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春色晚1

誰主天下 番外春色晚(1)

番外春色晚(1)湮,啓盛八年,皇帝平雙王之亂。

春日的市集格外熱鬧,到處人聲鼎沸,一幅繁華太平景象。城門口來往的行人和馬車絡繹不絕,就連平時冷清的布告欄前也圍了一圈爭相觀看皇榜的人。

“哎呀,當初可真沒想到雙王會叛亂,那可都是對國家社稷有功的大功臣啊!真是太可怕了。”

“那涵王自恃功高震主,在朝庭獨斷專行這麼多年,皇上又年幼,這是遲早的事。”

“可是那個雲王之前不是還幫助皇上平了涵王的叛亂嗎?怎麼也成叛黨了?”有人不明白了。

“這你就不懂了。所謂‘飛鳥盡,彈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古來皆如是。當年的天雲王是何等的慈悲心腸,卻也在先帝駕崩後就失蹤了,誰知道這裡面……”話音落,意未盡。“不管如何,皇上大赦天下,我們終於又有太平日子可過了。”

“是呀是呀,這纔是最重要的。”衆人紛紛附和。

人羣喧譁,誰也沒有注意到一輛馬車就在他們不遠處停下。

沒多久,車鈴叮噹作響,馬伕重新駕了車,出了城門,漸漸遠去。

東郡境內有座霧峰,那裡常年翠綠,雲霧繚繞。

據傳霧峰上住了一對神仙。他們的居所一年四季溫暖如春,鮮豔的桃花連綿的開到天盡頭,映得朝霞晚霧都是桃紅色,其中更有溫泉水流淌而過,一片霧氣氤氳。

“爹爹,師傅,你們回來了。”一個八歲模樣的天真孩童從桃林中的竹舍裡奔了出來。

“洙兒,慢些跑。”雲墨舞站在林外,微笑的看着向自己跑來的雲洙。孩子的手裡還拈着一枝半開的桃花。

一陣奔跑後,雲洙一臉興奮的在雲墨舞跟前站定。“爹爹,市集上好玩嗎?有沒有給洙兒帶禮物回來?”

“當然有啊。”彎腰輕颳了一下他小巧的鼻尖,雲墨舞從袖中掏出一對漂亮的泥娃娃,在雲洙的眼前那麼一晃,引得他一聲歡叫。

一片月白衣角從身邊掠過,雲墨舞擡頭,視線也隨之移動。一瞬不瞬的望着那個驕傲又略微纖細的身影,雲墨舞的眼中盈滿了溫柔愛意,脣邊漾出一抹滿足的笑容。

“爹爹,爹爹!”雲洙輕喚了幾聲,試圖拉回父親的注意。

雲墨舞低下頭,“怎麼了?”

“爹爹,洙兒早上唸完了一篇《論語》哦!”

“是嗎?我的洙兒真是越來越好學了呢。”明知雲洙在打什麼鬼主意,雲墨舞仍是一臉寵溺。

“那爹爹,今天洙兒可不可以不要念書了?”愛不釋手的盯着手裡的一對泥娃娃,雲洙向雲墨舞撒嬌道:“師傅好像也累了呢。”

“你呀!”雲墨舞好笑的搖搖頭,“去吧,別走遠了。記得晚飯前回來!”

“是!”雲洙一邊答,一邊咯咯笑着跑遠了。

八年了……

穿過那片盛開的桃林,來到他們居住的竹舍前。果然,那個人就閉眼斜倚在院中一張鬆軟的藤椅上,熟睡的臉上再不像從前總是深鎖着眉頭,嘴角微微的翹着,一臉的恬然安諡。

微風輕輕吹過,一片片粉紅近乎瑩白色的桃花瓣從樹梢如雪般飄落。雲墨舞站在原地,癡望着那美麗得仿如幻境般的畫面。

與他一起離開紛擾紅塵隱居在此,一轉眼已經八年了。

曾經一度以爲永遠的失去了他,卻不料又奇蹟般重新獲得。很長的一段時間裡,自己都有一種彷彿活在夢中的感覺。曾經的長夜裡,自己只能張眼看着身邊的他,直到天明也不能入睡。醒來的清晨,遲遲也不敢睜開眼,害怕所有的幸福都只是美夢一場,夢醒後無痕……

直到有一天,他發現了。兩人相對無言,他的目光裡帶着微微的惱怒和責怪。不過最後,所有的不悅終是化作了一聲輕嘆,他輕簇着眉頭偎入了自己懷中。耳畔傳來他輕淺規律的呼吸聲,彷彿在告訴自己他還活着,且就在自己身邊,就在自己的懷中!那一夜,自己終於能夠安心入睡了。

從那以後的每個夜裡,他都會自動的偎入自己懷裡,與自己相擁而眠。

不是不知道他並不喜歡做此小女兒態,可是每回見他輕簇了眉頭,卻仍舊柔順的躺過來的樣子,心裡面就會有一種滿溢的幸福感,再也不願放開。所以,不想告訴他,自己已經可以獨自一人安穩入睡了……

忽然,那人原本緊閉着的眸子睜開了。

裡面清澈如水,半點睏倦也無,有的只是睿智與清醒。雲墨舞清楚的看見自己的影子倒映在那人的眼裡。他定定地凝視着自己,眼神溫柔、沉靜,兩人的視線在空中交匯、糾纏着。這樣的他是自己以前從不知道的。沒有了身爲王時的冷然,傲慢和殘酷,換上的,是一種如水的沉靜,偶有漣漪,也是那麼的溫和。

自從來到這裡後,他就變得很不一樣了。

他愛看書,總是一個人靜靜的坐在院中桃花樹下的藤椅上,一看就是一整天,全神貫注,絲毫不覺自己的目光。偶爾也有看累了睡着的時候,連書掉在地上了也不知道,就那樣毫無防備的靠在藤椅上睡着,那麼的安詳寧靜,讓人不忍打擾。

自己從來不知他這麼的喜歡書的。以前在宮裡的時候,有個非常大的藏書閣。那裡藏有許多珍貴的典籍,卻從未見他翻閱過。

大概是沒有時間吧?畢竟,有太多的事情需要他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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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想什麼?”淡淡的清悅聲音傳入耳中。

雲墨舞看着傾情,微微搖了搖頭。能想什麼呢?從始至終,自己所想的,所念的,只有他。

傾情卻微皺了眉頭。“你不該把什麼事都放在心裡。不論快樂與煩惱,都可以與重要的人一起分擔。”

“這也是你的老師教給你的嗎?”脣邊帶着一抹清淺笑意,雲墨舞走了過去。

對於以前的‘傾情’,自己知道的並不多,而且,他也總是表現出不願多提的樣子,只除了他的老師。還記得,自己問他‘那是一個什麼樣的人’時,他很認真的看着自己回答,“那也是一個特別、特別溫柔的人”。

每當提到他的老師,他眼中就會流露出淡淡的懷念。雲墨舞知道,那位老師對他的意義並不只是“傳道、授業、解惑也”這麼簡單。不過,那並不重要。正如自己偶爾仍會想起從前的苒兒一樣,總有一些人、一些事,是要常留心底,抹不去,也忘不掉的。

傾情點點頭,看着雲墨舞認真問道:“不能說嗎?”見他本來已經微皺的眉峰擰得更緊了,雲墨舞這才低低說道:“只是想起了煙兒。”

煙兒,那個天真、善良的孩子……