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必跟自己過不去呢。”嗓音裡還帶着一點點的喑啞，但卻是分外的輕柔，拂過人的心頭，難免讓人的心情好了許多。
隨手倒了一杯清茶，樑寒霜默默地遞了過去。
墨炎涼看了她一眼，方纔心中的火氣也小了不少了，但不代表那件事自己就可以不追究了。前朝後宮向來都是有牽扯的，這事兒他也是知曉，可沒想到速度快到這種程度，的確是令人擔憂。
一杯清茶也顧不得那溫度，直接地就灌入了口中，也感受不到平日的齒頰留香了。
樑寒霜接着倒了一杯，卻放緩了速度，輕聲說道：“這下可要好好品。”
墨炎涼一愣，雖未回答卻還是輕抿了一口。這茶葉也還是原來的茶葉，只是味道卻是更特殊了一些，即便是炎炎夏日，也能感覺到那一股沁入心脾的微涼，緩緩地入了口舌之中，彷彿整個人的精神都好了不少。
方纔自己的心情太過着急，也沒能好好感受到，如今自然是心情和緩了許多。
“這茶是你泡的？”墨炎涼平日喝慣了那些內侍泡的茶水，自然能感覺到這其中的不同。
樑寒霜微微地點了點頭，感受到了男子眼中的探究意味，但卻只一個淺笑，那模樣似乎是在說，我纔不會告訴你泡的方法的。
墨炎涼被她這麼一來，嘴角也浮上了一絲笑意，心裡的陰霾也都去了許多。
樑寒霜嘴角的笑意依舊，心裡卻仍舊是有些擔憂，她的醫術還不夠高明，只是加了一些能夠抑制這毒性的藥物，起碼暫時不會有什麼事兒而已。若是再過一個月還不能發現墨炎涼身邊的其他潛在危險，那這努力便算是白費了。
“我想回青霜殿了，總是在這待着也麻煩你。你看，你每天那麼多的事情要處理，還要把這內殿讓給我休息，怕是也休息不好的，黑眼圈都出來了，臉色都憔悴了……”許是早上吃的清潤嗓的百花蜜這會兒起了效果，樑寒霜已經明顯很感覺到這會兒說話不怎麼會牽扯咽喉了。
即便是聲音依舊輕柔，但已分明不似方纔的乾澀了。
聽着樑寒霜的碎碎念，墨炎涼的臉色卻又恢復了鐵青，聲音裡也染上了幾許凌厲，“是不是有人跟你說了什麼？還是說，寡人這南景宮中也有人敢說閒話了！”
他說話之時已經不自覺地帶上了自稱，只微微地掃了掃殿中的一干宮人，那些宮人便都一個個顫抖了起來，噗通通地全部跪了下來。
樑寒霜一把拉住了他的衣袖，阻止了墨炎涼去懲治那些宮人。的確，即便是前朝後宮如何牽扯，墨炎涼又如何受到不得已的牽制，起碼在這南景宮中還是沒有人敢多說什麼的。
這些宮人也大多都是一直伺候着墨炎涼，更是從未看過他如此發火，唯一的失態便也只是新婚之夜了。不去皇后宮中，卻在這南景宮中發了一通的脾氣。
但那時發過脾氣，便也就讓所有人都退下來，並未怎樣。可是這會兒，只看那臉色卻好似扯上了全宮的宮人。
他們可都是什麼都沒敢說啊，若是真的牽扯到自己身上來，恐怕自己的這小命也難保了。
“你覺得你這副臉色，我會猜不到是因爲什麼事情嗎？”
只是一句反問，卻讓墨炎涼的眸中冷靜了許多。是啊，她是樑寒霜啊，並不似柔弱的段芊芊，給自己一種需要保護的感覺。
樑寒霜就是樑寒霜，她有着卓絕的聰慧，彷彿所有的事情都在她的心中，並不需要別人的保護。即便只有她自己，她也能夠強大到保護自己。
“難道在這裡待的不舒心嗎？爲什麼要回青霜殿？”還是說，只是和我在一處，便是不開心的。
當然，這後面的話墨炎涼自然沒有說出來。
樑寒霜搖了搖頭，眸光中卻流轉出從未有過的堅定，靜靜地散發出光華，“不，是因爲太過開心了。喜歡，是放肆，而愛，是剋制。”一字一頓，聲音雖小，可那每一個字卻都是重重地擊中了墨炎涼的心扉。
她這是說，她是愛着自己的？
樑寒霜原本只是想解釋一番的，可是話到了嘴邊卻莫名地說出了這麼一句以前在言情小說中看到的話。在她意識到之後，也不免微愣了幾秒，可旋即便恢復了平靜。
“好。”可墨炎涼的心情似乎是極好，方纔的事情也壓制到了心裡，不再擺在臉上。
“但是再陪我一晚上，就這一晚上。”也不知道爲什麼，雖然樑寒霜到了青霜殿自己還是能日日見到，可墨炎涼總覺得，她只要一回到青霜殿，便就又離出宮更近了一步，讓自己有些莫名地擔憂起來。
樑寒霜原本是想拒絕的，畢竟多一刻都是危險的，可是在觸及到墨炎涼眼中的期盼之後，卻還是忍不住點了點頭。
但，事情偏偏就是來的這麼快，讓樑寒霜幾乎都覺得在這後宮之中無論是對誰都最好不要存着心軟一說了。
“皇上，太后有請。”外殿的宮人進來通傳，可是一看到這裡面的宮人都跪了滿地，也不敢大聲說話了。
墨炎涼一聽，眉頭便擰成了一個“川”字。這些人還真是唯恐天下不亂，才這麼點功夫，就請了太后來當說客了？
樑寒霜心中暗叫不好，果然是一刻也等不得的，這後宮之中，處處都是藏着冷箭的，或許猝不及防便已傷你千百遍了。而這一回，他面對的是自己的母后，難道還要爲了自己和他的母后爲難嗎？
“我……”樑寒霜剛準備說話，卻被墨炎涼用纖長的手指覆上了脣畔，男子特有的溫潤而低醇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你就待在這裡，相信我，我能解決好。”
那股帶着暖意的聲音裡依舊是有着堅決，讓人不得不相信。
樑寒霜輕輕地點了點頭，卻重重地握了一下他寬厚的手掌，似乎是在給他力量與勇氣。
墨炎涼只換了一身便服，便去了慈寧宮。
只一進去，那一股嫋娜的檀香會徐徐吹來，雖然寧神靜心，可卻並沒有多少用處。雖是母后，可自己從小長在孝德皇后膝下，性格也是同這位母后差了許多的。但始終是母子血脈相連，他也不得不承認，只能好生侍奉她。
“孩兒給母后請安。”墨炎涼低下身子，微微一行禮，道了一聲問安。
“哦？怎麼你心中還有哀家這個母后嗎？”墨炎涼畢竟是自己的兒子，即便是喜歡一個女人，想必也不會在這種大是大非面前和自己作對，所以太后的語氣並不是很好。
墨炎涼依舊沉着，方纔在路上他已整理過自己的心情了，這會兒依舊是如平日一般的寒冰不動，好像什麼事情都沒辦法讓他有些許的表情變化。
“自然是有的。”
被他這麼淡定的答了一句，太后反而有些愣住了。這個兒子也從未在自己身邊待過，怕是生分了許多。即便是自己依舊是太后，可母子之情被割捨的感覺的確是不太好受。
這一切都怪那個孝德皇后！若不是她，自己怎麼會要忍受這種痛苦！好在，她已經死了，只是那個惜朝公主，自己怎麼看都不順眼，但偏偏自己的親生兒子還跟她的感情那般的要好。
現在又來了個樑寒霜，他這個兒子心裡眼裡哪裡還有自己這個母后！
“哼。”金光閃閃的鳳凰金簪在太后的髮髻之上顫動了幾下，足以看出她的憤怒，那張因爲年老而略顯鬆弛的臉上的神情也不是太好看。
“母后，寒霜明日就會搬回青霜殿。”終究還是自己的母后，墨炎涼也不會想着如何去對付她，只是冷靜地說道。
太后微愣，到底還是自己的兒子，還不是妥協了。只是，這個樑寒霜手段夠厲害啊，竟然還能重回青霜殿。
哼，既然你第一次會離宮，那第二次即便是你賴着不走，哀家也會親手了結了你。皇帝之家，最不需要的便是真情。
“作爲帝王，最不配擁有的便是感情。”太后微微打量了一眼墨炎涼，彷彿在他身上看到了先帝的影子。
當年的先帝對孝德皇后可謂是用情至深，即便是自己生下了墨炎涼，他也是半點都沒看過自己。即便是合宮的妃嬪都指證了孝德皇后，可先帝卻偏偏還是信着她！
即便這事兒已經過去了很多年了，但是她還是會後怕，怕自己的兒子步上了先帝的後塵。
墨炎涼在聽到這話的時候有些愣住了，雖然自己一貫來冷冰冰的模樣，可並不代表自己沒有感情。父皇和孝德皇后的感情自己也是看在眼裡的，很是羨慕，可後來在那一場暗無天日的奪嫡的戰爭中，終究是失卻了所有的表情和心思。
直至遇到了段芊芊，生命纔多添了幾許色彩，可卻是轉瞬即逝。好不容易有了樑寒霜，難道又會是失卻的結果麼？
“母后好生歇息吧，孩兒告退了。”墨炎涼並未回答她的話，只是心裡揣着莫名的想法便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