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褚先生的話，似乎是真的挺可惜的，不過我相信所有的事情都是上天的安排，就像慈慈發生了那樣的事情之後，她親近的人要麼在傷口上撒鹽，要麼避之不及，剩下的就是鞭長莫及。只有我，在英國恰好看到青雲城的報紙，得知她的處境，這才又飛來中國。”事關重大，關係到自己的妻子歸屬權問題，林傅覺得就算是口頭上上的便宜，也不能讓別人給佔去咯。
褚子明聞言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如果林先生非要談命運，我不如先和你解釋一下‘先來後到’這個成語的註釋？”
“謝謝褚先生費心，不過我聽說‘先來後到’一般用於很多其他方便，比如地方和事情，是一種沒有感情沒有生命甚至不能在自己被做決策的時候出聲反駁。”林傅薄脣掛着笑，依舊不損紳士風度，“Kindness是人，她有自己的思想，知道自己未來的路要怎麼走。我想，這個就不怎麼適合被‘先來後到’這個詞概括吧？”
原以爲多少能夠佔上風，誰知就看到褚子明微微挑一挑，視線落在許恩慈身上，“小慈，身爲當事人，你有什麼話想要說？”
“我和他沒什麼好說的。”
一個帶着些惱意的女聲響起。
如果不是因爲自己就是本人，而許恩慈清楚的知道自己還不能開口，也不會覺得這不知道哪裡冒出來的配音，竟然和她的聲音一模一樣。
她側頭看林傅，似乎想用眼神去和他交流溝通，但實際上，在看到那雙眼睛，就會想起在腦海裡他按住藍丫兒，將她往牀上摔的畫面。
確實，許恩慈是沒有什麼想說的，但是錯就錯在褚子明太着急讓林傅死心了，竟然利用她不能說話這一點，用了另外一個聲音，想用這個挑撥離間。
親耳聽到的東西都不一定是真，何況那可以錄製可以裁剪拼湊的視頻？
許恩慈覺得自己突然間距離真相無比的靠近，可是她現在根本無法說話，更別提解釋了。
“Kindness？”林傅不信，英眉一折。
而坐在對面，埋頭吃着飯的耐耐卻擡頭看了自家媽咪，又看了眼褚子明。剛剛扶媽咪的時候，她一直都沒有開口，如果真的可以說話了，她一定會說。而剛剛那聲音雖然熟悉，連聲線起伏都相差無幾，可就是因爲這個，才露出了馬腳。
可剛剛那個聲音，卻顯得有些冷漠，或者說是……語無起伏。
連孩子都聽出來了，沒道理林傅還被矇在鼓裡，但是他卻必須配合下去。耐耐爲什麼不問，不反駁？
她又爲什麼不說話？
猜到八成是和藥物有關，不清楚情況的林傅不敢冒險。
褚子明這個人，因爲身體關係，所以現在的性格略偏激，以至於踏上犯罪的道路越走越遠還不自知。林傅必須要熬到褚子明給她解藥，讓她不再受挾制爲止。
“吃你的飯，別說話，吃完帶着孩子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那個“許恩慈”的聲音又說。
許恩慈垂着眼，短髮將垂着的臉遮去大半情緒，劉海更是讓人看不清神色，更別論她有沒有開口。
就算是沒有，褚子明打算糊弄的人，也一定已經
“深受其傷”。
林傅一臉的難過和不敢置信。
而耐耐雖然察覺到裡面的不對勁，卻沒有說話。
可容容心思單純，中文學的勤，話也能聽明白。這不是那個Sam說他爹地媽咪分開前說的話嗎？不要不要……她不要爹地媽咪分開！
這樣一想，小手還捏着糖醋排骨，卻先含糊嗚咽的哭出聲音來。
而對這哭聲反應最大的不是耐耐許恩慈林傅，反倒是和她毫無關係的褚子明。
他修長的手臂一探，將她從專座上抱下，抱到自己懷中，“先把東西吞下去再哭，要是噎着了怎麼辦？”
容容聽懂了，雖然他一直對她很好，但是這會兒再傻，對他也有了敵意。
本來爹地媽咪感情那麼好，都是你這個怪叔叔要把媽咪關在這裡，纔會害得他們吵架！
這樣一想，容容沒有和他說，而是伸手將嘴裡嚼不下去的裡脊吐出，然後將柔韌的小身子轉了將近一百八十度，紅着眼睛朝林傅道：“爹地，媽咪有小妹妹，我不要和媽咪分開。”
林傅本來就是在配合着將計就計，這會兒聽到這話，毫無準備的一愣。雖然很快就調整過來，但是心中還是騰起無法言說的怒意……
她懷孕了你還給她亂七八糟的藥物打算毒掉我孩子？
褚子明摟回容容，因爲喜愛，也沒有因爲她剛剛那麼陣營分明的話而生氣，反而饒有興趣的問道：“容容，以後和子明叔叔，一起照顧媽咪和媽咪肚子裡的小妹妹好不好？”
容容好歹四周歲了，聽到這話，沒有第一時間回答，而是看了看自家媽咪。
許恩慈其實整個人都懵了，垂着的那隻手現在輕輕撫摸小腹上。
她有了？
這就是昨天褚子明和孩子們說的話嗎？
會不會又只是他隨口的一個謊言？
畢竟他也不是第一次第二次騙人了……
可是，知道腹中也許還有一個孩子的許恩慈，突然發現自己其實沒有想象中的那那樣開心。
耳邊似乎響起了褚子明曾說的話。
威廉要的，是孩子的母親，根本不會在乎孩子的母親是誰，不是嗎？如果那個夏天，她沒有懷孕，兩個人就永遠都不會有別的交集。
他會認識其他女人，那女人爲他生兒育女，他也會情深寵溺。
褚子明放一直要下地的容容回到她的座位上。
才收回手，就看到容容連忙抓住耐耐，隨即彷彿獲得了什麼巨大的無窮力量，朝褚子明皺皺小鼻子，“我纔不要和你一起照顧小妹妹，我要和哥哥爹地一起。”
對於這樣的童言，褚子明只笑，沒有一點不悅的樣子。
他的目的已經達到，時間也差不多了……
纔想到這一點，就見許恩慈端起手邊的牛奶，也許是過分甜，嗆了一聲，就咳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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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恩慈都還沒注意，就聽到耐耐略微驚喜的聲音。
“媽咪，你能說話了？”
許恩慈一愣，隨即又整了整嗓音，確實可以發出聲音了，才舒了口氣，看向褚子明。
他似乎一點都不詫異，彷彿
所有的事情所有的進展，還如數掌握在他手中。
這無端看得許恩慈心中隱隱不安，但是事到如今，她沒有完全想清楚，也是不能和林傅回去了。
於是她又側頭看林傅。
這也許是兩個人今天真正的第一次對視，男人那雙散着繾綣光芒的眸，此時卻似乎帶了點急促，彷彿有擔憂隱匿其中。
“威廉。”許恩慈開口，聲音出奇的冷靜，沒有半點沙啞。
而林傅的反應……
如果不是場景不對，心情不對氣氛不對，也許許恩慈會笑出來也不一定。
只見他挺直胸膛，就像是學生上課開小差，突然被老師點名的模樣。
那眸中的猶疑，讓她已經準備好的話哽了哽，又哽了哽，她乾脆別開臉，“你帶着孩子先回去吧，我在褚大哥這邊住幾天。”
她的聲線太平穩，平穩得讓人覺得那依舊是褚子明採樣她的聲音，然後做出變聲樣本，拿出來忽悠人一樣。
可那櫻脣一開一合，一字一句從她嘴裡蹦出。
四目相對，連半點自欺欺人的機會都不給他。
林傅薄脣一掀，餘光卻看到正好整以暇看着自己的褚子明，突然勾脣一笑，光明正大的迎上褚子明的視線，“這幾天要麻煩褚先生了，還請包涵。”
他的意思，已經那麼清楚……
許恩慈放下筷子，想站起身，找了個身體不舒服的理由打算上樓再睡一會兒。
然而沒有等她做這些，就聽到林傅不緊不慢，依舊笑容滿面的道：“我的客房就不用單獨收拾了，和慈慈住一間就好。”
許恩慈：“……”
褚子明：“……”
“爹地，你要和媽咪一起住在子明叔叔家嗎？”容容改口改得特別溜，見威廉要留下來，頓時一口一個子明叔叔了。
還揚着小腦袋，堪堪能夠和褚子明對上視線，她就露出一口小白牙笑，有幾分炫耀得意的模樣，“子明叔叔，容容和哥哥爹地，要和媽咪一起住在這裡哦。”
褚子明：“……嗯，歡迎。”打落牙齒和血吞，但是隨即他就開口：“不過……西房那邊客廳一直空着沒人住，林先生倒不需要委屈。”
“不委屈。”林傅如願以償留下來，臉皮越練越厚，笑得君子坦蕩蕩，“夫妻住一間哪裡來的委屈，我們感情要是不好，慈慈怎麼會又懷上？”
褚子明被他一噎，雖然應和的笑着，眼裡的光芒卻冷了下來。
而在外面守着的肖胤笙得知某個比較靠譜的受害人家屬，救人不成，反倒也成爲那邊的人質之一，頓時心裡是說不完的恨鐵不成鋼。
褚子明眼不見心不煩，暫時不想撕破臉，而且他也知道，許恩慈一定已經看出了什麼，他得慢慢來，徐徐而圖之，免得對他生厭。
而這段時間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讓她知道，林傅那個花言巧語的男人，根本不能給她未來。
“雅兒，下午來趟褚園。該怎麼說你知道。”掛了電話，褚子明雙手背於身後，站在窗前，視線落在不遠處掉落最後一片葉子的光禿樹幹上，似星的眸中深不見底。
冬天，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