癡了,可還是執拗地不肯放過雨萊,道:“我只忠於宮主,要我放走宮主的大敵,休怪我不肯,只能兵戎相見。”

“你,你,氣死我了。”白旋鳳指着他的鼻子罵:“好,那你今後休想見到我。”

“白旋鳳,我的狼族第一美人,難道你又想背叛公主,記得,你可是宮主賜給我的媳婦,上次,你因爲風前落背叛我和宮主,這次,難道又是你的惻隱之心在作祟?”衛銘絲毫不顧及情面地說。

記憶的傷疤被揭開,白旋鳳永遠忘不了在冰室廢風前落的那一幕,這是她整個年華最緊張的時刻,佔據了生命裡所有的重量。風前落那時候武功已流失,只有精元未散盡。她喜歡上宮主的男人已是大錯,她幾乎強迫他與她同歸。他說有孩子要養,不能。

公主千里芙幽與櫻芸蝶夢離去的雪宮,只剩下他與她,她的美倍於天然,裝飾極盡豪美,叮噹佩響。他喜歡上了她,一起彈奏了無數曲譜。

風前落說要爲晴然譜曲,輕輕在香檀木窗櫺邊念道:“癡了,你霎那芳華的容顏;愛了,你純真滿懷的善良;傾了,你清香四溢的溫柔;喜了,你潔身自好的品質;讚了,你永恆常駐的智慧。你爲誰守身如玉?你爲誰託一片冰心?”

白旋鳳也旋着舞步,邊舞着長袖邊吟唱:“踏雪橋上,扶欄遠眺,羞煞了天上宮娥;姐妹情間,輕語言笑,迷煞了天下男兒。”

風前落目光熹微,道:“我無意於做國君,終是離開了青國,而不知何月,青國滅了雪國,成了六國中最強實力的國度。而我卻不知她已墜下峰兀。我萬分傷心也無奈故人離去,她生性喜做些散詩,我只好爲她譜些凋零的詩譜,以作慰藉。”

與風前落在一起的日子真的很美很愜意,雖然都是風前落在懷念她的妹妹晴然,但在一起就好像在做夢一般溫柔。晴然,只是妹妹,而她是他的情人。她這樣想着,便道:“節哀,風師兄。我想晴姑娘在天之靈,知道你這麼懷念她,會欣慰的。”

“只可惜我不能幫她什麼。”

“你可以求公主啊!”

“芙幽忌妒之深,又怎可回頭幫我。”

宮主回來,偶然碰見他倆在案上相擁的情景,問她是誰,她說第二夢,卻不敢相信她是鳳兒。宮主下最後通牒,要他出手傷他,纔可放過爲救聖女晴然的幼嬰千泠背叛宮門的蝶夢,卻不知櫻芸因已亡於她手下。

白旋鳳與風前落交手,因風前落一時心軟,白旋鳳不幸下狠手用九轉冰刀殘了風前落雙腿。

千里芙幽畢竟對風前落仁慈,便朝白旋鳳道:第二夢,送他走。她便千里送君離開冬臨,當得知櫻芸亡於宮主手下,便立誓永留冰室。而她撫養過宮主的親生兒子,免罰。

藍蓮花衛銘又提到這段不堪的令白旋鳳黯然神傷的往事時,白旋鳳心中激起了萬千波痕。卻不知風前落現在在何方。雖然她心中視男人爲草芥,視女兒爲冰雪。可是他覺得有風前落這個不錯的優質朋友也是一件美事。

“好,那我不趟這渾水,你抓不抓雨萊與我何事,只是別傷諾公主。”白旋鳳又恢復了她一貫的亦正亦邪的性格。說完,便起身抱着諾回了房。留下雨萊和衛銘在後院廝鬥……

在幽暗的樹影處,探出一個小腦袋,正是在此偷聽了許久的白胤。他知道諾姨與叔叔遇到了危險,忙奔跑去驛站找婉婷湘,適時,婉婷湘睡得正香,白胤他推着她的手臂,叫醒她道:“叔叔和阿姨都遇到了危險,壞人正要來抓我們,我們必須躲到山上去。”

婉婷湘睜開惺忪的睡眼,迷迷糊糊跟着白胤悄悄上山。白胤走出驛站時,搬了張桌子,把驛站門口的燈籠提下來,作照明用。手持燈籠,道路竟也不算艱難。但體質較弱的婉婷體力透支得很快,汗水冰涼地將衣服黏在了背上,和着山中秋蟲的叫喚,她聽到了自己越來越重的呼吸聲。

經過那條山溪時,婉婷湘她對白胤說:“胤哥哥,我走不動了,我們休息下再走吧。,”白胤道:“好吧,這兒應該安全了。”婉婷湘在溪水邊的岩石上盤腿坐下,洗了把臉,道:“這兒可真美!”

月亮在天上很圓,倒影在粼粼溪水裡就成了破碎的殘片。在這月光之下,不知坐了多久,他們連燈籠的熄滅也沒有察覺。

溪澗清澈,山色明媚。這片樹林彷彿一塊翠色流轉的翡翠,鑲在雪域高原上。

不知過了多久,山間傳來一陣細微的腳步聲。白胤叫婉婷湘別怕,待腳步聲近了,只見是一個小姑娘,卻是與白旋鳳同來的女孩兒千里飛雪。她穿着玲瓏雪白的衣衫,一臉寒意,如空谷幽蘭,疾風勁草。

“你是誰?”白胤一個轉身,想擒住那女孩。沒想那女孩也頗有功夫底子,略微一閃,輕而易舉躲過了他的攻擊。她停立在小溪那邊道:“本姑娘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千里飛雪是也。”

“千里飛雪,好奇怪的名字。”白胤小聲嘀咕道。

“你們在這裡幹嗎?”那叫千里飛雪的女孩兒叉腰道。

白胤心想,她是跟着那羣壞人來的,心腸也好不到哪去,一旦他的行蹤被她告密,他們也可能被人抓住,於是道:“不關你事,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咱們各不相干。”便拉着婉婷湘朝樹林深處走去。

“等等,你們有沒有看見我的玉佩。”千里飛雪跟上他們說。

“誰看見你的玉佩了。”婉婷湘嗔道,“胤哥哥,我們走。”

“你身上那亮閃閃的是什麼?”千里飛雪看到了婉婷湘腰間掛着的水晶玉墜,疾步伸手搶來。

白胤一個箭步,阻擋了飛雪,但千里飛雪受過特殊的武功心法培訓,眼看功夫在白胤之上,她劈手給了白胤一掌,便來搶婉婷湘的玉墜。不到一秒鐘時間,玉墜便到了千里飛雪手中。

“怎麼我的純白玉佩變成橙色的了。”千里飛雪拿着水晶鑰匙形的玉佩不可思議地說。

婉婷湘快速走過來扶住白胤,問了聲:“你沒事吧,白胤哥哥?”

“我沒事,只怪我技不如人,敗在這個刁丫頭手中。”白胤取笑道。

“你罵誰刁丫頭呢?等下要你好看。”千里飛雪俏臉凝霜,不服氣地說。

“噗。”忽的一聲悶響,白胤只覺腦門一陣疼痛,居然被一枚松果仍中,而頭頂上方也傳來了“吱吱吱吱”的尖叫聲。

白胤忍痛擡頭看去,只見在這顆冰松樹上,不知何時爬着一隻雪猴,手中抓着幾枚松果,尾巴倒懸在樹上,“吱吱吱吱”尖聲笑着,大有幸災樂禍的樣子。

白胤呆了一下,這裡坐落於洛雪山下,一年四季都是雪,只有這片山陰處深谷裡有一片松柏野林,看來這猴子來至洛雪山上。

洛雪山挺拔險峻,雖沒有北淵閃電之巔高過雲天,但也直入雲海,山上積雪覆蓋,從山腳往上攀爬,幾無路可行。山溝處有一片原始森林,無甚奇異之事,倒是猛獸毒蟲多了些,但也從不出谷,所以這些年來,生活在安緹驛的老百姓也相安無事。

他正想着,忽見那猴子手一擡,他心中一跳,連忙移開,果然又是一枚松果砸了下來,若不及時躲閃,又要受罪。

那雪猴見他閃了開去,尖叫兩聲,面有怒容,倒似乎責怪白胤不該躲閃一樣。

白胤朝那雪猴做了個鬼臉,不去理它,走了開去,心想這猴子居然以砸人爲樂,倒也少見,真是無知畜生。

“胤哥哥,過來。”白胤朝婉婷湘所在的溪水那邊過去,剛走兩步,忽聽耳後風聲響起,躲閃不及,“噗”的一聲,後腦勺又被堅硬松果砸中,這一下力道不輕,白胤只覺眼前一黑,忍不住叫了一聲。

只見那猴子在松枝上拍手大笑,晃來晃去,大是歡喜。白胤心中大怒,衝過去猛搖樹枝,偌大一顆松樹被他搖動,但那猴子只用尾巴纏在樹幹上,左右搖晃,全然不懼,反而“吱吱吱”笑個不停。

白胤滿頭是汗,掠起輕功,朝那猴子抓去,眼看成功在即,忽聽樹上一聲尖叫,,擡頭看去,只見那隻雪猴尾巴一蕩,身子飛起,居然跳到了另一顆松樹上,然後“啪”的一聲又扔了一枚松果下來。

“那雪猴後背掛着的是什麼?”婉婷湘眼尖,看到了雪猴身後一汪水晶玉石流轉出瑩白的光芒。“那是我的玉墜。”說罷,飛雪便如一朵白雲一般,立刻起身朝雪猴火速馳來,五指成爪,朝那雪猴抓去,在山間速然飄動,似乎隱隱還有淡淡幽香傳入鼻間。

不料那猴子極是機靈,眼角一瞄,立刻反應過來,纏在枝幹上的尾巴立刻鬆開,整個身子掉了下去,飛雪朝它前後左右逃竄的方位都算好了追擊,卻沒料到雪猴居然掉了下去,抓了個空。

千里飛雪好勝心起,在半空中喊了一聲:“追!”左手一引,抽雪鞭破空而去,白胤也不甘示弱,一心想報那砸松果之仇,在地上邁開腳步,大步追去。

“胤哥哥,等我。”嬌弱的婉婷湘也跟着跑了起來,其實此刻,她邁開一步都很艱難了,腳趾上已磨出了水泡,但爲了不拖哥哥後腿,爲了不走丟,還是跟着跑了起來。

若在空地之上,以抽雪鞭之快,不消片刻,飛雪已捉住了那隻雪猴,但如今在密密麻麻的樹林裡,卻大是礙事。雪猴極是聰明,從不直線逃跑,在林間左蕩右晃,彎來折去,向前奔逃。千里飛雪一邊要注意猴子蹤跡,一邊還得提防迎面而來的樹木,大是麻煩。至於武功底子略淺的白胤,只有在地上追着,乾着急,幫不上忙。

於是,洛雪山下,那一片密莽林中,樹影之間,但見灰影在前,白影緊追,繞來晃去,追逐奔跑。

臘月的太陽,懶懶的掛在天上,吝嗇得向人間施捨着溫暖。

風,如刀一般,掠過山頭,掃盡茵茵綠草,蒼蒼翠葉。北風獵獵,黑雲陣陣。衛銘與雨萊,本是情同手足的兄弟;如今他與他也是肝膽相照的仇人。

十年恩怨,一決生死。

十年前,他與他親如兄弟,在如畫的冬臨,一起讀書習武,一起闖禍受罰。

有一次他們曾一夜坐在拱橋的石階上,數着天上的星星,皎潔的玉環如一碗香醇的杜康,他們坐在濃濃的月光裡,都快要醉了,要是太陽永遠都不升起來,他們可能永遠坐在那兒,怡然自笑,喝酒暢聊……

十年,一瞬,又彷彿一生。時間,在他們心中抽打地傷痕累累。這十年,他們看過了太多太多,腥風血雨,同門相殘。沒想到,今天,輪到他們了。

他沒有動,他也沒有動,他們看着遠方,彷彿靈魂已經離開了這座荒山,又回到了鳥語花香的冬臨,那裡有小橋流水,那裡有清麗絕俗的諾公主,有冷若冰霜的鳳兒,有他們粘粘的相思。

太陽漸漸西沉,將他們身後染得血紅,就像他們那顆受傷的心一樣,不停地滴血。一陣疾風掠過,捲起一地落葉,他與他猛然對視,一股殺氣瀰漫開來,如水銀瀉地,無孔不入。時光彷彿在這一刻凝結,連飛舞的落葉都停止了飄動。

當年,他衛銘可以爲他雨萊生死與共、以命換命,但在一件事情上,他絕不馬虎,就是忠於自己的主人,就因爲主人要雨萊的命,他便毫不顧兄弟情義,一路追來。

他們,必須死一個!不是他亡就是我死。可是這次,爲了小諾和孩子們他都只能贏不能輸!

忽的,雨萊長劍出鞘,勢如白虹貫日,聲若虎嘯龍吟,中宮急刺,有一丈到一尺,由一尺到一寸,由一寸到半寸,寶劍直入衛銘心臟,分毫不差。

雨萊的寶劍還沒拔出來,他看着衛銘,一道血線從他嘴角流下,衛銘猛地向後一掙,胸口的鮮血噴涌而出,和漫天的夕陽融爲了一體。

驛站內,白旋鳳運功幫許諾療傷。許諾醒了,第一句話就問:“雨萊呢。”

白旋鳳並不相瞞,“他們還在決鬥。”

千里許諾一時心急,不顧身上的傷,忙求白旋鳳:“鳳姐姐,你快去看看吧,我真的很擔心。”

白旋鳳輕蔑一笑,“諾公主相求,我豈有不答應之理。好吧,我就勉爲其難,走一趟。”白旋鳳又道:“諾公主小心養傷,我去去就回。”便越過門檻,朝後院走去。

不料正好看到衛銘受傷那一幕。她看在眼裡,急在心裡。雖然她對衛銘沒有好感,但畢竟都是宮主的人,衛銘如果死去,宮主必會怪罪於她。於是她立刻幫他止住血,並給他服下了一粒隨身攜帶的雪參丸。衛銘才得以保住性命,傷勢纔有所好轉。

回到驛站。是夜,月色撩人。思緒煩亂,除去了大敵,雨萊依然無法入睡。

整個安緹驛淡然靜謐,脫去華麗的外衣,避開白日的喧泄,籠罩在輕紗般地薄霧之中,竟顯得如此安詳平靜,仿若人們夢中的太平盛世。

牀塌上的女子依然沉睡,均勻地呼吸聲讓人心裡有些許安穩。不管時光怎麼流逝,刻在心上的人依然清楚,相戀相愛的記憶一如昨天發生般清晰。

“諾兒,我要走了,我們就要分離了,我不想你跟着我受苦,過這樣漂泊流離的日子。”雨萊深深地傷痛,帶着離別的憂愁。

“真的要走了嗎?”女子稍稍清醒,清麗的臉龐淡然從容,看不出任何情緒,彷彿世間的一切她都置身事外一般。然而這樣的淡定讓人心疼,好想帶她遠離紅塵,隱居山林,閒雲野鶴,笑傲江湖。只是她身上散發的光華讓人望而卻步,這樣風華絕代的女子不是現在的我擁有的起的,就算擁有了亦沒有守護的能力!我……要奮鬥,哪怕只是爲了她!

“雨,讓我爲你輕歌一曲,算做最後的訣別,好嗎?”聲音再次輕柔地響起,將他迷路的思緒一把拽回到現實。

“好!小諾說怎樣就怎樣!”心如絞絲般被揪起,訣別嗎?不是的。柔柔的嗓音,淡淡的輕愁,伴着琵琶扯動人心的絃音,唱盡了今夜的離愁,摧毀了他的意念,真想時間就此停止,定格成永恆!

“小諾,我不能再帶你流離失所了,你必須留在冬臨,留在你的親人身邊。”聲音即出,便沒有後悔的餘地。“小諾,對不起!愛你就要暫時離開你,愛你就要暫時放下你,愛你只能把你放在心裡,你的生命對我來說比一切都重要,你……可曾明白?”

“雨,你不會的。我一定要跟着你!”她的手輕輕顫抖沒能逃過他的眼睛,只是他只能看着她從希冀到失望最後絕望,他只能靜靜地看着。

“小諾,等我,好嗎?一定要等我!”多年以後,那句誓言那首曲子,似乎已經被戰爭淹沒,被硝煙覆蓋,一如那些戰爭中的鮮血,陽光的照耀下漸漸乾涸,然後了無痕跡。只是午夜夢迴時,依稀記得自己說的那句我帶你走,依稀記得那位風華絕代的女子泛着絕望悽美的淺笑,輕搖着頭對他說我一定要跟着你。

潔白的雪花一片片落下來。微風輕輕的拂過,一陣花香飄了過來。是那種讓人沉醉的香。天色已慢慢地變暗。微風由小變大,直至狂風怒吼。風吹起了他的衣裙,吹散了他的長髮,吹捲了樹上,空中,地面的海棠花。

何爲江湖?何爲愛之深,恨之切?恩恩怨怨糾纏此身,一切都是過眼雲眼……

這個江湖,清新的如同青綠的水色。碧波柔柔的心間,總有一絲清風吹過,在血雨腥風中總給人溫暖。水色青煙,氤氳了一片迷濛。正如這個江湖的雲霧繚繞,那夢幻般的美麗,正如煙花盛開的燦爛。江湖本不是個平靜的地方,那些存在的如同燦爛的煙花,只是煙花過後的涼薄誰又知道呢?這只是個水色煙花的世界,優美的如同江湖本身。或許你說,江湖本是個爾虞我詐的地方,何爲清風?何爲水色?何爲煙花?

等千里許諾因重傷昏睡過去後,兩個孩子也拖着疲憊的身子趕回了驛站。

“娘不跟我們走嗎?”婉婷湘眼含珠淚有些戀戀不捨。雨萊王子悉心安慰女兒道:“諾病了需要休息,明天等她好了,她就會追上我們。”婉婷湘這才聽勸離開。雨萊帶着他們連夜趕車,離開諾公主,離開了安緹驛,朝洛雪山東部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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