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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旺從夢裡忽然驚醒了。醒來後,輾轉反側,再也無法入睡。剛纔,他做了一個夢,夢到草原上有一支送親的隊伍,簇擁着一位新娘,緩緩地向迎親的隊伍走去。新娘是裕固族姑娘,臉上被一塊頭帕遮住,身着鮮豔的長袍,腰繫一條綠色的腰帶,騎着一匹高頭大馬,如天仙般的美麗。馬兒走着,新娘唱着。歌聲輕柔,如天籟之音,飄蕩在草原,優美極了。他看不清新娘的面容,但是,他卻從新娘的歌聲裡,分明聽到那不是別人,就是銀杏。他不由得大叫了一聲——銀杏!

他醒了。

醒了後,腦子裡感到一片空白,唯獨留在雪原上的那團燃燒的火苗,還是那麼清晰如昨,唯獨留在草原上的歌聲,還是那麼令他魂牽夢縈。銀杏,你真的嫁了麼?騎上那匹雪白的駿馬,走向草原深處,走向了格桑花盛開的地方?他的心裡一陣陣地失落。

這樣的夢,他不知做過多少次了,每次做完,心裡就一陣鑽心的疼。有時,實在睡不着了,就拿着他的短笛,來到廠區外面的草地上,吹了起來。於是,那一聲聲撕破人心的笛聲,滿載着他的無奈與心酸,化作深切的思念和滿腔的惆悵,鑽天透地般在大地和天空中迴盪了起來。響着響着,那聲音就搭着西去的雲,向太陽隕落的地方飄了去,去尋找他那可愛的人兒。可是,他哪裡知道,因爲他的緣故,讓他心愛的人兒承擔了多大的精神壓力,又因他的緣故,讓她飽受了多少風霜雪雨的磨難。他又何曾想到,他心上的人兒,將她所有的浪漫和心酸,夢想和等待永遠留在了八個家草原,已經帶着他們的兒子遷徙到了草原的後山。

笛聲碾過他的心,掠過高樓,掠過廠房,直衝九霄,帶着他的思緒,隨風飛揚起來,彷彿穿過時光隧道,五年的漂泊生涯,五年後的酸甜苦辣,一幕幕,竟是那般的清晰如昨,歷歷在目——那次,他雖然順利地當上拉沙石的司機,但是,原老闆還欠着他兩個月的工資卻要不回來,老闆的理由是現在沒錢,誰的工資都欠着,必須等工程完工了,他領到了錢才能給他們結賬。無奈之下,他只好先過去那邊上班去了。

後來,他才知道,包工頭給他說的這些話都是假的,那時候,他就想好了要獨吞那筆工程款。工程一直到年底才收工,這期間小山東他們幾個人六七個月都沒有領到工資了,相對於他們,他還算幸運的,拉沙石的那邊完工後,他如數結清了所有的工錢。因爲這邊還欠着他兩個月的工資,他又搬來與小山東他們住到了一起,本打算等拿到工資後,再謀他路。這邊也快收尾了,包工頭欠他們六七個月的工資還沒給,工人們成天急得不得了,就跟在包工頭的後面要,包工頭被跟急了,就說,我幹了多少期大工程?這算啥呀,等工程驗收合格,領到款,馬上給你們付。雖然包工頭說得比唱得還要好聽,但是,工人們早有提防,暗暗地輪了班子盯着他,怕他領了錢,偷偷跑了。沒想到的事終於發生了,工程驗收完了,包工頭領了款,就要逃,被輪班盯梢的天旺堵住了。天旺當然不會輕易放他跑的。包工頭先是來硬的,說天旺干涉了他的人身自由。天旺說,你想帶着我們的工錢去自由,那是不可能的,等你付了我們的工資,你愛咋自由都行。包工頭見硬的不行,就來了軟的說,這樣吧,你也別吵吵了,你的工資我給你開了,別的閒事兒你也別管了。天旺一聽,由不得氣上心頭,義正詞嚴地說,這不行!我們大家出來混,都不容易,這是他們的血汗錢,他們還要等着用這些錢養家餬口,你怎麼能忍心獨吞了?包工頭一看遇上這樣軟硬不吃的貨,沒有辦法,只好回來給大家結了賬。

大家領到了工錢,自然高興,爲了明天的分別,也爲了解解饞,大家分攤了錢,採購了燒雞、豬肘子等一大堆熟食和啤酒,高高興興地吃喝了起來。大家端起酒碗,互相敬着,互相碰着,誰也知道,今天一別,明日又是各奔東西。一年多的交情,雖也有過摩擦,有過口角,但是,一旦離開時,都有點戀戀不捨。

啤酒喝多了,就得上廁所。天旺壓根兒也沒有想到,他就是在上廁所的途中出事了。工棚到廁所之間,需要走二百米左右,天旺剛走到半道,黑暗中突然冒出來幾個人,天旺還沒有明白過來是咋回事,那幾個人一哄而上,木棍加拳腳,劈頭蓋臉就打了來,他的身體彷彿被撕裂了,一陣鑽心的疼襲遍了他的全身。下意識告訴他,這一定是那個黑心的包工頭在報復他,但是,他已經沒有機會反抗了。他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大聲呼叫,希望工友們能聽到出來來救他。然而,當他還沒來不及喊出第二聲時,他感覺腦袋上“嗡”地一下,什麼也不知道了。當小山東幾個工友聽到他的呼叫聲趕來時,那幫人早就跑光了。據後來小山東說,當時看到他血肉模糊地躺在地上的樣子,可把他們嚇壞了。他們擔心能不能救活都是一個問題。當然,他們還是及時把他送到了醫院。在小山東的倡導下,大家又爲他分攤了治療費。還好,他只是受了一些皮外傷,住了幾天院就好了。曾經一度,他已下了決心,等他出了院,一定要找到那個黑心的包工頭,非要捅他幾刀不可。後來,在工友們的勸說下,他終於打消了這個想法。再看看工友們對他的關心,他還是感到了人間的溫暖,感到這世上,好人比壞人多。

出院後,工友們有的早早回家過年去了,有的又找上了新的工作,小山東又上了另一家建築工地。他不想再到建築工地去幹了,總覺得那地方是出賣體力的地方,與在祁連山下背煤沒啥兩樣。他不願意重複六叔那樣的路。他要尋找,尋找屬於他的東西。他雖然說不清楚他要尋找的是什麼東西,但是,也絕不是用體力換取的微薄報酬。終有一天,他在一個廣告欄內,看到了一家食品廠招工的信息,心裡不覺一動,就循着地址找了去。來到廠區,一看廣告牌下的介紹,才知那家食品廠主要是對農副產品深加工,將紅薯、蘿蔔、辣椒收回來,再加工成食品,進入商場,賣給消費者。他的心頭禁不住一顫,這不正是自己正在尋找的嗎?我們紅沙窩村雖然不種紅薯,但是有土豆、蘿蔔、辣椒。要是學會了這方面的技術,回去在沙鎮開一個廠子,該是多好呀?這樣一想,他幾乎興奮得有點不能自己。好在這家工廠是新開的,正需要工人,他一去,就被錄用了。還說先送他們到山東培訓一個月,回來正式上班。不過,廠方爲了怕他們學完後再跳槽,要收取一些押金。押金不算多,他有能力承受,當即就答應了下來。辦完了手續,高興得不得了,回去就想拉小山東一塊來。小山東嫌那裡的工資太低,有些猶豫,不想來。他苦口婆心地給小山東講了一大堆道理,也講了他的真實想法,小山東終於被他說動了,就辭了那頭的工作,跟他一塊兒來到了食品加工廠。

當他接受了培訓,當他成了食品廠的一名工人時,他驛動的心才彷彿有了一個落點。這裡需要他學的東西實在太多了,工藝流程、產品加工、衛生防疫、產品銷售,這些,對他來講都是非常新鮮而又陌生,都需要他一一去掌握和了解。不知不覺,兩年過去,他由一位普通的工人,成了一名班組長。

歲月的風霜雪雨漸漸洗去了他的傷痛,也洗去了他心底的怨懟。他徹底地從失去葉葉的悲傷中走了出來。時間是醫治傷痛的最好良藥,時間也是檢驗真愛與否的試金石。它就像一條河流,緩緩地流着,伴隨着繁重的體力勞動,四處奔波的打工生活,將內心深處的憂傷,失去葉葉的悲哀和心神不定的浮躁之氣慢慢地衝刷了去,留在心底裡的,纔是值得用生命去珍惜的可貴。

他第一次開始深切地思念起他的父母,他的姐弟和小外甥。也思念那片養育了他,又給他帶來過傷害的土地。更使他思念的,還是那團燃燒在雪原的一抹紅,那縷飄蕩在空中的悠揚的歌聲。於是,一封封熱情洋溢的信,發給了遠在家鄉的父母,發給了八個家草原上的銀杏。他極想找回那種生命的感動,挽留住那份屬於他們的愛。他一天天地期盼着,等待着,渴望着那封挾帶着草原氣息的信件,早日飛落到他的手中。寄給父母的信,弟弟很快就給他回了信,然而,寄給草原的信,有的被退了回來,上面蓋着查無此人的印章。有的卻石沉大海,永無消息。他的心一下沉了下去。怎麼會是這樣呢?銀杏她,莫非出嫁了?莫非離開了八個家草原,遠走高飛了?屈指算來,她才二十二歲,比他整整小六歲,她不可能這麼早就嫁人吧?然而,在八個家草原,二十二歲的姑娘,又有幾個待字閨中?她沒有理由爲一個沒有承諾的男人獨自守候,更沒有道理去收穫一份無望的希望。

失去銀杏,他深深地感到後悔。思念便像洪水一樣在他的心頭氾濫了起來。人就是這樣,擁有時,不知道珍惜,一旦失去了,才懂得了她的價值。

新的希望剛剛冒出了尖,就被無情的現實掐滅了。他只好把過剩的精力投入到工作中,直到幹得筋疲力盡了,像一具殭屍,挺到牀上,纔會少一點失落和感慨。

好在廠長很欣賞他的聰明好學和吃苦耐勞,不到幾年的工夫,他就由班組長上升爲車間主任,銷售部經理,現在又成了廠長助理,工資也漲了好多。小山東也被提升爲車間主任,大前年回老家結了婚,便把媳婦帶了來,在食品廠一塊兒幹。夫妻倆在外面租了一間出租屋,生活得很是溫馨。小山東有時談起,便一個勁地感謝他,說天旺就是站得高,看得遠,要不是他當時苦口婆心地給他做工作,哪能有他的今天?有時候,小兩口做了好吃的,就叫他去。看着別人恩恩愛愛的樣子,觸景生情,他也想要個家,有個像銀杏那樣的老婆。可是,銀杏又在哪裡呢?那團燃燒在雪原上的火,那束盛開在草原上的格桑花,難道從他的生命中永遠的消失了嗎?

笛聲突然如杜鵑啼血般的撕心裂肺了起來,在黑暗的天空裡,劃出一道長長的裂縫,他真想飛向天空,飛到遙遠的天邊,去尋找他那可愛的人兒……他知道,失去的再也找不回來了,正如他無法再找回他的孩童時代一樣,他只有把那美好的往事,永遠珍藏在心底,在漫漫的人生長途中,一點一滴地去品用。

又是一個休息日,他剛給遠在蘭州上大學的富生悄悄寄了一筆錢,碰到小山東要到建材市場上去買塗料刷屋,硬是拉他一塊上了路。自從來到廣州後,每隔半年,他總要不留姓名的給富生寄些錢過去。他知道,六叔用生命換取的五千元,很難維繫到富生大學畢業。爲了不至於讓富生中途退學,也爲了告慰六叔的在天之靈,他總覺得他有義務幫助富生渡過難關。幾回回午夜夢醒,六叔伸在空中的五根手指彷彿就在眼前,那是多麼痛徹心扉的一幕呀,卑微的生命中,蘊含着的是多麼博大的愛,又是多麼狹隘的自私?爲了不讓父輩們的悲劇在他們這一代延續下去,他只好極盡所能,來改變自己的命運,來溫暖他人,讓這個世界更加充滿愛意與溫馨。

這世界說大真是太大了,想找一個人,真是不好找。這世界說小又真是太小了,不想見的人又偏偏讓他碰到。就在建材市場,他們碰到了當年的那個黑心腸的包工頭。真是冤家路窄,他剛出門,他們剛進門,面對面地就這樣碰上了。他下意識地一把扯着了對方的衣領。包工頭被突然的襲擊嚇得臉色鐵青,結結巴巴地說,你要幹什麼?有話好好說,你可不能胡來呀。與此同時,小山東也認出了他,這就是四年前,想拿了他們的工錢溜之大吉,又僱人毆打天旺的包工頭。小山東一把將他推到玻璃門的邊端說,你還認識我們嗎?包工頭連連點頭說,認識認識。小山東說,沒想到你也有今天。包工頭一臉菜色地說,我我我,你們想咋的?天旺這才說,想咋的?如果在四年前,你要是讓我碰到,我非一刀捅了你!包工頭一下哆嗦了起來,說,有話好說,有話好說,我們都是兄弟,沒有不好商量的。天旺鬆手說,誰跟你這樣的垃圾是兄弟?小山東說,你知道麼?那天不是及時搶救,天旺早就沒有命了。你商量?怎麼商量?花下了好多醫療費,你承擔嗎?精神損失費你也承擔嗎?包工頭說,這幾年,我混得也不好,醫療費要是少了,我可以承擔一些,多了,我也承擔不起!天旺說,算了,我也不找你算賬了,也不讓你承擔醫療費了。我只是讓你記住,人,除了錢之外,還有更重要的,就是心!說完便拉了小山東要走。小山東愣了一下說,就這麼饒了他?天旺說,且饒人時須饒人。走吧!他們走了好遠,包工頭突然從後面喊道,我請你們吃頓飯,行麼?天旺頭也沒回,一直朝前走去。

過了好半天,小山東說,你也太善良了,我們不報復他,就是對他客氣了,讓他承擔一些費用,也是正當的呀,你怎麼就捨得放棄了呢?天旺笑了一下說,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我就是想證明給他看,也許我比他窮得多,但是,我的精神要比他富有得多,我的人格要比他博大得多。與那樣的人去斤斤計較,也有損於我的人格。小山東還是不理解地說,人格?他要知道什麼是人格,他就不會有那麼黑心了。你呀,心太善良了。天旺說,太善良了,是不是不好?小山東說,看對誰吧。對那樣的人,你就不能善良。天旺便像兄長般地拍拍他的肩膀說,走吧,快挑我們的塗料去吧!

又一個冬天來了。南方的冬天總是軟綿綿的,一點兒也不冷。到了冬天,竟不知是冬天,還穿着單衣單褲。它沒有北方的季節那麼分明,那麼有個性。如果北方是一個血氣方剛的男子,南方就像一位溫柔如水的女子。溫柔如水,就得有水,連着一個多月不見雨水,當地人就受不了,都說太乾燥,不舒服。這讓天旺不得不感嘆,這南北之間的差距實在是太大了。這樣溼潤的天氣,還說乾燥,那我們北方沙漠一帶的人怎麼活呀?然而,南北的差別再大,也有相同的地方,比如太陽都是從東邊升起西邊落下,比如月亮都有陰晴圓缺的時候。只是城市的燈光,往往使人忽略了月亮的陰晴與星光的燦爛。

吃過晚飯,華燈初上。天旺習慣性地來到廠房外的草坪上散步,不經意間擡頭一望,竟看到了圓圓的月亮,正掛在東邊的樓頂上。那月亮,呈橘紅色,彷彿剛剛出升的太陽。這使他感到非常奇怪,在北方,月亮都是慘白的,他從來沒有看到過這樣紅的月亮。莫非南方的月亮也與北方不一樣?他凝望着夜空,禁不住想起了李白的詩句:“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頓時,一陣心潮涌動,思緒萬千。故鄉,我的故鄉,離開你已經整整六年了。出門時,我還是一個毛頭小夥子,如今已經到了而立之年。無論你給我帶來過多大的傷害,但是,我的身體裡依然流着你的血液,無論我走到了哪裡,我依然是你的兒子。我能寬容了一個曾經致我於死命的惡人,難道不能寬容我的故鄉,我的父母?就在那一刻,他彷彿看到了父親佝僂了的背影,看到了晨風裡飄蕩在母親額前的白髮,看到了六叔伸在空中的五個手指,看到了石頭沉重的表情……不知不覺地,他的眼睛潤溼了。故鄉、親人,永遠是我心頭的一個結,是我生命中不了的情,是我血液裡流淌的歌。

也就在這一刻,他才自覺地意識到,他應該回家了。雖說他已攀上了廠長助理的高位,工資待遇相當可觀,也有向他示愛的女孩。他完全可以像別人那樣,在這裡找一個合適的女人,成個家,享受現代城市的生活。但是,他知道,無論他走到哪裡,他的根還是深深地紮在泥土中,他的志向,永遠飛翔在那塊貧瘠的土地上空。六叔的死,早就在他的靈魂深處拓上了深深的烙印,他有義務,有責任改變家鄉的面貌,至少在他的家鄉,他的父老兄弟中,不要再有六叔這樣的悲劇發生。這個想法,自從六叔出事後就產生了,只是他沒有能力去改變。現在,不一樣了,他在食品廠幹了多年,已經掌握了農產品深加工的技術,只要把這一技術運用到自己的故鄉,就能帶活一大批產業,就能解決一大批剩餘勞力。南方的農村爲什麼發達?就是因爲有這樣的產業鏈,提升了產品的價值。如果真的能爲家鄉,能爲父老鄉親們做成這一件事,他即使犧牲了眼前的利益,也在所不惜。

他給爹媽去了一封信,談了談他這方面的想法,想徵求一下他們的意見。並讓弟弟天盼打問一下銀行貸款的情況,現在農產品的價值情況。信發出不久,天盼就給他來了信,說爹媽聽說你想回來,都很高興,並說,只要立項好,也能貸上款。末了,又給他附了一份新產品報價。他一看價單,竟比南方低得驚人,一斤土豆才一毛錢,一斤蘿蔔八分,一斤辣椒二毛。如果按這樣的市場價格收購,加工成成品後按現有的價格出售,其中的利潤是相當大的。

天盼來信不久,他又收到了富生的信。富生的信寫得很長,富生首先感謝他多年來,對他的默默相助,使他順利地讀完了大學。儘管那匯款單上沒有他的名字,但他知道,除了天旺哥,不會再有第二個人。他一直在尋找着他的地址,想給他去一封感謝信,但一直沒能如願,直到最近,他才從天盼那裡得到了地址。他說,他大學畢業後,本可留在省城工作,但是基於報效故鄉,想盡人子孝道,只好放棄了在省城工作的機會,毅然決然地來到了鎮番縣。當他從天盼那裡得知他要回到家鄉來開辦食品加工廠的消息時,感到非常高興。他說,縣上對產品深加工這方面非常重視,也在大力招商引資,他能帶着這樣一個好項目來,投身於家鄉的建設,他會積極爲他聯繫貸款事項。等運作起來,他還可以幫助他在網上發佈信息,促進銷售。富生的熱情深深地打動了他,也感染了他。使他更加信心十足。爲了建設家鄉,富生放棄了省城的生活,難道我有什麼理由不能放棄?是的,家鄉是窮,是落後,正因爲窮,正因爲落後,才需要我們去改變,去振興,才需要我們一代又一代的人去努力。也正因爲窮,因爲落後,我們纔不能只顧了自己的幸福,放棄了身上的責任。我們,畢竟是那塊土地的兒子,是兒子,就絕不能拋棄自己的母親,拋棄生於斯養於斯的土地。

這個想法一經在他的心裡產生,便是那樣的堅決,那樣的牢不可破。他立即給他們回了信,說他要回來,很快就會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