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夢從屋中感受到一絲氣息,跟着這絲氣息一路走去,來到了一座山崗上,這裡葬着好些墳墓,其中一座就是呂英的,而現在,就在呂英的墳前,居然蹲着一座女子,正在燒着紙錢。
現在又不是清明節,怎麼會有人在這裡燒紙?
阿夢感到十分迷惑,悄悄走了過去。
女子一心燒着紙,根本沒有注意到他的到來,一邊燒,阿夢還聽到她在一邊說話,只聽她說,“英兒姐姐,今天是你的生日,阿蓮來看你了!阿蓮給你燒了很多紙錢,希望你來領走,在九泉之下過得開開心心,永遠無憂無慮!”
阿夢心裡一驚,這纔想到來這裡之前爲什麼要去麗江,去了麗江爲什麼又來湘西,看似鬼使神差,其實是有原因的,因爲今天就是呂英的生日,這麼些年過去了,雖然他已經快要忘記了英兒當初的很多事,可無形中還是記得她的生日,這些天特別傷感,常常莫名其妙地感傷就是一個很好的證明,但他萬萬沒有想到,阿蓮居然會在這一天來到英兒的墳前。
他還清楚地記得,英兒被殺之後,他將英兒的骨灰罈帶回到她的出生地,然後埋在了她孃的墳地旁邊,讓他們母子九泉之下相聚,但那以後,芝麻村成了他心中永遠的痛,他沒有再來過芝麻村,也沒有挺英兒燒過紙錢,可事情竟有這麼巧,時隔二十年,當他再度來到芝麻村的時候居然會遇上阿蓮,此時此刻,他的心裡有驚有喜,更多的卻是亂成了一團麻的心事。
他就那麼久久的站着,陷入對呂英的想念之中。
阿蓮突然不經意看到了他,嚇了一跳,驚問道,“你是誰?”
阿夢驚醒,傷心的嘆息一聲,“我是未亡人!”
阿蓮盯着他,驚訝說,“未亡人?”
阿夢傷感地說,“對,英兒去了,我卻還活着,而且還活了這麼多年。”
阿蓮嚇了一跳,久久的注視着他,忽然失聲叫起來,“你……你就是韓夢?”
知道阿夢真正名字的,這世上也沒有幾個,可是阿蓮卻知道,可見當年英兒跟她之間的關係有多麼親密,阿夢沉重地點了點頭,“是。”
阿蓮一下子站了起來,瞪着他說,“你怎麼現在纔來?這麼些年你都死哪裡去了?”
一聽這話,阿夢忍不住熱淚盈眶,“不是我不想來,而是這地方太讓我傷心,我不敢來。”
阿蓮說,“那你今天怎麼又來了?”
阿夢說,“我也不知道爲什麼會來,二十年過去了,我總以爲人事已非,連英兒的墳都有可能找不到了,沒有想到她家的那座破屋居然還一直有人照料着,墳地也是這樣的乾淨,我想那個人一定是你!”
阿蓮眼圈一紅,幾乎落淚,她說,“英兒姐姐是我這輩子最好最好的朋友,我這輩子都不會忘了她!只要我活在世上,我就一定會將她生前的房子照顧得好好的,也不會讓她的墳墓長一根野草。”
阿夢忍不住問道,“你們是怎麼認識的?”
阿蓮聽他這麼一問,話語立刻多了起來,好像講故事一般講起了她跟英兒的交往,原來,阿蓮的人生也有諸多不幸,自小家庭貧苦,初中沒有讀完便出去打工,有一天英兒不小心掉了鑰匙,恰恰被她看到,撿着追上來交給英兒,就那樣她們認識了。
不知道爲什麼,她們認識後總感到非常投機,什麼話都說,不知不覺成了最最要好的朋友,英兒將她當作自己的親妹妹,她也將英兒當作自己的親姐姐,有一天她到英兒的三寓賓館去玩,一時動了好奇,要英兒帶着她到處看看,經過一間開着門的房間外的時候,一個酒氣沖天的男人突然衝了出來,一把將她拖了進去,幾下撕破了她的衣服,企圖強bao她,英兒拿起菸灰缸,一下將他打暈,纔將她救了出來。
事後,英兒又報了警,那人不久被警察抓走,據說查實的惡行遠不止這一件,還有一樁命案在身,判了刑,再也沒有出現過。
因爲這件事,阿蓮將英兒當作了自己的救命恩人,更加敬重這位姐姐,可惜阿夢認識英兒的時候,阿蓮辭了工,隨着村裡一些人一同去了浙江,否則就不可能錯過認識阿夢的機會。
她們一直保持着聯繫,一年後的某一天,阿蓮突然接到英兒的電話,讓她趕緊去醫院,阿蓮來到醫院的時候,才知道情況到底有多麼嚴重。
呂英病了,得了絕症,但同時懷了孩子,她決定不計一切後果將這個孩子生下來,也是在那時候,她才知道了英兒跟阿夢的點點滴滴,當時阿夢已經離開英兒,下落不明,這讓阿蓮非常痛心,以爲阿夢只是一個始亂終棄的負心漢,對他恨到了極點。
但英兒始終堅信阿夢是有事情離開的,一定會回來,阿夢走的時候給英兒留過信,說賺了很多錢就會回來,這點英兒深信不疑。
英兒更相信阿夢是爲了讓她過上好日子才那麼做的!
在英兒一再堅決要求下,醫生最終決定對她進行剖腹產,幸運的是,孩子生了下來,英兒的病情暫時也沒有出現惡化,這時阿夢跟英兒還沒有正式成婚,英兒身體又差,也沒有一滴奶水,根本沒法撫養孩子,加上英兒的家跟阿蓮一樣貧苦,英兒唯一的親人就是她娘,而且她孃的身體也不利落,阿蓮決定先挺英兒帶着這個孩子,等英兒身體好起來的時候再想辦法。恰在這時,英兒家裡那邊一個叔叔打來電話,說她孃的身體越來越差,摧着英兒快點回去,經過一番協商,英兒想到自己的身體,最終同意讓阿蓮將孩子帶走,就這樣她們揮淚而別,各奔東西,英兒回了湘西老家,阿蓮則先將英兒的孩子送回自己的家中,交給父母照看。
誰知這一別竟成了永訣。
這當中,阿蓮肯定還受了不少苦,因爲說到這些事的時候,滿腹酸楚。
據阿蓮說,當她安頓好英兒的孩子後,又去了英兒老家,可是聽到的消息卻是英兒的孃親已經病誓,英兒的男人阿夢也已經回來,並且在葬了英兒母親之後又帶着英兒去了雲南,阿蓮馬上想到,英兒有可能去她家了,於是又火急火撩地趕回家,出在意料的是,她在家等了將近一個月,也沒有見到英兒的影子,這讓她萬分焦急,於是她又一次去了英兒的老家,這回聽到的消息卻將她徹底嚇傻了,英兒死了,英兒的男人將她的骨灰拿了回來,墳墓就葬在村外的萬墳崗上。
阿蓮爲自己痛失這樣一位好姐姐傷心欲絕,便發誓一定要養好英兒的孩子,給她一個交待,也算對得起當初英兒姐姐對她的一片情意。
那後,她去了浙江,並在那裡遇上了自己心儀的男人,但考慮到自己的家境和英兒的女兒呂夢,她違心嫁給了另一個比她大十歲的男人,那男人是個老闆,十分有錢,離過一次婚,阿蓮爲他生下了一子一女之後,終於受不了他的花心和變態性遊戲,跟他離了婚,從那個男人那裡,她以完全放棄子女撫養權爲代價,拿到了將近兩百萬元,完全有能力將呂夢養大成人,可在這個節骨眼下,已經八歲的呂英失蹤了,辦法都想盡了,再也沒有找回來。
阿蓮內疚極了,來到湘西英兒的老家,看到那座搖搖欲墜的房子,花了一筆錢重新整修了一番,然後又花了一筆錢讓村裡一位老叔幫着照看,每年要麼逢着英兒生日那天,或者清明節,她都會來祭拜英兒,可這麼多年過去了,既沒有找到呂夢,也沒有遇上阿夢,直到今天阿夢才毫無徵兆地出現。
阿夢的心又在習慣地痛着,想到阿蓮對英兒居然有這種難得的人間至情,百感交集,他問阿蓮,“你現在住在哪裡?”
阿蓮說,“跟我男人離婚後,我就在長沙開了一個店,在那裡買了房子。”
阿夢問,“你沒有再婚嗎?”
阿蓮搖搖頭,“沒有,我不想再婚了,這世間的男人我也算是看透了,沒有幾個靠得住的。”
阿夢訝然,“聽你這話,感慨很多,肯定還發生過一些事。”
阿蓮坦然說,“當年我離了我的男人後,先前那個我心儀的男人就找到我,說要跟自己老婆離婚仍然娶我,還說跟他現在的老婆一點感情都沒有,是當初逼於雙方家長的壓力才結的婚,口吐天花,還信誓旦旦地保證,只要給他三個月時間就一定離婚,可我萬萬沒有想到,他只是爲了騙我的錢,將我的錢騙到手之後,先是一推再推,找着百般理由爲自己辯護,後來索性連音訊都沒有了,我去他的老家找,才知道那地方壓根兒沒有這麼一個人。”
阿夢十分氣憤,“這種男人簡直該殺!”
阿蓮說,“我從來都沒有想過,有一天他也會變得這樣,原本也可以報案,但最終還是放棄了。”
阿夢說,“你肯定不願意讓他坐牢,只因當年畢竟心儀過他。”
阿蓮說,“他斷斷續續騙了我八十多萬,若不是當初多了一個心眼,一百多萬放在兩張卡上存着,估計會全部被他騙光了。”
阿夢長長嘆了口氣,“這種男人不會有好下場的。”
阿蓮盯着他,“那麼,你是這種男人嗎?”
阿夢激靈靈打了個冷顫,堅定地說,“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