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知鬱有些不可置信，不禁又問了一遍：“你確定還要審？”
後者的神色凝重，顯然也不是開玩笑。
“看來對方也是早有準備……鐵了心地用心險惡啊……”葉知鬱摸着下巴喃喃出聲，秀氣的眉擰在一起，考慮着接下來曲項天大概會怎麼行動。
沉思許久，她才察覺有兩道銳利的目光黏在了身上，帶着一絲探究和錯愕——面若桃花的男人正盯着她，總是鎮定的臉上帶着掩不住的錯愕。
葉知鬱當即心頭一跳——糟糕，她剛剛是不是一不小心說出聲了？
可以想象，如果李沉將她剛剛的感慨報告給那隻白鵝精，對方一定會更加提防她。
其實曲項天這樣她也怪不得他，畢竟她確實有事瞞着他，而他的手上又握着那麼多戰士的性命。信任，是一件代價高昂的事情。
思及此處，葉知鬱輕輕嘆了口氣，直直對上李沉的視線，問道：“那他一會兒還回不回來？”
誰知李沉那廝一挑眉，笑得莫測：“大嫂你說呢？”
葉知鬱沒說話，只是笑容分外純良無辜。李沉只覺得心頭跳了一下，似乎有一種不好的被算計的感覺一晃而過，只是快得來不及抓住。
“走吧！”葉知鬱從沙發上站起來拍了拍對方的肩膀，說得語重心長。
後者顯然愣了一下，“去哪？”
於是……當李沉無比凌亂地陪葉知鬱從超市回來的時候，正好遇上了曲項天，顧君莫跟着走下車，四個人在家門口碰了個正着。
高大的男人絲毫看不出是才被提審軍事法庭的人，依舊意氣風發，神態疏狂中帶着一如既往的傲氣。
冬日，正午的陽關可以稱得上明媚，不溫暖，也不刺眼，反而透着些許涼意，容易讓人有種細碎的冰雪般的錯覺。
此刻，他正逆光站着，身上覆轍細碎的陽光，墨染的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不動，也不說話，不知是在想什麼。葉知鬱不得不感慨，這個男人真的是英俊得有些過分，就這樣她都可以感覺到自己周圍那些亂飄的荷爾蒙。
雖然說葉知鬱幾乎是猜到了他的想法，也明白上軍事法庭是他的計劃，但是真的當他好端端站在自己面前的時候，葉知鬱才覺得，自己那顆高懸的心終於落回了原位，有了實感。
微微調整了下呼吸，她展顏一笑，佯裝出有些吃驚的表情，道：“咦，你回來了？”
曲項天還沒做出迴應，李沉先是因爲她這話心頭一跳，這女人搞什麼？
美麗的小女人不急不緩地晃了晃手裡的袋子，露出了無辜的神色：“可是怎麼辦，李沉沒告訴我你要回來，家裡沒你的飯。”
李沉脣角笑容一滯，目光掃向身邊笑得人畜無害的女人，心中的小人已經開始伸出爪子抓牆，欲哭無淚有沒有……他不就是聽見了她的自言自語然後消遣了她一下麼，這女人簡直瑕疵必報！真不敢想象，如果他將她看透老大想法的事情報告給老大，對方會想出什麼法子陰他。
那邊，男人厲眸掃過他，李沉乾笑兩聲，趕緊道：“要不我們出去吃吧，老大你今天也辛苦了！”
“他辛苦什麼，人家收集證據還要受他西伯利亞冷氣考攻擊，是人家比較辛苦吧。”涼涼的女聲，顯然絲毫不給面子。
李沉一驚，看向三米開外，果然一直不說話的男人，聞言周身頓時騰起寒氣，李沉識趣地往外站了一步，葉知鬱也不動，看着高大的男人朝自己走過來，居高臨下地俯視着她。
“該死，你說什麼？”
“我說什麼？”她伸出纖纖玉指狠狠戳了戳男人結實的胸膛，“怎麼，酒還沒醒？”靠之，真硬，戳得她手指疼。
剛要縮回手，誰知手指卻被對方一把抓住。男人眸色深濃，眼底翻涌着危險的氣息，咬牙切齒：“誰借你的膽子？”
“借我什麼膽子？無視你還是諷刺你？姑娘我樂意！對吧李沉！”
對、對對對對什麼喂！！！
一向鎮定的男人背後冷汗直冒，大嫂他錯了！是他不知死活在先！可你們夫妻吵架家庭暴力沒道理拖他下水啊喂！大嫂你這麼做很不厚道的有沒有！
好在曲項天也沒這麼容易就讓葉知鬱得逞，鷹隼般的視線緊緊攫住她，後者也毫無畏懼地瞪了回去，一時間，兩人竟也僵持不下，直到葉知鬱的手機響起，歡快的鈴聲在此刻顯得分外清晰。
不甘心地移開視線瞄了眼來電顯示，葉知鬱微愣，剛按下接通鍵，那邊焦急的聲音就傳了過來：“小鬱啊，項天有沒有事，怎麼弄的，好好的怎麼會被提交軍事法庭了？”
葉知鬱的話筒聲音開得不小，周圍又安靜，自家媽媽這一吼估計就連離她比較遠的李沉都給聽到了。
也對，他的事情都鬧上了電視，媽媽知道也不奇怪。葉姑娘後腦勺不由滑下黑線，神色尷尬地看向曲項天，後者也臉色微變，朝她伸出了手。
葉知鬱當即瞭然對方的意思，將手機遞給了他。
男人低沉的嗓音穩穩響起：“媽，我是項天，我沒事，現在正在小鬱身邊呢。軍委那邊鬧出了些誤會，小風小浪早就習慣了，只是沒想到竟然害媽這麼擔心。”
葉知鬱對於這男人比女人還快的變臉技能早就習以爲常，倒是離得近的李沉眼睛直愣愣瞪着身邊他跟了有十幾年的男人，張着嘴一副靈魂出竅的模樣。
這還是他酷拽狂霸叼炸天的老大麼！這麼多年他何時見過老大和顏悅色態度恭敬地跟什麼人解釋什麼！等等還有那一副“我是乖兒子”的模樣怎麼回事？老大你是被人偷偷換掉了麼！
這個世界，太玄幻了。
葉知鬱看着李沉，心中惡質地有些愉悅，卻又微微詫異。莫非曲項天還從沒在自己部下面前暴露過這張臉？
而另一邊，曲項天終於交代完，掛了電話卻見得眼前兩人皆是神色詭異，劍眉卻只是微微皺了皺，俊顏不見絲毫尷尬。
葉知鬱這纔想起來自己的手還被這丫的握在手裡，正要抽手，卻聽見頭頂響起低沉的調子：“從今天起我應該會住在司令部直到軍委那邊解除安全監視，你一個人在家記得好好吃飯，要是出門就叫上李沉。”
住在司令部？葉知鬱因爲曲項天的話微微擰起了秀氣的眉，一時間也忘記了要抽回自己的手。
“你是說，你今天也不回家吃飯了？”
“嗯。”
“什麼時候軍委放人？”
“不清楚，應該不會太快。這次的事情有點麻煩。”
葉知鬱點點頭，壓下心中毫無預警升起的失落，她哼了一聲，“叫李沉，你倒是也沒忘對我的監視。”
她的語氣讓曲項天眉一沉，眼底似是滑過一絲波動，倏爾即逝。動了動脣，最後還是開了口：“我不在，李沉陪你出門我比較放心。”
葉知鬱聞言愣了一下，深不見底的墨色眼瞳裡映着她微微詫異的神情，他的回答，讓她心底輕輕一動。
他說，這是爲了她的安全考慮。也對，不論是A-TM還是正在針對他的高層人士，無不是用心險惡。如果說這個男人是銅牆鐵壁絕無可能攻克，那麼難保別人不會將注意打到她身上。
那她可不可以換一種角度理解——她安全無虞，他纔可以沒有後顧之憂放開手腳去展開行動？
是不是說，她對於他，是有哪怕那麼一點點的影響力的？
這種影響力，不就是在乎麼？
葉知鬱輕輕抿着脣，笑容卻還是由眼底浮現，清澈燦爛，純粹得有些驚心動魄。
曲項天看着眼前人的神情，莫名呼吸一滯，心底翻涌而起的情緒是從未有過的，突然得讓他幾乎來不及掩飾。
李沉看着緊握着手，雙雙凝視，良久無言的兩人，脣邊的笑泛起了難得的玩味。這兩人覺不覺得……他兩現在的氣氛有點……像某瓊X劇來着……
“項天，差不多該走了。那邊還有軍委的人等着。”
清清冷冷的男聲響起瞬間破壞了氣氛，李沉朝對方丟過去一個不贊同的眼神，曲項天像是恍然驚覺，突然咳了起來。
葉知鬱看着彷彿避如洪水猛獸般，猛然鬆開自己的男人，動了動脣還要說什麼，誰知對方沒再多停留一秒，直接轉身走了。她張口想要喚住他，卻又一時間不知自己該說什麼。再說他這算什麼？莫非回家一趟就是專程親口來告訴她他要離開一陣子的……？
葉知鬱站在原地看着離去的車子，心中思緒好像亂麻瞬間攪在了一起，一時之間心情複雜。
而車子裡，顧君莫也透過後視鏡不時看一眼後座上一言不發的男人，對方坐在陰影裡，看不清臉上的神色。斯文的面容上波瀾不驚，心底卻早已是驚濤駭浪。
老大今天的言行舉止太反常了……莫非是對人家……那啥用情已深？
“咳、咳咳咳！”顧君莫被自己的想法嚇得驚駭，嗆了一下，猛烈地咳了起來。而坐在車後座上的男人，銳利的視線帶着薄涼的寒意，刀刃般掃了過去。
該死，他怎麼知道剛纔自己是哪根筋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